當白髮的少年站在那張空蕩蕩的皇位左邊冷澹的俯視著袞袞諸公的時候,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有種做夢的感覺。
就好像你早起一睜眼就有個外星人告訴你昨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全人類都被滅絕了一樣。
大家都是能夠從成百上千人的競爭中脫穎而出走進這個大殿的人才。
就算有一部分人屬於家族背景增光添彩渾水摸魚,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懂得察言觀色的。
畢竟這算是最基本的朝堂生存法則了。
此前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靈蛇女王和嫡系黨的夜巡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甚至有一種很快就要爆發的感覺。
這種情況總的來說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夜王一天天長大,靈蛇女王的地位就會越來越不穩。
誰讓她是個女子,就算戰力逆天也不能解決她不能保持正統傳承的缺陷。
夜王的存在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逐漸變得越來越大的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讓她粉身碎骨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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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是這些大臣們自以為是的看法。
可悲的地方就在於,這幾乎也是所有人的看法。
這個所有人,包括了夜不量。
從那一天起,所有人都開始打自己的小算盤了。
等到夜不量即位的時候,朝堂上的勢力很有可能會迎來一次大洗牌。
上面的位置空了,就勢必會有人要補充上去。
誰不想往上更近一步啊。
可是你們這些大老TMD動作也太快了吧。
好多人才剛剛開始拉幫結派想要多獲得一些話語權,結果今天早上早朝就看見了那個一直閉關不見人的老祖宗。
昨天晚上染紅半邊夜空的大火只要是待在靈蛇國都的人都能夠看的清清楚楚。
本以為這只是開始的號角,結果你告訴我這是打完?
你們動作這麼快是因為怕趕不上投胎嗎?
靈蛇女王和激進黨的領袖竹剎都死了個乾乾淨淨,你們是真的上道啊!
夜巡此刻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這些臣子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了。
胸膛裡的那顆心臟的跳動時有時無,血管中的血液就和吃不飽飯卻天天從事各種高強度的體力活的奴隸一樣有氣無力的拖動著腳步。
能夠站在這裡已經快要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了。
“靈蛇女王,夜姬於昨日傍晚時分遭到毒殺。”
白髮少年平靜的說明著夜姬的死訊,就像是說著有一隻牲畜被屠夫宰了一般無二。
“下毒的人已經查明,是靈蛇國的大將軍竹剎!”
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激進黨一下子就四分五裂。
有人的臉上掛著冷漠,好像竹剎的死和罪與自己無關;
有的人臉上掛著痛快,好像早就恨不得竹剎身死名裂;
有的人臉上浮現厭惡,好像再說竹剎這種罪人就該死;
夜巡有那麼一兩秒恍忽了,他不知道到底眼前這瞬間崩裂的究竟是一直與他為敵的激進黨還是嫡系黨。
竹剎在世,激進黨和自己麾下的嫡系黨能夠平分朝堂上九成的話語權。
竹剎一死,這些人就變成了土雞瓦溝,不值一提。
那等到自己去世之後,就算夜慎能夠在自己的安排下坐上高位,嫡系黨又怎麼可能像是在即在的時候一樣團結?
一種被時光的旋渦吞噬的感受纏繞在夜巡的腦海中,不斷地告訴他:
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夜相?”
“夜相!”
逐漸高亢的呼喊聲將夜巡從那種無望的哀傷中撈出來,抬起頭,白髮少年已經有些不悅:
“夜相,你認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安排?”
這一問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
昨天晚上的大火已經終結了夜姬的時代,終結了這個靈蛇國歷史上唯一一個女王的時代。
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讓夜巡這個老謀深算的傢伙和老祖宗將之後的安排商量的清清楚楚了。
現在做出一副建議的樣子,實則是在通知他們而已。
沒有給人以任何質疑的餘地。
夜巡微微閉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腦海中的雜念去除。
【兒孫自有兒孫福,希望慎兒沒有我想象中的不堪吧。】
“老臣認為,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
“縱使靈蛇女王駕崩的悲痛不能忽視,可是讓新君即位,讓靈蛇國恢復到往常的運作中是最重要的。”
“臣提議儘快準備好夜王的登基大典。”
“至於御書房的清理工作和靈蛇女王的安葬事宜都可以適當的往後延遲。”
“想來如果珍視靈蛇國的女王在天有知,這也會是她最希望的安排了。”
真的是怨氣滿滿啊!
大家都在心裡吐槽。
這個夜相在兒子夜慎和人狎妓鬧事而被靈蛇女王關入大獄之後恐怕就一直等著機會找回這個場子吧。
別人靈蛇女王好說歹說也是統治了靈蛇國十餘年的女王。
別說功勞,光是苦勞都能夠讓她得到最高待遇的安葬。
從明面上來說,別人可是代弟臨朝,算是臨危受命又救靈蛇國於危難之中。
現在這夜巡的安排倒好,直接就是要讓夜姬不得好死,曝屍荒野的節奏啊。
說實話,夜巡還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靈蛇國經過這一次的內耗,失去了靈蛇女王和竹剎兩員養靈境界的高手還只是一方面。
接下來的時間裡肯定會有些腦子不靈光的人覺得可以趁機從靈蛇國身上割一塊肉。
越快讓靈蛇國的政務回到正軌就越能在接下來的風浪中有更加充實的準備。
“有道理,”白髮少年操著一口棒讀的語氣將視線放到了夜不量的身上,“夜王你怎麼看。”
夜不量本以為自己會很開心的迎來這一天。
他本以為自己會興奮的一個晚上都睡不著。
事實上,昨天晚上得到了靈蛇女王駕崩的訊息之後,他確實沒有睡著。
只是不是因為想到自己能夠繼承大統而興奮的睡不著。
那種追求了許久的東西終於落入自己手中的喜悅只是持續了短短的一個剎那。
緊接著的就是空洞的迷茫。
“我遵照老祖的安排。”
“既然這樣,那就爭取在今天之內拿出具體的計劃。”
星星點點的議論聲響起,不時有人站出來解釋他關於登基大典的想法。
白髮少年只是默默的站在皇位側面,偶爾點一下頭。
他只不過是站出來幫夜巡撐一下腰,防止朝廷動盪。
這些人報告的事情都不用他去考慮,夜巡自然會記下。
說起來好笑,本該是今天這場早朝主角的三個人都心不在焉、
夜巡被腦海中對自己逝去之後嫡系黨和夜慎的狀況的擔憂攪得一團亂。
白髮老祖兩眼發直,一遍遍的回想昨天竹剎對他說出那個秘密時每一個表情的細節,每一個眼神的波動。
夜不量迷茫的反思著他過去的一生,想要找到一個可以讓他接下來為之奮鬥的目的。
等到早朝結束之後,所有人都緩緩離開了大殿。
不過和其他人不同,夜不量呆呆的走到了那座已經變成了廢墟的御書房前。
記憶中凋梁畫棟的建築已經變成了焦黑的廢墟。
那個一直嫌棄自己的女人也變成了這堆黑灰中的一部分,或許血液裡還摻著他“精心準備”的劇毒。
所以到底自己是為了什麼才決定哪怕是不惜殺死這個名義上是自己姑姑的女人也要得到的。
是皇位嗎?
如果真的是為了皇位,為什麼自己現在就是開心不起來呢?
“笑啊,夜不量!”
空洞的呼喊在廢墟上迴盪。
“你就是希望得到這份權力的啊!你就是!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勝利者就是應該笑啊!”
“笑啊!笑啊……”
天際劃過銀蛇舞動,層雲乘風而至。
快要入冬的細雨冷的讓人膽寒。
夜不量呆呆的站在雨裡,不知道想著些什麼。
只是他站了很久很久,卻一直沒有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