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那尖尖細細的聲音頗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感。
慄煙小心翼翼地開啟房門，正巧隔壁，江清墨也開了書房門，男人穿著身寬鬆的黑色浴袍，深黑的髮絲溼漉漉的，剛刮過鬍子的臉頰乾淨而英俊，皺眉往樓下看。
“是誰啊？”
聽見慄煙柔著沙啞睏倦的聲音問，江清墨抿了下唇，“不知道，吵醒你了？”
“還沒睡。”她搖搖頭，走過去牽了下他的大手，“是不是你認識的人，你去看看？”
“嗯。”
男人關上書房門，往樓下的方向而去時，腳步忽然就一下定格在了原地。
敞開的大門口，站著的一襲白色身影不是別人，而是——
蘇雪然。
她滿臉蒼白如紙，乾淨又慘弱的臉龐上毫無血色，活像恐怖電影中常常出現的女鬼。
一襲白衣長髮地站在那，哭得紅腫的雙眼還在不斷眨著，豆大淚珠一個勁地往臉頰下掉落。
男人臉色微許沉了沉，皺眉上下打量著她：”你怎麼在這？“
夜色近深，她宛如孤魂幽靈一般立在門前，不斷往下掉著眼淚，就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那樣。
”清墨……“
蘇雪然沙啞著喉嚨，一副悲痛欲絕的神情，甚至下一秒就要緊緊攥住男人的胳膊，”昨天，有警察到家裡把我媽抓走了。“
男人蹙眉後退了步，單手以一個紳士的姿勢接住她，回頭示意候在身後的吳媽將她扶住。
蘇雪然卻似乎並不在意自己雙腿已站不穩，她眼皮下濃重的黑眼圈說明一整晚都沒能好好休息過。
“為什麼？那不是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嗎？當事人都沒有追究責任，憑什麼莫歐陸能逮捕我媽媽？！”
蘇雪然幾乎是聲嘶力竭，蒼白的皮膚下清晰可見脈絡分明的青筋，彷彿下一秒就要撐破皮膚，爆湧出來。
男人不動聲色地抿起了唇角，疏淡的臉色平平漠漠。
相較於她的崩潰瘋狂，他顯得十分冷靜自持，“就算過了二十多年，那也是犯罪。”
蘇雪然臉頰上掛著的淚一下斷在那，好像隨著她的動作停止了流動般。
她驚愕地張著唇瓣，眼睛充斥著飽滿晶瑩的淚珠：“我媽媽的事，你……知道？”
江清墨慢而悠緩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是我讓莫歐陸那麼做的。”
“什麼？”
蘇雪然臉色狠狠一沉，眸中剩餘的一點血色也消失殆盡了，“那是我媽媽，清墨你怎麼可以……”
“蘇阿姨過去犯的罪，你不知道嗎？”
“就算真犯了罪，那也是過去的事了，我媽這些年資助的慈善事業，也足夠抵消她的罪行了吧？你為什麼……”
蘇雪然一下喉嚨如同噎住般，控制不住地雙眼發紅。她狠狠捂住了唇瓣，抬起頭想擦去眼淚時，正好看見從樓梯上下來，一臉茫然和疑惑的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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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間，全身憤怒的火苗彷彿都被點燃了，瞬時蔓延過全身的血液。
母親入獄，那是她唯一的親人，蘇雪然此時此刻已是懷抱著一股豁出去、不顧一切的念頭。
三兩步快速衝過去，在所有人包括江清墨都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驟然閃身到慄煙的身前。
慄煙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那位不速之客到底是誰，視線前已多了一具雪白單薄如紙的身形。
那女人一襲白裙，頭髮凌亂地披在肩膀上，遮住半張慘色的臉，但還是能辨認得出那是蘇雪然。
這大晚上突然出現，還衝她狠狠瞪著一雙血紅的眸子，視線和心靈的衝擊力實在太大。
慄煙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
身體在後傾時，面前的蘇雪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那力氣之大，幾乎將半個指甲都深嵌入她的皮膚裡。
慄煙痛到下意識驚呼一聲，緊接著下一秒，整個人被那股力道狠狠往樓梯下摔去。
“啊——”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狐狸精在清墨的耳邊吹氣，才讓他對我媽媽下手！他從前對我和我媽媽那麼好！”
她尖銳嘶吼著，宛如從地獄來的惡鬼。
直接拖拽著慄煙的頭髮，冷眼看毫無防備之力的女人，狠狠一下摔在地上。
慄煙整個人滾下了**樓梯，眼花繚亂之間，她一下摔得後背生疼。
但她摔傷的程度，卻遠不及小腹突然刺上的一陣劇痛來得強烈。
匆匆趕來的江清墨，立馬將她扶起身，另一只手臂迅速地擋住蘇雪然撲過來的擊打。
“清墨！你怎麼可以護著這個女人！怎麼可以聽信她的話！這世界上我就媽媽一個親人，她要是沒了我該怎麼辦……”
蘇雪然再也沒有平日裡舞臺上優雅的模樣，哭著吼著拼命捶打著男人的肩膀。
她的力氣也是有限的，很快，整個人都哭得癱軟了下去，一個上氣不接下氣，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但此時，江清墨卻更在意彎著腰肢，伏在地上痛到起不來的慄煙：“怎麼了，哪裡疼？”
“肚子……”
慄煙痛到話都說不清楚，緊緊捂著自己的小腹，一股溫熱的液體似乎順著雙腿之間流了出來。
那一剎那間，她的心臟狠狠一沉，心裡彷彿預料到了什麼。
出於求生的本能，慄煙反應極快地攥住江清墨的胳膊。
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咬牙切齒地道：“送我去醫院，快，我可能懷孕了……”
——
一小時後。
慄煙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臉色慘白如紙，小腹的那種疼痛感已逐漸散去。
她瞳孔空洞而無神地盯著日光燈，刺眼的光芒讓她的瞳孔很難受。
孩子……
此時此刻，慄煙的腦海之中只有這兩個字，彷彿夢魘一樣無限地回旋轉著圈。
什麼時候有的？
一個星期前嗎？或者……更早？
慄煙鬆弛了口氣，用力閉了下眼睛，腦袋那裡一股隱隱作痛感。
纖細的十指緩慢地蓋上自己的小腹，心裡有種百味雜陳的感覺。
還未到24歲的年紀，她能有自己的孩子，當然是高興的。
但莫名卻又覺得很不安。
太過於年輕的她，沒有經驗，也沒瞭解過育兒方面的訊息，真的能當好一個媽媽嗎？
但這份擔心和不安，很快又被守候在門前，低沉跟醫生叮囑著什麼的男人所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