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在所有人的屏息以待中，房門開了，程璃茉邁步走了出來。
眾人心頭一動，到底是把這尊冷觀音給感化了！
怎麼說也是有血緣關係的，又是么女，哪裡架得住幾個哥哥這樣求？
程璃澤四兄弟見程璃茉終於開門，當即心頭激動不已，全都一臉希冀的望著她。
“茉兒……哥哥們錯了！你去看看大哥……行不行？”
程璃澤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熱淚盈眶，含淚開口。
程璃茉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目光掃過程璃澤四人顫抖的身體，卻是神色冷漠的回道：“我跟你們，只有道義，沒有親情。程璃飛的傷，我治了，是因為你們幫我奪得了御水鈴！
至於他醒不醒，那是他的事，我沒有義務去喚醒他！”
說罷，她目光一轉，對常青等人吩咐：“傳令下去，立刻出發回玄谷，不得有誤！”
程璃澤四人聞言，臉色瞬間刷白，一個個全都頹喪的垂下了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
終究，妹妹還是不原諒他們！難道他們兄妹最終只能走到陌路相逢的地步嗎？
常青同情的看了眼程璃澤四人，躬身回道：“回門主，副門主閉關療傷未出，我們是不是再等……”
程璃茉倏地回頭瞪了眼常青，嚇得常青沒敢把話說完，趕緊轉了話鋒道：“屬下這就去請副門主！”
說罷，他立刻邁步往鳳孤城清修的房間而去。
誰知，他還沒走到門口，就有一個負責守護鳳孤城的玄門弟子奔過了來，急急道：“門主，不好了！副門主他吐血了！”
“什麼？”
程璃茉臉色一沉，顧不得程家兄弟，立刻飛奔向鳳孤城的房間。
砰的一聲推開房門，程璃茉就見鳳孤城盤坐在床上，一手撐著床板，一手捂著胸口，重重喘息。
他臉色蒼白，嘴角帶血，床邊地上全是觸目驚心的斑斑血痕。
“鳳孤城！你怎麼了？”
程璃茉立刻奔了過去，伸手扶住他，並立刻用內視之術，檢視他的傷勢。
可一看之下，臉色瞬間一變！因為鳳孤城的傷不僅沒好，反而加重了。
望著程璃茉質疑的目光，鳳孤城心中一動，立刻抬頭苦笑道歉：“對不起茉兒，我本想早點恢復，便用急進之法療傷，沒想到身體承受不住，反而弄巧成拙了！都是我不好……”
“別說了，我現在馬上帶你回玄谷！你這傷不輕，必須儘快治療。我手頭的靈草不足，得回玄谷才能煉製療傷靈丹。”
程璃茉揮手打斷了鳳孤城的話，突然有些心煩意燥。
之前為了救其他人，靈丹靈草都陷入了匱乏，鳳孤城傷勢惡化，只能全速趕回玄門。
想至此程璃茉立刻按住鳳孤城道:“你現在體內氣血顛倒流竄，不宜亂動，你等著，我叫常青進來背你！”
說罷，她邁步走到門口，揚聲道：“常青！”
常青立刻奔進來，道：“門主，有何吩咐？”
“副門主傷勢有變，你背他上小金，我們要立刻回玄谷！”
“現在就走？那程大公子怎麼辦？程家四公子還在外頭跪著呢！”
常青大嘴巴，口無遮攔的就脫口而出。
“你有本事管別人家的事，你去把程璃飛喚醒！滾出去，把君落塵叫來揹人！”
程璃茉突然發怒，瞪著常青雙眼冒火的吼。
常青嚇得脖子一縮，立刻單膝跪地惶恐道：“門主息怒！”
“茉兒，程大公子還沒醒嗎？”
一旁的鳳孤城見程璃茉臉色鐵青，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程家五兄弟施展禁法幫忙斬殺天絕古豚，最後關頭程璃飛還為了保住兩個弟弟，引火自焚。
那一刻，他清楚看到茉兒小臉刷白的模樣。
他也知道，茉兒雖然不打算原諒家人，可卻絕不願意他們以這種方式彌補虧欠。
因為這對茉兒來說，不是彌補，而是一種負擔，是一種變相的逼迫。
一旦程家五兄弟有個三長兩短，茉兒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擺脫蒼梧程氏！
程璃飛用命博弈，的確走心了，不再只為利益。可鳳孤城知道，這對茉兒來說，是多大一個難題！
她要跟程家斷乾淨，絕不希望再次背上一堆親情債，尤其是五個哥哥拿命博回來的親情債。
鳳孤城深知茉兒對這種行徑有多麼深惡痛絕，所以他不惜冒著暴露的危險施展滅魔印，保住了程家五兄弟的命。
他是不想茉兒被程家五兄弟脅迫，只是萬萬沒想到，程璃飛居然真的一心求死，死都要茉兒回頭。
茉兒被他以死相逼，怎能不惱火？
可是現下這種情況，程璃飛不能死，他們五兄弟哪個有差錯，程見空都有理由跟玄門糾纏不清。
茉兒一心跟蒼梧斷絕，可在外人眼裡，血脈是斷絕不了的。只要程璃飛一死，日後玄門就會欠蒼梧程氏一個天大的人情。
哪怕茉兒不承認，蒼梧程氏以後也會仗著這份人命親情，吃玄門一輩子紅利。
程璃飛從小被程見空訓練成利益至上的人，他能在最後關頭捨己保住兩個弟弟，說明他還是沒有擺脫利益之心。
而他死後會出現的情況，想必他也已經料到了。他使這樣做，是逼著茉兒認親，這招真是夠狠，夠絕！
茉兒不去看程璃飛，是正確的。但此時，程璃飛不能死，否則事情只會演變到茉兒最痛恨的那個地步。
甩，甩不掉，斷，斷不了！
他用盡全力護佑的人兒，怎麼可能眼睜睜看她被人如此欺負？程璃飛想死，沒那麼容易！
想至此，鳳孤城突然起身下床，踉蹌著往門外奔去，可剛奔到門口，就張口又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倚倒在門框旁。
“城哥哥！你要幹什麼！你現在不能亂動！”
程璃茉一慌，立刻追上去扶住鳳孤城。
“副門主，你小心身體！”
常青也趕緊起身，從旁幫忙。
鳳孤城抬手抹去嘴角血漬，眸光堅定道：“他們怎能這樣逼你？茉兒，我要去告訴他們，你不欠他們的，就算他們都死了，也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我後悔了！那天不該出手救他們！他們如此冥頑不靈，還有什麼親情道義可講？”
說罷，鳳孤城撐起身體就要往外衝。
“城哥哥！”
程璃茉立刻伸手死死拉住他，心急如焚道：“你傷勢太重，不能出去！”
可鳳孤城卻搖頭，看向程璃茉的眸光滿是心疼。
“是哥哥也一樣，我舍不得你被他們這樣欺負。我知道你不喜歡面對他們，那就由我來說。你放心，我撐得住。等我跟他們說清楚，我們就回玄谷。”
說罷，鳳孤城抬手要推開程璃茉。
可程璃茉卻倏然抓緊他，一咬牙道：“你別去！我去！既然是衝我來的，我自然不會怕！”
說罷，她抬手將鳳孤城強行推給常青，命令道：“給我看好副門主，不準他出房門一步！如果副門主有什麼閃失，你給我提頭來見！”
說罷，飛身衝了出去，路過仍然跪地不起的程璃澤四兄弟時，吼了一句：“如你們所願！”
話音未落，人已經飛奔出西跨院，往程璃飛的住處而去。
程璃澤四人一聽，當即欣喜若狂，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砰！
程璃茉一腳踢開房門，衝進房間，沒有半點客氣的一把揪起床上仍在昏迷的程璃飛，聲嘶力竭的怒吼道：“你這個卑鄙無恥懦弱無能的小人！你愛死就死，不要連累別人！
你除了耍陰招，還有別的手段嗎？從小到大，我被你們欺負的還不夠？
你連死都要利用來欺壓我，你是不是人？你配當我程璃茉的大哥嗎？你不配！”
“茉兒！你別這樣！放開大哥啊！”
程璃澤幾兄弟衝進門，見程璃茉揪麻袋一般揪著程璃飛，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奔上前。
程璃澤和程璃堂拉開程璃茉，程璃華和程璃炎抱住程璃飛。
“大哥，大哥你沒事吧？”
程璃炎趕忙檢視程璃飛，可在摸到他的臉上時，卻摸到了他滿臉的溼意，程璃炎眼圈當即紅了。
大哥他聽得見！
“大哥，我知道你聽得見，你快醒醒！茉兒來了，他來看你了！”
程璃炎抱緊程璃飛熱淚盈眶。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這一幕，程璃茉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隨即，她止住笑聲，抬手甩開程璃澤兩人，一臉冷厲的指著程璃飛繼續怒罵。
“演啊，你接著演！程璃飛，你眼裡只有利益，心裡只有私慾！你但凡能有一點骨氣，蒼梧程氏也不會被程見空把持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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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用死來躺贏？做夢去吧！我程璃茉絕不會為你這樣的人有一分心理負擔！
我告訴你程璃飛！你算灰飛煙滅，我程璃茉也絕不會為你內疚一分！這是你們欠我的！”
房間裡一片死寂，五兄弟全都低著頭，紅著眼眶，淚水滴答落地。
程璃茉緊握手掌，指甲在手心掐出了血。
她視線掃過他們，隨即沒有半點留戀，扭頭就要大步走出房間。
“茉兒！”
就在這時，一道嘶啞虛弱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一腳已經邁出去的程璃茉腳步倏停。
撲通！
終於被程璃茉罵醒的程璃飛掙脫程璃炎和程璃華，頹然的跪倒在程璃茉身後。
“……哥錯了！”
程璃飛望著程璃茉的背影，淚水模糊了視線，嘴唇顫抖，哽咽的說出了一句道歉的話。
程璃茉沒有回頭，可緊握的右拳中，卻有血漬滴落下來。
“我沒有哥……”
灰濛濛的天際，有幾隻小鳥無聲飛過。程璃茉深吸了口氣，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茉兒——”
許久，程璃飛望著空蕩蕩的門口，突然撕心裂肺的呼喊了一聲，然後伏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他知道，這次是真正的斷絕。
彼時，小金載著玄門之人起飛回程。程璃茉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呆望著蒼茫的天際。
鳳孤城推開常青的扶持，踉蹌走過來，伸手將程璃茉摟在懷中。
“茉兒，是我不好。”
“城哥哥，我不想再修有情道了……這痛，太扎心。”
程璃茉將臉埋進鳳孤城懷裡，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衫。
“對不起，茉兒。”
胸口被程璃茉的淚燎燒著，鳳孤城望著程璃茉脆弱無助的模樣，心痛不已。
他剛才表現的那麼激動，無非也是激茉兒去面對這一切。他知道直面創傷很痛苦，可是他必須這樣做。
因為此時的茉兒，只能前進不能退。
只有歷，才是真正的修行。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