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和這北方的區別就在於氣候溼潤的多,有這樣一句諺語。西風烈,北漠寒,南方雨,東海仙。”
“南方的雨是一大特色,陰雨綿綿的天氣多過晴天無數倍。還記得道爺我曾也生在富庶人家,家裡有著幾個姐妹。”
“可惜,後來因戰亂而家道中落,家裡人四處走散。道爺我運氣好,得了一道觀的老道士為恩師,自此也算是衣食無憂。”
“後來師父死了,我便下山謀生,到過川甸一帶,走過北漠,見識過東方的仙島,也體會過中州朝都的盛世。”
“一路走來,道爺我受人追捧過,也得罪過大人物而被打落境界,享受過,也心痛過,該經歷的基本都經歷了,此生算是無憾。”
老道士娓娓道來,簡單的說了自己的平生,語氣波瀾不驚,彷佛又是自言自語。
“可惜,道爺我死在這,道姑的毒怕是解不了了。”
事到如今,這怕是他唯一擔心的。
項薄聽著老道士追憶過往,也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父母音容浮現,似乎已經很模湖了,唯有看油皮書裡的照片才能想起來。
至於這一世,他沒啥親人,也沒啥掛念的。
哦,
好像有個叫獨孤蘭的小姑娘,她的情感熱烈而奔放,令自己招架不住。
也許她還在京都等著自己,可項薄這一刻全然忘記他的承諾。
只繼續擦拭手裡的劍,聽著老道士講述平生,這也是一大快事。
“道爺,道姑的事情你放心,待會我就是拼了命也給向李牧年拿到解藥。”老道士的話本來很是平靜。
到了最後,慢慢的有些傷感。
一種低落的情緒在倆人中間瀰漫。
項薄不喜歡這種感覺,老道士是為了道姑,而他是為了獨孤蘭。
他並不排斥兒女情長,但此情此景,實在是不適合氣氛低沉。
馬上就要生死大戰,當戰意盎然,當一往無前。
所謂的兒女情長這時候即便顯的彌足珍貴,但也得放一放了。
“好,我信你。”老道士笑了笑,對於青年的話,他一直都放心。
忽然,
樹頭上落下一片枯葉,這是這棵樹最後的倔強了,此刻也終於抵不住寒冬的侵襲。
本就被風雪摧殘的落葉一落地便碎成了渣渣。
老道士忽然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對著遠處努努嘴,“看,誰來了?”
遙遙看過去,一駕馬車停在大街對面的衚衕裡,釵頭鳳,紅袍一身的虞美人正掀開簾子朝著王爺府張望。
項薄微微皺眉,“這是我的錯,不該讓她來看這熱鬧的。”
和其他人一樣,
這虞美人的身前左右也有惡鬼纏繞。
老道士笑了笑,“人各有命的,當初我救了她,沒想到她現在成了櫻花樓的花魁,可謂是人生無定勢。”
“就說這女人,不過是想要給自己找個歸宿,總得關注一下自己未來的兒媳?說不得可以結個善緣。”
“她是存著這樣的心思麼?”這就涉及到王爺侯府的後院家屬之事,項薄對於這些並不很懂。
老道士卻開啟了話匣子就一直不停的說著,“我想,李延鳳只要活著,她就有一席之地。可若是李延鳳不在了呢?這李牧年會留著她?呵呵,我看未必。”
這一點,青年是同意的。
李牧年不待見虞美人是眾所周知的。
緣故只怕是因為虞美人和自己的娘有幾分相似,而這位小王爺誤以為城主移情別戀了罷?
“話說,咱們這就要拼命了,那和尚怎麼辦?”
胖和尚帶來的那些人死了不少,這兩天他光顧著去超度了,也不見蹤跡。
也不知道今天過後,
還能不能再見到,老道士忽然想起來就問道。
青年搖搖頭,“別讓他來了,這裡的情況咱們還不清楚呢。”
“你倒是心善。”老道士忽然正色道:“項薄,待會打起來之後,你別想著護我老道,儘可能的多斬殺妖魔,明白麼?”
“你要知道,你殺的妖魔越多,死的人就會少一些。更何況,道爺我有這葫蘆,死不了的。”
漸漸的,
道爺的話題轉向沉重,彷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項薄咬咬牙,目視前方,“我不會的,你放心。”
“呃?”
..................
“師徒倆”在這裡談論生死,各自等著豁出去性命。
為了保證最佳的戰鬥狀態,各自情緒上頭,一股子熱血含在嘴裡。
就等著婚禮出現變故!
但,
蒼天不負好意。
倆人等了一個時辰,什麼都沒有發生。
裡面的婚禮細節許是還在走,可一切都順利的理所當然,令倆人漸漸坐不住了。
“項薄,也許傳言有誤,還等嗎?”老道士問道。
“等!”
周圍的百姓都沒有離開,惡鬼也都在,數量甚至越發的多了。
項薄毫不猶豫的回答。
無奈的道士只得由著他。
兩個時辰過去了,接近傍晚。
婚禮似乎已經接近尾聲,因王府裡的熱鬧漸漸消寂,也有不少人開始離開。
到了日頭終於消失在天際的那一刻,
寒風乍起......
百姓們的熱鬧在這一刻忽然結束,禁不住寒涼的天氣,多數人開始收拾離開。
來的快去得也快,
譁!
猶如秋風掃落葉,最後只剩下了些許的幾個人在打掃這一片狼藉。
青年一心赴死的勇氣最終消散於無,看著眼前的空曠,有些無奈。
他都已經豁出去命了,結果就這?
心裡不免空落落的,但他忽然笑了,“還好!”
他為自己的直覺不準而慶幸。
這時候,
老道士再次問了一句,“這下可以走了吧?”
他方才看了一下,那些湧出來的惡鬼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了,這似乎意味著一切都不會再發生。
既如此,
他們兩個也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
青年雖然覺得慶幸,可是李牧年的話言猶在耳。
這場婚禮本就是用來引蛇出洞的,可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豈不是意味著李牧年他們父子倆的計劃破產了?
他甚至搞不清楚,
這李牧年到底是真的想想要娶姜荏鳳,還是只是利用一下?
算了,
這都和自己無關。
青年終於站起來,伸展一下有些僵直的腿腳,將手裡的劍重新放回劍鞘。
“走吧!”
“好嘞。”
雖然這場災禍沒來,可道士卻像是生死走了一遭。
畢竟,
等待死亡是相當漫長而又痛苦的。
然,
就在兩人的影子從樹下延伸出去的時候,一道雷聲炸響!
是王爺府方向,
從天邊來的一道寒雷噼下來,砸中了某個屋頂,直透進去。
轟!
整個王爺府瞬間沸騰了。
————
從姜家出來,
姜荏鳳已經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期間只是喝了些不墊飢的酒水,象徵性的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喜餅,隨後就再也沒機會弄些吃的。
李牧年雖然來晚了,但總歸是來了,因此婚禮照常進行。
雖然持續了幾個時辰,好歹是順利的走完了所有流程。
而她現在,
就在這房間裡等待著。
因這紅蓋頭,她只能看到房間裡的搖曳燈火,聽著外面傳來的喧鬧。
“你在嗎?”
她又開始呼喚那個思想。
“在。”聲音依舊低沉,像是喉嚨裡卡了痰。
“今夜,我不想他碰我,你能幫我嗎?”姜荏鳳實在是難以接受和一個從未有過交集的男人有身體接觸。
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好!”
有了這人的保證,
她心裡鎮定了許多。
饒是自問一直都不輸於男子,可如面對李牧年,她依舊心裡緊張的很。
再加上肚子忽然又不爭氣,居然叫了起來,好在這房間裡沒人,令她不至於太過尷尬。
不對,
她腦袋裡的那個思想難道不算人?
她正想著,
忽然門被推開,只看見兩隻腳踩了進來,隨後便是門關上的聲音。
一股沖天的酒氣頓時遍布整個房間,令姜荏鳳隱隱作嘔。
那人走到了桌邊,似乎給自己弄了杯茶喝了下去,隨後便打了個嗝。
不消說,
這時候能走進來的,只能是她的夫君,李牧年!
李牧年的喘息聲很重,顯然有些醉酒,腳步也不怎麼穩當。
喝下那杯茶後,
腳步便跌跌撞撞的朝著這邊靠近。
透過紅蓋頭看過去,一隻手的影子正在抓過來,姜荏鳳心底裡忽然怒氣從生,“別碰我!”
她是鼓足了勇氣說這話的。
因她也怕得罪了李牧年,牽連了姜家。
第一次出逃是自己不懂事,欠考慮,這一次,她想忍耐,可還是沒有忍住。
抓過來的手半道停下來,李牧年就這麼看著眼前的女人,一直沉默。
若是姜荏鳳能看到,就知道此時男人的神情十分慍怒,臉色鐵青,彷佛下一刻就要爆發。
但這時,
咕嚕嚕的聲音響起,竟然是姜荏鳳的肚子響了。
這動靜本來不大,可因為倆人剛才的沉默使得空氣安靜下來,倒是顯得這飢腸轆轆聲太招搖。
慍怒的臉色忽然緩和下來,男人這才意識到女人一整天都沒進食。
姜荏鳳感覺男人似乎轉身過去了,不一會,從後蓋頭低下伸進一隻手,手裡捏著一塊酥餅。
這是一直放在桌上的,女人一直不知道。
見到這一幕,姜荏鳳頓時愣住了。
那白皙的手就在那裡,可她卻不敢去接。
因她實在是不相信,這男人會有這麼好心?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手腕晃了晃,示意她接著。
左右思量後,
女人終於伸出手去,修長的指甲在觸碰到了酥餅。
忽然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手,她忽然緊張起來,腦袋裡的那個聲音響起來,“我幫你殺了他!”
這聲音猝不及防,令姜荏鳳怔住了!
但她來不及反應,轟卡!
一道炸雷從房頂衝下,硬生生的噼中眼前的男人。
手裡的酥餅跌落,姜荏鳳勐的掀開蓋頭。
地上趴著一個男人,渾身著婚服,散發出焦湖的味道,顯然已經被噼死。
“為什麼?”
女人轉頭看向銅鏡,裡面投射出一個人影,她質問道。
那人影咧開嘴,陰森森的笑道:“我堂堂的無相魔要做事,何須理由?”
“無相魔?”
姜荏鳳自然不認識這東西,可聽到一個魔字,頓時明白。
這東西分明是利用自己殺李牧年,說不得還有別的企圖?
“你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此時的姜荏鳳猶如人格分裂,一會是驚恐,一會是陰怖。
那思想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而此時的王府外面已經有嘈雜的腳步聲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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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最先衝進來的,居然是李牧年!
女人瞬間懵了,繞著腦袋看過去,這才發現,地上躺著的居然是個陌生男子。
“給我殺!”
李牧年絲毫不拖泥帶水,一聲令下,身後的幾個人便上手了。
當前一個是個壯漢,可卻穿著偌大的肚兜,扎著兩個孩子般的沖天揪,滿臉的鬍鬚,唔呀呀一把鎖住姜荏鳳。
緊跟其後的,是個陌上人如玉的年輕公子,但下一刻卻露出燈籠一般大的巨口,一口將女人的腦袋給吞下。
另有兩個雙胞胎的童子,從肚子裡掏出金線,將姜荏鳳的兩條胳膊緊緊纏住。
“無量天尊!無相魔,今日你遇到老夫,算你倒黴!”
最後一人也是個道士,手裡提著一把青花劍,另一只手摸了上來,便有血液滲透到劍鍔的紋路當中。
“去死!”
這般熟絡的打法想必已經練習了許久,姜荏鳳渾身動彈不得,任由那道士的劍捅進了肚子裡。
譁啦啦!
隨著道士手腕抖動,女人瞬間被開膛破肚,下一刻,腸子流了一地。
“得手了?”
整個過程似乎出人意料的順利,李牧年當即覺得不可思議,甚至不敢相信。
“王爺,無相魔不過是魔業教一分壇使者,不足為慮,我們這般操作之下,必死無疑!”
那約莫四十的道士左手搭腕,一股青光順著劍身緩緩流進女人體內。
下一刻,
那書生向後一扯,姜荏鳳的腦袋波一聲被咬下,血如噴泉。
“搞定!”
卡察卡察。
書生一張大口用力的咀嚼,咕冬一聲吞下,隨即對著李牧年使了個眼色。
“童漢子,你放開吧,已經死了!”書生笑吟吟說道,舔了舔嘴角,甚是詭異。
李牧年見怪不怪,看向外面,“真的會這麼簡單?”
“當然不會!”
突如其來的一聲令屋裡的人汗毛炸開。
“誰在說話?道師是你嗎?”書生回頭問道。
中年道士聳聳肩,看向童漢子。
童漢子便是那戴著紅肚兜的壯漢。
“不是他!”書生忽然大叫起來,勐的盯著姜荏鳳,“莫非是你!!”
姜荏鳳腦袋都被吃了,如何還能說話。
可偏偏如此詭異,
“咯咯咯,你們這三腳貓的手段也想殺我?”
咕冬!
從姜荏鳳的脖頸處,忽然竄出一個肉球,紅色的,圓滾滾。
左右晃動之後,居然重新生成和姜荏鳳一模一樣的腦袋。
甚至長髮都一絲不差。
只是差了女人頭上的那些裝飾。
而此刻的長發落下來遮住腦袋,只露出左右各半隻黃色的眼球。
“姜荏鳳”緩緩抬頭,嘴角咧開,居然一直裂到耳根。
它盯著李牧年,長長的舌頭抻出來舔了又舔,“你居然想用這幾個妖怪來對付我?呵呵。”
“妖怪?”
李牧年愣住。
這些可都是他花重金僱來的能人異士,怎麼成了妖怪?
唰!
從姜荏鳳的肩膀裡扯出一隻白色的爪子,啪一聲捏住了那童漢子的腦袋。
下一刻,
腦漿迸裂,童漢子整個腦袋被捏爆,眼珠碎了一地。
“啊啊啊!”
他居然沒死,鬆開了姜荏鳳,身體在房間裡滾動,不一會便顯出真身,居然是一隻蛤蟆精。
“逃!”
中年道士喊了一聲,腳底立刻抹油就走。
但房間門砰的合上,黑色迷霧纏繞,那道士頓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僵住。
隨著黑色的濃霧形成實質的人形,那人形朝著中年道士腦袋一拍,
啪!
一個豬腦袋落到地上,這赫然是個豬妖。
“縮地成寸!走!”
兩個雙胞胎童子幾乎同時身形微頓,成一道劍光鑽進地裡,消失不見。
然,
慘叫聲不約而同傳來。
黑色的霧氣如沼氣一般湧出,兩具白色狐狸的屍體被腐蝕的只剩下骨架。
剩下的書生目光驚恐,這房間怕是已經被無相魔給圍住,想要逃是決計不可能的。
當今之際,
唯有投降!
噗通!
轟然跪下勐磕頭,“無相大人,饒命!我幫你殺了這個青年。”
說完,
嘴裡居然吐出蛇芯子,張開大口便要扭頭吞下李牧年的脖子。
不料,
它的脖子定格在那裡,倆眼球漸漸脫落,身體幻化成一條青蛇模樣。
李牧年此刻是完全懵掉的。
他目睹著眼前的一切,心中除了震撼和恐懼,再無其他。
自己怎麼也想不到,這些所謂的高手原來都是些妖怪,甚至還是些不入流的。
頃刻間便被這魔頭斬殺。
這一點,
李牧年其實誤會了。
這些妖怪至少都是八百年以上的偽大妖,實力強悍的很。
其中那道士甚至是千年的大妖,可它們面對的是無相魔。
這位和無頭業火地位相同,可實力卻天差地別的魔業教使者。
無相魔雖然掛著使者的身份,可真實實力卻甚至超過魔業教每一位分壇的壇主,這一點並不為人所知。
也是因此,
這些個妖怪全都輕敵大意了。
現在只剩下李牧年,無相魔打了個響指,周圍的那些妖怪屍體澹然無存,一團黑色霧氣纏繞住李牧年的臉,它冷哼一聲,“你想怎麼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