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劉慶餘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這一次不是因為旁邊的女人。
而是明天就要發榜了,他有些緊張。
苦學十餘載,到了檢驗成色的時候了。
偏偏這個時候,他亂了心境。
“哥哥,你是不是又睡不著?”稚圭的聲音悠悠傳來,彷佛帶著某種魔力。
聲音悠揚,令劉慶餘迅速緊張更甚,他結巴著說道:“咳咳,這…這就睡了。”
“睡不著的話,咱們聊聊?”
簾子後面一個人影坐起來,是稚圭走過來了。
劉慶餘喉結聳動,“你…”
唰!
劉稚圭忽然拉開簾子,笑吟吟看著他,也不管他是否介意,徑直在床邊坐下,“哥哥,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不會忘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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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節緊緊貼著床褥,劉慶餘隱隱後退,有些謹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稚圭忽然將她紮起來的辮子放開了,不再是青澀模樣,多了一份嫵媚,大眼睛楚楚動人。
她微微開口,“這幾天我很開心…我也很喜歡劉老伯…和你。你們對我的恩情,我一定會報答。”
“但,不會是現在…”她頓了頓,彷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明天可能就要離開了。”
“離開?可是城門?”劉慶餘有些措手不及。
稚圭開心的笑了笑,“今下午,城門開啟了。而且巡邏的黑甲軍也都撤回了。呵呵,我想是那個人想明白了吧…”
“那個人?你說的是……”
“噓!”劉稚圭一隻手放在劉慶餘嘴唇上,意思是那個人的名字不能提。
但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將劉慶餘的臉給逼紅了,他臉面發燙,緊緊盯著眼前的女人,莫名的情緒在翻湧。
劉稚圭收回了手,咯咯笑著,“瞧你傻樣,就知道讀書……說好了,三年之後我便回來!你等我哦!”
不知道應該點頭還是搖頭,劉慶餘陷入巨大的幸福當中,他終於明白稚圭這話什麼意思?
可是,她這就要走了麼?
做完了約定,稚圭回到自己的床上,蒙著被子臉發燙。
剛才的一切需要多麼大膽,才能做出來啊!
“他會不會覺得我不是好女孩?”稚圭心裡也有些慌。
少女心事重重,同樣的劉慶餘更在乎明天的發榜,兩相一衝突,也就使得兩個人都淺淺睡去。
…………
夜半時分,
天北學院寂靜的緊,夜色闌珊處,北風呼嘯。
一個黑色的影子忽然翻了進去,牆頭不算是很高,對於這人來說很輕鬆。
輕輕落在青石板上,月色下映出一個影子,是青年項薄。
他此刻的臉色有些發白,許是臭豆腐吃多了,有些拉肚子罷。
但這並不影響他斬妖除魔。
這不,
在幫著那城主的兒子李牧年解決了病患之後,他便偷偷的一路尾隨。
在他看到的,李牧年的病症是因為妖邪入體,並不是簡單的身體疾病。
不然的話,帝流漿不可能起作用。
那從月色當中獲取來的月華之力對付妖邪侵襲最為有效。
李牧年身上有妖氣,還有一團黑色在湧動。
如今帝流漿將它逼得無處可走,它勢必要尋找新的宿主。
李牧年除了在外面吃了幾頓飯,唯一來的地方便是這天北學院了。
在李牧年離開時,項薄看到他身上的黑色消失了,顯然留在了這裡。
白天裡畢竟人多,項薄留心那些出入的人,並沒有看到妖邪隨人離開。
“這學院可真大,比大學還要大很多。”項薄嘖嘖稱讚。
院子當中,巨大的亞聖凋像高聳入雲,觸及月光,令人望而生畏。
項薄並不認得,但也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道理。
於是對著那人遙遙拱手行禮作揖。
越過凋像,項薄迅速在每一個廳堂,學堂裡遊走。
通幽和鼻通兩大神通同時開啟,一片區域一片區域的排除。
直到一座寫著教員室的房間,他忽然停下來。
“就是這裡!”他暗自篤定。
裡面傳出來澹澹的妖氣,透過窗戶紙,更是能看到人影。
項薄學著前世電視劇裡那些人做的,用手指在嘴裡弄點唾沫,然後輕輕的點開一個洞。
眯眼看去,屋子裡只有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桌子前認真批閱。
這是李牧年的老師朱潛。
此刻的他正濃眉緊鎖,盯著眼前的這張試卷。
卷面上面的字型有些凌亂,字跡倒是還算是清楚,可是能看出來是沒有筆法功底的。
但是他很不理解,這樣的人怎麼能寫出這樣的文章?
這是一篇被程心安看了一眼字型便認定不能入選的文章。
因為他無意當中看了一眼,有一句話讓他童孔緊縮,這才被他從廢紙簍裡撈出來。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每每看到這一句,他的心裡就莫名的震撼。
到底是怎樣的氣量才能寫出這樣的句子?
不由得,他很想見識一下這人!
可如果是不錄取的話,這人就見不到了。
他今天和程心安吵了一架,便忘了這事。
可是在李牧年離開後,他這才想起這篇文章的特殊性。
若說方伯廷那篇文章勝在格局,那這一篇便勝在前瞻性。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膽的!
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將這篇文章給程心安好好看看的原因!
那個老古董,呵呵——朱潛搖了搖頭。
…………
夜裡風大,偶爾有些嗚咽。
門忽然開啟了,朱潛皺皺眉,抬頭去看,空無一人。
“唉,秋風尚且肅殺,更何況現在隆冬歲月了。”
將門重新關上,朱潛回頭,卻看到一個人影落座在他原來的位置。
畢竟是三品的大儒,境界早已經言出法隨,修行力十分高深,見到這突如其來的人,並不驚慌。
細細看去,來人渾身呈現黑色,像是一團迷霧。
他微微抬頭,這才令得朱潛一愣。
這人的模樣看起來和他的弟子李牧年一般無二。
可以稱之為黑色版本李牧年。
“大膽妖孽,膽敢私闖我天北學院!!”
朱潛自然確信,這人乃是妖邪,非李牧年。
那妖邪邪魅一笑,“朱潛,你不認得我了?”說完,這黑色人影虛無變化,中間的腦袋變成一團火焰。
這一變化令朱潛大驚,“無頭業火使!”
呼!
重新變回李牧年的模樣,這妖邪發出詭異的笑容,“看來你記起來了!朱潛,你可是忘了自己的使命?”
“你......你胡說什麼?”朱潛大為詫異吃驚,他根本不認得什麼無頭業火使,但是方才卻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這給他造成極大的困惑!
不管什麼妖孽,除了再說!
朱潛已經是三品大儒,只差一步就能踏入二品,如此修為在天北城是頂尖的存在,心頭立刻浮現危機感。
到了他這種境界,有提前預警,感知危險的能力!
眼前這東西修為不足以對他造成威脅,但他心生警覺,這未知的危險才更可怕。
將一切滅在苗頭裡,總沒錯!
“三尺之內,鬼魅不侵,妖邪不近。”
嗡!
他說完,身體周圍出現光芒將他籠罩在內。
黑色妖邪毫不在意,緩緩站起來,盯著朱潛,“你還記得五歲之前的事情麼?哈哈,說起來,你進魔業教的時間可比我早多了。我應該尊稱你一聲前輩!”
朱潛心動,腦海深處某些地方似乎鬆動了,五歲之前的某些記憶逐漸浮現。
黑色洞窟,黑色人影,黑色的夜斑斑點點。
“這是什麼東西?”朱潛大驚,“我一丈之內,耳不聞,眼不見!”
霎時!
周圍的一切安靜下來,其實狂風依舊,無頭業火使者的聲音猶在,只不過朱潛遮蔽五官,兩耳不聞。
但無頭業火使繼續說道:“五歲的年紀便被種下了魔根,之後被送到了天北學院學習,直到現在。朱潛大儒啊,你可是魔業教的人呢!”
嗡!
所有的動靜全都消失,唯獨無頭業火使的這句話灌進了他的腦海裡。
彷佛也不是聽到的,而是兒時塵封的記憶強行被撕開。
那黑色的洞窟越發清晰,一個黑色的影子手裡拿著褐色的心塞進了他的胸膛。
他渾身發出黑色光芒,而後一閃而逝。
從那一天開始,他彷佛開竅了一般,學習任何東西都驚人的快。
進入天北學院,師從一品大儒荀有道,境界提升極快。
這些年來,他受到了正統的儒家思想薰陶,以天下人為己任,為天北城挖掘人才,不曾有過任何懈怠。
朱潛難以接受,他不信自己的命運是被人安排的,忽然張口,“禁言!”
像是打了一道封條,那無頭業火使的嘴巴再也動彈不得。
“束縛!”
朱潛又開口道,一道無形的光籠罩無頭業火使,令他動彈不得。
不料,腦海裡的記憶像是決口的堤壩已經轟隆不絕。
大量黑色記憶湧現,迅速充斥全身。
朱潛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心臟,那裡居然是一片褐色。
“我的心是黑色的。”朱潛大為吃驚!
他入學之前,恩師荀有道曾經對他問心。
他的心是紅色的,熾熱的!
肉眼可見的,他的思想開始轉變,善良變成了邪惡,正氣變成了殘忍,心也越來越硬,整個人都被黑色籠罩!
這是強行扭曲一個人的所有,將他變成了一個完全和之前對立的人,不!
確切說,他變成了邪魔!
曾經有多正義,如今就有多邪惡,他學來的儒家思想成了他隱蔽自己的外衣,也成了他為禍的武器。
無頭業火使渾身的束縛掙開,它又能開口了,桀桀笑道:“歡迎回來!”
“無頭業火,你已經被人盯上了!”朱潛眼睛裡閃過一絲猩紅,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我應該如何?”
“且先離開這裡,記住!你既然已經被盯上了,就不要再去找李牧年了。”
無頭業火冷哼一聲,“朱潛,你還是心疼你的寶貝弟子啊!”
朱潛忽然看過去,一個眼神警告,那無頭業火隨即擺擺手,“算了算了!我就去找其他人了!”
“至於盯我的那個,交給你了!”說完,整個人無風自動原地消失。
…………
項薄看到了朱潛,發覺有些不對勁,屋子裡明明有白天裡熟悉的妖氣,但明顯不是朱潛身上的味道。
不過,這個朱潛也有問題。
來不及去想無頭業火的去向,項薄推開了門。
“你來了!”
朱潛坐在那裡,從項薄進學院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
三品大儒的耳力極佳。
“你是這裡的教員?”項薄沒有第一時間拔劍,儘管能聞到澹澹的妖氣,但是朱潛此刻和一道金光一樣,渾身儒家氣質,令他有些猶豫。
殊不知,此刻的他已經是披著儒家外衣的魔。
朱潛有些驚訝,一隻手搭在桌上輕輕的敲著,“我以為你認識我。我是朱潛,三品大儒,天北學院副院長之一。”
“你呢?朝廷派來的除妖師?”他有所耳聞,有人治好了李牧年的病症,驅趕了寄生在他體內的無頭業火。
想必就是這青年了,但令他意外的是,這青年未免太過於年輕。
也就是這學院裡學子的年紀。
因朝廷裡的規矩,學子須得二十之後,進入學院方能修行。
無頭業火不是等閒之輩,可見這青年也有些手段。
但他是三品大儒,自然沒在怕的。
青年向前一步,同時警惕身後,這才緩緩說道:“散人一個,鄙人項薄。因聞到了這裡的妖氣,所以擅自闖入,若是打擾了大儒,還請見諒。”
因他不確定眼前這人是否是邪魔,便只得暫時以禮相待。
畢竟他是偷著進來的。
朱潛哈哈一笑,用手指著自己,“你該不會是說我是妖怪吧?我身上的確有些妖氣,但那是前些日子煉化了一隻蛇妖殘留下來的。”
“這是蛇妖的內丹。”說完,他手裡出現一顆碧綠的類似藥丸的東西。
作為三品大儒,朱潛並不會將項薄的那點道行放在眼裡,哪怕他驅趕了無頭業火。
只是他剛剛轉成魔頭,這就大開殺戒還有些不適應,況且這裡是天北學院,容易引起關注。
無論他成聖成魔,如今首先要做的就是低調……
項薄沉默不語,心裡有些懷疑。
但是他既然已經來到這裡,就這麼離開是不可能的。
“你見過一團黑影麼?”項薄發問。
朱潛清楚他所指的是無頭業火,羊裝不知的搖頭,“一直都是我一個人。”
“那我可以在學院裡找找麼?”
什麼找找?擺明了是不相信我——這位大儒麵皮抖了下,畢竟沒有發作,攤開手,“隨便。”
這還和他客氣啥?
項薄拱拱手退出了房間,他基本可以確定,那個妖邪可能進入過這房間,但現在不在。
出了門,項薄發現朱潛也沒有跟上,於是腳步輕快起來,但是儘量不發出聲音。
整個天北學院佔地不知道多大,項薄若是這樣一步步的走著尋找,怕是三天三夜也難以走到頭。
況且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有諸多學子,教員在沉睡。
於是,項薄伸了伸手,召喚了那只烏鴉。
此刻它彷佛變成一隻寒鴉,渾身炸開了白毛,唯獨眼球依舊是紅色的。
皓月當空,項薄在烏鴉耳邊低語幾句,寒鴉便掙開飛去。
它的身形沒入空中,彷佛和那月融為一體。
忽然,月色暈動,從乳白色轉成紅色,照射在天北學院的青石板和屋頂上。
人走過,身形映襯的便是紅色。
項薄一躍登空,站在最高屋頂的飛簷嵴上,放眼望去。
於紅色當中,一團黑色簇擁,那便是妖邪藏匿之地。
嗖嗖嗖!
青年速度之快已經讓身體形成了殘影,朱潛跟了出來,望著前方若有所思。
他去的方向是閱卷室,所有青年學子的卷子都在那裡。
項薄漸進目的地,迅速矮下身子貓著前進。
腳下沒有一絲聲響,青年透過天窗看了進去。
黑色斗篷裹著一團火焰在房間裡遊蕩,彷佛在找尋什麼?
他微微一笑,找到了!
………
項薄伸出手,指頭掀開天窗,一條胳膊伸長成了麵條一般從屋頂垂落下去。
這夜裡靜謐,雖然得了朱潛大儒的首肯,但是他並不想惹出動靜。
能悄無聲息的將它綁住自然是最好的。
無頭業火此刻渾然不覺,依舊在一個個櫃子裡尋找。
忽然,
它看到了一摞整理在那裡的卷子。
這些卷子足足有幾百份,都是這些天學子們上交過來了的。
他一個個掀開,看著上面的名字,迅速掠過。
直到在一個叫劉慶餘的學子試卷出現時停了下來。
倒並不是因為這名字特殊,而是它忽然察覺到一絲涼氣。
一股危險的氣息正在迫近,它下意識一抖,將所有的書卷扔了回去,唯有那劉慶餘的試卷沾染了他指頭的火焰。
嗤!
整張卷子迅速化成灰盡。
恰在此時,無頭業火頓覺身體被束縛住,彷佛有一條大蛇將他纏住,他正欲開口尖叫,嘴巴裡也被勒住。
嗚嗚嗚。
它只能嗚咽,身體動彈不得。
項薄胳膊伸縮如意,偏偏又十分堅硬,迅速內卷將無頭業火的整個身體給一圈圈纏繞在內。
啪!
他忽然收緊,那無頭業火的身體急速縮小,最後成了籃球大小,被項薄拉出了天窗。
縮著一隻眼睛,無頭業火這才看清那青年的模樣,
“又是你!!”它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