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卓和檢察院的車不分前後趕到畢方區警局。
與此同時，在警局內，一幹那日參與行動的警員們也盡數到場，早早的就在裡面開了個內部會。
“天佑哥，你說的話太沒有必要，大家都是親身經歷，親眼所見，照實說就足夠了，鍾小燕的的確確那麼做了，還害的大家都無法交差，這個案子唯一的線索人物也斷了，不管是誰要給鍾小燕洗脫罪名，都不可能，你問問其他人同意麼？”一個濃眉大眼的國字臉青年拍著桌子說道。
在他斜對門的位置上首，坐著一個約莫三十五六歲的黑臉漢子，皮膚很粗糙，一雙撐在桌上的手，佈滿了老繭。
“要我說最不該的就是那天帶她一起行動，還什麼精英，我看就是個瘋婆子，只會壞事。”最下方，一個個子不高的年輕小子，揚著劍眉語氣有些不滿地說道。
最上首的黑臉漢子等他們說完，這才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道：“向勇，焦俊同，你們倆覺得我說的話沒必要？那如果這話是局長讓我轉達的呢？”
“什麼？”包括方才說話的兩人在內，另外十個沒有發言的人也都驚呼出聲。
他們只是感到驚訝，卻並沒有懷疑黑臉漢子所說的真實性。因為黑臉漢子左天佑是那場行動的負責人，也是刑偵隊隊長，他原本就是可以和局長直接對話的人。
左天佑用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敲了敲桌子，說道：“不怕實話告訴你們，鍾小燕這次捅出的簍子很大，已經驚動了上面，整個市裡都是暗流湧動，她父親是新上任的區長，也是屬於上面那個階層，這次事件你們以為只是一場論罪就夠了嗎？如果只是公事公辦，走正常程式，那鍾區長還會像今天這樣如此為難嗎？”
“難道……”已經有嗅覺比較敏銳的警員明白左天佑所說的意思。
向勇仍是皺著他那道濃眉，說道：“可是這種政客之間的博弈，我們這些大頭兵插手能有好處麼？而且再怎麼說，我也不認為她父親有能力幫她擺平，不說上面那些人，咱們這幾個可不會那麼輕易的被他收買，我這人眼裡揉不得沙子，錯就是錯，誰來說都沒用。”
“人都到了，別說了，趕緊出去吧。”一個剛從外面回來的行動隊員開門說道。
一行人不再討論，起身向外面走去，到了門口開門時，左天佑又停了下來，目光著重的看了向勇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反正該提醒你們的也提醒了，局長的要求是這次需要負責任的人只有一個，你們懂我意思。”
說完，左天佑推開門，一眼就看見已經坐在局裡內部人員的休息區的鍾秉權、鍾小燕以及檢察院的人。
不過，就在他將目光準備收回來時，忽然感應到一道危險、寒冷的目光。
他急忙轉動視線看過去，那是一個看起來陽光無害的年輕男子，他的眼神盯著鍾小燕的方向，表情溫柔。
“那道目光是他麼？他是誰？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左天佑並不知道，當他站在門口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唐卓正好無意識的一個念頭掃過，聽到了他的聲音。
那一瞬間，唐卓心中無比憤怒，沒想到警方這裡已經打算棄卒保車，將鍾小燕推出去，以消弭外面的麻煩。
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不管幕後推手要怎麼做，他都會一一的解決，眼下先是要改變那十四名行動隊員的證詞。
“鍾區長，蔡檢察官，辛苦您大老遠跑一趟了，不知道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左天佑帶著十三名手下來到鍾秉權面前，只是言語間卻還是以檢察院的人為主，對鍾秉權這位區長，只是客套一下。
“鍾區長跟我們檢察長說，覺得你們幾人的口供，還有一些疑問，想親自帶著鍾小燕和你們瞭解一下。”蔡檢查官面無表情答道。
因為有檢察院的人在，唐卓不能和鍾小燕進行直接交流，所以很多事情只能和鍾秉權私底下先說好，這便是提前商量好的步驟。
一切，都在按照唐卓的節奏來。
“原來是要對質，這沒有問題，我們當天參加行動的十四名隊員都在這裡。”左天佑恍然，點點頭，露出一絲看似忠厚的笑容道：“鍾區長隨便問，先問誰都可以。”
鍾秉權卻並沒有點人問話，反而是站起來，指著唐卓向大家介紹，道：“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小女的朋友，他叫唐卓，接下來小女的事情，可能全權交由他代為主理。”
唐卓微微一笑，終於輪到他正式登場，他要讓那些希望鍾小燕站在風波中消亡的人親眼看見，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摧毀他們的信念。
“這位唐先生，難道是一位律師嗎？這麼年輕的律師，可是不多見。”左天佑露出笑意，開著玩笑，眼神卻上下打量著他，似乎還在回味剛才感應到的危險目光是不是這個年輕人釋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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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卓沒興趣搭理，直接忽略，目光淡淡的掃過這十四位隊員臉上，將他們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事情的經過雖然我已經從鍾叔那裡聽過了，不過我還是想聽你們每個人再說一遍，不知道方不方便。”
就這一眼，他心裡頭就透過面相，把這十四個人的善惡程度給看出了大概。
大部分都是善惡各一半的混亂心性，唯有其中那個濃眉大眼的青年，是一定不會做昧良心事的實誠人，唐卓著重看了他一眼。
就是他了！
向勇感應到這個眼神，還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左天佑道：“這沒什麼不方便的，是要單獨詢問還是……”
唐卓似乎很不想聽他說話，又沒讓他說完就截口道：“不必那麼麻煩，我準備了幾個問題，你們每個人拿一張紙把各自的回答填在紙上就行，可以配合嗎？”
這話說完，左天佑看了那位檢察官一眼，檢察官說道：“鍾區長，希望我的提議你不會覺得過分，我認為這位唐先生準備的問題，必須先由我來確認是否屬於正常提問。”
鍾秉權知道，這是檢察院的人想要干涉，給與唐卓壓力，讓他知難而退。
唐卓卻毫不在意的一笑，道：“沒問題，檢察官先生如果有興趣，也可以在紙上寫下答案。”
很快，十五張紙擺在十四名隊員和一名檢察官面前，十五個人分為三三兩兩一堆，唐卓並沒有讓他們避諱其他人填寫答案。
左天佑拿到紙筆時心裡還譏笑不已：“不分開單獨的查問還想找出破綻？簡直可笑，真是太年輕，不知道我們早就已經統一協商過了。”
鍾小燕自然也看出想從這方面找到突破口很難，她看著唐卓的背影，想要出聲提醒，但是檢察官就算拿著紙筆也在一直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只能默默在心裡嘆氣。
唐卓語速不快，慢慢說道：“我的問題一共三個，當姜大成驅車欲衝下懸崖時，鍾小燕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什麼？”
“當姜大成自殺行為被阻止，卻掏出來一把手槍時，鍾小燕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什麼？”
“當姜大成拿槍指著她時，她又該怎麼做才算正確規範的行為？”
三個問題剛問完，那十四名隊員都在認真寫，那位青年檢察官卻放下紙筆，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搖了搖頭道：“鍾區長，這三個問題在我們檢察院就已經提問過了，只不過提問的物件是你女兒，我不覺得這幾個問題有任何意義。”
鍾秉權只看著自己的女兒，也不說話。
唐卓也不說話，像是監考老師一樣看著每一個人填寫答卷。
過了一會兒，檢察官見沒人搭理，又冷冷的道：“況且事實已經發生，如果不是鍾小燕同志用力過猛，姜大成怎麼會墜崖而亡？這幾個問題只不過是證明她是否存在心理偏激的因素，對已經產生的結果不會有任何影響。”
這時，唐卓見他們已經寫得差不多了，也回過頭來，說道：“檢察官先生，恕我冒昧的打斷一下，你應該沒有去過現場勘察吧？”
“是，那又怎麼樣？”檢察官眉頭一挑，語氣有些不悅的道。
唐卓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說道：“在來這裡之前我去過山上，發現了一些和你們調查所說不同的地方。”
檢察官頓時怒極反笑，邁出一步，瞪著唐卓說道：“哦？剛才你要質疑警察的證詞，現在又要質疑檢察院調查工作不嚴謹？”
唐卓泰然自若：“不可以嗎？”
雙方的氣勢碰撞的瞬間，整個空間的溫度都燥熱了幾分，十四名隊員紛紛停筆。
鍾秉權也坐不住，站起身要上前勸和：“蔡檢察官……”
檢察官一抬手，毫不客氣地大聲說道：“鍾區長，我給您一個面子，不過，他如果最後拿不出切實的證明，可別怪我沒提前說明，我檢察院也是要面子的！”
“好，到時候我賠你這個面子。”鍾秉權很屈辱的微微低著頭，其實以他的職位，何須對這個檢察官低頭，儘管對方是市檢察院的幹部，但自己是堂堂區長，賣面子也只可能賣給檢察長，只是如今為了女兒，他不得不放棄尊嚴。
他現在只希望，唐卓真的有辦法解救他的女兒。
唐卓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看向其餘諸人，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檢察官準備一下，現在就去現場驗證一下你們的調查是否屬實吧，還有這十幾位警察，麻煩也一起跟來。”
檢察官先氣沖沖的拿著手機出去了。
“我們也要去？我還以為填了問題就沒我們的事兒了。”有個別行對隊員缺乏耐心，不過看其他人都沒出聲，也就閉嘴了。
唐卓從他們手裡把他們寫下答案的紙張收起來，卷在一起拿在手中，然後對鍾秉權點了點頭，讓他帶著鍾小燕跟著走出來，身後是一大幫警察跟著。
“喂，你們這是要去哪？”剛巡完早班的紀真回來看到鍾小燕、唐卓還有警局的同時都在往外走，連忙拉住最後的那個人問道。
“那小子說懷疑檢察院的調查不對，要去現場重新驗證，切，真是有病。”
“要去現場？帶上我一個。”
說著，紀真連忙把外套往別人手裡一塞，跟在人群最後混在隊伍裡上了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