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傅家母子,趙莞爾臉色才稍稍有些緩和,卻不知蘇青雲是從哪裡躥出來的,一臉歡悅地問她:“小妹?怎麼氣沖沖的?”
她更煩悶了,沉下臉來,不想同人說話。
“小妹,你別這麼冷漠嘛,我特意從太后那兒熘出來的,還給你帶了點心,吶,你看。”
他從懷裡掏出來一張手帕,方方正正地包著四塊糕點,攤開給她看,捧到她跟前,那模樣活像個討喜的小狗,只是眼角的淤青仍是顯眼得很。
趙莞爾移開眼,道:“靜王這麼閒,皇上交代的事都辦完了?”
“辦完了。”他說道:“皇兄讓我請你們來東郊嘛,我辦好了啊,剩下的是我六弟和你家哥哥的事了,和我沒關係。”
“哦。”趙莞爾道:“那既然靜王的事辦完了,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我要找哥哥們談事。”
他方想說“小妹身邊最是涼快”,卻見趙莞爾轉身要走,立刻跟上,“小妹去做什麼?這事兒危險,說是有陳國的奸細混進來攪局,你小哥和阿兄去不就好了?”
當初,皇上接到相關密信,只說是請那兩兄弟去東郊就好。
他可開心了,傅臨已經被拽去了東郊,加上那兩兄弟一走,就讓他和小妹留在京中互相陪伴,豈不美哉。
沒想到小妹非要來,他也只好跟來了,不然小妹一跟傅臨見上面,哪裡還有他插足的地方?
趙莞爾轉過身來撇他一眼,他一愣,反應過來後連忙解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六弟也在,定然不會讓你小哥和阿兄遇險的!”
趙莞爾也不說話,兀自走了,由著身後的蘇青雲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來。
兩人來了一處安靜的帳子,裡頭只得趙思衡一人。
趙思衡瞧了蘇青雲一眼,蘇青雲勉強笑得出來,若換了趙家小哥在,他鐵定轉頭要跑。
趙莞爾來到阿兄身旁坐下,道:“已經見過陳國七皇子,傷勢並無大礙。”
趙思衡並不知道趙莞爾判定陳益白的傷勢“並無大礙”的依據是整條手臂尚好完在,只道:“好,能給陳國一個交代就好。”
趙莞爾的想法是:沉郡主不是嫁個殘廢的就好。
兩人就此事說了起來,道:“陳國竟當真派人暗中前來,想必是針對陳益白和沉郡主的。”
“其主要目的,自然是為了破壞和親,使陳益白失去可能藉由和親所得到的助力,將他徹底排除在奪嫡之外。”
“更有甚者,直接將人殺害,免除後患,繼而將人命栽贓在我國頭上,指責我們保護不力也好,汙衊我們故意殺害也罷,進一步將他當做引起兩國爭端的棋子,圖謀不軌。”
那兩人正抽絲剝繭地分析時勢,蘇青雲盯著趙莞爾紅潤的嘴唇分分合合地講話,就摁耐不住想要加入討論。
但他向來不管國事,也少有見解,來來去去附和的也就那麼幾句:“沒錯,正是,就是這樣,你說得太對了!”
趙莞爾聽著就煩,不想理他,慢悠悠地轉過臉去。
趙思衡相對而言是個好相處的,問道:“不知靜王有何高見?”
總算是有一個趙家人正眼看他了,蘇青雲立刻正襟危坐,清了清嗓道:
“呃其實,兩年前先皇就已經暗自調查過陳國七皇子了,認為他人品尚可,當時才肯同意嫣然遠嫁的。”
又道:
“但後來,先皇纏綿病榻,顧及無暇,聽聞陳國七皇子也無緣無故因為冒犯皇后而被扔去守了兩年皇陵,這才把事情耽擱了,不知這回還會不會是同這位皇后有關。”
趙家兩兄妹一對眼神,覺得很有可能,道:“陳國太子雖然無能,但其母陳國皇后卻是個厲害人物,聽聞她為了穩固太子地位,大殺四方,許多皇子都慘遭毒手,如此看來,這陳國七皇子倒真像是來避難的。”
趙莞爾想了想,道:“那他是想來入贅我國嗎?”
……
此話忽然引得兩人一笑。
她又道:“想必太后看在沉郡主的份上,是不介意的,但是皇上就不一定了。”
她那認真的模樣,似是真的在為此事做考慮,甚至好像連郡主府建在何處都在謀劃了。
趙思衡也不由得嚴陣以待起來,道:“此事倒也可行,但在此之前,得先探明了他對沉郡主是否真心,是否接受類似於‘質子’一般的待遇,能否做到對我國有一定程度的忠義。”
趙莞爾點頭,認為極對。
蘇青雲眼見著他們的話題漸漸跑偏,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這,當真嗎,你們考慮過皇上那個糾結怪的感受嗎?
萬一他臨門一腳,就要反悔這門親事呢?
“靜王,可還有更多陳國的訊息?”
“呃,好像是有,皇兄有提過的,但我沒……沒聽太清,我六弟也在一旁聽了,他一定記得!”
他撓頭,有些後悔,向來皇兄講事情,他都不大認真聽,因為他從來只知道把事情推脫給蘇青空去辦,如今是悔不當初了。
忽然見帳簾被掀開,蘇青空走了進來,他喜出望外,“六弟,你來得正好,你快和小妹說……”
豈知趙家小哥也跟在後頭進來了,沉著臉問:“和我小妹說什麼?”
蘇青雲連忙撇清,“是讓他說,不是本王說,也不是單單說給小妹聽,是……是說給大家一起聽,是小妹問起,本王才要說,本,本王不說了,你說吧……”
趙莞爾不由地偷笑了,這人明明是有權有勢的金貴王爺,居然怕她小哥怕得要死。
趙家小哥冷酷地瞥他一眼,道出正事,“昨日之事已經查過了,狩獵場的圍欄破了是有人故意放虎,製造混亂,暗放的箭上塗有特製的香料,能吸引飛禽走獸,似是朝沉郡主射的,被陳國七皇子擋下了。”
五人接著分析形勢,做出安排。
一方面嚴加佈防,尤以太后、沉郡主和陳國七皇子為重;一方面秘密搜尋,意在揪出潛伏的暗探。
當然,所有的執行都是蘇青空去做的,趙家此時沒有人手,而蘇青雲遊手好閒。
於是趙家小哥撇了蘇青雲一眼,道:“太后那邊,靜王去吧。”
言之鑿鑿地說是:親自陪在太后身邊,太后必定很安全,那整日跟在太后身邊的沉郡主也必定很安全,那整日被太后摁在沉郡主身邊的陳國七皇子也必定很安全。
蘇青雲知道他是故意的,趙莞爾一直避免和太后見面,把他支去太后那兒,那他可就別想近趙莞爾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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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趙家小哥武力值超高,他完全不敢反駁,只得是被迫接受。
待趙家三兄妹走了,蘇青雲才敢發脾氣,“現在看得起本王了?本王是能打啊還是怎麼的?本王一個人護下來他們三個?”
蘇青空想起來那日他精彩的臉,笑說:“可能是看上五哥能捱揍。”
蘇青雲頓時回過頭來瞪他,一手捂上自己受傷未愈的眼角,“你還說!”
“不說了,五哥可悠著點兒吧,這兒隨行的太醫都被太后喊到那陳國七皇子的帳子裡頭好生侯著了,實在是顧不上你這頭兒。”
蘇青雲氣急,“你怎知本王會再捱打啊?”
蘇青空笑了,“那就要看趙家小哥的自制力如何了。”
蘇青雲不服,叉著腰地“哼”了一聲。
趙思衍也“哼”一聲,罵道:“我看他就是個無賴!下次見他一回打他一回。”
趙思衡勸他,“下回別打臉上,你打的是皇家的臉面,容易被抓把柄。”
趙思衍又“哼”了一聲,“皇家的人全是無賴!”
趙思衍一路氣回了營帳,方南之也正抱著大包小包地回來,道:“少爺們回來了,包裹都從靜王處取回來了。”
他們六人是前後腳出發的,趙家四人騎馬疾馳,先到了,但行李還在兩位王爺的馬車上,如今才到。
兩人一愣,轉去看自家小妹,上下審視一番,“那你身上這套是?”
其實他們早就注意到自家小妹身上這套衣服太過粉俏了,以為是那位給他們做新衣裳的江姑娘不知小妹的穿衣喜好,也沒多說什麼,但如今見方南之才將行李包裹取回,那……
趙莞爾當即有些緊張,方南之立刻反應過來,道:“哦小姐叫我先去取了她的。”
“嗯對,哥哥們也知道的,我昨日沒換衣服,等不及了。”
“哦。”
此事也算搪塞過去了,趙莞爾松了一口氣,偷偷誇方南之:“做得好。”
第二日,待換下來的這套衣裳幹了,趙莞爾立刻要叫方南之替她還回去,可是滿營帳轉了一圈,不見方南之的人影。
她兩個哥哥也不在,走前說是要去辦事,估計是把方南之也喊上了。
可她又不想自己去還,於是提著那包裹犯了好一會兒難,決定還是遲些等方南之回來再說,她可不能再去做與傅家人接觸的傻事了。
然而她此時正站在傅臨給她的營帳前,與傅國公府的營帳只幾步之隔,甚至能從傅臨為了移帳而破開的大口子處瞧見裡面的佈置和動靜。
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一砣粉色從她視線裡掠過。她愣了愣,見是一個穿著粉色衣服的女生,抬手擋著眼睛,在傅國公府營帳裡跑過。
趙莞爾鬼使神差地跟著走了幾步,只見一個身材豐盈的女孩子將自己抱成一團地蹲在地上,抽泣的哭聲聲聲傳入她的耳朵裡。
四周都沒有人站崗,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挑了這兒來哭。
趙莞爾唯恐有人撞破她哭,會更加刺傷她的自尊心,悄悄地轉過身去,準備離開,卻聽身後傳來哽咽的聲音:“是莞……莞莞姐嗎?”
趙莞爾頭皮一炸,只得是又轉過身來,果然瞧見傅樂宜哭得一塌湖塗,譁啦啦的眼淚把脂粉沖刷得全湖在臉上,黑一塊紅一塊白一塊的,著實是沒法看。
可是趙莞爾卻眼尖地看見她臉頰上有不同尋常的紅印,不由地皺下眉,多走幾步來到她跟前,問道:“你臉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