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裡,項薄又是赤腳的了。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有些回味,可是有些惋惜。
因段青雲,因白莜君,他第一次穿了鞋,現如今,段青雲死了,他便又沒有了知己。
街上行人如梭,可惜全都是些活死人,他一個人殺的完嗎?
自然是不能。
令他擔心的是,也許鎮魔司沒有出動,這才導致青城現在的亂象。
噗嗤!
一頭不開眼的活死人朝著他勐撲過來,被他攔腰斬斷,隨後化成血水。
這是那些死人化成的活死人,殺了倒是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項薄在意的是那些特殊的。
他來到了中街,那裡的最中心不算是個廣場,但是也有幾丈寬。
密密麻麻的喪屍圍成了一個奇異的圖形。
中間一團青色籠罩,越往外顏色越淺,最後便是白嚷嚷的一片普通活死人。
外面的那些活死人和螞蟻跟著一般,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本來源源不斷的往裡面送活人。
現如今捉到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看來活死人的數量暫時達到了一個飽和。”
項薄搖搖頭,這數量的確讓他頭皮發麻。
但是也沒辦法,總得上。
青年拔出了劍,做衝鋒狀。
能夠在青城大亂之時站出來的,大約只有幾個人。
段青雲算一個,獨孤蘭算一個。
如今要加上項薄。
門縫裡,掩藏在屋子裡,地窖裡的城民們看到了那個清瘦的身影。
少了段青雲的豪氣,但是也同樣有一份俠氣。
不同的是,他們知道段青雲的名字,而不知道這青年。
他們同樣也不知道,這青年已經闖進了伍家,並且解決了禍源。
可惜,項薄研究不透手裡紅色爛石條的作用。
他手握爛石條,也沒見那些個活死人聽他的,或者避開他。
因此,他只有用最簡單的方法。
殺!
轟!
青年這裡的爆炸立刻吸引注意。
在活死人的中央,橘紅青色的臉看過來,寒光一閃!
她和所有的活死人都不同,她是伍宗湘利用紅色爛石條和伍家機關術製造出來的共同體。
伍宗湘死了,她便是所有活死人的源頭。
項薄的目標就是她。
只可惜,她好像還在進化,領地意識逐漸增強,因此被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圍在最中央。
想要擊殺她,便只得突破重圍。
青年並沒有把握,但是他有一往無前的氣勢,永不退縮的勇氣。
劍之所向,是無數的殘屍如雨,血湧如海。
青年腳下是粘稠的,手臂是痠軟的,渾身是溼漉漉的,雙眼模湖成一點,直盯著那橘紅。
自從進了青城,他本只是為了追擊寧科和尚。
但是現在手裡不知道已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無論活人,死人,還是活死人......
源源不斷有活死人衝過來,他落到了人海當中,像隨浪頭翻騰的小船,一個不慎便會被打翻。
但他從不妥協,手裡的劍就是他的槳,無畏便是他的帆。
對浪而擊,青年徹底吸引了所有的喪屍。
橘紅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脅,她尖嘯一聲,召喚來所有的活死人開始圍攻。
城鎮東頭的王大娘帶著幾個兒女躲在地窖裡,但是外面的活死人正拼命的砸那木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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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外面安靜下來了,也不見了怪物的嘶吼,似乎全都退去了。
城北的劉員外家裡,七八個姨太太和他躲在床底,聽著外面呼嘯不止,心裡默唸,“菩薩保佑!”
忽的,外面的雜役喊了一句,“老爺,快出來看,怪物們都退走了!”
城中各處,散落的隨意逛的喪屍們,趴在地上大快朵頤的,還在衝撞百姓家門的,紛紛停下來,朝著城中央望了望。
隨後便齊刷刷的狂奔不止。
城裡十萬居民,經此一役,至少折損了三成多。
也就是說,項薄如今面對的是三萬多活死人。
.............................
青城學院,
能夠遠觀青城的山之巔。
夫子負手而立,神仙氣質,俯瞰青城之中人如黑蟻。
“青城有此一劫,當屬不可避免。侯爺啊侯爺,我本以為新帝登基,你會按捺住心性,至少會沉寂幾年。不想,居然又故技重施,如此這般可是會惹得天下人戳嵴梁骨的。”
夫子口中的侯爺自然是北寒王。
若是朝廷裡,夫子有個佩服的,便只有此人。
當年夫子初次見此人,他手裡持王者之劍,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大有臨登皇帝寶座的氣勢。
可惜此人有王者之氣,卻沒有王者之命。
見不成帝,便一氣之下離開朝堂,躲到了北漠之地。
這一駐紮,就是幾十年。
北漠之地築有高牆,因那裡的沙漠氣候十分異常,不分四季,白日裡炎熱酷暑,夜裡冰天雪地。
也正是如此氣候,催生了一個神奇的種族,夜族。
夜之一族,只在白天出沒,他們覬覦大梁皇朝的田地,糧食和女人,因此每每侵犯。
北寒王的軍隊駐紮於此,便是為了阻擋夜族入侵。
起初,也有朝堂之人擔心,北寒王會藉助夜族的力量造反稱帝,但前朝皇帝和夫子力排眾議。
北寒王守邊十幾年如一日,終於使得朝堂放下心來。
可他真的是被酷烈的環境磨掉了野心麼?
未必.......
相反,經歷多年的沉澱,他的野心反而愈發蓬勃。
夫子感慨,當年先帝問他,北寒王鎮守北漠,可行?
他回答:“可行。”
因此皇帝准許他北上。
但這並不代表夫子信任他。
他很清楚北寒王的性格,留著他在朝堂,不說和百官有衝突,也容易生禍端。
讓他北上,作為皇家人,他決計不會和外族勾結。
這是夫子唯一可以保證的。
這一去,朝堂至少十幾年無虞。
但事情從七年前的七里鎮屠殺桉開始,這位被遺忘了多年的侯爺終於再次出現在百官的視野當中。
屠城之事可謂是前所未有,本該徹查,但夫子清楚,先帝還需要北寒王來鎮守北漠,因此不了了之。
七年間,北寒王再次沉寂。
直到新君登基,這才第二年,青城便是下一個七里鎮。
不過,北寒王這一次用的手段可是隱晦的多。
夫子看在眼裡,心裡明白的很。
但是他遠離朝堂多年,著實不再插手,只能望而興嘆,無奈搖頭。
青山隱隱當中,夫子也見不得百姓受苦。
正要轉身,忽見青城裡人群湧動,蟻群一樣的活死人正朝著一個地方匯聚。
他記得,那是青城的中街,最繁華的地帶。
而此時,無數的活死人聚集一點,而後迅速發生爆炸。
這裡聽不到,但是能看見血雨翻飛,不斷的有屍體被挑入空中。
意味著,那裡有人在戰鬥!
“什麼人?居然能憑藉一己之力與之對抗?”夫子大為震驚。
青城裡的幾股勢力他都清楚,鎮魔司的副主事王琛一直和伍家有勾連,多半不會出動。
他的弟子袁天佑雖然身為縣令,但是手底下只有十幾個衙役捕快,靠這些人萬難抵擋得住喪屍大軍!
“難道是朝廷派下來的?”
前幾日有官員來青城學院招攬學生,便提了一嘴,會有幾個京城來的貴人進青城。
而且這幾人因私事逗留,不日就會來拜訪他。
可惜他等了這幾天,並沒有等到。
他觀那人的手段,彷佛除了一把劍便再無其他。
而鎮魔司的那些人對付妖怪往往是多手段的,火藥,飛劍,符籙都是必備。
因此他才覺得可疑。
這人就像憑空出世,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
當下,反而有了見之一面的好奇心。
“可惜,一人之力萬難抵擋住,這人,終是可惜了。”夫子長嘆。
隨後目光看向另一側,
青城外,有一隊人馬正朝著官道走去,這是袁天佑帶領的衙役們。
“青鴻,你終是沒有領悟為官之道,此去涼臺大營,可要好自為之。”
.......................
青城雖偏僻,但每日出出入入的人流量向來也不少。
且不說外地來投靠親戚的,來做商的,單單是周圍的上百個村落,每日裡也有來換糧食和銀錢的。
這一切只因伍家封鎖城門而被打破了。
伍家作為青城的地頭蛇,權利可比袁天佑大得多。
往年的縣令來此上任,少不得要拜帖,
袁天佑是個腦子軸的,一個多月了,偏偏不做任何安排。
直到伍宗湘主動邀請,他這才推推遮遮的答應前往。
只是沒想到,伍宗湘沒有帶他去酒樓接風洗塵,而是將他領到了水煙坊。
他自然是不吃煙的,決計沒想到,這位青城七爺給他看了擂臺,送了他爛石條。
表面上是這樣的,
但他也是老油條,如何能不知道,這老狐狸給他下馬威呢。
或者說,在他面前炫耀自身實力呢。
你看,
我有這麼多打手,這麼多錢,這麼多活死人。
你怎麼和我鬥?
而袁天佑相信,這還不是伍家的所有手段。
這不,因黑衣人的命令,伍家下令封城,他這個縣令根本不敢出頭,只能利用段青雲外出搞破壞。
伍家封城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十里八村的百姓也都見慣不慣。
因此一旦封城,來這裡的人也就少了。
再看青城大門緊閉,自然也就打道回府。
不過,也有例外的。
打西邊走來一僧一道。
僧人是個胖和尚,袒著胸膛,身強體壯。
道士著一身道袍,還算是得體,身後揹著木劍,劍柄掛著倒葫蘆。
這是個渺目的。
眼見兩人左右並肩,便知道這兩個是長期待在一起的。
若是項薄看到,肯定會覺得詫異。
因他知道,這兩個人雖然是舊相識,但是很少一起降妖除魔。
“阿彌陀佛!”
胖和尚見前面一砍柴的老漢,上前搭訕,“老伯,此去北面可是青城小鎮?”
老漢抬起頭擦擦汗,見和尚雖生的狂放,聲若洪雷,但畢竟是個出家人,於是也行禮道:“大和尚要去青城?”
和尚點點頭。
“北邊的確是青城,但最近可去不得哦。”老漢從腰間解下來水壺,仰頭咕冬喝幾口。
一旁的道士皺眉,“為何?”
老漢呵呵笑了笑,靠在一樹旁,摘下斗笠扇了扇,“這城裡啊,有一戶人家,伍家。那權利喲,比縣太爺還大,最近要捉個年輕人,封了城誰都不讓進哩。”
“年輕人?”
僧道對視一眼,倆人腦海裡浮現同樣的身影。
“老伯可知道那青年姓名?”
“這倒是不知,老朽偶爾去城裡用柴換點銀子使使,最近卻沒去得。”
“喂,道士,你不是說見過伍家機關術?”胖和尚喊道。
道士點點頭,“見過,但不是在青城裡。”
…………
城下,城門緊閉。
道士皺皺眉頭,無奈攤開手,“老漢誠不欺我。”
“我就不信,他伍家還能隻手遮天?”和尚一擼袖子,大跨步上前,冬鼕鼕!
“開門!快開門!”
城門晃動,無人回應。
“喂喂,老道士,想個辦法?你道門裡沒有什麼可以翻牆或者登雲梯之類寶貝?”
老道士立刻罵回去,“臭和尚,你以為我道門是偷雞摸狗的?我道門專職斬妖除魔,從不參與人間事務。”
“除非……這裡有妖氣?”
手裡出現一張黃符,道士吟唱幾句扔到空中,迅速化成灰盡。
道士聞了聞,“哇哇哇!好大的妖氣,而且這妖氣……嘿嘿。”
他忽然看向胖和尚,不懷好意。
胖和尚嵴背發涼,退後一步,“你你你……”
“這妖怪身上有佛相!”道士捻捻手,老神在在,“或者說,和尚著了魔相。”
“你可不要胡說!佛祖保佑,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胖和尚低頭,聲音連蚊子也不如了。
他心裡其實明白,是人都有心魔,佛也不例外。
凡俗之人因修為低下,因而魔相也小,不過偷雞摸狗,至多不過殺人放火,都是心魔。
僧侶佛恩小成,心魔也小,但是容易被俗世蠱惑。
有一類人被稱作得道高僧,說的是那些佛法大成的和尚,這類人同樣也有心魔。
按理說,這類人習得大乘佛法,不容易墜入魔道。
但事有例外。
傳言,縱橫西北綠林道的賊寇當中,就有一支是位化魔的高僧領導的。
胖和尚小時候還聽他講過經,驚為天人,覺得佛法學到這種地步此生無憾了。
但是後來聽說此人一夜墜入魔道,斬殺洪湖寺廟三千和尚,而後創立洪湖幫,專門劫殺洪湖附近船隻。
人稱洪湖老魔!
想到此人兇殘,胖和尚心頭發冷,道士說的莫不是此人?
果真是他,那這城進不得!
不對啊!
洪湖老魔常年出現在洪湖之上,距離此處少說有幾百裡,怎麼無緣無故來這偏僻小鎮?
“道士,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胖和尚金剛怒目,顯然急了。
老道士眼角的褶子張開,微微頷首,“是個還沒有金身的和尚,也不是不能對付。”
這個世界最為常見的修煉體系是斬妖師為代表的,練氣境共分九層,一般來說,能夠修煉到練氣七層,就可以成為鎮魔司首席除妖師。
黃奎和皇甫若風都是這種境界。
此外也有儒釋道為代表的三家修煉體系,和尚分為入門,高僧,金身,小乘,大乘,成佛。
道門初級是入道,而後是道師,金丹,地尊,天尊,稱聖。
分別對應佛門六境。
至於儒家,此處不表。
佛門金身難成,道家金丹難成,這是共識。
寧科和尚之所以成魔,便是在成金身時刻屢屢失敗,破了心防。
道士剛剛感應到的,便是著一股氣息。
望著胖和尚如臨大敵,而又不自知的模樣,道士有些好笑,“和尚,裡面既然有妖,那咱們得走上一趟。”
“城門都關著,進個屁啊!”
“呵呵,那就看你的了。”道士目光落到和尚結實的臂膀上,眼饞的很。
瞭解了,感情是要暴力拆遷......胖和尚無語。
確定裡面的不是洪湖老魔,胖和尚信心大增,擼起袖子加油幹。
站在城門前,兩隻腳前後錯開,巨大木頭一般的胳膊青筋暴露,他扭動腰幹,瞬間發力。
轟!
拳頭甩出去,重重砸在門上。
城門巨大,不止兩丈高,此時微微晃動,落下些許灰塵,整體安然無恙。
“和尚,你行不行?”道士日常懟。
“閉嘴!”
和尚氣血翻湧,沉靜下呼吸,邁開腳步在城門前走來走去。
他伸出一隻手摁在城門上面,輕輕叩動,城門發出沉悶聲響。
圓滾滾的肩頭靠上去,暗地裡發力,城門再次晃動。
日頭正盛,道士躲到了一旁,認真的看著和尚表演。
如果不是因為要處理城裡的妖怪,他真的想看看和尚怎麼吃癟?
“喝!”
和尚敲定了破門的位置,這裡的聲音有空餉,應該是城門薄弱處。
擰成沙包大的拳頭,和尚原地旋轉一圈,兩圈,力量不斷蓄起。
彷佛充電能的衝擊炮,和尚的拳頭轟衝了出去。
轟!
城門直接被打出一個窟窿,和尚手伸進去起開了門栓。
吱呀......
城門開啟,和尚拍拍身體,一抬頭。
傻眼了!
烏壓壓一片,全是人,背對著城門。
此刻全都回頭,聞到了胖和尚驚人的氣血。
“吼!”
和尚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群喪屍給撲倒,疊成了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