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後悔了，又改口說是自己兒子殺的，自己不過是為了保護兒子，警察們聽說這個，又去找兒子，這麼反覆折騰了許久，有一天，那個叫做阿麗的瘋警察來告訴她，真兇已經確認了，是她的長子——小剛。
這是一個期待已久又逃避起來的答案。
聽到這個答案，她張了張口，眼淚忽然掉下來，她說“其實兇手是我，真的，我發誓，兇手是我。”說著，她把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一般告訴了阿麗道：“我就是為了刺激他，為了讓他不再愛我這個母親，所以才故意對幼子好的，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受到這種刺激做了壞事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做未成年人的我，才是真正的兇手。”
那個叫做阿麗的警察，大概被她的話雷到了，半晌沒吱聲，最後問；“你為什麼這麼做？你瘋了嗎？兒子愛母親有什麼不對嗎？”
她哽咽著，抽泣著，最後雙手捂住了臉，卻一直沒回答上來。
為什麼？
老鼠，答案是老鼠。
但是這麼直接對阿麗說，阿麗會直接把自己送進神經病院，所以……
她只有逃避，只嘟囔著：“兇手是我，你們殺我好了，別給小剛定罪。”
“不行的哦。”阿麗最後站起來，談了口氣道：“法律是不講人情的，沒辦法，是誰殺的就是誰殺的。”
聽到這話，她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便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沉默裡。
過了幾天，阿麗忽然告訴她，松鼠男招來的那個流浪漢叫做李強，差點為自己頂罪，最後查明事實，按照銷贓罪給判了。
“李強？”她眨了眨眼，感覺這名字恍惚地耳熟，與此同時，那老鼠啃噬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響了起來，像是一口把她的心給吞了，轟隆隆，轟隆隆，天旋地轉裡，她忽然想起來什麼，對了，是的，那曾經的曾經，有一個少年的初戀，跟蹤，小混混的糾纏，不合時宜的英雄救美，以及她措手不及地殺人！
殺人！
小混混揪住她的肩頭，扯著她的衣服，不懷好意的笑，她發瘋地推拒著，小混混仰頭到底，咕嚕嚕從樓梯下滾下去，然後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她嚇得忙跑了過去，摸了摸混混的呼吸，發現已經失去了波動，嚇得一下坐在地上，此時那個少年出現了，忙對她說：“你快跑，人算我殺的。”
她打眼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自己的同學，只不過很少說話而已，少年之間的愛戀是這樣純粹，她知道他喜歡他的，從他故意跟蹤自己，從他問自己作業，從他維護自己的聲譽，從他各種各樣的暗示裡，她懂得這份好感，可是她忙著擺脫那些小混混，哪裡有心思理會這些，然而沒想到，沒想到，她嘟囔著說了一聲“謝謝”，抓起書包就跑，那天下著雨，稀里嘩啦地把周身澆了個透心涼……
幾天之後，警察找到了她，問她認識不認識那個小混混，並且提起了少年的名字，據說現場有少年的打鬥的痕跡，不過少年已不知所蹤，警察還在現場找到了她的腳印，因此問她當時發生了什麼。
他逃跑了？
聽到這個訊息，她坐在審訊室清了清喉嚨，說起了一個少年打架失手殺人的故事，“我只不過但是路過，嚇壞了，所以跑了。”她淡定地如是說。
警察雖然對她有些懷疑，可是兇手在跑了情況下，也只有這麼處理了，案子就這麼結束了，少年逃跑了，失蹤了，她被釋放了，一切結束了。
“李女士，李女士？”
就在她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忽然被阿麗打斷了。
她打了個機靈，從迷濛中醒過來。
“李女士，你沒事吧？”阿麗擔心地問。
“我沒事。”她忽然笑了起來，喃喃道：“我沒事。”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阿麗似乎看出她狀態不好，擔心地問，藉著又道；“哦，你知道的，小剛的案子很快判下來，你很快就可以釋放了。”
“釋放了。”她喃喃地道。
“是的，釋放了。”阿麗點頭。
她眨了眨眼，許久吐出一個字——“好。”
“還有，這是你兒子給你寫的信。”阿麗從兜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她，微笑道：“這封信也足以證明兇手是誰了的。”
她接過信，盯著上面的字，心裡忽然恍惚起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這麼大了，居然還會寫信，而且自己還如此規整，這麼說來，也要感謝松鼠男了，呵呵。
關了牢門，一個人的時候，她拆開了那封信，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讀了多少遍之後，她把信一點點地撕碎，從自己的鞋底掏出準備好的毒藥末，用那信紙包著藥末，一口一口地吞了下去。
她吃得很仔細，很慢，老鼠也跟著起鬨，跟著她牙齒的咀嚼，“咯吱咯吱”地作響。
只到最後，她吃完了，老鼠似乎察覺到了不對，掙扎撕扯著尖叫，不一會兒，聲音徹底沉寂下去。
吶，它終於死了。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心裡下了結論，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笑來。
她現在終於明白那老鼠是什麼了，在這荒唐的一生裡，它一直伴隨著它，吞噬著她，影響著她，逼她發瘋，縱慾，毀壞，而它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良心”。
良心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它不過一直在警告她——你，不配被愛。
……
“寬恕自我！”
朱悅在回憶結束之後，脫口而出，很快，她的意識體從李芳的記憶球裡滾落出來，懸浮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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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你想明白了嗎？”那個聲音從角落裡響起來：“你認為兇手是誰？如果你確定了，我們可以把它的記憶刪除，然後把你的意識體放進去，你就可以代替它活下去。”
朱悅沉默半晌，翻滾了一下，問：“任何人？包括男人？”
“包括男人。”那聲音悶悶地道：“任何人都可以，想好了嗎？”
朱悅沒吱聲。
“說話啊。”那聲音不耐煩地催促。
朱悅這才輕輕開口：“聽你的聲音，怎麼像是阿麗？”
“咦，你怎麼知道？”阿麗的聲音帶著幾分驚奇道：“沒想到你死了之後，也能察覺出我的聲調。”
“那我這是在哪裡？”朱悅說這話的時候，幾乎帶著幾分苦笑。
“哦……”
阿麗遲疑了下，最後回道：“在我的大腦裡。”
“在你的大腦裡？”朱悅吃驚地道：“這怎麼……怎麼……”
“好了，該你選擇了。”阿麗似乎不屑於回答什麼，只不停地催促道：“你快選，大家都看著呢。”
“大家都看著……”朱悅抓住這個詞，心裡湧出無數狐疑。
“快啊。”阿麗再次催促。
“好吧，我選。”朱悅嘆了口氣道：“我誰都不選。”
“譁——”
忽然，不知哪裡響起了竊竊的人聲，像是在議論著什麼。
“你說什麼？”阿麗幾乎叫了出來。
“她誰都不選。”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朱悅認出是小陳的，聽他正在道：“麗姐，朱姐什麼都不選，這正是正確答案呢，所以這個實驗……”
“好了！”忽然，阿麗一下截斷了小陳的話，對朱悅惡狠狠地道；“你誰都不選？呵呵呵，爛好人，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著，忽然，一道光向朱悅射過來，這光不像前幾次那麼細，而是鋪天蓋地地把朱悅包圍了起來，就像是一個人落入海洋一般，無邊無際地沉下去。
“救命——”
朱悅的意識體不停地在海水裡撲騰著，掙扎著，強行支撐著自己不要落下去，然而力量實在太過渺小了，不管怎麼掙扎，意識體還是不可避免地分解、融化、消失……
“我要死了。”朱悅茫茫地想：“這一次，我要徹底死了，不僅肉體會毀壞，連同意識也毀滅了。”
這麼想著，那些嘈雜的聲音卻若有若無地飄搖而來：
小陳：“麗姐，不要這樣，這個實驗也不至於……”
阿麗：“要你管。”
蔡局：“小麗，這個量子記憶真的有這麼神奇嗎？”
阿麗：“我不管，總而言之，朱悅人已經死了，我已經付給她家人錢了，她的記憶和經驗我已經買下來了。”
“她的記憶和經驗我已經買下來了……”
在朱悅的意識消失之前，耳邊便回味著這句話，憑藉著那多年的刑偵經驗，朱悅心裡忽然跳出來三個字——
計中計！
結尾：
阿麗從手術中醒過來，睜開眼，見幾個護士圍著自己，父親和蔡局正站在那裡，看到她醒過來，忙過來，上下打量著她，關切地問：“小麗，怎麼樣了？這科技手術我們也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效果如何，都是你媽，偏生相信什麼經驗意識移植的鬼話，我就不信了，這人的意識經驗也能移植到別人身上不成？”
“我很好。”阿麗眨了眨眼，咧嘴笑了笑，對著蔡局頷首道：“那個朱悅的工作經驗和天賦好像都消化在我的意識裡了，以後還請蔡局多多關照。”
“沒問題，沒問題。”蔡局笑容可掬地搓手：“朱悅可是我們局裡了不起的一個警察，工作能力十分出眾，你移植了她的才能，將來肯定比她更強。”
“呵呵呵。”
阿麗最願意聽到這話，笑得十分歡喜，其他護士則對望一眼，默不作聲地低頭做事。
不一會兒，大夫過來，給阿麗檢查身體之後，說一切良好，但是病人需要休息，父親和蔡局等人便出去了，不一會讓護士們也出去了，只留下阿麗一個人躺在床上。
阿麗忽然坐了起來，把手腕上的針管拔了下來，翻開被子跳了下來，徑直走到了病房的洗手間，推開門，正面是洗漱臺，上面則是一個半身鏡，阿麗走到洗漱臺，扭開水龍頭洗臉，冰涼的自來水終於沖刷了所有的模糊，她抬頭，盯著鏡子，鏡子裡本來還是她的樣子，可是盯得久了，終於顯出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臉。
“惡有惡報！”
女人對著鏡子詭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