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的能量束從柏雞的右上方一公米處閃過，沒入林中。那只正醉心於展現雄性氣概的呆鳥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一威脅。
“高了。”加藤譏嘲地看了一眼韋基。
韋基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他又舉起了槍。看起來剛才的失手讓他有些慌亂，他幾乎沒有瞄準就完成了射擊。這一次偏得更厲害，直接打掉了柏雞左上方兩公米的一根樹枝。掉下來的樹枝驚到了求偶者，它這才邁開粗壯的短腿向林中奔去。
加藤輕蔑地嗤笑起來：
“馬克辛先生，現在你還覺得文子是故意打不中的嗎？看來你既不懂槍，也不懂女人。這可真有點奇怪，科學家不是應該什麼都懂嗎？至少應該比我這樣的普通人懂得多一些？”
韋基把槍挎回肩上，聳了聳肩，嘴角勾起一個模稜兩可的笑容。
“這是個誤會，加藤君。科學家只是更容易比別人懂得自己無知罷了。”
加藤聽清了，但沒有聽懂。他把這歸咎於艾米語的語法過於複雜混亂，但是本能地感到韋基的笑容裡藏著諷刺。正因為這樣的猜疑缺乏根據，他更感到肚子裡憋了一股氣。
看上去韋基的興致並沒有被破壞。當有獵物進入視野時，他仍然會舉槍射擊。儘管偏得離譜，但他看上去樂此不疲，射擊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韋基拙劣的表現讓加藤感到愉快了許多。
當韋基又衝著300步外的一隻鳥射出一道能量束，然後看著那道橘紅色的軌跡直直擊中了旁邊一塊山石的中心時，加藤忍不住大笑了：
“你真的打過獵？我很想知道，你以前都是怎麼打中獵物的？是有一個僕人直接抓住摁在槍口前面嗎？”
“哦，我打獵全憑運氣。”韋基淡淡地說。
“看來你今天運氣不好，馬克辛先生。”加藤帶著居高臨下的神氣說，“打獵需要用心，只有充分地瞭解獵物，才有可能收穫。靠運氣是得不到好貨的。”
也許是覺得這樣的忠告並沒有得到韋基積極的反饋，加藤又補上了一句：
“女人也一樣。”
“是嗎？”韋基的臉上突然綻開了明朗的笑容，就像那笑容之前只是一直隱藏著似的，“那麼我的運氣實在很好。”
加藤像被燒紅的火鉗燙了一下，蒼白的臉上猛然湧上了血色。
他正要說什麼，韋基伸手指了指十點鐘方向：“這是什麼？高山角羊嗎？”
沒錯，在200步之外的一處岩石上，佇立著一隻碩大的雄性角羊。它和加藤差不多高，有著強壯有力的四條腿和矯健的身姿，讓它即便在山地也可以自如地奔跑跳躍。在雄角羊的頭上，是令其引以為傲的一對彎彎的尖角。為著防禦天敵的攻擊和同其他雄角羊競爭配偶的需要，這對角早已在石頭和樹幹上磨得十分銳利。如果哪個倒黴蛋或者不知好歹的冒失鬼被這付利器戳中腹部，那哀嚎聲就連身經百戰的老兵聽了也會膽寒。
加藤暫時忘卻了剛才的炙燙。他像一個真正的獵手那樣，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心儀的獵物身上。
“你呆在這別動。”他不容分說地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盯著那只角羊，慢慢走向這只雄壯又驕傲的動物。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到角羊站立的岩石之間有一個凹形的斜坡。
韋基有些驚訝地發現，加藤並沒有打算迂迴到角羊的側面或者後方進行瞄準，而是迎著角羊面對的方向開始下坡。
“怎麼，你要和它摔跤嗎？”他問道。
“不，角羊很敏感也很自負，如果從側面接近，它們一旦發現危險就會逃走，快得就像閃電，就是子彈也追不上它們。”加藤回答，剛剛退去血色的臉上又泛出了興奮的紅暈。
“但是如果你向它面對面地走過去，它會想和你來一場決鬥。有經驗的獵手會在很近的距離才射擊，直接打中它的心臟，這樣就不會損壞它的頭顱和長角。”
“那玩意很貴重？”
“不，那是勇氣的象徵。好獵手會彼此比較誰割下的完整的角羊頭顱更多。這不是你能瞭解的事，馬克辛閣下。”
加藤停住腳步，半轉過身。他的口氣在嚴肅中透著不屑：“你就呆在原地，不要射擊。我就喜歡和這樣有實力的對手面對面地較量。這是我的獵物，我自己能對付。”
韋基聳了聳肩，抱起雙臂，看著加藤下了斜坡，再從坡底向角羊走上去。
那只角羊顯然注意到了加藤。它從高高的岩石上俯瞰下來，開始發出低沉的吼聲表示警告。當這樣的警告遭到無視之後，它開始踢動自己的後腿，把身邊的小石頭踢得四處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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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藤沒有退縮，甚至沒有停下來。他沒有取下槍，張開雙臂衝著高高在上的角羊發出一聲挑釁的大喊，
角羊被激怒了，它的吼聲越來越低沉有力，兩隻前腿也開始狂躁地踢動。
韋基意識到，這是個瘋狂的舉動。一旦角羊從坡頂向下俯衝，加藤絕沒有躲閃的可能。如果他不能在被撞到之前射殺獵物，自己就會被開膛破肚。從他的角度看，加藤完全可以在現在這個距離和角度瞄準射擊。對一個訓練有素的獵人來說，要擊斃這只角羊而又不傷及它的頭顱並沒有太大難度。但是加藤並沒有做這樣的選擇，他似乎在等著角羊衝下來，好享受驚心動魄的快感。
他不確定加藤是在挑戰羚羊還是加藤自己。或許加藤挑戰的其實是他，因為文子。
無論是不是自己的敵人，勇氣從來都是值得尊敬的——但是瘋狂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