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段爺喝的酒裡有毒,是伍宗湘那個混蛋放的,我們自私,我們不是人,還是給段爺喝了!”
這女人嘴快,一股腦的全都給抖摟出來。
好嘛!
項薄總算明白了,他見段青雲時,他的臉色是烏青的。
當時還以為是累的,也沒有多想。
怪不得他不讓他出手救他,原來他早已經知道自己中了無藥可解的毒藥,必死無疑!
“我真蠢!我當是就應該想到,那些江湖中人怎麼可能是擁有十八路劍法的段大哥的對手?”
原來是中毒了!
“你明知道有毒,還是給他喝了?”
項薄不敢置信的盯著老費,這樣一個憨厚的人,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在看到他婆娘緊緊抱著假費階,青年就明白了。
***!
費階才是他們的***。
段青雲說到底也敵不過親情。
看到老費夫婦如今還活著,項薄就知道段青雲當初知道真相後,做了什麼樣的選擇?
那個傻子,怕是被人背叛了,還想著護佑這一家人安全吧?青年感慨。
既如此,老費這事就已經翻篇了。
項薄不會鹹吃蘿蔔澹操心的去找老費的麻煩。
只是他們夫婦似乎以為自己是為了這件事才遷怒於費階的。
呵呵,你們想多了!
“費老闆,你先起來。段大哥的事情和我無光,你大可放心。我要動的也不是費階。”
項薄解釋道。
“可是我剛才分明看到你拔劍......”老費自然不信。
項薄搖頭,將身後的小乞丐推到他面前,“你看看這是誰?”
老費抬起頭瞥了一眼,有些困惑,“一個乞丐?”
這個小乞丐三個月前就在了,一直在家旁邊徘迴。
項薄伸出手將小乞丐頭上的頭髮撩起來,露出一張滿是傷痕的臉面。
一道道傷口和蚯引一般彎彎曲曲,老費和婆娘都被嚇到了,身子縮了縮。
“呵呵,母不嫌兒醜,怎麼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了?”
“什麼?他是小牙子?”老費瞪大了眼睛。
眼前這人分明是乞丐,渾身惡臭,雙眼翻白,毫無一點生氣,怎麼可能是他們家的小牙子?
項薄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點出一滴帝流漿,在小乞丐的額頭蘸了下。
一道清光迅速覆蓋他的身體,他的頭髮依然散亂,但是卻去掉了油汙。
他臉上的傷疤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有些癢癢的,他下意識的用手去抓。
“別碰,忍一下就好了。”項薄提醒道。
那小乞丐似乎眼神清明了許多,聽懂了他的話,兩隻手捏著褲子忍住。
項薄這才發現,小乞丐的身體也腐爛了許多,怪不得會有酸臭的味道。
帝流漿從上到下,不僅僅令他恢復如初,更是令他脫胎換骨。
嗡!
清光消失,費階的臉露出來,兩口子驚呆了!
“小牙子?”
面前一個,懷裡抱著一個,老費的婆娘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嘴巴張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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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費更是上前捏了捏費階,“好像......好像是真的呢。”
項薄無語,什麼叫好像?
這才是真的好嘛!
仔細看去,費階還穿著他曾經從家裡帶去學院的衣服,現如今已經成了爛布條披掛在身上。
因當初黑貓變成他的模樣,也偷走了他的青色學子服,所以費階是便裝回來的。
只是不知道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爹,我才是費階。”因月華之力的洗滌,費階終於清醒過來,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些日子來的委屈,遭遇全都一股腦的衝出來。
“兒啊!真的是你?”老費腦袋幾乎凌亂了,隨後他看了看身後,愣住了!
原本躲在他婆娘懷裡的費階此時已經站在她身後,一隻手扼住她的脖子,變成挾持住她了。
縱然是老費愚笨,這時候也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聲音顫抖了,“你你你,你到底是誰?快放開她!”
“我可以放開她,但是必須讓我走!”黑貓此刻已經完全露餡,不再掩飾。
項薄冷眼看著。
“青年,請你幫我!我必定永世難忘!”
老費這才想起項薄還在,轉身噗通跪下了,一個勁的磕頭。
那黑貓不怕老費,只怕項薄多管閒事,此時他也死死盯著青年。
項薄低頭望著將額頭磕出血的老費,心裡波瀾不驚。
“老費,段青雲也曾經是你的恩人。今天他站在這裡,也許會毫無猶豫的幫你,但我可能要考慮,你是否值得幫?”
聞言,老費一愣,顯然沒想到青年可能會見死不救。
而假費階面色一喜,原來這青年對老費兩口子有怨氣。
“我還是去問你婆娘吧!”項薄冷哼一聲,踢開老費走到了他婆娘面前,“給我一個救你的理由,或者我們交易一下也行?你覺得你的命可以用什麼來換?”
老費的婆娘生的也算是有幾分姿色,但也是沒讀過書的,此刻被項薄一問,頓時沒了個主意。
她的身體在顫抖,那是對於死的畏懼,因黑貓的爪子快要深陷進脖子了。
嘴唇哆嗦著,想要開口,可是又什麼都說不出,只咬著薄薄的嘴唇,似乎認命了。
淚水使得老費婆娘的姿色平添幾分動容,她最後看了一眼費階,閉上了眼睛。
“我願意用我的命來換!”費階衝出來說道。
項薄一隻手扼住他的脖子,搖搖頭,“需要她親自來說......”
但,娘怎麼可能為了偷生而捨棄自己的孩子?
於是,她緊閉著嘴,將淚水也止住了,這一刻的她多了一份倔強。
為母則剛!
項薄笑了笑,這是他要的答桉。
於是他的劍忽然刺出去,錯過費階他娘的身體,進入假費階的腹部。
身體頓時一僵,那黑貓蹬蹬蹬後退幾步,眼神當中滿是不可思議。
它忽然明白,項薄這是在做戲!
他故意裝作和老費他們一家人不合,就是為了迷惑它。
所以他靠近過來的時候,它才沒有防備!
“人類!太狡猾了!”它向後一翻,顯出一隻黑貓的原形。
死了!
項薄走到黑貓面前,用劍撥拉著,嘆口氣,“我說了,你能變成人,但是成不了人。因為人有的不只是皮囊。而人的複雜是你學不來的。”
“更何況,你本來不用死的。可惜你騙了我,又違背承諾準備傷人,這便是你自找的了。”
噗通!
費階何等聰明,立刻明白項薄所做的一切,迅速跪下磕頭。
他的娘死裡逃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跟著老費和兒子做就不會錯,因此也對著青年千恩萬謝。
“費階,我看你也是聰明人,還在夫子門下治學,怎麼能著了一隻黑貓的道?成了這個鬼樣子,讓你爹媽擔心!”
項薄不解。
“哎,事情是這樣的......”費階一嘆氣,回憶起過往。
...................
事情要從費階從夫子那裡請假回到青城說起。
他一年多都沒見過爹媽了,自然是興高采烈的。
沒想到進了青城,發現大變樣了,到處都是毀壞的房屋和死去的人們。
他自然心繫父母,於是急匆匆的趕回了家。
到了家,正準備進去,一個在門口縮成一團的乞丐對著他招了招手。
費階好奇,走過去,卻聽那人說,“我勸你哪裡來的,哪裡去。”
一聽,他當時就氣炸了,罵道:“臭乞丐,這可是我家。”
“是麼?”
那乞丐一聽,也就重新縮著頭睡覺曬太陽去了。
費階只以為他是個瘋癲的乞丐,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但進了家之後,一個負責打掃的夥計吃驚的看著他,“你是從哪來的?”
“看來一年沒回家,我的變化還挺大的。”費階心想,他認出這個夥計是爹媽前些年招來的,於是指著自己的臉,“你不認識我啦,我是小牙子啊!”
“胡說!少爺早就回來了,你還想冒充?”說完,他就拿著笤帚往外趕他。
這可氣壞了費階,正想和他理論。
屋子裡忽然走出個穿著綢緞袍子的人,看面相和他差不多,但是打扮卻是生意人的模樣。
費階愣住了,這不就是我嗎?
怎麼會有兩個我?
那人對著夥計說道:“這是我同窗,你去忙吧!”
說著,他就拉著費階去到了屋子裡。
在屋子裡,費階親眼見著那個人長出了亮銀色的爪子。
而後將他的臉和身上全都劃出了一道道血痕,然後將動彈不得的他扔了出去,這些血痕後來結痂,流膿,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至於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只能記個大概。
好像是門口的那個乞丐將他救下了,但那也是最後的一點記憶。
後來他便渾渾噩噩的成了要飯的傻子,一直在酒館附近乞討。
眼見他對自己沒威脅,那黑貓也就不去管他了。
只是不允許他進酒館影響生意,偶爾老費會施捨他一些吃的。
這一次,項薄來了。
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跟了進來,也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兒啊!爹媽讓你受苦了啊!”聽著費階自述,老費兩口子哪裡還忍得住?
尤其是他婆娘,淚眼婆娑,跪著抱著他當了三個乞丐的兒,哭成了淚人。
“哎,這黑貓死的不冤,嘴裡沒句實話。”
當初項薄問它,若是真正的費階回來了,它怎麼辦?
他居然大言不慚的說,會及時退出。
我信你個鬼!
項薄用劍挑起黑貓的屍體,沒有打擾一家三口的團聚,走出了酒館。
巷子裡,
好像有個破爛的窩棚,項薄看過去,窩棚裡吱呀作響,好像隨時會倒。
他明白,那裡曾是一個乞丐的窩,只不過他將自己的窩送給了費階。
但是他們似乎都不知道這乞丐姓甚名誰,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了?
不過,
這都不重要。
項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接下來將會繼續一路向北。
....................
項薄打算離開了,
他對於青城而言,也只算是過客。
只是想不到,在城門的茶鋪子裡,一身平民著裝的袁天佑點了茶在等著。
見他走過來,他揮了揮手。
青年背劍坐下,摘掉斗篷,對著袁天佑拱拱手,“破費了。”
袁天佑見他這麼客氣,心道:“我命都是你留下的,請喝點茶算啥?”
他有心交好這青年,不只是因為他的能力,也是因為他的魄力。
何況,他有預感,在夫子未來的棋盤裡,他和這青年都會是棋子的一部分。
趁著他走之前熟絡一番,總歸是好的。
“請!”袁天佑端起茶杯和項薄共飲。
“此去北漠路途遙遠,項老弟還請珍重。這是一點心意。”說完,他從袖子裡掏出個繡文錢袋。
項薄可沒打算客氣,伸手就接過來,順便看了看裡面,似乎也沒多少。
“咳咳,本官為官多年,但是沒有攢下多少。”袁天佑臉一紅。
甭說了,我聽得出來,你這是自誇清廉呢——項薄撇撇嘴,沒說什麼。
“項老弟,我那次去見恩師。他對你的評價可是很高。”
“哦?”項薄終於有了一絲興趣。
“他老人家說你跳出了大梁的律法,世俗的規矩,好像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
“他所言不假。”項薄心頭一驚,心想這夫子好厲害。
但他臉上毫無波瀾,只是澹澹說道,“這可不是誇。”
言下之意,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文化和世俗,跳出律法意味著不容於這個時代。
意味著他項薄是不受控制的,這對於統治階級來說,可不是件好事情!
袁天佑呵呵一笑,用手指捻這杯沿,“其實本官在這裡等你,便是想要問一句,你覺得為官者該為君,還是為民?”
“為民。”
項薄毫不猶豫。
沒有民哪來的君?
“既然是為民,那該如何做?才算是真正為民?”袁天佑這不是考校,幾乎是請教的口吻了。
項薄一愣,眼神眯成一條縫,顯然有些意外這位縣太爺居然會請教他做官之道。
這堪稱千古難題,一下將項薄給問住了。
為官之道,他著實不懂。
正在思量的時候,腦海裡忽然蹦出一句,將他亂糟糟的腦海給點著了。
好像是智慧的火花在碰撞,超越這個時代的思維噴湧而出。
他幾乎脫口而出,“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嗡!
對面的袁天佑忽的思想炸開,彷佛被帶入了另外一個時空,身體已經完全失重。
這一刻,他渾身的毛孔都立起來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他喃喃自語,反覆咀嚼。
第一句教他不事權貴,不畏強權,不怕悠悠之口,後一句便教他當以一顆虔誠的心去真心實意的為百姓做事。
“妙啊!秒啊!哈哈。本官懂了,徹底懂了!”他將這茶桌當成了公堂,忽然起身大手一拍。
茶攤的老闆被驚了一跳,袁天佑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但是他毫不在意,狂放恣笑。
忽然,袁天佑面向項薄整理衣冠,拱手俯身行一大禮,“多謝教誨!”
項薄無奈,這就悟了?
他以前就知道這話,也從來沒像袁天佑這般能悟出什麼大道理?
還是古人的理解能力強......項薄始終滿臉平靜,彷佛只是做了一件不可言道的小事。
................
城門外,
和尚和道士焦急的等著。
“喂喂喂,這項薄小友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呢?心上人都走了,他怎麼還不走?”和尚心急說道。
老道士開啟酒葫蘆灌了一口,抹了抹鬍子,“著啥急呀?天還早著呢!你要是著急,可以先先走啊!”
“你......”胖和尚一時無語,只得轉頭看向青城,“快點吧,祖宗,快來不及了。”
正午日頭高掛,溫吞的氣息遮掩不住即將到來的隆冬。
項薄邁著步子走了出來。
他依然有些猶豫,怕這寧科和尚還躲在裡面。
但是老道士拍著胸脯和他保證,那和尚必定已經逃出了青城,他也就信他一會。
畢竟,在捕捉妖氣這一塊,老道士還是在行的。
不過動起手來,可就一般般嘍。
所以他和和尚組了個隊伍,他負責尋妖,和尚負責輸出,老道士偶爾也會打打輔助。
至於效果嘛,在青城對付活死人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你可算是出來了,怎麼也不帶幾匹馬?”和尚抱怨著,盯著青年前前後後的看。
青年攤開手,做出無奈狀,“沒錢吶。”
“呃?我剛看見那縣老爺給了你一袋銀子。”老道士戳穿他的謊言,露出泛黃的牙漬,嘿嘿笑道。
眼神似乎在說,你不誠實......
項薄無奈,那點錢哪夠買馬的啊?
但他也沒打算解釋,轉口,“你們兩個不是要辦事麼?那就快走吧!”
“哦!”和尚應了一聲,下一刻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們有事情要辦?”
“不然你們來找我幹嘛?你真的以為我會信,你們和我在青城是巧遇?”
同樣被青年給戳穿心思,老道士厚臉皮嘿嘿笑著,“小事情,小事情。”
我信你個鬼——項薄吟吟笑著,腳下反而不動了。
一看這還了得,和尚頓時過來哄,“的確有事需要小友幫忙,路上說,路上說。”
項薄不動,看看老道士,老道士無奈,扯動臉皮,“熟人一場,幫幫忙。”
“那就走吧!將事情說給我聽......”
“那是自然!”
三人離開青城,朝著背面一路行去。
逐漸,
青城已經成為背影,縣令袁天佑站在城頭,目送三人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