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是怎麼死的？”
“你不知道嗎？”
“我不想無禮，但是你如果想暗示什麼，搞什麼心理戰，那就太愚蠢了。”
湯米直愣愣地盯著韋基看了一陣，把火氣咽回了肚子裡。
“被人用槍打死的。”
“有人聽到槍聲報警的？”
“不，沒有槍聲。他裝有安全門禁，如果六小時內沒有收到他的門禁指令，就會在他的通訊器上進行提醒，如果再有半小時沒有指令，就會通知警方。”
警方。韋基心想。但是直接驚動的是共和國調查局。他們一定嗅到了什麼。
“教授是什麼時候遇難的？”
“大概……”
湯米正要回答，猛地醒悟過來：見鬼！應該是我問他問題！
他聳了聳肩：“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克魯瓦納教授家的？”
“20點46分。”
“你怎麼能記得這麼準確？”
“我對時間很敏感。教授遇難的時間呢？”
要儘量把提問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這是韋基受訓時就被教官反復強調的，而說來這還是老闆和老爹從艾米人這裡學來的。
“晚上九點半到十一點半之間。你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嗎？”
韋基馬上想到了小鬍子，但他什麼也沒有說。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鍾：現在是早上五點十八分。
“如果我能去教授家裡看看，也許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行。我等你。”
湯米退後一步，讓韋基關上了門。一個RBI特工匆匆沿著螺旋形的樓梯跑上來：
“查過了旅館的登記資訊和監控錄影。他從21點13分入住後就沒離開過。”
湯米點了點頭：“準備一下，帶他去現場。”
天還很暗，教授屋前五公米處已經拉上了警戒線，幾隻大號的聚光燈照亮了這間凶宅。鑽過黃色的警戒線時，韋基似乎被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幾乎摔倒在地，一隻鞋也脫了，飛到幾步之外。他狼狽不堪地從地上撐起來，又單腳跳向那只鞋。湯米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他，轉過臉去和同行的特工交換了一個眼神。
韋基尷尬地咧嘴笑了一下，拙手笨腳地撣著身上的泥土：“抱歉。”
“你沒事吧？”湯米問：“也許我們該把燈光打強一些。”
“沒關係。”
他們進了屋子，一眼就可以看見地板上有一個用橙色熒光標出來的人形，那是教授的遺體曾在的位置。本來就零亂的房間現在一片狼藉。幾個RBI特工正在忙碌。他們有條不紊地拉出一個個抽屜，再把裡面所有的東西都倒到桌面上。
“我們來的時候就很亂。”湯米像是在辯解，自己也不明白幹嘛要對韋基做解釋。他才是這裡的老大，用不著理會一個外行可能的質疑。不知不覺間，韋基就控制住了局面，這讓他很惱火。
韋基沒有做聲。他緩緩環視著整間屋子，彷彿看見教授還在某一堆書籍中間埋著頭，衝著他滔滔不絕地發表自己的各種觀點。而他，總是肆無忌憚地和教授爭辯。他彷彿聽見教授在用央求的口氣說：“得啦，親愛的韋基，你看我們可以這樣考慮……”
這一切不會再有了。
他被湯米打斷了思緒。
“教授有很多貴重的收藏品嗎？”湯米問。
“這要看對什麼人來說了。”韋基輕輕說。
“如果是從事上古神話研究的學者，這間屋就是阿拉丁的寶藏。你聽過這個神話嗎？”
湯米搖搖頭，有一種被壓低的鬱悶。什麼阿拉丁！這臭小子要顯擺他學過這些玩意嗎？！他真希望韋基就是那個兇手，到時候他倒要瞧瞧這小子會是一副什麼神氣！
“啊，你該去找一本這樣的書讀讀，很有趣的。”
湯米把一句髒字裹在唾沫裡啐了一口，想起剛才韋基摔的一跤，覺得舒服了不少。
韋基接著說：“但是對一般人而言，這裡面的大多數東西幾乎一文不值。除了像這樣的。”
他伸手把桌邊的一本壓了耐氰膜的書拿起來，那是他昨天帶來的那本《論語》。
“這本書值3000斯塔特，還可以拍賣到更高價。”
“你怎麼知道？”湯米滿腹狐疑地問。就在去找韋基之前，他剛剛把這本書隨手扔在一邊，壓根沒想到這麼不大不小的一本舊書會這麼值錢。
“這是我昨天剛送給他的。”
他輕輕翻著書，只是為了感受教授昨天翻過的那些書頁。
我會親手宰掉那個兇手。
“我能把這本書拿回去嗎？做個紀念。”
湯米擺了擺一根手指頭，很滿意自己有機會理直氣壯地做一點小小的報復。
“不行，在案子審理完結之前這都是證物。等到案子結案的時候再申請，我想他們會留給你的。不過，你最好別提它值3000斯塔特。”他自鳴得意地笑出聲來，隨即意識到在命案現場發笑是不合適的，只好匆匆剎住，乾咳了幾聲。
韋基放下了書。借剛才在門外摔倒和撿鞋的機會，他已經檢查了地面上的兩處腳印。那都是一雙尖頭鞋留下的。一處衝著門的方向，一處則相反。其中一枚腳印壓在半個格紋鞋底的腳印上，那正是他自己的腳印，這說明是在他走後印上去的。而昨晚那個小鬍子的全息投影就穿著一雙尖頭鞋！
小鬍子聲稱要帶著機密的資料來找教授，絕不會是一個不識貨的小毛賊。一件價值至少3000斯塔特的收藏品就放在桌上，他卻視而不見，只能說明他是衝著別的來的。是什麼呢？！
他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這很難說，要把克魯瓦納教授的遺物情理乾淨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難以調查到底缺了什麼。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殺害教授呢？！可以想見，他如果對什麼被教授所持有的收藏品感興趣，可能會開個大價錢，或者用帶來的資料交換，或者威逼，但是為什麼要剝奪教授的生命呢？！
生命，一個無比善良的老人的生命，就可以這麼被漠視，讓韋基感到深深的痛苦。那件黃色的連衣裙彷彿又從眼前飄過。
老師，我會把一切都弄個明明白白的。幫助我，指引我，老師。
他感覺到自己漏掉了什麼東西。正在努力回想，一個檢查抽屜的特工拿起一個透明的袋子，把《論語》放了進去，放到他昨天坐過的椅子上，那裡已經放了好幾件整理出來的證物，將會被一起運回去進行分析檢查。其中一個袋子裡是教授的通訊器。
韋基走向沙發，翻檢了一下上面堆得滿滿的文獻。又把它們放回去。文獻高高疊在一起，搖搖欲墜。
“這裡沒有動過，昨晚我來的時候這些文獻就是這麼碼在沙發上的。至於別的，”他轉向湯米攤開了手：“你們的人已經弄得不成樣子了。”
“你沒有什麼發現嗎？”
韋基搖搖頭：“你們才是專家，不是嗎？”
他誇張地一擺手，碰到了身後的書堆，沙發上的那一摞文獻轟然倒塌下來，散得滿地都是。
“抱歉。”他手忙腳亂地俯身去收拾，想把它們抱在懷裡堆回去，但大部分又從胸前漏了下來。
湯米咬著嘴唇：天哪，這些書呆子！
“算了，交給我的人去處理吧，他們反正要忙活的。”
“抱歉沒有幫上忙。”
“你要在米亞米呆多久？”
“我本來是來送禮物給教授的，準備今天就回亞森去。”
“好吧，如果有需要，我們會想法再和你聯絡的。”
“希望你們能儘快抓到兇手。”
“我們會的。再見，‘阿拉燈’先生。”
湯米注視著韋基鑽出警戒線，不慌不忙地消失在視野裡。他的搭檔史蒂夫湊了過來：“需要跟著他嗎？”
湯米搖搖頭：“這是個他媽的自以為是的書呆子。我們接著幹活吧，整理所有可能的線索。這已經是三天來第二個出事的搞上古神學的專家啦！哈維爾大學的斯塔霍夫博士是失蹤，克魯瓦納是被謀殺，天曉得下一個會是誰？”
“是啊，我們會有得忙了。”史蒂夫抬頭看了看已經發亮的天空，遞過來一個紙杯：“來杯茶吧，湯米。”
“謝謝，搭檔。”湯米接過茶，喝了一口：“史蒂夫，你知道阿拉燈嗎？”
“你是說阿拉丁吧。我兒子在看的神話故事裡面有，神燈和寶藏什麼的。你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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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湯米乾巴巴地說，沒好氣地把杯子放回桌上。今天是怎麼啦？什麼都不順心，連喝口熱茶的好心情都給攪沒了。這該死的書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