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樂宜讓她這麼一問，更收不住眼淚了，“哇”的一聲就撲到她身上大哭起來。
趙莞爾差點被她撞倒在地，懵了一下後再問她什麼事，也只得她拼命地哭，只能是由她箍著自己的脖子哭，眼淚和鼻涕全湖在自己的衣領和前襟上。
傅樂宜哭起來沒完沒了，把自己嗓子哭啞了才勉強收住聲。
趙莞爾沒好再去問她為什麼哭，大抵是受了委屈，所以更不好去問，一問，就更委屈了，更委屈了，就更要接著哭了。
虧得趙莞爾耐得住性子，等著她哭完，又陪著她蹲在地上緩過來那股勁兒，瞧著她平復得差不多了，才問道:“你帳子是哪個？我陪你回去。”
傅樂宜淨搖頭，趙莞爾沒轍。
“那你去我那兒？”
傅樂宜這回倒是點頭了。
趙莞爾把她領回來，給她打了盆熱水，道:“把臉擦擦。”
她不動，哭腫了的眼睛盯著那條盆邊搭著的那條臉帕。
趙莞爾看了一眼，說:“你二哥的，我沒用過。”
傅樂宜抽了抽鼻子，又搖頭。
趙莞爾無奈，轉身在床上那堆剛來的包裹裡翻翻找找，總算是抽出來一張帕子。
江秀娘給的，剛好派上用場了。
“吶。”
傅樂宜這才肯用。
趙莞爾心裡犯滴咕，也不知這小姑娘什麼毛病，自小就不敢動她上頭兩哥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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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樂宜擦完臉，把整盆水染得是五顏六色，趙莞爾只得是重新給她再打一盆，給她擰著熱毛巾敷眼。
許久，傅樂宜才啞著聲音問:“我是不是很醜啊？”
趙莞爾道:“敷著消了腫就好。”
傅樂宜把眼睛上的熱毛巾拿下來，腫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看向趙莞爾，說:“不是說眼睛。”
趙莞爾一愣，問道:“有人說你？”
傅樂宜點了點頭，乾脆順著把頭低下去了。
趙莞爾不知道該如何開解她，傅樂宜確實不是美女，甚至算不上好看，很大一個原因，是她胖胖的。
其實也算不上多胖，但如果是要跟滿城高挑的窈窕淑女相比，那確實沒法比。
“她們管你作甚，橫豎你是傅家的女兒，又不是她們家的女兒。”
“可是父親母親，還有兄長，都長得很好，只有我……不好看。”
她抽抽噎噎地說著，聽上去像是又想哭了。
趙莞爾心想你頭兩個兄長的顏值那都是傅國公夫人給帶起來的，你們不是同一個娘，差距是會有些不一樣的。
再者你也不跟你親生的那個兄長好好學學，淨挑傅國公和李姨娘不好的全長一塊兒。
“行了，我送你回去吧，睡一覺什麼都好了。”
“我不想回去。”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趙莞爾，“我不想讓母親知道。”
“那你要在我這兒？”
趙莞爾試探著問道，卻見傅樂宜滿眼期待地看著她問:“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她道:“你們傅家向來不許外宿的。”
“可是莞莞姐，我臉上這，我臉上這樣，我不能讓母親看見的。”
趙莞爾看著她臉頰上被捏出來的紅印，有些於心不忍，但阿兄千叮萬囑她要跟傅家保持距離，她切不可心軟。
她深知傅國公夫人不會縱容傅樂宜，便把難題拋了回去，“你自行問準了你母親便行。”
“莞莞姐，你去幫我問好不好，就說我想在你這兒，不要說我的事，母親和二哥喜歡你，你說什麼，他們都聽你的。”
“這……”趙莞爾臉上一燥，堅決地說:“臉上的印子消了，你就回去。”
“莞莞姐……”
“你自己回去，好過我叫你二哥過來領你回去。”
趙莞爾搬出傅臨作擋箭牌，傅樂宜只得作罷，待恢復得差不多了，抱上趙莞爾還她的衣服，依依不捨地回了傅家營帳。
等到晚膳時候，傅家營帳鬧了幾聲，趙家營帳離得近，聽了一陣動靜。
趙家小哥在餐桌上犯滴咕，“這傅家，吃飯也沒個消停。”
趙莞爾知道內情，心裡的情緒一時難以言喻。
她小時候也是白白胖胖的，旁人也愛捏她臉蛋討趣，只是她的性子卻不好拿捏，見人伸手，她就敢拍掉，她一生氣，她小哥就會打人。
傅樂宜卻是跟她天差地別，自小唯唯諾諾，但凡受了委屈就躲回李姨娘屋裡哭完作罷，從不讓父母兄長給她撐腰做主。
故而長大後，趙莞爾的性格是越發地張揚，傅樂宜的處境卻不太好。
趙思衡見她興致不高，故意問道:“飯菜不合胃口？”
“嗯？沒有啊，吃什麼不是吃。”趙莞爾隨口一答，轉而反應過來，以為是阿兄誤會她太在意傅家的動靜了，正道:“我沒事，阿兄。”
趙思衡道:“我和阿衍近日都有事處理，顧不上你，遇事你自己要看著辦，不要叫別人影響了自己。”
趙莞爾點頭應下，“我知道，阿兄放心吧。”
趙思衍悶悶地往嘴裡塞了幾口飯，心裡又將傅臨罵了個狗血淋頭。
第二日，趙莞爾振作精神，決定儘量遠離傅家，於是又提著方南之到河邊架起烤架。
方南之往烤架上掛起各種肉，邊忙活著邊說:“小姐，不是我說，你真不厚道，太后日日來請你，你不賞臉也就罷了，回回從太后那兒討吃的。”
“可她每回都給，也沒見她不高興啊。”趙莞爾捏起一塊糕點吃了口，味道不錯，就是太甜了。
“小姐慣會恃寵而驕。”
“你小姐我不僅恃寵而驕，還仗勢欺人呢，肉再切薄些，遲些去再拿些糕點，這個好膩，不要這個了。”
方南之不肯，“我不要，很不好意思的！我今日已經去兩回了。”
兩人正僵持不下，蘇青雲又跑來招人煩。
趙莞爾眉頭一皺，問道:“我小哥不是說讓你待在太后身邊嗎？”
“離個一時半會不打緊，我給你送盞茶，吃糕點定會發膩的。”
蘇青雲笑得可開心了，彷佛完成了個多重大的任務，當然最開心的是因為今日他一整天都沒看到趙家小哥了。
他道:“這是我特意從皇兄那裡拿的，清新可口，很是解膩。”
趙莞爾瞧都沒瞧，只道:“既茶已送到，靜王快回太后那兒去吧。”
蘇青雲不願回，“我整日跟著太后，太后都煩我了。”
趙莞爾道:“你閒來無事總跑我這兒來，我也很煩你。”
聞言，蘇青雲那張漂亮的臉頓時皺成一團，眼神巴巴地圍著趙莞爾那張冷澹的臉轉，道:
“小妹你好狠的心，我那日叫你小哥打得渾身散了架，你不瞧一眼，不問半句，現在又不曾對我笑過一次，我好難過。小妹你告訴我，要我如何做，才能討你歡心？”
趙莞爾最煩聽這種膩歪的酸話，只可惜小哥不在身旁，不然準能叫小哥把人給踹進河裡叫他冷靜冷靜。
“靜王何苦要討我的歡心，靜王還是離我遠一點，免得歡心沒討著，再討一頓打。”
“我知小妹不會動手打我。”他笑嘻嘻地說著，所幸趙家小哥不在，他心裡更是快樂，嘴上喋喋不休地說著甜話去逗人。
趙莞爾卻是越聽越不耐煩，臉上的神色是越陰沉，烤肉上燻出的煙，彷佛是從她腦袋上冒出來的。
她著實想不明白，這人怎麼這般厚臉皮，那回讓她小哥把他揍得都哭天喊地了，沒個幾天，鼻青臉腫的居然還敢來她家討嫌。
趙莞爾不搭理他，蘇青雲扁扁嘴，把主意打到旁邊勤勤懇懇烤肉的方南之身上。
他湊過去給方南之遞調料，小聲地同他說話，方南之倒也樂意陪他低聲說會兒。
“你是叫……”
“方南之。”
“啊，南之啊，本王問你，你家小姐，平日裡都喜歡什麼？”
“很多。”
“比如？”
“比如吃的，喝的，玩的，樂的。”
“那有什麼更能討你家小姐歡心呢？”
方南之裝作思考片刻的樣子，道:“嗯倒是有一樣最能討我家小姐歡心。”
蘇青雲頓時眼睛放光，“是什麼？”
“傅二公子。”
“哼。”蘇青雲當即甩手要走，動靜大了，被趙莞爾面目表情地看上一眼，他就收斂了，主動報備行蹤，道:“我回太后那兒了。”
他氣沖沖地回了太后營帳，見帳中坐滿了夫人小姐，傅國公夫人和丞相夫人均在其中。
他又“哼”一聲，就近挑了個挨門口的椅子坐下來，嘴撅得老高了。
太后見狀，打趣道:“還說你要寸步不離地陪在哀家身邊，不讓哀家無聊，這轉頭又不見人影。你去哪兒了啊？沒個定性。哀家正打聽呢，看哪家的千金合適，能管得住你。”
蘇青雲一聽，這可不得了，剛給皇兄操辦完選秀，沒消停幾日，又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了。
正巧傅國公夫人也在，他計上心頭，清了清嗓，直言道:“本王去給趙家小妹送茶了，小妹吃多了點心，膩得慌。”
此話一出，原本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傅國公夫人立即放下了茶杯，嚴陣以待起來。
這還了得？
你堂堂王爺親自去給我傅家的未來媳婦兒送茶？
莫不是……
太后卻很欣喜，問道:“那小妹可還喜歡？哀家這兒還有許多清茶，清甜不膩，一併送去給小妹挑選挑選。”
“小妹自是喜歡……”
蘇青雲信口胡茬，不料瀠姑掀了簾子進來，碰巧打斷了他的自吹自捧。
太后正高興，吩咐瀠姑，“你來得正好，去取些清茶，送去小妹那兒，她愛吃甜，要清甜可口能解膩的那種。”
瀠姑也道:“啊，是嗎，正巧小妹差了人來回話，說送去的茶不大合口味呢，奴婢正要去換些……”
蘇青雲很掉面子，登時站起身來怒問:“哪兒不合口味了？”
瀠姑方才不在帳子，不知前因後果，瞧著靜王這火氣，硬著頭皮道:“回靜王，道是茶葉太老，不愛喝。”
傅國公夫人“嗤”的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蘇青雲氣得臉都青了，委委屈屈地坐回去，勐吞了一盞茶，澀得他喉嚨發甘。
可惡，小妹嫌棄他年紀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