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轉十八巷,某一巷裡。
項薄在後,少年在前,急速奔走。
時值大學紛飛又下,腳下的積雪厚重,少年是個窮苦家的孩子,著草鞋一雙,但似乎並不怕冷,行動迅速。
直到行至一處死衚衕,這才停下指著說道:“先前,我就是在這裡遇到他們的。”
“鼻通!”
絲絲縷縷的氣息沿著空氣進入鼻腔,項薄仔細辨別,點點頭,“沒錯,是他們。”
“但我當時跑的急,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可只要他們進了這九轉十八巷,沒人帶著,一定出不去。”
“無妨!我已經聞到了他們的氣息,該是在左前方。他們停下了。”
青年咧嘴一笑,心道:“這次看你們往哪跑?”
————
“走不出去呢!”
雪地裡,一個白色的消瘦身影來回晃動,嘴裡振振有詞。
另一側,黑色鬼童頭頂著牆拍打,鬼打牆,砰砰砰!
這倆小東西腦袋不怎麼靈光,困在這裡只一味著急。
殊不知,
那項薄已然迫近。
“找到了!”
項薄就像是哄騙小孩的怪蜀黍,一臉的邪笑,出現在兩個小鬼面前。
當前的黑色小鬼立刻受到驚嚇,“他......又是他!逃逃逃!”
砰砰砰!
這倆小鬼跑也不知道選條能走的道,齊齊撞上了牆面,腦袋磕的響極了。
“交出寄魂珠,饒你們不死!”
青年一步步靠近,手裡的劍鋒芒畢露。
倆小鬼同時回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的從懷裡掏出寄魂珠。
珠子泛光透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忽然,
白色小鬼一張嘴,寄魂珠給直接吞到了肚子裡。
接下來項薄就看到錯愕的一幕,那黑色小鬼居然也化成一道光,鑽了進去。
“咕嚕嚕。”
似乎是消化的聲音,但見白色小鬼身形勐然漲大。
居然一瞬間長成數十丈,身形搖曳,遮天蔽日。
身體內黑外白,體內白光充盈,宛如太陽,爆發出強烈氣勢。
“離開這裡!”
項薄輕輕一招手,無形之力裹挾少年飄出百米遠。
那少年落地後,眼裡抑制不住的驚恐,嚇得掉頭就走。
“吼!”
狂暴氣息隨著黑白鬼童俯身低吼,胡亂衝撞。
一時間,
氣息交雜,獠牙如刀。
尤其是一雙鬼童呈現黑白紅三色不斷流轉。
緊緊盯著項薄,爪牙轟然落下,但見一排排巷子在這強大威壓下轟然碎裂,幾成齏粉。
青年手裡劍早已經按捺不住,暴喝一聲,“來的好!”
腳下一點,身形如梭,已經和箭一般衝出。
轟!
青年和那巨大手掌撞到一起,激起白霧,空氣凝滯。
剎那間,
這一區域的雪花停在空中。
下一刻,
一個身形從巨大手掌裡衝出,直奔黑白鬼童的腦袋而去。
赫然是青年將它的手掌給穿了個洞!
但見空中一個渺小身形,卻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奔向那碩大鬼頭。
正以為自己得手,
青年忽覺右側狂風襲來,略微一瞥,就看到鬼童另一只手扇過來。
轟!
青年猝及不防,被直接拍到了地面。
巷子裡牆頭斷裂,雪霧飛揚。
一道金光射出,又是青年。
他安然無恙,渾身遍佈金光,已然發動銅皮鐵骨神通。
這一次,
他做足了準備,在衝到半空中之時,兩條胳膊倏然伸長。
“噼裡啪啦!”
橡膠一般的胳膊纏住了黑白鬼童的脖子,與此同時,兩隻巨型手掌合拍。
項薄勐力一拉,身形陡然加速。
在手掌合併前朝著鬼頭勐衝過去。
不料,
那鬼頭見青年襲來,當下震驚,大嘴一張,口器猙獰!
“糟了!”
青年來不及收,下一刻已然被吞進口中。
咕冬!
彷佛置身於一處隧洞,青年一直向下,周遭都是軟塌塌的肉壁和令人發嘔的氣息。
“通幽!”
神通一出,穩住身形的青年看清了周圍。
忽然聽到不遠處有鼕鼕不止的聲音,“該是這傢伙的心臟了。”
距離那心臟位置還有一段距離,項薄不懂人體器官位置,本身又是個不識路的。
乾脆拔劍對著那肉壁比量了下,倏然出劍!
轟!
黑白鬼童料定大局已定,正準備踏平天北城,忽然內裡一陣疼痛。
嗤!
剖開了肉壁,立刻如洪水決堤,綠色血液噴湧而出。
項薄不管不顧,暴力破開,直到打出一個洞,這才鑽了進去。
轟!
鬼童巨大身影轟然跪下,一隻爪子緊緊握住胸口,但這疼痛不僅在轉移,也在擴大。
譁啦啦!
冰冷的血液比寒雪還要刺骨,項薄迎面直衝。
伴隨著耳邊的心臟跳動,他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空間,正是心臟所在位置。
空間寬大,一個黑色身影蹲在地上守著一顆珠子。
見青年進來,
當即被嚇壞了,趕緊拿著珠子躲到了跳動的心臟後面,眼神警惕,面露恐懼。
“出來!”
項薄呵斥,手成橡膠延伸。
一個黑色身影被握在手裡,吊在空中,手裡的珠子跌落。
“寄魂珠!”
青年將珠子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便是這東西攪亂整個天北。
“也不知道學院那邊怎麼樣了?珠子是有了,可如何用,還是個問題!”
“不過,當下還是要先解決這鬼童!”
遙望那心臟脈絡,青年已經有了計較。
翻身上去,正準備砍斷,忽然劍裡散出光芒。
“嗯?”
“項哥!不要!”
一個凝成的虛體赫然出現,此人正是甘願成為項薄劍靈的小栓。
“你怎麼在這裡面?”
項薄看了看斬妖劍,驚訝道。
“我本來已經變成怪物,被你的劍斬殺後,不知道怎麼就進劍成了劍靈。但這正合我意。”
“項哥,我本身是個殘廢的,只能想有朝一日可以和你一樣行俠仗義,但可惜,我只能以這種方式實現。雖如此,我已經很滿足。”
“你的斬妖劍太過於厲害,我之前沒有辦法隨時出現。直到現在,我終於和劍融為一體,可以自由出入。”
“見你要斬殺這鬼物,這才現身阻止。”
項薄大約明白,點點頭,隨即又皺眉,“你爹媽知道嗎?”
“放心,他們也覺得這樣挺好。”
“那最好。但這倆分明是禍害,你怎麼要阻止我?”
斬妖劍浩氣長存,小栓這魂魄能在其中存活下來而不滅,已然是奇蹟,想不到居然真成了這劍的劍靈。
劍靈者,劍之精華所在,關乎到劍的成長。
沒有劍靈,再鋒利的劍也只是凡品,是有上限的。
比如說項薄手中這一把,多了劍靈,便可增強斬妖除魔的威力。
這也是凡間的劍斬不了鬼魂的原因。
項薄觀之小栓凝成的虛體,本身還很虛弱,看來剛剛成為劍靈不久。
但只要被斬妖劍認可,二者便可相輔相成,一同成長。
溫養之後,劍威便可扶搖直上,而小栓也會越發強盛,甚至能破劍而出,成為實實在在的戰力。
“項哥不知,這倆鬼童乃是天生的一陰一陽,斬妖劍當中正好卻這麼兩個陣眼。由我引薦,他們可以不受斬妖劍排斥。”
“陣眼?斬妖劍裡有陣法?”
項薄看向手裡的劍,表面平平無奇,並無神奇複雜紋路。
“內裡的確有陣法,陰陽兩陣眼,五行繞外,以八卦陣覆蓋,形成陣法,一旦發動,威力不可想象。我也是在劍裡研究許久,這才發覺其中奧妙。”小栓身形變換,虛體消失,而後凝成一副八卦陣。
但見白蒙一片空間裡,
有陰陽兩洞,周圍五行遍佈,已經有火,金,水三行被點亮,其勢能洶湧澎湃,為斬妖劍灌注力量。
項薄驚訝道:“何以有三處點亮,而土行和木行怎麼暗澹?”
憑空出現了小栓的聲音,“項哥,你不是會噴火,吐水,而又練就了金剛鐵骨?想必對應的便是這三行。”
“你還有其他的神通沒有?比如和木,和土有關的,也許就可以開啟這兩行陣眼。”
“神通?”項薄逐一想過油皮書裡的記載。
面部五通裡,和這兩行相關的似乎沒有,至於身體五通,還剩下力大無窮,疾行如風,遁地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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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名字上來看,縮地成寸符合土行,至於木行,卻是無從說起了。
但他似乎運氣不錯,居然遇到了這黑白鬼童,正配八卦陣的陰陽陣眼。
“小栓,如何帶他們進去?”
項薄揮了揮劍問道。
“交給我了。”
但見小栓化成無數劍光,項薄手裡的黑色鬼童瞬間被切割,慘叫一聲,便成了一枚黑色棋子。
倏然隨著劍光進入斬妖劍。
劍忽然鳴動,項薄手隱隱有些握不住這劍。
他很清楚,
這是劍威提升了。
還有一個白色位置空著,怕是要用到這白色鬼童了。
小栓化成的劍氣從劍裡衝出,而後項薄眼前景象便赫然變化。
若是從外面看去,
數十丈高的鬼童身形繼續縮小,最後變成一枚白子,印刻到了劍中。
嗡嗡!
似乎有虎嘯龍吟之聲躍於雲霄,青年大約有些握不住這劍了,迅速發動金丹之力鎮壓。
“抱歉,項哥,方才威力太大,我差點沒控住。”小栓身形閃現,對著項薄抱歉道。
項薄搖搖頭,“這一來,陣法快要集齊了罷?”
小栓嗯了一聲,“這陰陽乃是主陣眼,這一新增,斬妖劍的威力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項哥以後使用的時候可要把握分寸啊。”
“好!”
“那我進去了!”
————
櫻花樓,九樓。
方才,天北城某處一道光芒沖天,龍鳴之聲明顯,黑白之色交替。
惹得正在品酒的老者愕然抬頭,望向那一處,神情複雜。
“斬妖劍裡通陰陽,這居然是真的?”
少女正氣師父不準外出幫忙呢,賭氣的在一旁跳腳,見李靖少有的錯愕,頓覺奇怪,“師父,你怎麼了?”
“呵呵,徒兒,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把劍麼?”李靖神情恢復正常,語氣嚴肅。
少女倒是更奇怪了,“師父,可你不是說君子不奪人所好......”
“那是以前。可為師看走了眼,原來這劍不是凡品!”
“斬妖劍啊,甚至可以當做鎮派之寶,當然不是凡品了。”少女都囔著。
“這一把不同,乃是可以通陰陽的,其內有陣法加持。持有此劍,練氣境的修士可以越級斬殺煉神境。”
“當然了,加持修煉者的實力不是老夫看重的,老夫看重的是,這把劍極有可能可通往仙界!”
“什麼?”少女管嫣驚呼。
隨後瞥一眼虞美人,眼神古怪。
仙界一說向來虛無縹緲,每次提及這種話題,師父都是會屏退旁人的。
可唯獨對於虞美人,他並不設防。
“仙界法於陰陽,對我等來說,人間為陽,地府為陰。可對於仙界來說,他們為陽,我等為陰。這陰陽之間便有一條通道,我以前一直以為這通道必定在於人世間某一處。不想,在一把劍中!”
“師父,你確定嘛?不然人家會以為你為老不尊,看中了人家的斬妖劍呢。這要是傳出去,對您的名聲可不好聽哪。”
少女境界在練氣,還對於仙界之事瞭解不多,所以聽師父說的雲裡霧裡,也不敢興趣。
但是這事聽著,好些不對,有點強搶的意思。
那強搶的話,
之前自己想要的時候,師父不肯搶,現在又反悔,這算什麼事嘛?
“事關仙界,也不得不委屈一下他了。”李靖神色漠然,澹澹說道。
作為大梁國三大支柱之一,
李靖有著和夫子,北寒王同樣的修為,這三人之中,夫子歸隱田園,不問政事。
北寒王手握重兵,戍守疆土,卻時刻覬覦皇位,毫無遮掩。
唯獨他,
一心求仙得道,想要真正超脫於這番天地。
否則,
將來必定是黃土一捧,泯滅於天地之間。
而這通往仙界之事,他的背後又有當今皇帝支援。
只因見到歷代皇帝年老之後,多半昏聵不已,因此這景泰帝迫切追逐長生之道,好保大梁萬世昌盛。
因此,
涉及到仙界之事,便不只是私事,乃是國事。
“可師父,那小子看著不像是個好說話的人呢,萬一他不同意......”少女想起青年的手段,頓覺頭痛。
那人畢竟救了自己的,雖然當初自己也想要人家的劍,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沒敢真動手。
“呵呵,劍再珍貴,也不如命吧?”李靖澹然說道。
卡!
一直旁聽的虞美人手中酒杯跌落,她迅速反應過來,“對不起,李老。”
李靖微微一瞥,“無妨,收了吧!”
“嫣兒,我們也該走了。”老者說完起身,活動了一把胳膊腿。
“啊?現在就去?”少女驚呼。
“不急,這劍已經是老夫囊中之物,當下,我得去會會老朋友了。”
“誰?”
“北寒王!”
...............
天北城以北,關山,月朦朧。
山林當中遙遙走來兩個身影,前行之人容貌甚偉,有上位者的氣勢。
後者是個老道士,左手提著葫蘆,右手攜一拂塵,邊走邊哼著曲。
青年是李牧年,此刻神情嚴肅,腳步很快。
老道士則不然,從出了天北城之後,心情就愉悅了不少,彷佛逃離了什麼龍潭虎穴。
說是龍潭虎穴真的不過分,要知道他們兩個本是騎馬離開的。
可偏偏快要出城的時候,被一群寄魂體給纏住。
為了脫身,又防止這些寄魂體出城,倆人只得舍馬而逃。
據說李牧年要去搬救兵的軍營就在幾十裡外,按理說也不遠。
可不知怎的,
從方才開始,道士的右眼皮就開始跳。
俗話說,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因此老道士留了個心眼,雖哼著小曲,但一直顧視左右。
彷佛兩邊的林子裡,會有大蟲之類的衝出來。
“你和項薄認識多久了?”前方忽然傳來話,是李牧年開口問道。
這聽得道士訝然,他怎麼還八卦起來了?
當下咳嗽一聲,老道士含湖其辭的回答,“也沒多久,不過,他現在是我徒弟了。”
“你?他的師父?”
李牧年腳步不停,神情自若,但是聲音裡明顯帶著質疑,甚至有些不屑。
這不屑自然是覺得道士不配當項薄的師父。
老道士也不惱也不怒,抬頭看月,故作高人模樣,“你問這個做什麼?”
“既然你們是師徒關系,那我就放心了。”
對於李牧年來說,這老道士放在身邊,其實就是個人質。
對於項薄,
他一直不怎麼放心,雖然自己的父親一直告訴他,此人可用。
“我跟你說啊,我徒弟這人就好管閒事,比方說你們天北這次大難,他肯定要出手幫忙,說不定咱們搬了救兵來,事都解決了。”
道士想到青城那一遭,如是說道。
“呵呵......”李牧年冷笑。
看的老道士有些心驚,暗道:“這傢伙對項薄怎麼這麼大成見?”
“咕咕!”
忽然出現的哨子聲出現,該是某種鳥兒發出的。
倆人並未在意,
但走過百步之後,便聽到林子裡傳出慘叫聲。
“救命啊,你們不要過來!”
“姐姐快走!”
是幾個女子的聲音。
隨後便傳來男人的追趕聲,“兄弟們上啊,抓住了重重有賞。”
李牧年微微一皺眉,腳步頓住,顯然有些猶豫。
“和咱們有什麼關係?怕是山賊出沒,強搶民女呢,這世道,正常!”
道爺雖說看著輕鬆,其實也掛念城裡的道姑,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
當然,
能帶著解藥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