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百兩金子,項薄記得老道士曾經叮囑過,不要隨身帶了,以免被人惦記。
財不露白。
項薄犯了兩個大忌,第一沒有金子換成銀票,第二便是人前撒金子打賞櫻花樓的女人。
被賊人惦記好像也是合乎情理的。
於是,
他停了下來,將懷裡的一包金子扔在地上。
“都出來吧,偷偷摸摸的不累麼?”他開口說道。
巷子裡,門板後,屋頂上,能藏人的地方翻出幾個人影,個個五大三粗,面露兇相,是典型的悍匪模樣。
“青年,交出你的金子,讓你死的痛快點。”為首的大漢扛著狼牙棒,一隻眼被遮住,剩下的那一隻瞪著項薄。
“果然是悍匪。”青年微微皺眉,隨後反問道:“要錢可以,命不給留下麼?”
當首的滿臉鬍子哈哈大笑,玩味的轉頭問向身邊的幾個人,“他想要活命,有這規矩麼?”
幾個人頓時附和,“沒有啊!咱們可是西北綠林,規矩是殺人劫財兩不誤。小子,怪你太招搖,認命得嘞。”
“金子都在這裡,你們拿走即可。為何還要殺人?”青年一臉的困惑。
“搶錢是為了生活,殺人是享受過程,不一樣!廢話別多說,你是死定了的。”大鬍子垂下狼牙棒,這棒子至少有百斤重,轟一聲落地砸出個坑來。
“你們無非是怕我報官,所以要滅口。這樣吧,我自斷一手一腳,再割掉舌頭,這樣你們跑出天北城之前,我是不可能報官的了。如此,留我一命可否?”
青年不慌不忙,問的十分真摯。
在劫匪們聽來,這滿滿的求生欲真是讓人心疼,大鬍子嘖嘖道:“看來你真的怕死,但規矩就是規矩。破了西北綠林的規矩,我們也就別混了。青年,我敬你勇氣絕佳,只要你別掙扎,我會給你個痛快。”
“這樣啊!”青年多少有些無奈,他從背後解下來長劍,握在手裡。
這操作令幾個劫匪微微一愣,隨即一個個前仰後合的狂笑,“我沒看錯吧,這傢伙還有劍呢!這倒是不像讀書人了。”
項薄從學院出來,一直穿著學院下發的學子服裝,因此很容易被認出是天北學院的學子。
但幾個劫匪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顧忌,可見其囂張。
也可見所謂的西北綠林必定是一股強悍的勢力,強悍到可以不用給天北學院和天北城任何面子。
這也可以解釋,這幾個人怎麼敢在天北城攔路殺人?
“西北綠林......”項薄記住了這個勢力的名字,看來以後有機會也得去會會了。
不過當下,
他還需要先解決這幾個雜碎。
手握長劍,青年瞬間消失在原地,等到下一刻出現在大鬍子背後,手裡已經多了一顆人頭。
“殺人的過程果真很享受呢!”
背後呢喃的聲音響起,那大鬍子劫匪如墜冰窖!
————
老道士超度女鬼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記憶提取。
這是超度的一種方式,知道對方是怎麼死的,便可以想辦法化解其生前的心結。
但見胖和尚將女鬼給壓成甕罐大小,道士手裡出現一根透明的管子,直插入到女鬼頭皮當中。
而後女鬼斑斑點點,斷斷續續的記憶便浮現在他和大和尚的面前。
......
一段記憶徐徐展開,這是關於女鬼的。
距離天北城外不足百里,有一座小城,平水。
那裡有一戶商家經營蠶絲,負責收購附近方圓數十裡的蠶絲而後供應到天北城的綢緞莊。
商家老闆姓錢,單名一個宏字。
這錢宏真如其名,是個愛錢的,半輩子都在忙著掙錢,直到四十有餘才娶了一房媳婦。
媳婦也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又是書香門第,因家道中落急著還債,不得已將二八青春的女兒給嫁了過來。
孃家雖不情願不甘心,但好在錢宏對自己的媳婦寵愛的很,令娘家人也說不出什麼。
日子過得很快,三年五載一閃而過,這媳婦的肚子也沒個動靜。
周遭的人們便開始議論起來。
為此,
兩口子爬山涉水前往附近的洪湖寺求取子嗣。
但卻不知,
那曾經的寺廟早已經淪為盜賊聚集之地。
兩口子可謂是身陷虎穴,
正在****,
從外面殺出一個女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使兩把彎刀將錢宏媳婦給救走了。
奇怪的是,她本來也有本事將錢宏給帶走的,可她卻全然不顧這個男人。
而可憐那錢宏,被留在了廟裡。
剩下的那些盜賊哪裡肯罷休?
於是將錢宏給吊起來毒打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發現這傢伙居然沒死。
錢宏口口聲聲也是愛錢到了骨子裡,都到了這種境地硬說已經沒錢,要麼弄死他,要麼放他走。
這弄的那北龍山二當家海鬍子以為這傢伙真是不怕死的。
本來心想要直接弄死他了。
但忽然又想到他那風韻的婆娘,這才生了個主意。
給他兩個選擇,要麼死,要麼將他老婆給騙來。
刀架在了脖子上,錢宏思量了半天,心想,老婆麼,沒了還可以再找,反正這個也生不了孩子。
可我錢家不能無後啊。
索性一咬牙答應了。
雖然是被強迫的,但這事不能太明顯,得暗地裡來。
於是,
海鬍子將他又打了一頓給放回去了。
這錢宏回到家之後,本想反悔的,可看到身後跟著海鬍子的人就知道逃不掉了。
只能謊稱自己趁著他們不注意偷偷跑了出來,過了幾日,等到媳婦放鬆了警惕。
他提出帶著她去大城市看看,正好也可以在那裡看看名醫師,或許能求的膝下有子。
女人到底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對於錢宏的話深信不疑。
第二日梳妝打扮帶著好心情和丈夫一路走走停停,欣賞美景。
天黑前到了天北城。
殊不知那海鬍子此時正換了個身份在櫻花樓附近徘迴,雖然裡面的女人他碰不得,但是看一看總沒有問題。
聞著錢宏兩個人進城了,他這就帶著人住進了迎福客棧。
按照天北城的規矩,住宿旅店必須要登記的,陶大軒覺得他們幾個不像是好人,但自己這裡因為便宜,本就薈聚了許多江湖客。
在這天北城按理說沒人敢放肆作亂。
給幾個人安排了房間,錢宏和女人後腳就跟進來了。
二樓就只剩下那一間角落裡的,兩個人住進去後,他的婆娘還有些埋怨。
錢宏雖然愛錢,但是以他們的經濟實力,實在不應該在這種地方留宿。
雖然不滿,但女人被錢宏給哄了幾句也就好了。
藉口出去給女人置辦禮物,錢宏離開了房間。
臨走前,他多看了幾眼婆娘,才關上門就給了自己幾個耳光。
女人一直沒有等來自己的丈夫,本想去尋找,可一開啟們,發現一樓的客人全都是帶著刀,一個個都盯著她。
有的人打口哨,還有的起鬨,這令她一個良家的女人如何受得了?
於是乖乖的,老老實實坐在房間裡。
半夜,
敲門聲傳來,她很欣喜,以為是自己的丈夫回來了。
興奮的去開門,她愣住了。
海鬍子進去了,帶來的幾個人依次進去了。
這一夜,迎福客棧裡的慘叫聲聽得很瘮人,到了後半夜才漸進於無。
陶大軒就這樣聽著,想要去報官但又不敢,只得裝作聽不見。
一整個客棧的客人都聽到了,有幾個人罵罵咧咧的出來喊了幾句,說他們太吵了,影響了睡覺。
結果被海鬍子一刀給幹翻了,就再也沒人敢吱聲。
海鬍子是西北綠林分支北龍山的二當家,身份和手段不是這些散人江湖客比得了的。
房間裡的女人一開始驚慌失措到後來掙扎不得,喉嚨已經扯破了仍然沒有人來。
她絕望了,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於是她不掙扎了,只是眼睛死死的釘著每一個侵犯她的人,將他們的模樣一一刻在腦子裡。
她下了詛咒,哪怕淪到無間地獄永不超生,她也要復仇。
她要這些人都死!
接近天明,
海鬍子那些人終於走了,他們沒有殺她,只為了留著以後再用。
但女人倔強,他們前腳剛剛離開,她就用衣服把自己給吊死了。
如願以償的,她成了惡鬼。
但可惜,人死後成為鬼魂,記憶會一點點的消失。
女人最後只記得要復仇,卻不記得仇人的模樣。
所以只能在這房間裡等待。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海鬍子他們依託關係混進了櫻花樓,在那裡留戀了幾個月,將女人這裡完全忘記了。
…………
陶大軒清晨看到枉死的女人並沒有太吃驚。
任誰昨夜遭受到了那樣的侮辱,怕是都活不下去。
他幫著女人收了屍體,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因他還想著將這房間重新租出去呢!
第一夜,
又一對夫婦住了進來,可沒等半夜,慘叫聲傳來。
鬧鬼了!
這一下瞞不住了。
女人安然無恙,但是男人已經慘死。
官府來人調查也只是做做樣子,讓他請道士做法驅出鬼邪祟。
陶大軒何等摳門,他知道這房間即便做了法,也沒法再用了,索性也就不花這個冤枉錢。
至此,
這房間只好永久封存,沒有人敢住進去。
可憐死去的女人魂魄一直逗留在這裡,直到遇到了道士。
…………
女人的記憶被調動出來,看的老道士和和尚連連搖頭嘆氣。
“果然是可憐人。慘遭丈夫拋棄,又經歷那樣的侮辱。無量天尊……”
老道士雖然同情,但是不敢有絲毫分神。
超度正值****。
雖然知道了女人的執念,想要化解,至少要殺了海鬍子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倒是該死,可現在去哪找?
老道士不禁犯了難!
“道士,你到底行不行?雖然可憐,但如此兇鬼決然不能再放出去。”大和尚雙手壓的死死的,實在是他剛剛金身大成,恐怕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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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再等等,肯定還有辦法的!”老道士汗如雨下,手裡的印訣迅速變換。
當務之急,除非有人能瞬間幹掉那海鬍子,不然的話,他只能以身獻祭,方能消除這女人身上的戾氣。
“你倒是快點啊!撐不住了!”
胖和尚的手開始發抖了,他現在後悔的緊,還不如一開始趁著金身大成,一巴掌拍死這女鬼。
倏!
胖和尚渾身的金光退去,整個人恢復了最初的狀態,這意味著金身消失,他突破境界帶來的佛力蕩然無存。
只剩下一把子肌肉力氣,自然鎮壓這還魂的女鬼。
嘯!
女鬼勐的漲大,身體從一個甕罐大小開始伸展,重新成為了人形模樣。
那道士驚的冷汗涔涔,整個身子迅速向後倒去。
而大和尚眼見著女鬼要衝出去,也顧不得了,兩條胳膊像是鋼筋一般將女鬼給鎖住,“道士,你繼續啊!”
“可......除非消除她的怨氣,不然我也沒辦法啊!”道士重新念口訣,手裡掐印,一道道黃符將女鬼佈滿,裹成一個黃色的人形。
法術加身,外加和尚的蠻力,兩個人暫時封住這兇鬼。
正準備鬆口氣,
老道士忽然眉頭一皺,隨後大喜,手裡的動作也慢了半分。
“你怎麼停了?”和尚力氣接近用盡,大為著急。
“你堅持一下,我馬上好了。”
在道士的連連口訣下,和尚懷裡的女鬼漸漸停止了掙扎。
不一會就徹底不動了。
“怎麼回事?”胖和尚不明所以。
道士也搖頭,“就在剛才,這女人的戾氣轟然消散,就像是再世的恩怨被化解了一樣,真是奇也怪哉。”
“好了,她已經被超度了,你可以鬆開了。”
和尚鬆開臂膀,卻又發現原來自己抱著一團空氣,那女人的魂魄從實質化成虛無,在空中形成一道陰影。
道士抬手一掃,女人的魂魄轟然消散,這是去轉世投胎了。
女鬼犯下罪孽,原本不得超生,但得益於老道士以道家手段朝都,這才有往生的機會。
但劫後餘生的老道士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女鬼怎麼忽然就放下了恩怨?
莫非是他老公死了,還是說海鬍子死了?
...........
和道士他們這邊的驚險相比,
青年這裡的戰鬥一蹴而就的迅速。
修煉到項薄這種境界,對付個把大盜簡直是輕而易舉。
蓋因他的速度已經超出常人,哪怕練氣七層的修煉者也未必能及的過他。
何況這些只學了點武學底子的悍匪。
海鬍子到了他的手裡,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項薄一瞬間斬殺了其中一個匪徒,而後來到了海鬍子的背後。
打算給他來一個背刺。
不想,
這海鬍子有點手段,居然用狼牙棒擋住了他的劍。
可惜他低估了青年的反應和力量,另外一隻手立刻化成長長的橡膠繩子,將海鬍子的脖子給勒住了。
速度之快,令海鬍子都來不及求饒便一命嗚呼。
剩下的那些悍匪一看來人如此了得,怎能不跑?
幾乎是一鬨而散,從四面八方逃走。
於是,
項薄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鼻子早已經留下這些人的氣息,耳邊又能捕捉他們的呼吸聲。
因此他並不著急,等到這些人藏好了才一一的將他們找出來。
對付這些人,他都是一劍一個,沒有任何猶豫。
但是到了最後的一個,青年略微猶豫。
這還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看模樣剛入行不久,眼裡帶著青澀。
“我沒有殺過人,也沒有做過壞事,他們碰那個女人的時候,我只是在門外看著。我什麼都沒做啊!”
這是個膽小怕死的,項薄啥也沒問,他就一股腦的抖摟出來。
“什麼女人?”項薄問道。
這小青年便把他們在迎福客棧做的荒唐事給說了出來。
“看來他們死的不冤。”項薄冷笑。
他忽然升起一個別的心思,
對於這青年的話,他是不信的。
但不管這青年有沒有說實話,他都不想殺他。
當然不是因為可憐他,而是需要他當個跑腿的,給自己送個信兒。
“你起來。”
小青年不敢抬頭,身體哆嗦的和篩糠子,“別殺我,別殺我.......”
“你起來我就不殺你。”
話音剛落,青年蹭的站起來,但是仍然怕的緊,往牆邊站距離項薄遠遠的。
“知道我是誰麼?”項薄收了劍問道。
青年的頭搖的像是撥浪鼓。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更得死。
“我叫項薄,未來幾個月都住在這天北城裡,你回去給西北綠林捎個信,想要報仇的話,儘管來找我。我候著!”
項薄澹澹的說道,聽的那小青年一愣一愣的。
哈?
他有些惶恐,他這是將我當成魚餌了?
小青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青年這是要隻身挑戰西北綠林?
莫非他不知道,
西北綠林有三大營,十八寨,三十六座山頭,接近萬人?
“怎麼?不願意?那我只能殺了你了......”
“不不不,我願意啊!”青年大叫。
項薄笑了笑,“那就走吧,別回頭。”
“你真的放我走?”小青年還有些不信,但見項薄點點頭,他這才衝出了巷子。
他跑的很快,一邊跑一邊祈禱,只因為他見過海鬍子也口口聲聲的放人走,但是沒跑出幾步,就被他一箭射翻。
正是天明時分,城門已大開,
小青年一路衝出了城外,狂奔不止。
等到他回頭一看,城牆上項薄的身影一閃即逝。
“這人......太可怕。”他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