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正殿，正發生著無比荒唐可笑的一幕。
數十位監察御史、給事中當廷爭相彈劾軍機大臣楊一清！
只因他戳中了一眾朝臣的痛處！
只因他於朝堂之上講出了實話！
只因他要變法！
只因他要革新！
同時滿朝文武的心中也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一個疑問:這個老東西莫非當真瘋了不成？
楊廷和自然沒瘋！
先前之言乃是他宦海沉浮幾十載積壓的怒火！
從成華朝的翰林檢討開始，他憑藉自身才華及品行一步步地往上爬，直到坐到了首輔的高位之上！
而官場內的這些蠅營狗苟他又豈會不知？
他早有心整頓吏治，全面改革！
奈何朝中無人支援，尤其是龍椅上的天子！
得不到大明之主的鼎力支持，所謂變法革新不過是一個笑話！
武宗驟崩，陛下未至京師時，楊廷和總攬朝政共三十七日。
在此期間，他終於不再受到皇帝的掣肘，得以施展自己的抱負。
他以革除武宗時弊政為己任，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正德年間的弊端也幾乎被淘汰淨盡，朝堂風氣煥然一新！
這三十七日，便是楊廷和一生最為驕傲與自豪的日子！
昨日陛下將考成之法交到他手中之時，楊廷和驚訝地發現自己心中的熱血盡皆噴湧而出。
它們在告訴楊廷和:革新！變法！
不革新，眼前的一片大好形勢不過是鏡花水月！
不變法，國家的財富遲早又要流到這些衣冠禽獸手中！
幾乎未作任何猶豫，楊一清接下了這份可能得罪天下的差事。
但他畢竟曾為文臣領袖，門生故舊遍佈朝堂，牽一髮而動全身！
因此他才會出此下策，向滿朝文武體現自己革新變法的決心！
這才是楊廷和的根本目的！
他要告訴朝堂之上的滿朝文武，袞袞諸公:革新之舉，勢在必行！
“噠噠噠！”
清脆的敲擊聲傳來，一眾朝臣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只見聖天子面無表情地出言問道:“楊愛卿，說說具體策略吧！”
滿朝文武豁然開朗，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想要變法之人，不是楊廷和，而是……聖天子！
難怪啊！
昨日聖天子與楊廷和在御書房密談了整整一日，恐怕就是商談革新變法之事！
聖天子變法，與楊廷和變法，完全不同啊！
說的難聽點，他是這個大明的主人，只要他下定了決心，革新變法之舉將勢在必行，無人可擋！
直到此刻，王守仁、夏言等朝堂重臣才露出了恍然之色。
難怪聖天子會重新啟用楊廷和！
難怪楊廷和能夠出任軍機大臣！
難怪楊廷和今日有此底氣訓斥群臣！
他的背後，是聖天子！
楊廷和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高喝道:“致理之遣，莫急於安民生；安民之要，惟在核吏治！”
“‘核吏治’乃是‘安民’、‘治理’的前提！”
“為核吏治，臣創立了一套官吏考核考績制度，謂之‘考成法’！”
這是朱厚與楊廷和商談的結果。
倘若變法成功，那麼鮮花與榮譽都將會屬於楊廷和，他的一代賢相之名也會名垂千古！
但倘若變法失敗，那麼無數的攻訐與誣衊都會隨之而來，楊廷和頃刻之間便會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這一切卻與聖天子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唯有席書等少數看過《考成法》的近臣，此刻心中才有所明悟:陛下是在為楊廷和造勢！
大勢之下，碾碎一切阻礙！
“考成法，即由各部衙制定一式三份收發文簿，分別留部作底本、送六科作備註、交軍機處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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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其道途遠近、事情緩急，定程限，立文簿，月終登出！”
“撫按稽遲者，部院舉之！部院容隱欺蔽者，六科舉之！六科不覺察，則軍機重臣舉之！”
“月有考，歲有稽，尊主權，課吏職，信賞罰，一號令，立限考事，以事責人！”
“如此一來，九圍之人，兢兢輯志；慢肆之吏，凜凜奉法，我大明吏治自此無患矣！”
楊廷和為防有人聽不懂，出言解釋道:“監察機構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屬官員應辦的事情定立期限，而後分別登記在三本賬簿上。”
“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後一本呈軍機處。”
“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登記，逐月進行檢查。每完成一件登記一件，反之必須如實申報，否則論罪處罰！”
“六科也可要求六部每半年上報一次執行情況，違者限事例進行議處！”
“最後軍機處也可對六科的稽查工作進行查實，如此形成層層監督核查的考核制度！”
“嘶……”
不少朝臣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老東西，該死啊！
他這是要建設一套從軍機處到地方官逐級督察的、嚴密的考核考績制度啊！
他口中的“考成法”原理流程雖然簡單，卻是真正做到了“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以軍機處統領監察機構都察院與六科，再以監察機構都察院與六科監督中央六部百司，並以六部統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員，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官員考評機制！
從軍機處——六科——六部——地方諸司，層層督察！
倘若當真推行，只怕日後誰都沒有好日子過了啊！
這個楊廷和，當真該死！
“立限考事，以事責人！”
“講的好！楊愛卿可還好其他提議？”
聖天子興奮地拍案而起，臉上的笑意令群臣的一顆心瞬間跌落谷底！
“充實國庫可開源節流，節流之策甚多，如裁撤冗官、冗費等，但開源之策唯在賦稅！”
“一條鞭法大大簡化了稅制，方便朝廷徵收稅款，地方官員也因此難於作弊，進而大幅度增加了財政收入，可藉此扭轉財政危機，務必堅決推行！”
“自正統以後，黃河屢屢潰決，應著工部設計圖紙，興修水利！”
楊廷和清楚主持革新變法將會是他政治生涯的最後一站，因此他將心中所憂所想盡皆講了出來。
群臣目瞪口呆之際，只見聖天子撫掌擊節，大聲贊曰:“楊愛卿不愧是我大明賢相！”
“擬詔，命楊廷和統領軍機處，全面改革，推行新政，六部百司全力配合，敢有從中作梗者，斬，夷三族！”
“另，著張孚敬、桂蕚為軍機章京，入值軍機處！”
“楊愛卿，放心大膽去做！真朕會命錦衣衛協助於你！”
【作者題外話】：兄弟們改革了改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