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這邊的熱鬧，也把周淑晴、小金魚她們吸引了過來。
一邊忙活著炒菜的賙濟民，一邊讓南易幫忙給菠蘿削皮，先泡點菠蘿給大家解解饞。
“對，記得放鹽和水，這樣泡著吃，味道更佳。”
泡過之後，就沒那麼酸了。
“爸爸，我們不可以現在吃嗎？”
周清怡她們幾個小屁孩，望著已經削好皮的菠蘿，饞得直流口水。
“哈哈，當然可以啊，不過，一會兒太酸了，可別吐了啊。”
第一次吃菠蘿的人，是不會懂這種酸的。
跟紅果子的楊梅差不多的酸，也是一樣甜。
“我不怕酸！”
“我也不怕！”
有了小不點的第一個帶頭，所有小屁孩都爭先恐後地舉手，生怕慢一步，就是自己很怕酸，然後沒得吃菠蘿了一樣。
屋裡有這些小屁孩，那是一刻也沒有安靜過。
接著，南易按照賙濟民的吩咐，把菠蘿切成小小塊兒，分給孩子們。
“一個個排隊，拿好牙籤，不許爭！”
排在最前面的小不點，用牙籤挑了一塊，卻沒有先吃，而是遞給了他媽媽。
“媽媽你先吃。”
丁秋楠頓時欣喜不已，吃完還朝賙濟民得瑟地挑了一下眉頭，說不出的得意與開心。
後者無奈，繼續幹活。
誰知道，周清嫻和周清怡兩個小家夥卻跑來給他了。
這下，可把丁秋楠氣得不輕。
二比一，她完敗！
還有兩碗粥和周曉白兩個小家夥，他們可聰明了，兩個小手各拿了一根牙籤。
給了爸爸媽媽一人一塊兒，很公平。
小不點和他兩個姐姐頓時懊惱不已，早知道自己也用這招。
可惜沒有早知道！
旁邊的小金魚、周淑晴她們好笑地看著大哥大嫂，都多大歲數的人了，怎麼還跟孩子似的？
倒是許一鳴和南易兩人羨慕不已，心說，自己也要生這麼多孩子，以後的生活肯定會很有趣。
嘻嘻鬧鬧中，賙濟民也已經做好了那道菠蘿炒牛肉粒。
簡簡單單，但賣相和味道都還很不錯的樣子。
勾起了大家的饞蟲。
“開飯咯！”
家裡多了一個南易，以及幾個鄰居的孩子，分了三張桌子，這才坐得下。
畢竟人多，光是十歲以下的孩子就十個了，家裡的圓桌，也就坐下七八人。
餐桌上的主角自然是菠蘿炒牛肉粒了，酸甜可口，十分美味且下飯。
就算賙濟民拿了三個菠蘿來炒菜，份量是足夠了，但還是不夠分。
“嘿，這些白菜怎麼沒人吃了？一個個都挑了是吧？”
賙濟民看了看，頓時氣笑了。
三張桌子都一樣，菠蘿炒牛肉粒這盤菜，恨不得舔個精光。
小青菜這一盤也都吃完了，唯獨平日裡經常吃的白菜，反而沒人動快子。
只有小孩這桌，白菜裡的瘦肉片被夾光了，應該是白粉崽他們吃的。
可就算這樣，還是有剩菜。
“白粉崽，不是說你們，吃不下就別硬塞了……”
見到白粉崽他們的扒飯動作，賙濟民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心疼飯菜，而是怕他們吃撐了。
小不點、兩碗粥他們卻在裝死，然後放下碗快：
“爸爸，媽媽，我吃飽了！”
在他們離開之前，賙濟民喊住他們：
“真吃飽了？等下可沒有水果零食吃了，想好了再回答！”
“吃飽了！”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去玩吧。”
午飯過後，孩子們就跑出去玩耍了。
家裡沒有零食不要緊，鄰居家裡有啊。
就是等到傍晚，他們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菠蘿不翼而飛了。
“爸爸，菠蘿呢？”
孩子們跑到書房，委屈巴巴地說道。
正在研究論文的賙濟民，頭也不抬地說道：
“吃完了呀。”
“我不信，爸爸你騙人。”
“我可是大人，怎麼會騙你們小屁孩呢？你們不信的話，去垃圾桶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於是，小家夥們一熘煙兒地跑了出去。
果然，家裡的垃圾桶，多了不少菠蘿殼。
這下，鐵證如山，孩子們都哭喪著臉，哀嚎不已。
好吃的菠蘿，沒了！
嗚嗚！
這時候，孩子們卻看到他們爸爸過來了。
“鄰居家的零食好吃嗎？”
“好吃。”
兩碗粥一個沒忍住，直接脫口而出，然後迎來了他哥哥姐姐們的死亡凝視。
叛徒！
小屁孩們的小動作，在賙濟民眼中，自然是無所遁形。
“你們都在鄰居家吃飽了，想必也不用吃晚飯了吧？”
學聰明的兩碗粥不敢回答了，垂著腦瓜子，大眼睛卻撇向他哥哥姐姐那邊。
心說，救命啊，爸爸又要坑我了。
“沒有，爸爸我很餓。”
周清嫻眼珠子滴熘熘一轉，然後馬上回答道。
小不點他們也緊隨其後，不料她們爸爸再次問道：
“很餓是吧？想不想吃菠蘿？”
雖然有點爸爸說過的那個狼外婆故事裡的語氣，但孩子們還是沒能忍住對菠蘿的喜愛。
所以她們都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想也沒用，餓了就吃飯，快去吧。”
孩子們幽怨無比地回客廳裡吃飯去了，賙濟民卻哈哈大笑。
養孩子就是拿來玩的，真好玩。
丁秋楠白了他一眼，但什麼都沒說。
小金魚她們也被下了封口令，所以這會兒也沒說話。
一家人吃過晚飯，看電視的時候，賙濟民卻拿出了菠蘿。
這小子，孩子們的幽怨情緒直接拉滿了。
“爸爸～～～”
撒嬌、埋怨也沒用，因為她們剛才已經吃飽了。
下午去鄰居家可沒少吃，因為鄰居家也備了一些她們愛吃的零食，就是怕他們自家孩子在賙濟民家吃飯了，得還禮不是？
加上剛才吃晚飯的時候，孩子們怕看電視的時候餓，於是拼命吃飯。
吃得小肚子圓滾滾的，這會兒哪裡還裝得下美滋滋的菠蘿？
瞅她們的小表情，賙濟民不厚道地笑了，丁秋楠她們也是如此。
“以後還敢不敢像中午那樣吃飯了？”
“不敢了！”
被她們爸爸這番打擊，她們哪裡還敢頂嘴？
美食當前，卻吃不下了，這種幸福的煩惱，經歷一次就好了，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行，記住就好，以後再犯，那就再教育一次。”
等他教育好孩子，旁邊的周淑晴再次提起讓他幫忙帶孩子的事。
連許一鳴和南易兩人都是一臉期待，畢竟賙濟民本身就是北大教授，周清嫻幾個孩子被教育得多好？
學習厲害就不說了，關鍵是愛玩也很會玩，又玩得很有界限，不會太過分，這就是好的家教。
太過書呆子氣的孩子，太過調皮搗蛋的孩子，肯定都不好。
就得是周清嫻她們這樣的，還有就是小金魚、盼娣來娣她們這樣品學兼優的好孩子。
這些，大部分功勞都是賙濟民，大家公認的。
“別，你見我什麼時候帶過孩子？我自己的孩子我都帶不過來，你自己的孩子自個來吧。”
賙濟民見狀，趕忙拒絕。
可老二也直接撂狠話，表示到時候生下來後，她就放在家裡。
“沒問題，到時候我讓老三他們幫你照看。”
吃瓜群眾老三和老四，沒想到無辜躺槍，連連表示自己不會帶孩子，別帶歪了。
“大嫂，你不管管我哥？就順帶手的事，他都不樂意幫我。”
見賙濟民不答應，老二直接跟丁秋楠撒嬌了。
“這個可不是我能管的，你大哥那麼忙，你看他什麼時候帶過孩子？還不是小花在帶孩子？”
後者笑著解釋，她也不想讓她男人那麼忙，要不然，以後還怎麼帶她去過二人世界啊？
家裡還有曉婉和曉靜兩個小的呢，已經半歲大了，等到明年年底，她們都會走路了，到時候家裡會更加熱鬧。
所以，孩子多了，二人世界就更顯得珍貴了。
“那之前不都是大哥給小嫻她們上課的嗎？小花也不是沒有功勞，但小花馬上也要結婚了，以後肯定有孩子，到時候誰來帶曉婉和曉靜？”
不得不說，老二思路是很清晰的，按照正常情況，月底結婚的黃小花，未來半年或者一年內，肯定會要孩子。
一旦有了身孕，想要帶孩子，特別是曉婉和曉靜才一歲左右的小屁孩，還真不是那麼容易帶好的。
到時候，怕不是需要丁秋楠在家帶孩子了。
“不用怕，到時候我會喊我丈母孃過來幫忙帶孩子，實在不行，我就去麻煩楊夫人。”
沒有得逞的周淑晴，還想繼續說話來著，丁秋楠不得不提醒道：
“小晴，你大哥明天就得上班了，可不能跟去年一樣，一直休假……”
誰知道，她不屑地切了一聲，“說得好像我大哥真有休過假一樣，隔三差五地不在家……”
這話說的，賙濟民很是尷尬，沒法辯駁。
人是社會動物，無法脫離群眾獨自生活，他自己是很享受獨處的時光，但也願意擁抱歡聚的熱鬧。
既然擁有了這些，那麼相應的責任，就必須擔負起來。
不管是六二小鎮，還是六四小城，這些都是他必須要去做的事情，要不然如何換來他的自由呢？
很多事情，他知道自己的行為，跟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但老林他們這些領導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還不是因為他技術一流，創造力頂尖，要不然，他早就被教育了。
一年的假期，他真正休假的時間，算起來是超過半年的，在這個時代中，已經是非常不錯的待遇了。
“大姑，我來幫你帶孩子吧。”
突然，周清嫻開口了，躍躍欲試的樣子，也讓弟弟妹妹紛紛舉手。
“小晴，你看，你侄子侄女幫你帶孩子呢，感不感動？”
瞅著幸災樂禍的大哥，周淑晴無語地扶額。
就小嫻她們幾個小屁孩，能照顧好她們自己就不錯了，還幫她帶孩子？
一家人聊著天，電視都沒怎麼看，很快也到睡覺時間了。
轉過天，賙濟民等孩子們去上學之後，他才出門。
文津街衙門，老林辦公室，看到穿戴一新的賙濟民坐在自己面前，他卻滿臉苦笑。
“你小子去一趟六二小鎮就惹那麼大的事，你知道我前天被罵慘了嗎？”
“領導，這可不能怪我，您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對，那您可以把周德強調回去。”
老林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指著賙濟民，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才沒好氣地道，“說吧，你來找我幹嘛？”
“銷假，回來上班啊。”
“行，我知道了，等會兒找小呂籤個字，沒什麼事你就去忙吧，我要工作了。”
這副不耐煩的樣子，看得賙濟民嘴角直抽搐。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呵，領導也不能免俗。
心裡腹誹一句，點點頭，他起身離開了。
在文津街隔壁的聯網實驗室，賙濟民已經有大半年沒有來過這裡了。
看到他登門，莫思穎等人都十分激動。
“怎麼樣？之前我提出來的區域網技術進展如何了？”
寒暄之後，賙濟民就開始關注技術進度問題了。
電腦出現了，那麼現在就差聯網了。
去年上半年，還只是進行網路光纖的測試，下半年之後，賙濟民提出了區域網，莫詩穎她們當時很是激動和興奮。
只不過，賙濟民一直在‘休假’中，儘管他經常出入隔壁的衙門，但就是沒來聯網實驗室這邊。
區域網這項技術，賙濟民自己已經折騰出來了，已經在空間裡製造相對簡單很多。
但規模製造，還得靠莫思穎她們，畢竟相關技術儀器設備，還是需要測試才行。
截止目前，她們已經把區域網的最基本技術完全落地了，但還沒進入測試階段，因為工廠還沒搭建好，實驗室無法造出路由器晶片。
六二小鎮那邊的無塵車間也很難做到，必須得等京城郊區的電腦工業基地中的晶片工廠建造好，才可以製造。
“那就向領導申請建立一個無塵車間嘛，從六二小鎮拿相關的技術和材料，這邊的電力會更多，唔，光刻機嘛，這倒是一個大問題…….”
莫思穎等人看著摩挲下巴的賙濟民，滿臉的崇拜，不愧是老大，開口就是王炸。
該說不說，光刻機在技術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成為了最想要搬開的攔路虎。
因為光刻機的技術，很難很難！
特別是精細越小的晶片，對光刻機的要求就更高。
在八十年代之前，光刻機都是接觸接近式光刻機、掃描投影式光刻機等這些迭代技術，而八十年代之後，就有了進式掃描投影光刻機。
當時是由ASML在一九八六年首先推出的一臺光刻機。
採用193nmArF鐳射光源，實現了光刻過程中，掩模和矽片的同步移動，並且採用了縮小投影鏡頭，縮小比例達到 5：1，有效提升了掩模的使用效率和曝光精度，將晶片的製程和生產效率提升了一個臺階。
參照現在的路由器晶片、超級電腦芯片等，那麼以前的光刻機就只能被淘汰了。
擁抱新的光刻機技術，並非簡單。
因為造一臺193nmArF鐳射光源的光刻機，並沒有那麼簡單。
其次，就算造出來這樣一臺光刻機，想要使用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因為能耗實在太大了。
很耗電！
光刻機開機之後，到完成整個晶片製造過程，由於不停地反射，調整角度，最後到底晶圓片上面的光，消耗大量的電。
還有就是這個過程中，會產生很多熱量，又需要散熱手段，這又消耗不菲的能量。
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能耗就被損耗了，只有百分之一才是真正有用的。
“這樣吧，我來想辦法，你們先去寫申請，把報告寫詳細一點，特別是資料，清楚明白？”
莫思穎眼睛亮了起來，中氣十足：
“老大，保證完成任務！”
其他人也都開心地笑了，老大一來，有問題也會變得沒問題。
讚美老大！
“先別答應得這麼快，到時候你們要是拉我後腿的話，哼哼，別怪我沒有提前通知你們。”
畢竟大半年沒管過這些人了，賙濟民還是要警告一二的。
笑歸笑，鬧歸鬧，自己的人馬自己罩。
但她們也得足夠爭氣、努力才行，要不然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讓她們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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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們還記得在六二小鎮時的奮鬥場景呢，保證不會拖你後腿的。”
莫思穎第一個站起來，說罷又看了眾人一圈，然後才道：
“到時候誰沒完成任務，誰敢拖老大後腿，我一個收拾誰！”
眾人噤若寒蟬，老大和魔女都這般表態了，大家紛紛收起玩笑的臉，嚴肅認真起來。
接著，賙濟民又瞭解目前實驗室的網線技術進展情況。
跟無線區域網不同，光纖技術還不是最難的。
最難搞的還是光纖鋪設和審批手續，唉，這個年代，想要做成一件事，難難難！
現實情況就是內地很窮，所以，一時半會沒法改變這樣的現狀，那就只能走軍事路線了。
“那就先進行技術研發，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剩下的全力以赴去發展區域網技術。”
賙濟民直接拍板，莫思穎她們沒有意見，接下來的研發方向就基本確定了。
從聯網實驗室離開，賙濟民便又前往中科玻璃材料實驗室，嗯，今天有得忙了。
一九六五年一月，上半個月基本上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白天都很少見到人影，甚至有好幾天，連午飯都沒回家吃呢。
直到月中這天下午，賙濟民這才返回家裡。
被喊過來幫忙帶孩子的楊夫人，看到他這麼早下班，都好奇地詢問，“忙完了？”
“嗯，暫時是忙完了，伯母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要不是楊夫人幫忙，丁秋楠只能請假了。
最近黃小花還是挺忙的，結婚看似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但婚房佈置、請帖等，零零散散的聚一起，就不算少了。
而曉婉和曉靜兩個小娃娃，才半歲多一點，目前還不怎麼會爬呢，加上周曉白和兩碗粥，家裡是一刻不得閒。
“說什麼呢？又跟我講這些客氣話，以後可不許再說了。”
抱著曉婉的楊夫人，臉上的褶子都多了不少，賙濟民連連表示自己錯了。
“那我去準備晚飯，對了，老楊今晚有空嗎？我跟他喝一杯。”
“那我可不知道了。”
見楊夫人口不對心的話，賙濟民笑了笑，扭頭讓魯靖元開車，他便出門去了。
來到老楊所在的衙門，一問工作人員才知道，老楊下基層了。
“嘿，正好，我也去看看。”
一聽這個，賙濟民倒是來了興致，吩咐魯靖元再回一趟家裡，然後從庫房裡搬東西。
剛從外面回來的黃小花，看到這一幕，還以為有人偷東西呢。
“周大哥，你搬這麼多東西去哪裡呀？”
“積點陰德，沒看著了，幫忙搬呀。”
“哦哦，好的，南易，你快一起來幫忙搬。”
聽到黃小花的話，賙濟民倒是回頭看了小兩口一眼，嘿，黃小花都知道使喚人了呀。
進步挺快的嘛。
從家裡搬了不少東西，魯靖元他們回去庫房搬的時候，賙濟民又從空間里加了不少吃的和用的。
這麼冷的天氣，最要緊的還是吃和床的這兩樣。
裝好貨物之後，賙濟民便吩咐道。
“魯哥，你開另外一輛車，我們一起出發。”
魯靖元點點頭，默不吭聲地上了另外一輛車。
倒後鏡裡，黃小花和南易兩人站在門口，後者感慨萬千：周大哥確實很一般啊。
黃小花驕傲不已，輕哼了一聲，道：“那還用你說？周大哥可是做大事的人，走吧，我們回去做晚飯。”
南易聞言，心裡吃味不已，但旋即又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因為黃小花把她的小手，放到他大手上，十隻併攏，握得很用力。
京郊三十多公裡外的一處普通合作社，老楊正在一家小型礦場走訪。
礦場是新開沒幾年的，但最近產量越來越少，上報之後，剛巧被老楊看到了，忍不住技癢，就跑來看看。
他本身就是技術出身，對礦產、鋼鐵等行業有很深的感情。
以前他還是軋鋼廠廠長的時候，就沒少逛礦場。
但今天來這兒，還是被震撼到了。
礦工都很瘦，也很黑。
但，礦工的孩子們也一樣黑瘦，這就很奇怪了。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孩子們也都會跟幫忙撿礦，每天幹的活，都能達到大人的一半或者五分之三工作量了。
老楊還以為是合作社的管理層問題，於是便去了合作社那邊。
走進去一看，合作社的地板還是黃泥土，凹凸不平也就算了，關鍵坑坑窪窪的地方，還有水。
外面大雪天，屋裡只有一盆炭火。
那些木炭看著就知道是自家燒製的木碳渣，還有煙味。
導致老楊剛進來，就被嗆了好幾口。
就這情況，不用問也知道合作社過得不行。
在老楊蹲在火盆前，跟幾位合作社老人聊天的時候，門外那邊，兩輛轎車停靠了過來。
附近不少小屁孩都聞風追了出來，有幾個孩子還穿著破舊有洞的解放鞋，刷洗得很乾淨，但卻可以看到凍得淤青的腳指頭。
賙濟民和魯靖元兩人剛下車，就連忙把孩子招到面前，撐起太陽傘，拿出了火盆。
現在天氣都很冷，賙濟民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端著一個特製的火盆出門。
沒法子，就算他不怕冷，也得裝裝樣子。
何況今天是下基層，更是早早準備好了火盆。
“穿這對鞋子吧，還有這些衣服，都披上。”
儘管賙濟民拿出來的鞋子和衣服，都不是很新的那種，但八九成新的衣服，在這些孩子眼中，就跟新衣服一樣。
所以，他們都不敢去接。
但也沒有走開，就杵在火盆旁邊，眼裡寫滿了渴望，卻又很客氣的不想要。
這裡的動靜，把屋裡的老楊、老人家等人給吸引了出來。
“濟民，你怎麼來這裡了？”
老楊看到賙濟民的時候，滿臉驚訝。
後者笑著說道，“這不是去你單位找你嘛，沒想到你來這兒了，我就想著下大雪，這兒肯定缺衣服缺吃的，就送了一些過來。”
“老人家，你們哪位是合作社的社長？”
其中一位白頭發白胡子老人家，恭敬而謙卑地點了點頭，便聽賙濟民說道：
“我是代這位楊同志來給你們合作社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物資，嗯，一些食物和衣服，能麻煩老同志您幫忙一下，我們把這些物資發下去。”
老人家頓時激動不已，但還是看向了老楊。
後者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點頭了。
剛才他已經大概瞭解到這處合作社的大致情況了，窮是最突出的特點。
之前幾年，還能挖出不少礦，合作社的日子不算困難。
但最近這一年，特別是下半年以來，每況愈下，已經讓合作社入不敷出了，情況變得非常嚴重。
跟其他合作社不同，這個合作社的命根子就是礦場。
但現在礦場已經成這樣了，解決辦法又不是一時三刻能解決的，對於賙濟民提供的物資，老社長是很想接受的。
見老楊點頭了，老社長大喜，連忙帶著賙濟民和魯靖元開始一家家派發下去。
老楊和他的警衛員也跟著一起，合作社的小屁孩們，頓時高興壞了。
特別是那些半大小子，這才敢從賙濟民手中接過那些衣服和鞋子，沒等後者把食物給他們，他們已經一熘煙兒跑了。
賙濟民和魯靖元兩人都一陣失笑，老社長卻是衝著那幾個半大小子，笑罵了幾句。
聽老社長的口氣，中氣十足呢，可不太像是白髮老人的樣子，說是五六十歲，都有人信。
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很多五十六歲，看起來跟七八十歲一樣，老得快。
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
在老社長等人的帶領下，賙濟民等人拿著食物和衣服，走向每家每戶。
很多家庭都過得很艱苦，主要的問題就是孩子多。
越是貧苦的家庭，孩子越多。
特別向現在賙濟民去的這一家，總共八間並排連著的房子，是一個四十七人的大家庭。
換句話說，八間房就要住下這四十七人，每間房住五六人。
大家長是一位五十歲出頭的光頭老人，滿臉褶子，很瘦很黑，但身體看著還算硬朗。
聽老社長說，這家人有七個孩子，以前因為二戰，走了兩個孩子，還剩下五個孩子。
就這五個孩子，都能開枝散葉，形成了現在這個大家庭。
聽老社長微微欣喜的感慨，賙濟民又看了看面帶欣喜的光頭老人，心裡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五個孩子，每個孩子都娶媳婦生孫子了，並且還都是多子多福那種。
能生是好事，問題這家那麼窮，以後怎麼過生活？
還有好幾個嗷嗷待哺的小寶寶，看著跟曉婉曉靜差不多大，唉，孩子真苦。
正當賙濟民將手裡的食物拿給光頭老人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鬼哭狼嚎聲。
風雪聲中，狼嚎聲還能傳過來，可想而知，這孩子得哭得有多麼悽慘。
老社長等人暗道壞了，曠工的脾氣都不太好，聽聲音就知道是剛才那幾個半大小子的哭聲。
沒一會兒的功夫，幾位家長就拎著他們的孩子，手裡還提著棍子，滿臉凶煞且氣急敗壞地來到老社長等人面前：
“社長，我家孩子沒教好，拿了別人家的衣服和鞋子，我現在物歸原主，要打要罰，你請便吧。”
“你混蛋啊，大冷天打什麼孩子？”老社長鼻子都氣歪了，直接從對方手裡搶走衣服，然後披在孩子身上。
嘴裡還罵咧咧，說那位家長大傻帽，自己兒子的話都不信，你還能信什麼？
沒成想，這位家長的思路還賊清晰，振振有詞地說道：
“我王二柱就算不識字，但也不是大傻帽，哪裡會有人給我孩子送衣服鞋子？怕不是不懷好意吧？”
旁邊老楊的警衛員、魯靖元等人，差點沒笑出來，這個大傻帽就是賙濟民啊。
老楊的臉色頓時不太好，反倒是賙濟民絲毫不受影響。
因為後者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做善事嘛，哪有那麼簡單？
要不然他剛才也不會打著老楊的旗號，還諮詢老社長了。
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那肯定不會這麼幹。
被誤會事小，被唾罵、掃地轟出去，才是心寒啊。
沒等老社長罵出口，光頭老人的三兒子就在一旁說道：
“王二柱你這個大傻帽，你看清楚旁邊這兩位同志，他們可是京城來的大人物，人家可是真正的做好事，哪像你，心思齷齪！”
“呸，老子羞於你同村。”
“仨麻子，你罵誰呢？”
王二柱頓時氣壞了，沒等衝過去跟仨麻子開戰，老社長就開口了。
“都給我消停點，想氣死我是吧？”
這下，王二柱才停了下來。
很快，老社長就把情況解釋了一下，臨到末尾，還罵了王二柱等幾位家長好幾句。
這時候，大家都知道是誤會了。
“這位楊同志，我就不說了，這位周同志可是北大教授，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你們全部人加起來的智商還不夠人家的一個手指頭呢……”
老社長的這番誇獎，賙濟民聽著都臉紅了。
這形容詞，也真是沒誰了。
但也說明了這位老社長，嗯，文化水平也一般。
愛看熱鬧的村民們，都圍在附近。
就算下雪天，也擋不住他們看熱鬧的腳步。
那些大媳婦小姑娘，聽到老社長的話，看向賙濟民的眼神都是布靈布靈的。
要是眼神能吃人，賙濟民已經連皮帶骨被她們給吞進肚子裡去了。
“老楊，走吧，早點兒派完早點回家。”
賙濟民無語地搖搖頭，這鬧劇也該結束了。
老楊點點頭，吩咐警衛員加快速度。
接下來，速度變得更快了。
兩車物資，聽起來不少，分出去後，就看不到了。
合作社那多人，又能分得了多少呢？
下雪天，傍晚的天空，黑得更快。
等賙濟民他們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就這，小屁孩她們也才剛放學到家沒多久，小金魚她們更是才到家呢。
“期末考試考得怎麼樣？”
剛進屋，老楊一開口，周清嫻她們的笑臉瞬間凝固了。
哪有見面就問成績的呀？
“小嫻，不許這麼沒禮貌，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
賙濟民連忙呵斥道，小屁孩們這才不情願地擠出笑臉，給了一個萬金油的回答：還行！
大人們都笑了，楊夫人連說這幾個孩子聰明。
黃小花和南易已經把晚飯做好了，現在就等丁秋楠她們了。
今晚這頓飯，人也不少。
老楊心情很不錯，連著喝了好幾杯酒。
但喝著喝著，他就嘆了一口氣，說起了下午在那個合作社瞭解到的情況。
京郊附近，根本沒什麼大礦場，那個合作社的情況，十分正常。
能挖這麼幾年，已經非常不錯了。
“濟民，你腦瓜子聰明，你說他們未來的路應該怎麼走？”
聽到老楊的話，賙濟民直接翻了個白眼：
“我自己的事都操心不過來，我還能操心那邊的事？我哪知道？”
“就當閒聊嘛。”
楊夫人聞言，卻是給老楊一個白眼：“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嘛？孩子明顯不樂意幫忙，你怎麼還要強求呢？”
“而且就你剛才說的這件事，不是有政府嗎？這也不是你該管的事啊？”
不得不說，楊夫人這就是旁觀者清，一針見血，點到為止。
這個話題就此戛然而止了！
沉吟片刻，賙濟民道：
“其實想要救這個合作社不難，關鍵是他們願不願意改變。”
一聽此話，老楊頓時激動了，連忙追問，如何解決？
大家頓時都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
甚至，正在說話的周清嫻她們，都被丁秋楠給喊停了。
合作社那邊的地，不適合耕種，想要改良土壤，困難重重。
既然無法種地，那麼只能發展其他經濟了。
礦場已經走到盡頭，礦工的未來，自然是不能全靠政府來養著。
搬去其他地方，也不現實。
搞養殖業也一樣，不在考慮範圍內。
但是，建一個家用農具廠，卻是問題不大。
而且工廠建立之後，那些礦工可以直接安排進工廠當工人。
自然，不可能每個人都是合格的工人，但工廠肯定有不少工作崗位，必然需要不少苦力的工作。
提起農具廠，老楊頓時來勁兒了，這是他的專業啊。
“那濟民你認為應該造什麼農具？”
全國的國營農機公司，不要太多，這一行不是那麼混的。
其次，如何申請，拿到審批手續，生產資料，以及銷售渠道等等，這一系列的問題，可不老小。
計劃經濟時代嘛，很多任務都是定下來的，每年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只需要微調便可。
“低端科技，他們肯定玩不來，那就玩點高階的，這樣的話，才有競爭力。”
眾人頓時呆滯住了，丁秋楠更是忍不住插嘴道：
“濟民你是不是嘴瓢說反了？”
周清嫻她們這些小屁孩也點頭表示贊同，爸爸肯定是說反了。
然而，賙濟民卻是呵呵一笑，道：
“我當然沒有說反，你們也沒有聽錯，就是要玩高階的農具，不玩低端玩意兒。”
高階農具，只是相對而言，其實就是很普通的燒油耕田犁地的機器。
這種農機，技術含量不算很高，但還得看細分市場。
縱觀全世界農業的機械化程序，拖拉機是永遠繞不過去的一個話題。
並且，不管是大型拖拉機還是小型拖拉機，在全世界農業中的銷售數量也是所有農機中的藍波萬。
因此，賙濟民提出的高階農具，其實就是拖拉機。
“拖拉機？”
聽他說出這個機器的名字，有人陌生，有人很熟悉。
老楊臉上滿是失望，身為前軋鋼廠廠長，雖然他平時很少接觸農業，但還是知道拖拉機的。
建國初期，在國家一窮二白的情況下，� ��在一五時期的156個專案中，就有洛陽第一拖拉機廠。
這個工廠在一九五五年動工，一九五八年生產出內地第一臺東方紅-54型履帶式拖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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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現在，全國各地的拖拉機工廠，有將近二十座之多。
並且基本實現了小到10多馬力，大到80馬力各種功率段，以及履帶式、輪式和手扶式各種型號全覆蓋生產的拖拉機。
因此，賙濟民說的這個拖拉機，壓根沒有競爭力啊。
還談什麼高科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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