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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軌跡 : 箱根溫泉殺人手稿_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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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時分,椎原典子和崎野龍夫來到了小田原。

昨天晚上從村谷女士家回到編輯部時,白井主編還一個人等在辦公室裡呢。

“怎麼樣啊?”白井主編撅起長下巴問道。

“村谷老師大發雷霆,連我都不許上門了。”典子訴苦道。

“這是怎麼回事?”白井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這個由我來說明吧。”龍夫在一旁介面道。他將吸過的香菸在菸灰缸中掐滅後,慢吞吞地敘述了起來。

為了尋訪田倉之妻去了藤澤,可她回秋田的老家去了,不在家。家中只有她的弟弟一個人。從她弟弟那兒沒打聽到什麼有參考價值的資訊。隨後,就去了世田谷拜訪村谷阿沙子。村谷女士火氣極旺,兩人幾乎是被她罵出來的,最後想從她家女傭那裡打聽一點線索,可這也被村谷女士攪黃了,沒有達到目的。

龍夫按照先後順序敘述了一遍經過,典子也在一旁不斷地加以補充,結果形成了兩人共同彙報的形式。

“沒能好好地問一下女傭,真是遺憾啊。”聽完他們兩人的敘述後,白井主編不無遺憾地說道,“她是隨亮吾一同出去的,對吧?所以,亮吾失蹤當晚的行動,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了。有什麼辦法能問出來嗎?”

“我最近一個階段是不能上門了,看來有點難辦啊。”典子頗為為難地說道。白井聽了馬上介面道:“別擔心,女人說話都是一陣一陣的。當時她正在氣頭上,才會那麼說的。過幾天,心情好了,就沒事了。她原本就很喜歡你的嘛,等這一陣過去了,又會說‘把阿典派過來吧’。”

龍夫又取出一支香菸,說道:“不過,那麼個情緒化的人,很難說不會因愛之切而恨之深啊。”

“啊呀,我可沒對村谷老師做過什麼壞事。”典子搖著腦袋說道。

“對啊。你是沒做什麼,只是去感謝賜稿的。”龍夫對典子說道,“只是,你說出了田倉的事後,村谷老師才不高興的。這對於她是不該說的事情。當然,我問她先生在不在家,也是不該問的,所以才捅了她的馬蜂窩的。”

典子想起了龍夫捏造出一個與村谷老師的丈夫有工作關係的朋友去詢問她丈夫的事。她覺得這一手挺漂亮。出其不意地使村谷老師洩漏了她丈夫最近不會回家的資訊。

“從你們的話來看,村谷女士是因為你們觸及到了田倉和她丈夫的事才怒不可遏的。”白井主編撫摸著下巴說道,“這就是說,村谷女士和田倉之死還是有關係的。況且,她正在極力尋找自己的丈夫,到了傍晚才一無所獲十分疲勞地回到家裡。本來心情就很不好,你們正好在這時不請自到,又問了一些最令她心煩的問題,於是就引發了她的歇斯底里。”

白井主編作出了判斷,隨後他皺起眉頭,閉上了雙眼。這是他發出命令前的習慣性表情。

“你們兩人,明天先去小田原,然後直抵箱根。”主編睜開眼睛後說道,“你們還從未直接聽到過什麼。村谷女士那裡是這樣,田倉妻子那裡也是如此。哪個事件相關者都沒跟你們說過什麼,不是嗎?”

典子點了點頭。主編繼續說道:“村谷女士歇斯底里,她丈夫不知去向,女傭也無法接近,田倉之妻回老家去了,各人的情況各有不同,但全都保持沉默。然而,在這些人之中,能夠馬上打聽得出情況來的只有田倉的老婆。”

“哎?”

典子和龍夫全都不解地看著主編白井。田倉的老婆不是回秋田老家,不在自己家裡嗎?

“當時,小田原警察署不是對田倉老婆做了筆錄了嗎?你們可以去看下那份筆錄。這不等於聽田倉老婆講述嗎?”

哦,是這樣啊。典子聽龍夫輕聲嘟噥了一句。主編的臉上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

“小田原警察署那裡完事兒後,就去箱根的事發現場看看。阿典你帶路。你們要自己去進行實地勘察。村谷女士和女傭那邊,以後再慢慢地打聽吧。”

遵照白井主編的指示,今天典子和龍夫在東京車站碰頭後,就一起坐上了湘南電車。

到了中午時分,天熱得叫人渾身癱軟。男人們的白襯衫明晃晃地耀人雙眼。

龍夫出了小田原車站的剪票口後,抬頭看著站內大大的列車時刻牌。

典子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他曾透過列車時刻表調查過亮吾所乘的列車,看來他是想在這兒再對照一遍。典子也將視線投向了列車時刻牌。

下行

23:40 開往姬路 普通

23:48 開往浜田 快車(出雲)

23:59 開往沼津 電車

00:05 開往湊町 快車(大和)

上行

03:15 開往東京 普通

大牌子上理所當然也清清楚楚地寫著和時刻表一模一樣的數字。

“就是那一班。”典子指著最有嫌疑的“23:48 快車(出雲)”的紅色字型說道。

紅色本來用於表示快車,但現在似乎正呼喚著他們的注意。

“嗯。”龍夫以目光表示確認,用手撓了撓乾巴巴的頭髮。他臉上的神情表示目前所瞭解的也只有這一點。

“你在這裡等一下。”龍夫回過頭對典子說道,“之前告訴我村谷詢問丈夫下落的那位朋友,就在這個站臺工作。我去向他打聽一下。”龍夫扔下了這一句後,就穿過人群朝剪票口走去了。

典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身旁有許多旅客走來走去,也有許多人坐著,四處瀰漫著車站所特有的匆匆忙忙的氛圍,使典子感到心裡有些不著不落的。她剎那間產生了一陣錯覺:似乎她和龍夫兩個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車站,有些走投無路了,龍夫正向工作人員打聽該怎麼坐車,自己則在等他回來。

沒過一分鐘,龍夫回來了。從他臉上可以看出希望落空了。

“走吧。”他說道。

“怎麼了?”

“人不在。今天他休息。”龍夫一邊往烈日炎炎的外面走去,一邊說著在車站工作的朋友的事。

“沒見到自然是沒辦法了,什麼時候我再來問他——”

“我們這就去警察署嗎?”

“是啊,遵照主編的指示嘛。這回頭兒可真上勁兒啊。”

“嗯,還真是這樣。”

典子也有同感。白井主編像這樣的熱情高漲,原本在半年裡也只有一兩次,並且還是在他覺得好玩的時候,這一次也難說不是這樣。

“崎野,”典子對邊走邊探望著計程車、巴士停靠站的龍夫說道,“村谷老師的丈夫如果坐了火車的話,應該還是那趟23:48的快車吧?”

“或許是吧。”龍夫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村谷亮吾到底為什麼要隱藏起來呢?到底去了哪裡呢?

典子似乎看到了亮吾孤零零地站在那趟列車沿線的某個地方,瘦瘦的脊背與站臺構成了一道暗淡的風景。

走進小田原警察署後,就看到寫著“接待”兩字的地方,有一個年輕的警察在寫檔案。

“你在這兒稍等一下。”龍夫對典子說完,就朝著接待處走去了。典子看到警察抬起頭,龍夫朝他的桌子前彎下了腰,在跟他說些什麼。畢竟他是個記者,跟人打交道是拿手好戲。

接待處的巡查站起來,朝裡邊走去。由於外面亮得晃眼,使房間裡顯得十分昏暗。只有桌子旁的警察們的白襯衫,在昏暗中格外顯眼。

其中一位白襯衫警察,聽了接待處那位巡查的幾句話後,便站起了身來。龍夫對他們鞠了一躬。他們的對話十分簡短。

龍夫朝典子回過頭來,喊道:“願意接待我們了。一起進去吧。”

巡查將他們領進了一間會客室似的小房間裡。

“天真熱啊。”一個四十來歲的矮個子警察走進來,和龍夫及典子寒暄道。

隨即他將手裡的資料夾往桌上一放,很體諒地開啟了電風扇。一架老式風扇,發出令人煩心的嘈雜音,送來了使人昏昏欲睡的熱風。

“你們是要瞭解田倉義三自殺的事,對吧?”

這位警察自我介紹說是叫和田警部補,隨後便開啟了桌上的資料夾。看來這是個好出汗的人,只見他用手絹擦著額頭上雨點般的汗珠,而那塊手絹早已經溼透了。

“首先從驗屍開始說起。”這位警部補用東北口音說道,“全身的創挫傷共有三十五六處。頭部、臉部、胸部、背部、腰部、肘部、腿部,幾乎到處都是。也難怪,現場的懸崖高達三十五米,從那兒摔下來,還不寸骨寸傷嘛。再說,死者只穿了件薄單衣,在墜落過程中裸露的皮膚與岩石有多處刮擦,傷痕自然就多了。”

“致命傷又是什麼呢?”龍夫問道。

“那當然還是頭部與懸崖下的岩石撞擊後所產生的創傷了。解剖後發現頭蓋骨骨折,估計是當場死亡的。頭部還有一處挫傷。”

“請教一下。創傷和挫傷有什麼不同呢?”

“創傷是皮破出血狀態的傷勢,挫傷是指皮膚不破的跌打傷、劃傷之類的傷勢。”警部補答道。

“是這樣啊。”龍夫點點頭,在本子上記了下來,想了一會兒又問道,“屍體是經過解剖的,是吧?”

“是啊。呃——”警部補擦了擦汗,翻看著檔案,“有關創挫傷的鑑定我們就跳過去吧。從他胃中查出了安眠藥的成分和酒精。酒精來自跳崖前所喝的啤酒,這一點已由田倉良子,就是田倉義三的妻子的證言所證實。安眠藥據說吃了八片。”

八片安眠藥的話,也不能算是很大的劑量。典子在失眠時,也會吃上五六片。

“內臟沒發現什麼異常嗎?”龍夫問道。

“沒有異常。”

“致命傷的檢定是怎麼樣的呢?”

警部補聽了,在檔案中找到了這一部分。他指著上面的內容說:“該傷長3.5釐米,深0.5釐米,位於接近頭頂部的前頭部,頭蓋骨骨折,頸椎骨折。可見是當場死亡的。”

典子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田倉義三悲慘的死相浮現在了眼前。

“對於非正常死亡的屍體,通常都會進行屍體解剖嗎?”沉默了一會兒後,龍夫問道。

“不,也不是全部都解剖的。”警部補又擦了擦汗說道,“死因很明確的話,一般只驗一下屍而已。”

“那麼,對田倉為什麼……?”龍夫問道。

“因為聽旅館裡的女侍說,在他墜崖之前,曾聽到他們夫婦吵架的聲音。跳崖就發生在吵架後不久嘛。因此,對其死因不能不有所懷疑。因為,老婆殺死老公的事件比老公殺死老婆的事件多得多嘛。”警部補臉上堆起皺紋笑道。

怪不得報紙上說“當地警察署認為死因有值得懷疑之處便對屍體作了解剖”,原來就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終於要問及田倉的老婆到底對警察說了些什麼了。

“對田倉良子做筆錄時,她作了這樣的供述。這就是她的口供單。”警部補脖子上熱汗直淌地說道,“你們自己看吧。”

龍夫和典子同時湊上去閱讀,見口供單是以審訊官和田倉良子一問一答的形式寫成的。

問:你是在什麼時候跟田倉義三結婚的?

答:在昭和十七年。我們沒有孩子。

問:夫妻關係好嗎?

答:一開始還不錯,最近則時常鬧矛盾。

問:什麼原因?

答:因為田倉開始搞女人了。還不是一兩個,不停地搞了許多。

問:你在七月十二日的傍晚,去箱根的目的是什麼?

答:兩天前,田倉說為了給雜誌寫文章要去箱根採訪,就出門了。我以為他又是帶著女人出去遊山玩水了,想逮個正著,就追了過去。

問:所住的旅館就是駿麗閣嗎?

答:不,一開始是強羅的春日旅館。出門時他就是這麼說的。我趕到春日旅館時,田倉已在這天早晨換到駿麗閣去了,這樣我就更加懷疑他是帶著女人出來的了。於是,我一路追到了駿麗閣。

問:你就是在那裡見到田倉的嗎?

答:是的。田倉沒想到我會趕來,他十分生氣,我也很生氣,說著說著就爭吵起來了。可後來田倉也軟了下來,我看他沒跟女人在一起,氣也就消了。我們在旅館裡要了啤酒來喝。

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答:應該是下午十點之前吧。

問:是誰提出要喝啤酒的?

答:是田倉。他喜歡喝酒,我也能喝一點。

問:那時,田倉吃了安眠藥嗎?

答:我不知道。他沒有當著我的面吃藥。

問:喝啤酒時,你沒有離開過田倉的身邊嗎?

答:除了上洗手間,一直在他身邊。

問:後來又怎麼樣了?

答:過了三十分鍾左右,田倉說為了採訪必須跟人

家見面,就穿著薄單衣出去了。

問:跟誰見面了嗎?

答:沒說。工作上的事情,他從來都不跟我說的。

問:後來呢?

答:田倉出去後,我想他會不會是找藉口出去會相好的了,就馬上坐著旅館的纜車追了出去。

問:見到他了嗎?

答:沒有。由於田倉是坐上一班纜車上去的,所以他的人影都沒找到。

問:說一下你在那之後的行動。

答:我去找田倉,從宮之下一直找到強羅附近,也沒能找到,就回到旅館睡覺了。找了大概有二十分鍾吧。

問:你在邊走邊找的時候,有誰看到你了嗎?

答:時間太晚了,誰也沒看到。

問:你是聽誰說田倉已死了的?

答:是聽旅館的女侍說的,大概在早晨七點鐘吧。

問:能猜到死因嗎?

答:大概是自殺吧。

問:為什麼?

答:田倉在工作上十分逞強,其實內心非常脆弱。他一直很悲觀,說什麼靠這種無聊的工作來維持生活真受不了。還說玩女人就是為了忘記這種痛苦。以前也有過一次,在家裡發起神經來,用頭撞柱子,搞得頭破血流的。他常說“不想活了”之類的話。估計那會兒也是發作起來了,才從懸崖上跳下去的吧。聽說他吃了安眠藥,我就更覺得是這樣的了。

問:你未找到田倉義三,於十一點多回到駿麗閣時,曾對旅館的女侍說你丈夫去朋友那裡打麻將了。為什麼要這麼說?

答:如果田倉當晚不回來,會給旅館增添麻煩,我也會很沒面子,所以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一下。

問:你預感到他不會回來嗎?

答:我想如果是他的相好來了,住在別的旅館,那他估計就不會回來了。以前在家裡的時候,他也經常夜不歸宿。

問:田倉義三晚上睡眠不好嗎?

答:不能很快地入睡。

問:有吃安眠藥的習慣嗎?

答:有。

問:服用多大的劑量?

答:一直吃八片。

問:田倉義三的胃中有服用過安眠藥的反應,但你卻說沒看到他吃藥。這是怎麼回事?

答:就是我沒有親眼看到他吃藥的意思。我有一兩次去洗手間什麼的離開過他的身邊,說不定就是在那會兒吃的。要吃的話,我想他一定是吃了八片。

問:你認為田倉是為了要睡覺才吃的安眠藥嗎?

答:是的。

問:可是,後來他又出去了,這難道不自相矛盾了嗎?

答:他這個人本身就是很矛盾的。做事情一直顛三倒四。

問:田倉義三以前來過箱根嗎?

答:經常來的。

問:你認為他知道墜崖處的那條小路嗎?

答:多半是知道吧。他對箱根很熟悉。

問:田倉沒留下遺書嗎?

答:沒有。

問:田倉遇害,你認為不是事故而是自殺的理由是什麼?

答:前面我也說過了,田倉以前經常說,他這樣的人還是死了的好。有時也會突然發神經,所以我想他這次會不會也是突然發作想尋死了才自殺的呢?他跳崖處的道路我也看到了,有兩米多寬,雖說在夜裡,可白色的路還是看得清楚的,不可能是失足掉下懸崖,我認為田倉是突然發作後跳崖自殺的。

龍夫看完後,典子又接著看了一遍。典子在看的時候,龍夫故意默不作聲地抽著煙,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謝謝!”

典子將有參考價值的部分記在本子上後,把筆錄還給了警部補。

“田倉義三吃了八片安眠藥的事,並非他妻子的目擊證言,而是她的推斷,對吧?”龍夫這時才向警部補提問。

“是的。”警部補合上資料夾,回答道,“不過,既然說是田倉習慣性地吃八片,他胃部的檢測反應也不是過分明顯,因此,應該可以相信他妻子的說法。”

“還有一點,筆錄中也提到了,田倉是吃了安眠藥後再外出的,這一點有些令人費解。”

“是啊。要說反常確實有點。不過,他妻子的說法也不是不能接受。根據我們的經驗,有一些看起來不像是自殺的情形,其實確實是自殺,這種事例也很多,大多是突發性的,也就是精神狀態產生了突變才導致的自殺。”警部補又把目光轉向了典子,繼續說道,“況且,聽他妻子說,田倉的性格十分古怪,因此覺得有這種可能。”

從警部補的態度來看,似乎對已經拍了板的案子不願意多談了。

“你們是不是要寫有關田倉自殺的報道啊?”警部補似乎有些不解地問道。

“不,也沒有這個打算。只是,由於工作上的關係,我們和這個田倉有過接觸,所以想多瞭解一些。謝了。”

龍夫低頭鞠了一躬。這位警部補真通情達理,應該向他表示感謝。

典子和龍夫並排坐在開往箱根的巴士上。或許因為不是週末,車上的乘客並不多。巴士沿著被太陽曬得閃亮亮的白色水泥路往山上開去。

“給我們看的筆錄還真有幫助啊。許多事情都弄明白了。”典子說道。她小心提防著龍夫,不讓自己碰到他那汗涔涔的胳臂。

“田倉良子說的話中,你覺得最有參考價值的是什麼?”龍夫微笑著問道。他那邋遢鬍子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汗珠,典子心想:快點把汗擦掉不好嗎?

隨後,她回答道:“田倉的性格唄。並不像想象的那麼簡單啊。好像他也很苦悶。”

“關於自己的工作是吧?”龍夫點了點頭,“我在看筆錄時,對此也頗感意外。原來田倉也同樣有著一般人的苦惱啊。這個可以理解。田倉所謂的工作,不就是刺探一些有爆料價值的名人的隱私,然後賣給雜誌社出版嘛,特別是那些知名度較高的人物的隱私。說不好聽一點,他就是個下三濫的包打聽罷了。有時難免因此而產生出厭惡自己的情緒。”

典子也覺得有些意外,外表如此放蕩不羈的田倉,原來也有脆弱的一面啊。

“那是因為自己的工作沒有任何積極意義和建設性的緣故吧。再也沒有比這樣的人生更加空虛乏味的了。”

這時擴音器中傳來了導遊小姐的聲音。她正指著左邊的石垣山,開始講述“秀吉一夜城”的由來。

在導遊小姐講解期間,典子想起了筆錄上的一段話。

田倉在工作上十分逞強,其實內心非常脆弱。他一直很悲觀,說什麼靠這種無聊的工作來維持生活真受不了。說他玩女人也是為了忘記煩惱。以前也有過一次,在家裡發起神經來,用頭撞柱子,搞得頭破血流的。他還常說“不想活了”之類的話……

“田倉的心情我能夠理解。”等導遊小姐的講解結束後,龍夫開口道,“現代人不是多少都有一點那樣的煩惱嗎?”

典子看了看龍夫的側臉。他那投向對面窗外的目光中,瞬間浮現出一種因灰色情緒所導致的陰霾。而這一點竟奇妙地留在了典子的心裡。

“還有什麼覺得有參考價值的嗎?”龍夫又恢復了平時的聲調。

“田倉在箱根最初投宿的旅館是強羅的春日旅館。在換到駿麗閣去之前他是住在那家旅館的。”

這是第一次瞭解到的資訊。典子記得來催稿的第一個晚上,為了找旅館而走在宮之下通往木賀方向的路上時,途中遇到身穿和服薄單衣的田倉。當時就猜想,他肯定是住在附近的旅館裡,可沒想到就在近在咫尺的強羅。

“是啊。知道了這一點,可以省掉不少調查工夫啊。”

龍夫說著,第一次掏出手絹來擦汗。那塊手絹黑乎乎、髒兮兮的。典子心想:挺不錯的手絹,洗洗乾淨不好嗎?

“這和村谷女士突然從杉之屋飯店換到對溪莊的事也有關係。就是說,田倉是因為村谷女士變換住處,所以也跟著換了旅館,並且住進了她隔壁的旅館。所以我們只要去春日旅館打聽一下,或許就能瞭解到田倉變換旅館前後的情形了。”

典子到達箱根的當天晚上,村谷阿沙子是住在杉之屋飯店的。杉之屋飯店在宮之下,而春日旅館在強羅,兩者之間的距離很近。

第二天早晨,典子為了詢問稿子的進展打電話到杉之屋去時,村谷女士已經換到坊島的對溪莊去了。當時典子就覺得十分吃驚和不解,到底為什麼,至今仍不明白。

不錯,田倉是因為村谷老師換到對溪莊去,才跟著換到駿麗閣的。調查一下這件事,說不定就能搞清楚村谷老師變換住處的原因。

巴士停靠在湯本後,出現了一部分上下車的旅客。“小田急”列車的湯本站就在附近。

典子在十一日傍晚,坐“小田急”到達這個車站時,曾看到田倉義三正挾著黑色公文包走下站臺。

現在她又想起了田倉那時的背影。

巴士到達了宮之下的停車場。

典子和龍夫站在位於坡道上的宮之下中心地段。兩旁旅館裡的人看著他們,以為是一對同來住宿的情侶呢。典子覺得站在這裡很難受。

龍夫一聲不吭地站在三叉路口,眺望著四周。一條路是他們坐車來的小田原方向,一直往前的話,可到木賀和仙石原;左邊一條很陡的坡道是經過強羅通往小湧谷的路。

“村谷女士的丈夫在十二日晚上出來散步時,走的就是這條路吧。”龍夫指著通往強羅方向的坡道說道。

龍夫的依據是村谷家女傭所說的話。

大概是十點左右吧,村谷老師在另一間房間裡寫稿子,說是要讓腦筋稍稍休息一下,就出去了。先生後來說他也要出去逛逛,就叫上我一起出去。坐纜車上去後,沿著一條大道走了一小段,右邊就有一條平整的岔路。從那兒往上走,然後……

說到“然後”的時候就被村谷女士“廣子,廣子”的歇斯底里的叫喚聲打斷了。

“那時真是太可惜了。”典子說道,“村谷老師喊得再晚那麼一點點,事情就很清楚了。”

“嗯。”龍夫還在眺望著,“算了。回東京後,再尋找下一次機會吧。”他倒似乎放得下。

“抓緊看一下現場吧。”

“哪個現場?發現屍體的現場嗎?還是墜崖的現場?”

“看看墜崖的吧。”

典子不知道該怎麼走。可龍夫在小田原警察署裡將檢定報告中的現場簡圖畫到了本子上。於是,他們就按圖索驥地找了過去。

不一會兒,他們就走過了駿麗閣和對溪莊的纜車停靠站。龍夫見了心想:哦,就是這兒啊。臉上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

從那兒再過百十來米連線著一條下行的村道。

村道的一邊是山,一邊是懸崖,目測路面寬度約兩米半。路面上當然是沒鋪設過柏油或水泥的,盡是些小石子,彎彎曲曲的像九曲迴廊一般,但坡度倒不像料想中那麼陡。

道路兩旁雜草叢生,一股熱烘烘的青草味直衝鼻孔。靠懸崖一側的路邊也長著長長的雜草以及枝椏亂伸的雜樹,看不到正下方的情景。

兩個人慢慢地沿著村道往下走。村道一側的對面,是彷彿被烈日烤焦了顏色似的山峰,山麓則伸到深谷之中。從對面的山那邊到這條路的下面,形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巨大空洞。而在其垂直距離的上方,斜斜地架著一根鋼纜。鋼纜上有些部分閃閃發光,有些部分則是漆黑一段。

蟬聲轟鳴,從溪谷下面、從兩邊山上鋪天蓋地地壓過來。

“就是這兒了吧?”

龍夫對照著本子看了看,停下了腳步。這是在兩處拐彎的中間,是兩百多米的一段直道的正中央。

龍夫彎下腰,分開懸崖一側的雜草、矮樹,朝下面探望。

“當心啊。”典子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龍夫用目光示意典子過去。典子戰戰兢兢地捱到龍夫身邊,從分開的草木間隙中往下看,見底下有兩個靠得很近的屋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就是對溪莊和駿麗閣吧?”龍夫目不轉睛地說道,“這邊的是駿麗閣。”

這時,有一臺黃色的小纜車正朝駿麗閣滑去。

對了,正好是這兒的下面。典子目測著田倉墜崖橫屍的方位。

龍夫轉過身去,察看周邊的地面,可事到如今,自然不會再留下什麼痕跡。

“這種地方也會有汽車開過嗎?”

典子看到路面上有幾條輪胎的壓痕。

“會有卡車透過吧。”龍夫嘴裡這麼回答道,眼睛又轉向了懸崖方向,望了一眼深深的谷底,嘆了口氣,“田倉要是從這兒掉下去,自然會摔成肉餅了。”

“田倉到底是怎麼死的?是被推下去的嗎?還是自己跳下去的?或者是失足墜崖?崎野,差不多該作出決定性的判斷了吧?”

然而,崎野一臉的茫然,沒有

回答。他一聲不吭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加快腳步率先朝前走去了。

順著村道轉了幾個彎,又朝下走了一陣,龍夫轉過身看著典子,朝前方伸了伸手。

“阿典,快看。這條路果真有卡車開過。”

典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村道的盡頭是一個村落,那兒有一座木材加工廠。

從木材加工廠裡傳出圓鋸的金屬聲響,迴盪在周圍的山谷之中。

那座木材加工廠裡有七八個男人正在幹活,他們將杉樹圓木架到鋸床上將其鋸成木板。鋸齒碰到木頭時所發出的金屬聲振聾發聵。

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竟會有木材加工廠。雖說在箱根的山坳之中有木材加工廠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但典子和龍夫還是覺得,在眼下這樣的場合突然冒出一座木材加工廠來,十分突兀,令人驚詫。

“過去看看?”龍夫問道。

“好啊。”典子點點頭。兩人懷著去看稀罕之物的心情朝前走去。

在木材加工廠裡幹活的工人們回頭看了看這一對參觀者,馬上又埋頭工作了起來。他們大概覺得,這是箱根的情侶來此地散散心的,因此不感興趣。

木屑從鋸床裡雨點般飛出,清新濃郁的木材氣味朝四下裡瀰漫開來。

“瞧,那兒有一輛卡車。”龍夫輕輕地捅了一下典子的肩膀。

一輛印刷著木材加工廠廠名的卡車孤零零地停在廠房邊,好像發生了故障。卡車旁堆積著許多木材。

“這條路還真有卡車開過啊。”典子回想著來時在路上看到的車輪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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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田倉之死和這裡的木材廠是不相干的。然而,或許是心理上的錯覺吧,典子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也像兩條車輪印一樣相互關聯。

“回去吧。”龍夫催促道。

兩人順著原路往回走。這次是上坡路,他們走得比較慢。灼熱的陽光從頭頂上直射下來。龍夫掏出那塊髒兮兮的手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轉過一個彎,不一會兒他們就回到了龍夫窺探懸崖的地點。

“有車輪的壓痕嘛。”龍夫看著地面嘟噥道。

地面上有兩條車輪所壓出的痕跡,車痕顯得很亂,顯示著卡車通行的習慣。

卡車的通行和田倉之死是不會有什麼關係的。這樣平淡無奇的小路到處都有。田倉只是從其中一條小路上墜崖身亡而已。典子覺得過分關注車輪印跡將會導致錯誤的判斷。

龍夫站在被認為是田倉墜崖的地點,眺望著對面的山巒。在強烈的陽光照耀下,山谷和正面的山巒都好像沒了精神。

“到了夜裡這裡就很寂靜了吧。”龍夫雙手抱胸地說道。

他在想象田倉墜崖而死的那天晚上來到這裡時的情形。他是在十點半過後,出旅館乘坐纜車來到這條路上,走到了這裡的時候肯定還不到十一點。典子也設想過當時這裡的寂靜和黑暗的情形。

“他到底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呢?”龍夫以提問的方式對典子說道。在太陽光的直射之下,他的眼睛眯縫著,臉色很白。

“是為了跟什麼人見面唄。”典子答道。

“那麼到底是跟誰見面?那是一個非要在那種時候,在這個地方見面的人嗎?”

“估計是吧。”

“那就是說,是個和田倉義三很熟悉的人了。”

“是啊。所以田倉很放心地來了這兒呀。由於他是在跟夫人喝啤酒時突然想起,匆匆外出的,可見他們肯定是早就約好了時間和地點。”

“是被人約出來的吧?”

“即便是被人約出來的,也一定是個田倉認為可以放心見面的人。”

“這麼熟悉的人會是誰呢?”

兩個人的談話成了相互探討的形式。

“我們來把和此事有關的人全都排查一遍吧。”龍夫說道。

“好啊。首先是田倉的老婆。”

“哦,她倒是田倉最最熟悉的人了。但是,這和被約出來的說法有矛盾。再說,如果他們約好了要在這兒談話,應該一起出發、一起乘坐纜車來這兒才對啊。他老婆比他晚了十分鐘出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丈夫先去,妻子隨後跟進,這種事也是有的嘛。因為地點已經講好了。”典子說道。不過,她並不真的懷疑田倉的妻子是殺人兇手,只想探討一下她符不符合事件的條件。

“那就不太自然了。”

說著,龍夫走到了樹蔭下。由於避開了直射陽光,連空氣也似乎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感受到箱根特有的涼爽。他們倆就像一對遊客,站在道路靠山的一側休息著。

“為什麼?”

“不是嗎?如果是夫妻二人約好了要來到這裡碰頭,做丈夫的會一個人先來到這麼個荒涼的地點等著嗎?坐纜車上來後,走到這裡也需要十分鐘呢。他會讓妻子隨後沿著冷冷清清的小道一個人走來嗎?一般情況下,應該是在纜車的出口處碰頭,再一起走過來的吧?”

聽了龍夫的解釋,典子不禁微微一笑。因為,他光棍一個卻自以為是地解說起夫妻心理來了,不由得叫人覺得好笑。

“嗯,� ��得不錯。”典子用充滿笑意的眼神望著龍夫的臉,“好吧,就算他們是在纜車的出口處碰頭吧。隨後,他們夫妻二人一起走到了這裡。”

“嗯,這就合理多了嘛。”龍夫點了點頭,“不過,這跟我們在小田原警察署所看到的田倉老婆的筆錄又不相符了。那上面確實也說了她在丈夫出去之後追了出去,可她說因為沒見到人,還找了一陣子。”

“如果那是她瞎說的呢?她不是說一個人都沒看到嗎?那個時間確實比較晚,估計沒有行人,因此實際上沒有目擊者。但也可以認為,田倉老婆的話是沒有人能證明的。”

“高見。”龍夫稱讚道。

“既然她所說的話沒人能夠證明,對她在那天晚上的行動就可以任意想象了,對嗎?”

“是啊。”龍夫在附近踱了幾步。

“這麼說,是妻子花言巧語將丈夫騙到了這裡,然後將其推下了懸崖?”

抬眼望去,溪谷上方正好有一輛小巧玲瓏的纜車慢慢向下滑去。小巧的車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典子一想到田倉被人推出懸崖,飛身跌落在三十五米深的懸崖裡的情景,就不由得渾身發冷。並且,她不願意將那個把田倉推下懸崖的人設想為田倉的妻子。

然而,為了繼續討論下去,目前還不得不將這種假說推演下去。

“田倉雖然很瘦,但畢竟是個男人。一個女人家有力氣將他推下去嗎?”龍夫明明知道答案,卻佯裝不知地問。這是問答式討論的形式。

“安眠藥。”典子答道,“田倉外出前是吃了安眠藥的。藥性發作,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就毫無抵抗能力了。”

“這是他老婆知道他吃了安眠藥的情況吧?”

“與其說田倉吃了安眠藥,還不如說是被騙吃了安眠藥。他們夫妻兩人不是一起喝啤酒來著嗎?如果妻子將白色的安眠藥說成是保肝藥什麼的,田倉或許就會吃下去了。再說,安眠藥要是和啤酒一塊兒喝下去的話,不是發作得更快一些嗎?”

“不錯,有門兒啊。”龍夫不住地表示贊同,“動機呢?”

“懷恨在心唄。田倉老是尋花問柳,他老婆肯定受了不少委屈。我們去藤澤時,不是看到田倉妻子的弟弟似乎對姐夫並不友好的樣子嗎?那就是他姐姐對姐夫的態度在他身上的反映。”

“是啊,他確實給人這種感覺。”龍夫低聲自言自語道。典子提起的田倉的妻弟,引發了龍夫對那人的思考。

“成立。”龍夫說道,“你對田倉老婆的推理成立了。有動機,行動上也比較合理。外出、歸來的時間上也完全符合,由於沒有目擊者,她也沒有不在場的證明。這樣你就把小田原警察署中的田倉良子的供詞全部推翻了。”

然而,典子覺得自己只是在理論上作了一番推導而已,並非真的推翻了供詞。

這時有四五個當地人沿著這條道路往下走去,走過道旁樹蔭下典子和龍夫的身邊時,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看。他們肯定把典子和龍夫當成了在箱根常見的、東京來的年輕情侶了。

這幾個人轉過轉角後,立刻就爆發出一陣大笑。典子想象得出他們一定是對自己在開下流的玩笑,不禁臊得滿臉通紅。

“阿典,我們分析下一個吧。邊走邊說。”

或許龍夫也對那陣笑聲有點介意,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下一個就是失蹤了的村谷女士的丈夫,村谷亮吾了。”

龍夫重新點了一支煙。他故意不看典子的臉,朝前走著。

“亮吾的事嘛,”典子的聲音有些生硬,她自然而然地和龍夫拉開了一段距離,“跟村谷老師一起考慮更方便一些吧?”

“不過,他們倆人可是分別外出的哦。”

“可從時間上來說,他們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外出的。因為,他們外出的時間比較長,前後有一個小時呢。”

“有了這些充裕的時間,應該什麼都能幹了吧?”

“亮吾是和女傭一起去了強羅方向。”

“一開始或許是去那兒的,但後面又來到了這兒,也說得通啊。因為,他離開對溪莊的時間比田倉早得多。”

“那麼,女傭一直跟他在一起嗎?”

“這裡就有一個問題了。如果亮吾和田倉在這兒見面,女傭就礙事了。說不定他會隨便找件事讓女傭先回去。所以女傭是什麼時候回去的,就成了一個問題。”

兩人邊說邊走,不知不覺間又成了並肩朝前走的狀態了。典子雖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她並未與龍夫再次拉開距離。

“村谷夫妻之中的某一方,為了一件什麼事與田倉約好在此地見面。所以,田倉在喝啤酒時才會說有工作上的事,要出去一下。因為,當時時間已經比較晚了,所以他出來得比較匆忙。那時,他已經上了老婆的當,喝下了安眠藥。至於他老婆為什麼要那麼做,暫且贊成你的‘懷恨在心’的說法,那就是她另有企圖了。”

這次的討論,龍夫擔任了說明的職責。兩人邊說邊走,緩步向前。

“然後,他們在這裡見面之時,由於安眠藥加啤酒的作用,田倉昏昏欲睡了。這一點對於對方來說,應該是相當意外的。田倉毫無體面地癱在了地上。由於對方本就對田倉恨之入骨,發現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便毫不猶豫地將他從懸崖上推了下去……這樣的推理應該能夠成立吧?”

“聽起來似乎不錯,但還是不行啊。”

“為什麼?”龍夫今天第一次仔細端詳起典子的臉來。

“沒有動機啊。村谷老師他們憑什麼對田倉恨之入骨呢?”

“這個還不清楚。我們可以一個一個地來分析。阿沙子女士怎麼樣?”

“我覺得她沒有殺害田倉的理由。”

“亮吾呢?”

“更沒有了。”

“是嗎?”龍夫用鞋尖踢飛了路上的小石子,“可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外表上往往是看不出來的。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情況,往往深藏不露。”

“你好像話裡有話呀。”典子看著龍夫的側臉。見正在深思中的他額頭上汗涔涔、光閃閃的,看上去十分炎熱。典子毅然決然地從手提包中取出了自己的手絹。

“給你。”

剎那間龍夫有些不知所措。他默不作聲地接過了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擦得很輕很小心,典子見了不由得笑了。手絹上散發出一陣清香,飄散在風中。龍夫似乎覺得自己用這條手絹太奢侈,擦過了額頭,便趕緊將手絹還給了典子。

典子從剛才就開始注意到龍夫頭上的汗了,這下她放心了。要是龍夫又掏出那塊黑乎乎、髒兮兮的手絹來,她真要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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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什麼了嗎?”典子說道。

“哦,很香嘛。”

“討厭,我是問剛才你說的話。”

“是嗎?啊,我也只是有些朦朧的感覺,現在還不能說。”

“壞蛋,賣什麼關子呢。”

“不是賣關子,確實是事關重大,不能光憑我的想象就隨便亂說啊。”

龍夫露出了凝望遠方的眼神。對面山上有一片積雨雲,一閃一閃。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完了村道,來到了巴士、計程車來來往往的宮之下的白色水泥路上。

“接下來我們就去強羅了。田倉最初入住的旅館是叫春日旅館吧?去那兒問一下負責田倉所住房間的侍女,說不定能打聽出什麼新線索,對溪莊,就放到後面去吧。”

說著,龍夫就朝強羅方向走去了。

典子忽然想到,村谷家的女傭說亮吾那天晚上是朝強羅方向散步的。那麼這和田倉最初投宿的強羅的春日旅館會不會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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