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半點不矯情，進屋之後便席地而坐，還示意望也一同坐下，不要那麼緊張。
自從進了這小院她就一直高度戒備，半點也不敢放鬆，頗有些杯弓蛇影了。
陸青卻覺得這和尚並沒有與自己動手的打算，因為他心中一點嗔怒和火氣都沒有, 反而平靜的很，並不像望說的那樣，對“自己”有多麼恨。
而且就算要動手，陸青也不懼他。
他既然看不穿心幻之術，說明精神修為在陸青之下，縱然體魄達到了“仙”級卻也不足以穩吃陸青。
實在打不過大不了開著心幻之術跑路就是了。
“多年不見, 可還認得我？”和尚看著陸青輕聲問道。
陸青還是那句話：“你認錯了, 我從未見過你。”
和尚也不反駁, 又指著望對陸青問道：“那你還認得她嗎？”
陸青答道：“前幾天剛認識。”
和尚點了點頭，說道：“那想必她和你說起過我。”
“是說過。”陸青答道：“但是說得不怎麼詳細。”
“她只告訴說你恨我，卻沒有告訴我你是誰。”
和尚聞言問道：“那你想知道嗎？”
陸青點頭答道：“洗耳恭聽。”
“我本無名，天生地養，世人見我生有九首，聲若嬰孩，謂我以‘九嬰’。”和尚緩緩說道。
九嬰麼.....
陸青聽後倒有些驚訝，這位居然是山海經中有記載的異獸。
想到這兒，陸青好奇地問道：“這麼說你一定活了很久吧？”
九嬰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出世的，只記得那時天地一片荒蕪，雷鳴數年不休，暴雨可以數十年年不止，大海與火山並存，波濤與烈焰同在。”
陸青點了點頭，這應該是地球剛剛誕生不久時的景象。
“那之後呢？”陸青又問道：“你為何會被趕出神州？”
“或者說，上古妖獸為什麼全都銷聲匿跡了？”
這才是陸青最關心的問題。
“這就要從人族出世說起了。”九嬰追憶道：“從禹皇立下九鼎鎮壓神州開始，神州對先天妖獸的壓制便越來越大, 直到顓頊帝絕地天通之後, 上古之妖便再也不能踏足神州，否則便會身死道消。”
陸青點了點頭，這倒與柳仙所言相差無幾。
“那麼你呢？你和‘我’的仇怨又是什麼？”陸青再次問道。
九嬰也沒想到陸青會這麼直白地問起舊事，輕笑一聲後說道：“難道你就不怕我提及舊事後暴起發難？”
陸青搖了搖頭，答道：“不怕，而且你也不會。”
陸青能感受到他的內心平靜如水，顯然已經徹底放下了過往。
九嬰聞言也意興闌珊，說道：“你還是這樣，什麼事都不放在眼裡。”
陸青不予置否，只靜靜地等他說出之後的故事。
九嬰也不賣關子，直言道：“因為我們曾經生死相鬥，你險些讓我魂歸天地。
這個理由，足夠我恨你嗎？”
“那要看為什麼相鬥了。”陸青答道：“為私仇，你當然可以恨我，若是為公義，你便沒資格恨我。”
九嬰聞言語塞，顯然陸青的話戳中了他的痛點。
他沉默許久後才嘆息道：“你說的不錯。”
這道理他想了數千年才想明白。
當初他被大羿斬掉一具頭顱，被逼無奈之下遠遁東海之外才得以苟延殘喘。
仇恨支撐著他度過了千年，直到他再度甦醒，直到他見識到了絕地天通之後的滄海桑田，他才放下仇恨，一心只求超脫。
“現在可以告訴我上古時期究竟發生了什麼嗎？”陸青再次問道。
九嬰點了點頭，開始將過往之事娓娓道來：“上古之初，人與妖雖有摩擦但並無生死之仇。
因為上古之妖乃天地所生，無需進食，所以只要不進入與它們的地盤，便不會發生衝突。
禹皇立下九鼎之後，神州大地對於上古妖獸亦有諸多限制，所以雙放勉強相安無事。
後大日金烏欲立妖國，想要滅盡所有後天之生靈，使天地重返太古。
人與妖之鬥爭便演化至不死不休的局面。
顓頊帝為絕大日金烏滅世之念，便想以禹皇九鼎為根基開啟絕地天通之陣，徹底斷絕上古妖獸之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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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上古之時，妖王遍地，每一個都不是好相與的，顓頊帝雖有宏圖大志卻無法施展。
後來，大日金烏召集六大妖王，欲一舉覆滅神州生靈，為妖國立下根基。”
說到這兒，九嬰頓了頓，見陸青並無異色後繼續說道：“當時，有一人名為大羿，神力無雙，見神州危若累卵，便引弓射殺大日金烏，後鎮壓猰貐、鑿齒、大風、封豨、修蛇，重創九嬰，開啟了絕地天通的局面。
絕地天通一成，妖王不得再入神州，否則便會妖力枯竭而死，上古就此終結。”
聽完這段漫長是歲月史詩，陸青終於對上古之事有了些許瞭解。
“所以當初重創你的就是大羿，而你認為我是他？”陸青看著九嬰問道。
“不是我認為。”九嬰搖頭道：“而是你本就是他。”
陸青聞言挑了挑眉不予置否。
九嬰見陸青並不相信，便道：“大羿射殺大日金烏又力戰六大妖王，雖然取勝卻也力竭瀕死，唯有羽化重生一途。”
“羽化前他曾說過，六千年後便會再回來的。”
“而你，就是他。”
儘管他說的有理有據，但陸青還是不信，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來歷，他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更不可能是上古時期的那位大羿。
“你似乎還是不相信。”九嬰如此說道。
陸青點了點頭，答道：“沒錯，我一點也不相信。”
“唉。”九嬰嘆了口氣，說道：“樣貌可以變、性格可以改，可神念卻騙不了人。”
“無論你信與不信，你就是他，這是不爭的事實。”
說完，他又看了看一直緘默不言的望，對陸青說道：“她是自然之靈，天生異種，能直視神念。”
“即便我看錯了，她也絕不會看錯。”
陸青聞言看了看身旁的望，見她格外嚴肅地點了點頭，心裡竟首次生出了一絲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