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一行人回到綏城，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鍾。
提前得了他打回來的電話，全家人特地沒吃晚飯，等待著他們到家。
前段李陽在九江出了事，一家人就擔心的不行。雖然後來李陽脫險後第一時間往家裡打了電話報了平安，但是還沒看見人。
這一次李陽回來，對於一家人來說無疑是一個驚喜。
可是當一家老小聽到汽車的引擎聲，齊齊的走出院子準備迎接的時候，這種驚喜變成了驚嚇。
“唉呀媽呀，這咋地了這是啊？”
“爸！你這是讓誰給打了啊！”
“這，這幹啥呀傷成這樣啊？昨天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還好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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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腦袋上纏著繃帶，胳膊上打著石膏的李奉獻下車，一家老小被眼前這般景象嚇壞了。
一個個臉上的笑容立刻被驚訝和心疼所替代，圍了上去。
“哎呀沒事兒，就是出了點小車禍。這不是怕你們惦記麼，就沒告訴你們。省得你們在家裡面擔心，你瞧瞧，沒多大事兒，腦袋這是皮外傷，劃了個口子縫了幾針。就是大夫怕感染，給包的密實看著嚇人而已。胳膊骨折，都已經固定好了，大夫說不是什麼大事兒，養個倆月也就過來了。”
看著眼淚刷一下就掉下來的祖美蘭和鄒雲兩個女人，李奉獻憨笑著揚了揚胳膊。
本來是很正常的動作，但是配合著他那厚厚的石膏和腦袋上的繃帶，活像是一個剛出欄撲騰翅膀的老母雞。
本來是為了安慰家裡人的話，卻為他惹來了如海水般的埋怨。
“那也不行啊，都傷成這樣了，你高低給家裡面來個信兒。我們過去伺候伺候你啥的，你這打電話報平安，在那頭住著院，你這是沒把我們放在心上啊也！”
“就是的，甭管怎麼樣，你不能瞞著家裡啊。這是沒事兒，這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呸呸呸呸，”
眼看著李太山和祖美蘭開始埋怨上了，李陽尷尬的咧了咧嘴角。
“那個……大叔，嫂子，這事兒也怨我。奉獻大哥出了事兒之後是我怕你們惦記，在家裡面著急過去，路上還不安全，就沒通知你們。還有就是這幾天奉獻大哥住院，我和小婉還四哥都在跟前伺候照顧著，尋思著你們去了也是那麼回事兒……你們別埋怨他了，都是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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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有不是！你大哥混，你也跟著他混！他心眼兒不夠用，你這家裡面最精最靈的人也分不出裡外拐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不管怎麼樣都得告訴家裡面一聲啊，就算我們不去，這心裡面也有個數，你們哥倆倒好，一個裝搶一個放炮，這幾天把家裡面瞞的死死的。這就是出了事兒，這要是你大哥在外面犯了錯誤，咋的你還幫他瞞著啊？”
眼看著心疼老公的祖美蘭衝著自己來了，李陽無語凝噎。
“嫂子……你這話說的可就無情了啊。你忘了前段時間大哥在滬海那會兒碰上了老情人，那還是我給你打電話報信兒的呢……”
祖美蘭也就是心疼李奉獻才那麼說，被李陽幽怨的懟了一句，也就只能用三分力氣在李奉獻的後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後氣呼呼的扶著自家傻笑的老爺們兒進了院。
眼見著氣氛不對頭，雞賊的張克明留下一句要回家看兒子，便開著車一溜煙的跑了路。
帶著林小婉，臊眉耷眼的進了屋，看到一大桌子豐盛的晚餐，李陽忍不住對著林小婉擠了擠眼睛。
“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
其實李奉獻和李陽兩人合著夥瞞家裡這件事兒，林小婉開始也是不贊成的。
現在果然報應不爽，林小婉白了他一眼，趕緊走上前去和祖美蘭一起扶著李奉獻在凳子上坐了。
見一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一大桌子的飯菜冒著香氣和熱乎氣沒人動，李奉獻憨憨一笑，道：“行了，這埋怨也埋怨完了，數落也數落一籮筐了，我們這跑了一天了都還沒吃飯呢，咱們要不然先動上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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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的，中午還沒吃飯呢。”
李陽也傻笑著應和了一句。
卻不想，看到二人一唱一和的樣子，剛剛穩定了情緒的祖美蘭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你們兩個沒心沒肺！”
狠狠的抹了把鼻涕眼淚，祖美蘭嚎啕大哭道：“當弟弟的在九江那面掉水裡生死不明一個多星期，害得家裡面天天心讓人挖走了一塊似的。當大哥的在外面出了車禍，腦子上縫了好幾針，胳膊都骨折還跟家裡面說手機壞了，敢情什麼事兒都是家裡面後知後覺。這是你們倆好模好樣不缺啥不少啥的回來了，要是真在外面有個好歹，我們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你們當爺們兒的心咋就能這麼硬呢啊！嗚哇……”
祖美蘭的嚎啕大哭，也感染了鄒雲這個家裡面的老太太。
看著兩個女人一個扯著嗓門哭嚎，一個用圍裙擦著渾濁的老淚，李陽和李奉獻滿臉的苦笑。只能搓著手，面對這一大桌子的菜飯如坐針氈。
沒辦法，對於男人來說，女人最難搞的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特別是女主人和老太太站到一個陣線上，這事兒想要收尾那就沒個時候。
聽著兩個女人咿咿吖吖的哭了足有十多分鍾，只把林小婉在九江那會兒的傷心都給勾了出來加入了嚎哭天團，祖美蘭才終於摸了摸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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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們哥倆，以後要是再有什麼事兒瞞著家裡，不讓家裡知道，從今以後這個家門你們兩個就別回來了！遇到難的時候不把家裡當家裡，回來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姑奶奶才不伺候你們呢！”
“是是是……”
“知道了嫂子。”
看著李奉獻和李陽連連點頭，充分的表示已經接受了教育，吸取了教訓，祖美蘭這才氣呼呼的拿起碗盛了兩碗大米飯，頓到了二人的面前。
“炫吧！我不吃了，氣死我了。”
咧著嘴，李陽端起了飯碗，小媳婦一樣的夾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兩道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倒是一旁的林小婉，拉著祖美蘭，詳細的將李奉獻這一次的車禍敘述了一遍，包括秦大剛在車禍中死亡的事兒。
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得知出車禍的時候李奉獻就跟秦大剛在一個車上，對方卻已經重傷身死，祖美蘭自然又是一陣後怕。
臉色煞白的緩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又意識到了另外的問題。
“那大剛……遺體啥時候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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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在沈洋那面定了棺木，把大剛哥入了殮，用大車拉著回來的。他們先我們一步走的，但是大車可能沒有我們快，算時間的話，應該是今天半夜到家。”
“哦……那，那通知他家裡了麼？”
“通知了，出事那天就通知了。秦大剛老婆當時就昏了過去，被集團派去報喪的人送進了醫院。”
聽到林小婉的回覆，祖美蘭訥訥的點了點頭。呆呆的看了看家中圍滿了所有成員的大桌，她突然起身從廚房拿了幾個飯盒。
二話不說便將一盤排骨，一盤燒雞還有另外兩道平時家裡面最喜歡的菜給裝到了飯盒裡。
“不行，人半夜才送到家，他老婆這個時候心裡得是啥滋味兒？孩子那麼小，家裡面又沒有個老人幫扶。你們吃著，我去醫院一趟。不管怎麼說，人是跟著奉獻出去才出的事兒，活著出去的，裝著回來的。咱們家不能不出個面，我過去陪著秦大剛老婆操持操持，奉獻你一會給胡寶爸打個電話，讓廠裡出幾個爺們兒過去。看看是人家在家門口停幾天，還是說去殯儀館，不管怎麼樣都得有人幫著操持，別讓人寒了心。”
“嗯。”
李奉獻點了點頭，一旁的李陽也鄭重道：“應該的，我回來的時候已經讓秦喜斌組織人手了。不過叫胡大哥帶幾個人過去也行，這事兒不怕人多。秦大剛怎麼說也是出公差意外的，多出些人家裡面親屬從心理層面上也好受一些，再者人多了，高低也能讓他家裡面人心安。別冷冷輕輕的不好看。”
“好，那咱們就趕緊吃，說不準今晚上得挺一宿守夜呢，多吃點兒。”
眼看著李奉獻抄起筷子，李陽趕緊擺了擺手：“哥你就別去了，一會兒我和嫂子過去，你傷還沒好，又在路上顛簸了一天，晚上就好好休息休息。等兩天秦大剛要出的時候你再去，也省得秦大剛老婆看見你不得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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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李奉獻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
“行吧，那你們過去好好操持操持，別讓大剛老婆太難受。”
“行，這事兒就交給我了。你就別惦記了。”
李陽點了點頭，往嘴裡扒拉了一大口飯。
……
那臺賓士S600被張克明開走了，吃過了飯後李陽便開著他之前開著，後來給李奉獻和祖美蘭代步的那臺雅閣，按照李奉獻給的地址，帶著祖美蘭來到了秦大剛家。
出乎他預料的，當他將車停在秦大剛家衚衕之前，就看到路邊停了好幾臺綏遠集團的車子了。
年後那會兒，集團集中採購了一批汽車，用於業務通行和經理級幹部通勤。統一的黑色桑塔納，拍照都是連著的，很好辨認。
鎖好車門進了秦大剛家的院，李陽就看到了正在院子裡等待著的秦喜斌等人。
為了秦大剛的後事，集團來了不少人。
包括秦喜斌這個建材公司總經理，一共十幾號人都聚在院子中，將不大的院子擠的滿滿登登。
看到李陽親自過來，秦喜斌立刻迎了上來。
對祖美蘭點了點頭，目送著她拎著飯盒進了屋，勸著秦大剛那有些顯老的老婆，和一大一小兩個娃子吃飯去了，李陽這才拉著秦喜斌走出了院子。
“都準備好了？”
“嗯呢，在人民醫院附近找了個最大的白事鋪子，一會兒陰陽先生就帶著辦事兒需要的東西過來了。”
李陽點了點頭，給秦喜斌發了根菸，道：“秦大剛家屬怎麼樣？情緒還好吧。”
“傷心肯定是傷心的，但是集團這邊給的待遇優厚，雖然秦大剛沒了，但是兩個孩子集團給撫育費，又給了十萬塊錢的死亡賠償，遺孀倒是沒有什麼其他的訴求。只是傷心。”
“那就好。”
李陽再度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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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點菸的時候，就看到兩臺松花江微型又停在了胡同口，胡大勝帶著幾個職業培訓學校的教員，呼啦啦的走了過來。
看到李陽，胡大勝立刻揚了揚手。
急走了兩步到了李陽面前，自然又少不得一陣唏噓。
小院左右，秦大剛的街坊鄰居們看到這個陣仗，一個個的都說起了悄悄話。
“哎呦，那是李陽李董事長吧？”
“是吧，跟電視上的差不多。”
“這麼大的領導都親自來了，這大剛雖然沒了，可是也算是給家裡面沒留羅爛。聽說光是死亡賠償就給了十萬呢，大妮兒給安排了建材公司的工作，家裡面兩個孩子公司給養著，撫恤金一直發到孩子大學畢業……哎呦，這大剛，也算是生前有正事兒，找了個這麼好的工作。”
“那可不是咋的，你聽說過誰家工傷沒了，企業老總親自過來給治喪的。我們家有個親戚，在南方工地上幹活兒，吊車上的鋼筋掉下來砸死了，功底就給了三萬塊錢就給打發了。唉……同人不同命啊。”
“要麼說，幹活兒還得找正兒八經的企業，你看看大剛家……這最起碼往後不用愁。雖然家裡沒了男人，可是孤兒寡母的至少不用為了生計操心。唉……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些議論倒是沒進李陽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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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院子外面，和秦喜斌和胡大勝交代了一下治喪的事宜之後，他便拉住了秦喜斌。
“老秦，呆兩天我準備搞個新的專案，需要從綏遠這邊抽調一些得力的人手開啟局面，你這邊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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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菸頭扔掉地上踩滅，秦喜斌淡淡一笑。
他指了指左右，道：
“李總，這場葬禮辦完，要是傳出去的話咱們公司估計過來應聘的人能猜破人事部的門檻，你說我還缺不缺人手？你儘管調，只要別把目前的框架給我拆零碎了，均勻的挑就行。我這邊沒問題！”
李陽略一反應，就意識到了秦喜斌的意思。
說實在的，他有些無奈。
如此厚待秦大剛只是出於人道考慮，卻不想……成了千金買馬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