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雪模糊了視線,可儘管如此,喘氣聲依舊在森林小徑裡不曾消卻。除去希茲外年齡最大的孩童米勒瓦正捧著一筐草藥,朝教堂的方向飛奔。
撥出的氣體很快就在空氣中凝固,不停奔跑的米勒瓦終於在星光的指引下找到了教堂前方的那座怪異山丘。繞開山丘的他被突起的石塊絆倒,不過他沒有停下腳步,在粗略收拾完遺落的藥草後,他飛奔到教堂前,一腳踹開門。
"哈啊,哈啊......"
早已煮好飯菜等著米勒瓦回來的孩子們一臉驚訝地看著米勒瓦,光是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端倪。
"快...快走,神父...哈啊,神父已經......"
疲勞到根本說不出話,暫時缺氧的他伏在餐桌上,不經大腦控制的手臂將一旁的飯菜全部推到地上。
"米勒瓦哥哥,怎麼了?"
心智還算成熟的孩子們問向米勒瓦。
"神父...哈啊啊,神父死了...獸人們在互相屠殺......我沒辦法,城裡面已經亂成一團糟了......"
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緊張,米勒瓦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米勒瓦哥哥,什麼意思啊......"
對於早已接觸過"死亡"這個概念的孩子們,他們不會遺忘那種生者離去的感覺,心底而出的感情更是讓他們無法做出正確的決斷。
"走,大家跟我走,我們要離開這裡,我們要去找到米奈姐......米奈...如果米奈姐還在的話就好了。"
米勒瓦沒忍住讓臉皺成一團,他用沾滿鮮血和雪水的袖子擦拭眼角,其他孩子看到之後也相繼露出恐懼和悲傷的表情。
"走啊!大家把有用的東西帶上,跟我走!"
米勒瓦的吼聲完全蓋過了其他孩子的哭聲,清晰的呼吸聲也瀰漫在教堂裡。正如米勒瓦所想的一樣,孩子們確實沒能從突然的資訊中緩過神來。
"不要磨蹭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米勒瓦趕忙用髒亂的衣袖擦掉眼淚,他縮排屋子裡面,野蠻地將被子之類的防寒品卷在一起。他想起神父的身體被光束擊穿的慘像,哪怕臨近死亡,神父也不忘告誡米勒瓦趕快逃離。
離教堂最近的城市已經被大火席捲,火舌舔過屍體堆砌的山丘,蔓延的暴亂與氾濫的武器,如同某種祭典隨意屠殺生命。獸人們竭盡全力吼叫,可是卻依然無法掩蓋不絕於耳的刺殺聲。鮮血遍佈的城市,是殺戮者的盛宴,是無辜者堆積恨意的場所。
僅僅看上一眼便會尖叫,僅僅細聽一聲便會逃竄。
米勒瓦的逃跑不是無勇之計,面臨如此危機的局面,他本該捨棄一切奔逃到更遠的地方。
本該......
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追蹤的米勒瓦剛意識到屋外有動靜的時候已經晚了。
轉換器在教堂內響徹,鐳射穿透肉體並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
「射殺指令:Z001-Z132的倖存者,不留一個活口。」
孩子們根本沒明白自己為何而逝,然而難以接受的事實便降臨到他們頭上。
而他再一次逃跑了,從古神雕像下面的石臺鑽進去的他沒能救到自己的親人。
神父說死亡的時候靈魂會有回應,然而除了轉換器之外他沒有聽到半點聲響。
騙子。
顫抖的雙手抱住頭頂,作為一位孩童,他已經做得足夠完美了,然而,對方是**士都會畏懼的惡魔。
熱淚從兩頰劃過,為了不發出聲音,他賣命地咬住衣袖。
"報告,有十二個目標已被擊殺。還差兩個目標?我明白了。你們動作快點——現在是搜查工作!"
有許多臨近的腳步聲,然而米勒瓦已經沒辦法感知到了,他的大腦極度混亂,現在他都還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可謂是不幸中的萬幸。
"仔細找,那個男孩,Z088應該還在附近!"
到處都是翻衣倒櫃的聲響,儘管知道沒用,但米勒瓦還是努力屏住呼吸。
哐——不知是什麼東西造成的聲響,但伴隨聲音而起的震動很誇張。
"**呢?"
"你是誰!"
貌似有攪亂局勢的傢伙出現了,導致有不和的話語出現。
"我是誰?你們這群傢伙的祖宗!"
又是新一輪的打鬥聲,然而這一次只持續了十幾秒。
米勒瓦沒有改變姿勢,他依舊蜷縮在石臺裡面不敢動彈。
"那邊那個小家夥,出來吧,和你作對的人都死了。"
不知道聲音的主人是在對誰說話,反正米勒瓦沒有膽子從石臺裡爬出去。
"害怕啊,也是,常有的事。"
腳步聲離自己愈來愈近,米勒瓦顫抖的程度也越來越劇烈。
輕鬆的一腳踹碎木頭打造的雕像,其下的米勒瓦已經暴露無遺。
"小家夥,起來。"
"不...不要殺我...米奈姐、神父,救我......"
"你的神父已經死了,你那什麼不爭氣的米奈姐也沒在,只有跟我走。"
"不要,我不要......"
始終不肯睜開雙眼的米勒瓦依舊沒有放開雙臂,見狀,那名長相與人類相似的獸人一把將米勒瓦提起,然後用手掌鞭打了他的背部。
"啊啊啊,不要殺我!!"
鑽心的疼痛好歹讓米勒瓦撐開了雙眼,就在視野從黑暗轉變為溫暖的燭光後,他目睹了一輩子都不想回憶的景象:屋頂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粉碎,被數道鐳射射穿的身體失去了生機,而那些裝束奇怪的獸人則沒有知覺地倒在地上。
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一遍又一遍刺激著米勒瓦的嗅覺,他嚎叫著揮舞四肢,卻沒能從身後這名獸人的手中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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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了,你的兄弟姐妹們死的模樣。"
米勒瓦的眼神暗淡無光,他受重力影響無力地跪坐在鮮血流淌的地面上。身前的廢墟被大雪和月光籠罩,餘下的唯有自己親人的死相。
"不管怎樣,你活了下來;不管怎樣,你經歷了一切並且將這段刻骨銘心的過程印在了腦中。"
那名獸人把手放到米勒瓦的頭頂,然後注視廢墟中的一切,目光對映到了很遠的地方。
"對你而言,這就夠了。"
見米勒瓦雙眼暗淡,獸人將失去意識的他背在身後,然後踏過屍體與木屑堆砌而成的廢墟,逆著那觸及天空的火光行進。
"我叫鐮狼,起碼,得記住你恩人的名字。"
當無盡烈火扭曲城市、魔物於空環伺之時,踐踏聖底線的仇恨已經悄然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