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天成的生前速度，李陽真的是慕了。
雖然不在官場之內，但是這並不代表李陽不知道官場裡面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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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趙天成目前這種職位，要是放在一個尋常領導身上，就算是幹的再好，大機率也就是調到省裡擔任個什麼機關二三把手，然後一點點的熬資歷。
雖然省發改委主任級別上和趙天成目前的綏城市市長一樣是正廳，可是發改委在當下的權利，那可不是說你一個地級市市長能隨便就上去的。
這必須是省裡面有強大的背景和靠山，同時也是這一任幹出了特別好的成績，二者缺一都不行。
沒有強大的靠山，你做出的成績就不算成績。畢竟趙天成做的這些事兒，就是說死了，也是你一個市長應盡的職責。
但是沒有這些實實在在的成績，領導也不可能冒著天下之大不韙，把一個曹囊飯袋提拔到發改委這麼重要的部門去。
要知道當下全國範圍內改革開放提振地方經濟都是首要的業務，發改委這個部門看似權利很模糊，但其實越是這種職權模糊的單位，掌握和能夠行使的權力就越大！
“好傢伙，趙市長你這是馬上就要去給省裡面的大領導當先鋒將軍了啊。”
“談不上談不上！”
食堂之中，面對李陽的打趣，心情明顯不錯的趙天成笑呵呵的擺了擺手：“說什麼先鋒將軍，這是封建了。不過這一次，省裡面其實是受到了刺激的。現在是98年了，眼看著距離千禧年就剩下不到一年半的時間。距離我們這一期的五年計劃也沒剩多少日子了，可是目前我們省在經濟方面交出的答卷，卻有些上不得檯面。前些天我去省裡開會，看到了一組資料；在過去的五年裡，南方地區，特別是沿海諸省的GDP增量，平均已經領先咱們省將近一倍了。這是什麼概念？”
說到這裡，趙天成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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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在過去的五年，我們和南方地區在經濟發展領域，差的越來越遠了。甚至於，作為老牌的工業基地，我們在工業的產值增速層面，已經快要被珠江三角洲地區領先了三倍！
你是咱們龍江人，你自然知道我們的情況，現在國退民進，很多之前的大廠老廠已經無法再為地方提供穩定的稅收，甚至需要地方財政的哺育才不至於倒臺，可是民營經濟又比不上南方地區，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會被越甩越遠。地方經濟這個東西，根據我的觀察是有趨熱性的。
也就是說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越好，它就能夠吸引到更多的優質投資。反之，一個地方的經濟發展增速越緩慢，就越容易導致現有的資源也流失掉。咱們龍江省以前是工業大省，可是現在卻要靠著農業經濟來支撐，你說長此以往下去……我們哪裡還有未來？”
李陽之所以願意和趙天成打交道，並不完全是因為他是市長。
李陽是從後面穿越回來的，所以很多的事情他都能夠未卜先知。可趙天成這個人，有著當下難得的清醒和準確的經濟直覺。
就比如現在。
李陽心知肚明，趙天成所擔心的，在二十年後的未來，都將成為現實。
現實的情況，就是東北地區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內，將會越來越貧瘠。一波房地產雞血過後，留給這個老工業基地的，只有一地雞毛。
沒有主要的產業支撐，煤炭，林業等資源在過去幾十年的過度開發之下已經所剩無幾。也就是再有幾年的功夫，鶴崗和齊齊哈爾這種煤炭產地就會大範圍的封井，而砍了幾十年的林區，也將會徹底停伐進入修伐培林期，大搞退耕還林，植樹造林。
到了那個時候，東北唯數不多的指向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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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令人難受的是，過去幾十年的資源，都是以支援全國建設的名目對外輸送的。哪怕是輸出了幾十年的資源，也沒有為東北地區帶來什麼實際性的投入和基礎建設。
離開了資源，又沒有了重工業的東北，不可避免的命運就是在十年之後，徹底的淪為人口輸出大省。年輕人大量流入全國任何有發展的城市，只留下那些拿著低保或者退休工資的老年人，陪著這片曾經他們為之奉獻了青春的熱土一起沉寂，衰老……
用後來一句非常令人心酸的話就是，全國哪裡都特麼是東北人，唯獨在東北看不到多少東北人。
就比如說綏城這麼一個平平常常的龍江地級市，在二十多年後每年人口淨流出排名全國第一。城市人口從一百八十多萬銳減到常住人口三十多萬，農村地區十室九空，整個屯子從東頭到西頭看不到幾個黑髮的面孔。
這，也就是為什麼李陽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將綏遠的新總部設在京城的原因。
家鄉是個好地方，但是龍江這一畝三分地，只能養出一個省優秀企業家。無法讓李陽更進一步，去圖謀更大的發展。
大勢如此，天花板太低。
收回關於未來的思緒，李陽笑著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趙天成。
“趙市長跟我說這些幹嘛，怎麼，已經開始為了你的新職務做準備了？”
“做準備倒是談不上，畢竟現在組織上的正式人命還沒下來，我能不能挪動這個窩還是兩說呢。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可不敢現在人還在綏城，就去操發改委主任的心。但是這不是今天你來了麼，得了這個機會我就跟你聊一聊。要是沒有出什麼意外，我真去省發改委了，要是想做點什麼事情，到時候免不了得去找你李總，尋求你李老板的支援嘛。”
“你少來。”
李陽真是被趙天成給氣笑的。
真特麼拿小爺當綿羊，一個勁兒的薅毛啊！
就今年這幾個月，為了配合趙天成拉動綏城市的就業，綏遠集團先是將綏遠建材擴建出了原來一倍的規模，增設了七百多個崗位。然後又出資出管理成立了職業技術培訓學校，培養出了四千多名掌握了基礎崗位技能的下崗再就業職工，並將這些職工分配到了美好食品新增設的五個食品生產基地裡面。除此之外還搞了運輸公司等集團配套子公司。
這些專案，其實如果單純的按照集團的業務需求，是可做可不做的。
可是為了配合趙天成，這些又麻煩又需要前期佈局投資的專案，李陽都給批了。這幾個月綏遠確實在嘎嘎賺錢，但是成本也是咔咔的在往上漲。
或者說，也就是仗著綏遠集團旗下美好食品和建材公司盈利好，要不然就這麼集體上馬的配套專案以及擴張，可能都快要把集團流動資金給套牢了。
“我就說你趙市長這頓飯怎麼請的這麼殷勤，這又是小笨雞燉幹蘑，又是綏城小燒的，咔咔往上整家鄉菜，原來你這壓根就是專門為我搞的鴻門宴。就在這兒等著給我下套呢！”
李陽的聲討，多多少少還是讓趙天成老臉一紅。
他倒是也知道，自己在綏城這兩年搞出的這麼多政績，大部分都離不開李陽這個經濟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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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今年年後到現在，要是沒有綏遠的鼎力支持，綏城的就業率不可能提升的這麼快。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趙天成想得明白，與其說是自己政績做得好，倒不如說是自己的運氣好。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省內任何一個地級市，如果存在綏遠這麼樣一個企業，地方主管要是肯拉下臉來去求，去磨，都能夠將下崗再就業率提升到省裡要求的紅線之上。
而現在，之所以綏城交出了一份讓省裡領導大感振奮的成績單，就是因為和李陽的關係相處到了位，綏城市政府得到了綏遠集團不遺餘力的配合。
在這種情況下，趙天成真的沒有什麼臉皮再去要求李陽什麼了。
好在，趙天成的臉皮足夠厚。
老臉微微一紅過後，趙天成便輕咳了一聲，訕笑道：“李總別這麼說嘛。你看看，我求你辦事也不是不記你的好。有什麼好事兒，我肯定得首先想著你啊、等我到了省裡之後，要是有什麼政策優惠，我第一個聯絡你，這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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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趙市長到時候給的不是天上掉的餡餅，而是面上香噴噴，實際上裡面帶著鉤子的魚餌啊。”
李陽太明白趙天成是什麼做派了，當即便冷笑著譏諷了一句。
“哎哎哎，這就說遠了不是?到時候咱們再說，今天不提那些傷感情的事兒啊，喝酒，喝酒！”
見趙天成支應不住，連忙岔開話題，李陽呵呵一笑端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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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知肚明，趙天成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發改委主任的職位是定下來了。
雖然明知道未來二十年，是絕對不利於東北的二十年，但是站在98年這個……冰城哈爾濱還是全國十大城市之一，東北還沒有完全沒落下去的時間節點，李陽還是忍不住想要為家鄉做點什麼。
和趙天成碰了一杯之後，他緩了一口酒氣，道：“趙市長，有一些話，我現在跟你嘮叨嘮叨。你要是覺得有道理，到時候您要是真到了發改委的任上，您就考慮考慮。你要是覺得我說的沒道理，那就當我今天喝的有點多，說的都是不著邊際的胡話。”
經過這幾年的交道，趙天成是瞭解李陽的。知道他對大勢的預判遠超常人，眼光獨到的甚至連一些省裡面的領導都比不上。
現在聽李陽這麼說，他連忙坐直了身子。
“你說。”
略微沉吟了片刻，李陽淡淡一笑：“龍江省想要發展改革，重要的點不在於發展。說句實話，龍江目前的主要產業，還集中在農業，重工，以及資源產業上面。現在的情況是，除了大慶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之外，煤炭，林業，都已經是固澤而漁，沒有多少挺頭了。你上任之後，如果有足夠的許可權，需要儘快的完成目前省內的產業轉型。有序且堅決的中止掉這些資源產業。萬萬不能將振興經濟的希望，寄託在這些無根之水上面了。”
“這是自然！不光是你看出來了，我也早就知道這個情況了。告訴你個小道消息，鶴崗那面目前的煤礦，也就能支撐五到八年左右，沒有什麼後續可持續開發的希望了。”
“嗯。”
李陽點了點頭，這個情況他記憶中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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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鶴崗和齊市也就是差不多08年左右，徹底告別了煤炭資源，然後經濟一落千丈。一個淪為了房價千把塊錢的鬼城，一個靠著烤肉和燒烤維繫知名度和存在感。
“重工業你也不用考慮，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省內能夠活下去的重工企業，基本上也就是那麼軍工幾家。這些企業，只有地方輸血的份兒，絕對不會反哺地方的。”
李陽的提醒，讓趙天成不禁皺緊了眉頭。
他隱隱約約覺得前路有些渺茫了起來——即便在得到了省組織談話，表示想讓他擔任發改委主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有了這種心理準備。
“那出路在哪兒？”
趙天成不禁問到。
“輕工業倒是一個不錯的招數，但是很可惜，龍江省地處最東北，且沒有出海口。目前的輕工業想要做起來國內市場是指望不上的，只有出口才是唯一的出路。沒有出海口和地區產業叢集優勢，輕工業是必然做不起來的。如果你信我的話，你多去鑽研一下信息產業。甚至是信息產業的配套產業。
在未來十到十五年，這兩個產業不出意外會成為除去房地產外最有前景的行業。如果能夠在當下這個節骨眼，完成這方面的產業布局，吸引到一批企業和人才過來，那麼未來三十年，我們可能還有點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畢竟東北這邊不缺教育資源，缺的……只是留住人才的氛圍和工作崗位。”
“怎麼？”
趙天成聽完李陽所言，神色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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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一步……要搞這方面？”
李陽一咧嘴。
什麼叫下一步？
現在小爺左右抓著小馬，右手牽著老馬，腳上踩著網際網路行業協會會長的椅子……明明早就已經佈局好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