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唐卓便在招待所住下，臨時對付一晚。
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便和鍾秉權一起出發，不過兩人的目的地並不一致。
鍾秉權是去接觸市裡的領導，想辦法將鍾小燕從檢察院的調查中暫時放出來，這需要做很多的工作，一個地級市的領導班子，並非只有一個聲音，而鍾小燕此次惹出的麻煩，對於整個林城官場都是一次猛烈的衝擊，司法部自然會從嚴處置，以正林城司法機關公正嚴明之聲名。
鍾秉權昨晚徹夜苦思說服檢察長的辦法，幾乎一夜未睡，容顏憔悴。唐卓見到，卻並沒有做什麼，也許這樣展示給別人看更能夠讓人生起同情心。
目送著鍾秉權坐上那位助理蘇定方的車離開，唐卓這才上到車上，開啟地圖導航，向林城郊外駛去。
他的目的地，便是鍾小燕出事的那個山崖。
作為親自將鍾小燕從一個普通人改造成一個女超人一般的人來說，唐卓很清楚，不幸墜崖而死的那個人，的確是被鍾小燕踢下去的，普通人是承受不了他們這種人施展出來的力量，只是當時鍾小燕是處於一種生死關頭必須要防衛反擊的狀態，沒有刻意控制力量，才釀成最終的禍事。
只是，他做不到客觀理性，也不可能站在講理的角度來看整個事情，因為鍾小燕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她。
她做的對，便是對，就算不對，也必須是對。
這是男人該做的，與是否正派、是否君子等道德品行問題無關。
唐卓腳下油門一踩，賓士飄逸的衝出繁華的城區，前方是一片荒山。
十分鐘後，唐卓來到了山崖盡頭。
然而並不像唐卓所想的那樣，山崖只有一處狹小的空間，而是極為寬闊，至少橫看有上百米都是會墜落的危險區域。
唐卓一時間無法確定鍾小燕是在哪個地方把人踢下去，只好從車上下來。
在地上，他看見了一些模糊的車輪痕跡，腦海中回憶起昨晚鍾秉權轉述的事情詳細經過，彷彿像是親眼見過的畫面一般，真實的在腦海中二次重現。
“應該就是這裡了，不過具體的墜崖位置，還需要下去確認一番。”唐卓腳站在懸崖邊，回頭看了一眼，確認不會有人看見，隨後腳下輕輕一點，身體如同一隻紙鶴一般輕飄飄的，緩緩向山崖下墜落。
當然，這個緩慢，只是對唐卓來說，實際上以普通人的眼睛來看，他下墜得很快，百米的高度，眨眼間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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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在崖底，腳下是一堆碎石，目光一掃，在面前五步的距離，看到了一塊乾淨的區域，剛好夠躺下一個人。
不必說，那裡就是死者最後躺下的地方，警方收檢屍體時將周圍的石塊和血痕清理了。
這五步的距離，其實就是被鍾小燕踢飛的距離，可見當時她的確用力過猛，將人踢出了這麼遠。
唐卓開啟天眼，眼中的世界忽然變得與眾不同。
整個山崖底下，躲藏在石塊和峭壁裡的亡魂，竟然有數十只。
面對著數十只亡魂的盯視，唐卓自然沒有一丁點慌亂，反而，慌亂的是那些亡魂們，唐卓的氣息對他們來說太強大太恐怖了，有幾隻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小鬼，躲在石壁裡瑟瑟發抖，將石壁外長出的一枝老木都抖落幾片樹皮。
他是鬼門門主，繼承了煉鬼爐這等天生對鬼物有著完美剋制的寶物，再兇的亡靈，也不敢輕易靠近他。
而且他的天眼附有神性，亡魂們只會把他當作神明，怎敢冒犯。
“沒想到在此處墜崖而亡的人居然有這麼多，而且各個死相悽慘，只是，到底哪一個是姜大成？”
唐卓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亡魂的面孔，最終還是無法確定，於是只好出聲道：“姜大成，如果你有什麼心願未了，或是有什麼冤屈，現在便出來見我。”
姜大成是死者的名字，警方並沒有將他定罪，因此他也不會因為鍾小燕的關係，硬把姜大成看做是一個活該死掉的惡徒，而是打算給他一個向自己闡明的機會。
十秒鐘過去，數十個亡魂面面相覷，無一人站出來。
他目光一掃，對那數十個亡魂詢問道：“昨天墜崖死掉的那個人，亡魂在哪？”
一個連魂魄都是破破爛爛的亡魂緩緩走出來，看起來能留在世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跪在唐卓前面道：“上仙，你問的那個人，魂魄離體的時候就被無常勾走了。”
唐卓天眼中乍現一道神光，表情威嚴地問道：“當真？”
那亡魂連忙恐懼的磕頭：“上仙饒命，小人不敢撒謊。”
其他亡魂見狀，似乎生怕這個夥伴就這樣被仙人的怒火隨手滅掉，也趕緊出現，點頭道：“是啊上仙，我們也都看見了，的確是這樣。”
看到這一幕，唐卓忽然長舒一氣，笑了一下，心情莫名的好了許多，心底最後一丁點的愧疚，也煙消雲散。
這些留在這裡的亡魂，都是孤魂，什麼叫孤魂？
輪迴不入，閻王不收，不沾因果，只能在人世間化作一縷精氣，便是孤魂，亦或者，對人間還有遺憾，不甘心就這樣離去。
但姜大成卻被收走了，這說明了幾點，此人的確身上糾纏著因果，或者說做過需要懲罰的惡事，而且一刻都沒有讓他在人間逗留，剛死就被勾魂，更說明閻王爺等他死的這天等了很久，在生死薄上，沒準兒就是今天該死，連時辰都定準了。
他一定身上揹著很大的罪孽，當死！
那麼，燕子即便是在法律上判有過失，但在道德上無虧。
唐卓一直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嘴角的笑容也越發明顯，他剛才就怕見到姜大成的亡魂上來跟他喊冤，說自己是無辜的，並沒有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應該就這樣被人踢下山崖，還要找害死他的人報仇等等。
但現在看來，這一切擔心都不存在。
唐卓手掌向上託舉，輕輕一揮手，道：“你們起來吧。”
數十個亡魂全都感覺像是吃了香火一般，身體暖洋洋的，尤其開始帶頭出來證明的那個亡魂，感覺到自己或許能再“活”一段日子，忙激動地叩謝道：“多謝上仙。”
唐卓說道：“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幫助，如果你們願意做的話，事後我會給你們好處。”
數十名亡魂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由跪在地上的那名亡魂開口，道：“上仙這是哪裡的話，只要不是要我們害人，其他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但請吩咐。”
唐卓微微點頭，身體飛向上空，俯視著下方亡魂，道：“那好，你們就在山崖下等我，稍後我可能會返回到這裡，到時候你們聽我命令。”
回到上方懸崖邊，唐卓手指在眉心輕撫，神光明亮的天眼頓時閉合上。
他最後看了一眼腳下的地勢，不禁眉頭皺起來。
懸崖邊的地勢是呈上升趨勢，以大概十幾度的角向上傾斜。
“這可不行，那幫傢伙再蠢也不會相信這完全違反物理常識的事情發生。”
想到這裡，他的身形閃到半空中漂浮著，目光看著懸崖石壁，從左到右，似乎是在做瞄準的動作。
接著，他信手一揮，石壁縫隙裡一支伸長出來的木枝飛到手中，手掌緊握，磅礴似海的靈力湧出，平凡的一根木枝宛若神兵一般露出鋒芒。
他拿在手中，指向山崖石壁的上層，離上平面一丈的位置，從左到右。
木枝上鋒芒射出，飛速劃過，就像是一道流光一樣，一閃而過。
“吭哧！嘭！啪啦！”
流光穿過整個山崖，一瞬間，整個山崖上層瞬間崩塌，無數的碎石崩落，山崖彷彿將要坍塌一般。
然而下一秒，這種震盪便穩定下來。
唐卓將自己創造出來的一道缺口中的所有碎石清理乾淨，隨後大喝一聲，手掌高舉頭頂，向山崖上方虛空拍下。
一股強大的壓力，將山崖尖上的這一段瞬間壓垮，但是，當中間的斷層消失，上層和下層重新接觸在一起，山崖便徹底穩定，就像是沒有發生過坍塌一樣。
但是，山崖傾斜的角度已經改變，不再是向上傾斜，不再是一個陡坡。
唐卓身體躍動，重新落回山崖處，再用目光打量四周，除了遠處的草地上看起來有一些曲動不平的跡象，整個山崖表面和來時幾乎一樣。
任誰再來一次這裡，都不會看出山崖發生過什麼改變。
唐卓心裡放心下來，看著山崖已經變成無傾斜的平地，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而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卻是鍾秉權的號碼，應該是有鍾小燕的訊息了。
他連忙按下接通，道：“鍾叔，是我。”
鍾秉權說道：“小卓，燕子我已經接到了，你現在在哪？我們是直接去分局會面嗎？”
唐卓撇了一眼改變了地勢的山崖，這件事很有必要提前跟鍾小燕打個招呼，以免穿幫，搖頭道：“不，在外面，我想先單獨跟燕子見上一面，我有些話想對她說。”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一陣。
“是檢察院的人送我們回來的。”鍾秉權看了看開車的那個面色嚴肅的中年男子，那人身上穿的便是檢察院的制服，目光一直從後視鏡裡觀察著後座的鍾家父女，耳朵也提拎著，不知道多精明。
唐卓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知道私底下見鍾小燕很難辦到，心裡也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那好吧，我們就在警局見面，不過麻煩鍾叔幫我對燕子轉達一句話。”
鍾秉權點點頭，扭頭看了一眼鍾小燕，道：“你說吧。”
這時，一直低著頭，雙眼失神盯著自己腳下，髮鬢凌亂也不在意的鍾小燕，忽然間動了動耳朵，眼中也閃過一道複雜難言的情緒。
她可以聽到電話裡的內容，即便沒有開啟擴音，然而這是前面的檢察官聽不見的，她覺得唐卓應該也明白這一點，因此，她側耳傾聽，看唐卓究竟有什麼要對自己說。
鍾秉權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便告訴她，唐卓知道了。
那一刻，她心中是喜悅的，也是惶恐不安的，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那個嫌犯姜大成的確是被她踢下山崖而死的，她殺了人！
鍾小燕緊緊地握住雙手，大拇指狠狠的掐在食指尖上，任多疼痛也似乎毫無感覺，心中響起一道微弱的聲音：“他會怪我嗎？”
“別擔心，一切有我。”
唐卓溫如暖陽的聲音響起，接著他緩慢卻堅定地說道：“我相信她，我也會讓世人相信她。”
語畢。
淚落。
鍾父轉頭，還要給女兒轉達，誰知，她早已經哭成了淚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