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
每當沙文從睡夢中甦醒,總會看到一隻黑色貓咪趴在自己面前。
琥珀般的棕色眼睛藏著挑豆與戲謔。
阿西婭急忙從衣架上拽過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語氣急促道,“我才不喜歡這種感覺呢!
我要換衣服,你快點出去!”
沙文一隻手扶著下巴,微微歪頭看著她。
“臉紅害羞的阿西婭,真是少見呢。”
指著他,女孩頓時怒道,“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我自己出去!”
不等她負氣離開。
眼前景色瞬息變化。
只覺得被人抱起來,視線再次清晰的時候,入眼的只有沙文清澈的碧綠眼眸。
躺在床上。
沙文俯身貼在她的面前,輕吻額頭,微微一笑,然後起身拿起一件外套就向外走去。
“真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呢,哈哈。”
只留下女孩坐在床上,用能夠殺人的目光狠狠盯著他離去的背影。
正巧一名僕從推車小車走進臥房,看到一臉愉悅的沙文,急忙低頭讓開道路。
...
半個小時後。
一樓花園的小餐廳。
阿西婭低頭一個勁的吃著早餐,默然不語。
夏洛特奇怪的看著他們二人,許久後才說道,“你們吵架了?”
“當然沒有。”
“那阿西婭這是...”
“我沒事。”
女孩吃完最後一塊麵包,擦乾淨嘴角說道,“我吃好了。”
說罷就起身離開了餐廳。
完全不搭理沙文。
怎麼看,這都是在鬧彆扭才對。
等她離開一段時間,夏洛特這才小心翼翼的靠過來詢問道,“阿西婭每天都在想念你。
是不是昨天晚上...咳咳!”
急忙對端來食物的馬爾福管家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女孩蔡看著沙文,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不用說,沙文也能猜到,肯定是有僕人把早上撞見自己從阿西亞房間裡出來的事情透露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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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文端著水杯喝上一口,挑一下眉毛無所謂道,“可能是因為我和她開了一個玩笑的緣故吧。
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
長達兩年多的時間,沙文這樣一位花花公子突然變得清心寡慾起來,是個人都會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更不提深知曾經沙文本性的夏洛特。
關心則亂。
曾經在金花城,這位花花公子幾乎每週都要換三個不同的情人。
每天早上都能撞見不同的女人離開他的臥房。
萬一真有什麼難言之隱...
既然沙文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能點點頭說道,“你先吃吧,我得早點去商會,今天有幾個非常重要的會議需要我去主持。”
“嗯,你去忙吧。”
臨走前,站在餐廳門口,夏洛特突然回頭說道,“沙文,如果真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完全可以告訴我。
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噗!
正在喝水的沙文被突如其來的‘關心’驚嚇到噴了一地。
“咳咳咳!”
抬起手對她說道,“真的沒事...咳咳。”
他又不是傻子,夏洛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在暗示些什麼。
只是他沒想到竟然會讓她想到那種事情上去。
老天。
夏洛特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沙文,說道,“哦,沒事就好。”
腳步聲在走廊中漸行漸遠。
沙文用餐巾擦乾淨身上的水漬。
某種意義上,他是一個自控力極強的人,很少會被慾望支配思想與身體。
這是一種在任何領域都極其恐怖的天賦。
絕對的專注,心無旁騖。
但副作用卻體現在他本身依舊是一個人類的事情上。
有些完全可以順從慾望進行下去的事情,會被他不自覺的掐滅。
這種自我控制的能力已經深入骨髓。
對於阿西婭,對於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沙文總會下意識覺得,可以有,但沒必要。
現在還有一大堆盼著他死的敵人存在,專心於家庭關係會分散他的注意力。
居安思危的認知下。
沙文一直都在擔心,某一天那些人會從阿西婭入手對付自己。
絕對的利益面前,可沒有良知與道德。
女孩或許就是他在阿拉亞世界唯一的軟肋。
放棄她?
或者用瓊瑤式的苦情戲碼,和她分道揚鑣?
別開玩笑了。
他怎麼可能因為一些骯髒的老鼠去傷害自己珍視之人的感情。
那些打著為她好之類的幌子,根本就是懦夫才會選擇的途徑。
不僅要保護自己的珍視之物,也要用拳頭狠狠砸在那些盼著他死的人的臉上!
要麼站著生,要麼站著死。
沙文的人生信條中從來不做違背本心的事情。
但既然夏洛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沙文獨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麵包,撇一下嘴,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
...
三天後。
新年到來。
特尼斯城中洋溢著歡慶的氣息。
這一天是全國法定的休假日,街上小商販的攤點琳琅滿目。
也是唯一一天,城中允許擺放這種露天攤位的日子。
能夠在裡面看到來自各個地區,稀奇古怪的玩意。
阿西婭挽著沙文的胳膊,漫步在擁擠的街道上。
“好久都沒見過這麼熱鬧的特尼斯了,嗯...這裡面有一半功勞都應該是你的。”
“是嗎?”
女孩穿著一件定製的紅色風衣,,棕色長髮盤在腦後,脖子上戴著一條白色圍巾。
“當然了,如果不是軌道車,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商販來到特尼斯。”
兩人一路閒逛。
阿西婭就像一個好奇寶寶,什麼東西都想拿起來看看。
“...快來看看這個!好漂亮!”
“喜歡就買。”
“那...還是算了吧。”
在老闆怨念的目光中,女孩笑嘻嘻的拉上沙文就跑到了另一個攤位上。
拿起一個水晶製成,造型奇特的杯子,女孩轉身笑道,“沙文,看看...”
話未說完,目光停留在一名穿著黑袍的法師身上。
笑容漸漸退去。
女孩把杯子放下,眉頭微皺。
“布蘭東的人...?”
“沙文法師,布蘭東大人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當面告訴你。”
難得沙文抽出一天時間陪她出來逛街,這才過去半個小時,就有學院的人找過來。
她的心中難免有一些不愉快。
看著沙文。
“既然是布蘭東找我,可能有急事,抱歉。”
鬆開抓著沙文胳膊的右手,女孩說道,“既然是急事,那你去吧,我一個人...”
“阿西婭法師也一起過來吧。”
“我?”
黑袍法師點點頭。
沙文和她相視一眼,隨後就跟上他去了學院。
現在的學院因為放長假的緣故,只有極少數的學生滯留在校區。
一路走進白石高塔。
院長辦公室中。
布蘭東一身黑衣,負手站在窗前,看著遠方。
門被推開。
他轉身看到來人,面無表情道,“你來了,先坐吧。”
沙文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阿西婭則抓著他的胳膊靠在身上。
因為此時布蘭東的臉色著實陰沉的嚇人,如同一隻欲擇人而噬的惡魔。
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關門聲。
房間內座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沉默許久,布蘭東開口道,“默文老師......昨天晚上故去了。”
感受到阿西婭身子的一次顫抖。
沙文深吸一口氣,閉眼。
良久。
睜開眼睛說道,“昨天晚上什麼時候?”
“凌晨,因為肝腐化併發症帶來的多器官急性衰竭。”
兩名青年看著彼此。
沒人會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甚至默文才剛剛參加過他和阿西亞的訂婚儀式。
女孩咬了一下嘴唇,鬆開臂彎轉過身去。
傳出一陣啜泣聲。
作為默文唯二的兩名學生,身邊又沒有子嗣和親人,對那位老法師來說,沙文和布蘭東就是他的孩子。
“老師離開的時候,你在他身邊嗎?”
布蘭東沒有說話,轉身,帶著黑色手套的右手緊緊抓住椅背,伸手擦掉臉上的一滴眼淚。
“很遺憾,不是嗎?沙文。”
比起沙文,他和默文之間的關係更加情同父子。
布蘭東的父母原本都是學院的戰鬥組法師,但年輕時死在了一次任務途中,從十二歲開始,他就是默文一手培養長大。
如果說沒有感情,那是在騙自己。
默文幫了沙文許多事情,這一點無法否認。
雖然說感情不如布蘭東那般醇厚,但故人離去,心感悲痛。
經歷死亡,才能明白生命的意義。
一段只屬於某人記憶的永久凍結。
房間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後,沙文才說道,“先把事情告訴給學院的其他導師吧,默文老師故去,有的事情恐怕會提前來臨。
我們得做好準備。”
布蘭東說道,“是啊...”
默文的死,可以說預示著範辛格派系老一輩法師的全部凋零,阿拉亞世界革新力量的短暫衰敗。
失去一位五階大法師的庇護,這對他們而言,足以致命。
權力與利益,失去平衡後帶來的傾軋足以碾碎他們這種年輕,毫無根基的法師。
阿西婭此時兩眼通紅。
啜泣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事情?”
她從小生活在真知學院,默文對她來說簡直不能再熟悉了。
突然得到他離去的訊息,難以接受。
沙文抓住她的左手,說道,“有的事情後面我會給你解釋,至於我們婚禮的事情...”
阿西婭很聰明。
沙文和布蘭東會因為默文的死提到這種事情,加上先前她在餐廳聽聞的事情,還有沙文一直都在外出忙碌。
不難想到,是有人想要對他們不利。
上一次被濟世會綁架的時候,她就已經隱約察覺到了這些事情。
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沙文的嘴唇上,女孩猜到沙文想說什麼。
笑了一下,“我們一起面對危險,生死不渝。”
沙文當然不會退縮,但畢竟,他還要尊重阿西亞的意願。
許多人可以與之共甘甜,卻無法共苦難。
默文的死訊來的如此之快,以至於他根本就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
但只需一句話,兩人之間的默契就已經不再需要贅述。
女孩看著布蘭東。
“你確定不是有人故意害死默文院長的嗎?上個月你們才剛剛參加過我和沙文的訂婚儀式。”
布蘭東沉著臉說道,“訊息是從基石庭院那邊傳來的,真實性無從考證,但...”
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老師的身體確實已經到了極限,肝腐化引起全身器官衰竭不難預見。”
把手放在女孩的脊背上。
沙文說道,“不論怎麼樣,先籌備老師的葬禮吧。
那些人就算再怎麼喪心病狂,默文老師尚未埋葬之前,他們還不敢亂來。”
大家都是體面人。
沙文深知這一點。
默文剛死還沒有舉行葬禮就著急動手,恐怕他們內部和基石庭院都會有不滿的聲音。
一位為阿拉亞世界做出過許多貢獻和犧牲的五階大法師故去,值得他們保持表面上的尊重。
就如同他們中有人突然去世,沙文就算心中開懷大笑,表面上也會保持敬畏和尊重。
因為能夠做到那個位子上。
或多或少,都為阿拉亞世界流淌過鮮血。
歸根結底,這些都只是他們的內部矛盾,不涉及陣營的絕對敵視。
布蘭東微微點頭。
“我已經安排人手把這件事統治給各位導師了,等到老師的遺體送回來,我會召集回來所有在外和休假的法師與學徒。
葬禮的事情就由我來籌備,你就不用操心了。
上一次你告訴我的那件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伊塔梅爾正在考慮,暫時還沒有回應,但我想應該就在這幾天。”
沉思一會接著說道,“基石庭院那邊就由我去調查吧,希望他們能做到滴水不漏,別被我抓到把柄。”
“我會派專業人士跟著你,如果有異樣,不要輕舉妄動。”
“我知道該怎麼做。”
...
...
這一天是阿拉亞世界新的一年的開始。
這一天也是讓整個世界為之遺憾的一天。
真知學院院長,基石庭院大議會議員,功績無數的五階大法師默文,於基石庭院中故去。
瑟銀王庭。
星眸女士的樹屋中傳出一聲嘆息。
遠在西大陸摩多大沼澤。
阿蘭坐在一棵樹上,嘴裡叼著乾草,目光遙望遠處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