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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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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縣的道眾同時進行整編,波才親去各縣營中督查,有陽奉陰違或遲緩太慢的,或鞭笞、或訓斥,雷厲風行,只用了兩天,就初步完成了改編,得精壯能戰者三萬餘人,加上何曼帶走的上萬戰卒,共得戰卒近五萬人,其中精卒五千,騎近千。

五千精卒中有千人是波才原本的嫡系甲士,其餘的則是分從各縣道眾中選出的勇士,為了加強他們的戰鬥力,波才又下令從全軍中蒐集鎧甲和精良的兵械,全部配給了他們。先前已從各部選揀死士編出了一個“陷陣營”,給了何曼,這批精卒和騎士波才就自己統帶,營號名為“敢擊”。至此,潁川黃巾先後抽編出了兩支精銳,一個陷陣營,一個敢擊營。兩營之下是各渠帥帶的三萬戰卒,再往下就是淘汰下來的那些婦孺老弱了。

初步改編完後成,定部曲,選將校,波才自為帥,以何曼為副,誓師:先取汝南五縣,再滅周澈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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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才在父城興師動眾地改編,聲勢不小,早有探騎報與周澈知曉。

荀攸頗是心憂,與周澈商議,說道:“吾等誘敵未獲成功,父城陷落在意料中,而波才在攻下父城後,沒有急著南下,只是分了何曼一支兵馬去打昆陽,自己卻留在父城改編全軍,卻是出人意料!此賊非庸人也。經此改編,賊兵戰力必將會上一臺階,以後的仗不好打了。”

王慧說道:“吾等南下誘敵之事已上報給了府君,今父城失陷,賊擊昆陽,也不知府君會不會命令吾等南救昆陽?若是如此,可要為難了。”

周澈出陽翟時帶了五千人,在襄城先是收編了五百黃巾死士,又得了五百襄城子弟,但是加上戰損,竟然還是五千來人,這點人馬,守城可也,出奇兵可也,但堂堂陣陣的與數萬之眾的黃巾軍對陣卻是不可。尤其在黃巾軍經過了改編之後,更是不可了。

荀攸走到帳前,望向西北洛陽的方向,說道:“也不知朝廷平賊的大軍派出了沒有?”

波才全軍初步改編完後,波才留了三千人守父城,親帶改編後的部隊前去支援何曼。

他帶了三萬多人,與何曼的萬餘人合併,近五萬人,夜以繼日猛攻昆陽,一天後,昆陽失陷。

波才、何曼盡屠昆陽諸姓,留下兩千人守昆陽,裹挾了大批民眾,率眾向南,復擊舞陽。四萬多人打一個舞陽,可以預見,舞陽斷難堅持太久,早晚也是被攻陷的結局。

周澈才剛一夜連復兩縣,不到十天,汝水南岸又連失兩縣,舞陽告急。

潁川太守亂了手腳,給周澈克復兩縣、誘敵父城的酬賞還沒發下,就忙不迭地傳下檄令,命令周澈救援舞陽。

周澈召荀攸、王慧商議。

兩人皆以為:“誘敵之計失敗,可見波才謹慎,今若南救舞陽,恐難用計,只能與賊硬戰。我部五千人,據報,賊兵改編後得戰卒五萬,又有陷陣、敢擊兩營精銳,騎士近千,我部難勝。不可輕易南下。”

不能輕易南下,可潁川太守的命令也不能不聽,畢竟咱們是客軍。

該怎麼辦?

王慧瞭解周澈的為難,最後想出了個辦法,說道:“舞陽告急,府君催促,郡中士子百姓皆翹首以待我部南下擊賊,吾等若按兵不動也不合適,當此之時,可用緩兵之計。”

“何為緩兵之計?”

“一緩府君催促,二減舞陽壓力,是為緩兵之計。”

“計將安出?”

“孫臏救趙而攻魏,致人而不致於人。今救舞陽,可用此計。昆陽在父城、舞陽間,昆陽若失,則賊前後斷絕,吾等可大張旗鼓,詐作將渡河擊昆陽,波才聞我欲擊昆陽,必分兵救之也。分兵,則舞陽壓力稍減。如此,既可應付府君之催促,又可減舞陽所受之壓。”

荀攸嘆道:“此計雖能緩兵,但最多只能緩上幾日而已。希望朝廷的大軍能快點來到!”

就算波才分兵回救昆陽,黃巾軍四五萬戰卒,依然能留下幾萬人繼續圍攻舞陽,這個計策只是暫時應付住了太守、暫時延遲了舞陽失陷的時間罷了。一旦舞陽再失陷,往小裡說,周澈就沒有藉口再拖延不南下了,往大裡說,波才、何曼只要再攻陷兩縣,就能與汝南、南陽的黃巾軍會師,到那時,他們的聲勢必將大振,再想消滅就不容易了。

周澈按照王慧的計策,在襄城縣外點兵訓練,又大舉招募郟、襄城兩縣的子弟從軍,又請太守下令,命潁陽、潁陰等縣遣兵來助,做出聲勢,號稱要再度南下渡河去擊昆陽。波才、何曼聞訊,果然擔憂昆陽丟失,乃留何曼圍擊舞陽,波才率兩萬多人還昆陽。

波才離開後,一因分兵,士卒少了一半,一因十日內連克兩縣,黃巾士卒也疲憊了,何曼對舞陽的攻勢頓時就減緩了下來。雖然如此,面對兩萬多人的進攻,舞陽也堅持不了太久,以荀攸的估計,能再堅持四五天就了不起了。也就是說,王慧的這個緩兵之計至多能起四五天的作用,四五天後,要麼舞陽失陷,要麼迫於太守的壓力,周澈就得假戲真做,率部南下擊昆陽了。

兩難之際,陽翟來了一個信使。

周澈迎信使入帳,展信觀看,卻是潁川太守親書,召他回陽翟。他看完信,頓覺壓力一鬆,數日來的兩難不復再有,神清氣爽,心道:“再不用冒險擊敵,也不用左右為難了!”急召荀攸來,將信給他觀看。荀攸看罷,喜形於色:“朝廷的大軍到了?”

皇甫嵩、朱儁東討潁川黃巾。並特選拜王允為豫州刺史。

朱儁統軍先行,已至陽翟。

朱儁好比及時雨,來得真是及時,一下解了周澈的左右為難。

潁川太守在信中催得很急,要他必須在晚上前到達陽翟。經過短暫的商議,周澈決定留下荀攸坐鎮,帶著王慧回去。離開前,他去了一趟李家,把朝廷援軍到來的事情告訴了李瓚父子,李瓚極是歡喜,連道:“皇甫與朱皆為當世名將,有他兩人率軍至,賊將平了,賊將平了!百姓們不用再受賊亂之苦了。”

周澈、王慧和周倉等人出襄城,去陽翟。

出城時是下午,遠近麥田青青。

百姓們在聽說了周澈帶千餘人渡河誘敵、平安歸來的事兒後,膽子大了起來,敢出來下地了。一路行去,時見田間有耕作的農人。

看到他們這一支小隊伍後,勞作的農人們有的直起身觀望,見周澈親衛披甲持矛的,膽子小的以為又是賊兵來犯,或偃伏田間,或掉頭逃跑。周澈、王慧看到了這些可笑的舉動,不過他倆都沒有笑。王慧嘆道:“大軍過後,必有災年。雖說朝廷軍至,賊亂不日就能平定,但今年的耕作肯定是要耽誤了。春不耕,夏不收。百姓們今年要餓肚子受苦了。只希望賊亂平後,朝廷能發些賑災的糧食,以安撫百姓。要不然,百姓無食可吃,必鋌而走險,輕則將盜賊四起,重則怕又會有不軌之徒聚眾作亂啊!”

周澈心說,我記得張角、波才被平定後,又有張牛角、張白騎等人聚眾復起,黃巾之亂差不多延續了十幾年。這其中固有種種緣由,但缺糧怕也正是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

這些話,他不能對王慧說,只是點頭稱是。

為了趕時間,他們一行人都騎著馬。已過了三月初,入了三月中旬。陽春三月,花開樹綠,沿途道邊樹木蔥蔥,野花點點,農人田間春忙。

周澈在東鄉待了一兩年,這些景象本是司空見慣了的,而今看去,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他嘆了口氣,心道:“沒有兵亂時,此等景象毫不出奇,兵亂後再見此景卻令人感嘆。如今黃巾已然起事,這大漢的天下從此就要越來越亂了。曹孟德詩云: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比起後日的慘狀,現下還算好的。這潁川郡百四十萬的百姓,十年後也不知能剩下多少,這春忙的田園風光,也不知要過多少年才會又被人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王慧轉問周澈:“主公,潁川府君信上說右中郎將朱公率萬人已先至陽翟,你可知這位朱公麼?”

周澈還真知道“這位朱公”。

他穿越前就知此人,知此人是剿滅黃巾軍的漢室功臣,穿越後,起初的幾年不曾聽人說過此人,直到光和元年,也就是他自請為橫路亭長的前兩年,才聽到有人說起了朱儁這個名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是和平亂連在一起。光和元年,交趾部賊亂,樑龍與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縣,地方不能禁,朝廷遂拜朱儁為交趾刺史,令他平亂,朱儁簡募家兵及所調,合五千人分從兩道入,旬月之間就平定了亂事。

周澈說道:“我聽我族兄說過此公,說他是會稽上虞人,剛孝好義,發跡於孤微,可謂英才。”

朱儁不是士族出身,他少孤,其母販繒為業,是個商賈人家。朱儁很孝順他的母親,因以致名,走上了仕途,為縣門下書佐,相當於縣令長的秘書,職掌記事、文書等事。說他是“發跡於孤微”一點不假。

王慧也不是士族出身,對朱儁他更加瞭解,說道:“‘剛孝好義,發跡於孤微’,主公,你那族兄對他的評語十分恰當!”

“剛孝好義”,朱儁以養孝致名,步入仕途,又因“好義”而青雲直上。

王慧問道:“主公,你可知他盜繒替人還錢之事麼?”

“略有耳聞。”

朱儁郡中有一名叫周規者被闢公府,行前向郡庫借了錢百萬,以為冠幘費,後來倉卒催要這筆錢,周規家貧,還不上,朱儁知道後就偷了他母親的繒,替周規還上了這筆錢。他母親發現後非常生氣,責罵他,他回答說道:“小損當大益,初貧後富,必然理也”。

果如他言,時任上虞長的山陽人度尚聽說後,奇之,把他舉薦給了郡守韋毅。度尚是個名士,和張邈等七人合稱“八廚”。廚者,言能以財救人也。朱儁此舉正對了度尚的脾氣。由此,朱儁被擢入郡府,稍歷郡職。後來接任的太守尹端把他任為郡主簿。

再後來,熹平元年,會稽民許昌、許韶父子造反,尹端坐討賊不利,被州刺史彈劾,罪應棄。當世之俗,郡吏視守如君,君有難,臣當急之,朱儁便贏服間行,帶了數百金到京師,賄賂主持章奏的官吏,把州牧的奏章加以改動,尹端因此被免了死罪,被輸作左校,也就是服勞役。尹端喜於降免而不知其由,朱儁亦終無所言。

救尹端之事最後還是被人知曉了,繼任的太守喜歡他的“忠君好義”,把他舉為孝廉。一被舉為孝廉,身價便就不同,朱儁節節高升,再遷蘭陵令。再後來,就是他被拜為交趾刺史,平定孔芝、樑龍之亂了。平亂後,他被封都亭侯,徵為諫議大夫。

王慧說道:“‘小損當大益,初貧後富,必然理也’。朱公是個剛毅有決斷的人啊!”小損大益,換而言之就是風險投資,這樣的道理人皆知之,但又有幾人能下決心傾盡家產去幫助一個郡人,以求得到更大的收穫呢?朱儁就能下這個決心,而且他還成功了。

“剛”的人,周澈見過不少。早在東鄉時,他就見識了陳松的剛強,到潁川,又見識了鍾繇的剛直,現在又將要再見識一下朱儁的剛毅。他心道:“朱儁剛毅,也不知是不是個好打交道的人?”朱儁、皇甫嵩一來,他這個度遼將軍就得配合他們作戰,如果朱儁不好說話,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朱儁來了,解了他的左右為難,這很好,但要是這個人不好交道,又不太好。

胡思亂想中,到了縣外。

離開陽翟半個月了,雖只半個月,恍若許久。在這半個月裡,他做下了幾件大事,克復兩縣、渡河誘敵。此次回來,他遠望城牆舊貌,回憶半個多月前在這裡艱難地抗擊波才,再憶及南下的犯險,感慨良多。

此時已是傍晚,田中勞作的百姓荷鋤而歸,路遇周澈,奔走相告,沿路百姓越聚越多。他克復兩縣、渡河誘敵的事兒已經傳開,一傳十,十傳百,百姓們把這兩件事兒傳得神乎其神。陽翟是郡治所在,縣人的訊息更為靈通,早就聞知。若說周澈當初解陽翟圍時還只是初顯軍事才幹,那麼現在他已是帶有傳奇色彩的豫州英雄了。英雄歸來,怎能不夾道歡迎呢?

周澈下馬,牽馬步行,向百姓們微笑示意。

王慧也下了馬,跟在他的身後,輕聲笑問道:“主公,十幾天前你誘敵歸來,入襄城時,襄城百姓夾道迎之,今歸陽翟,陽翟百姓又夾道迎之,感覺如何?”周澈笑了笑,沒有回答他。

過了護城河,快到城下,周澈注意到人群中站了四個黑衣帶劍的人,不似尋常百姓。

左側之人容貌不凡,右側之人健碩孔武,又一人雖立在此兩人後也可看出是個羅圈腿,必是個馬上的良將,而這三人前邊又有一人,年約三十,頭裹赤罽幘,頷下短鬚,一邊用手輕輕地撫弄鬍鬚,一邊在饒有興致地看他。

周澈心道:“此人是誰?”

另外三人且也罷了,這頭裹赤罽幘之人腰上佩著黑綬銅印,雖然品級不高,定是個吏員無疑。郡府中百石以上的吏員周澈都認識,卻不認得此人。他想道:“是了,朱儁統軍來援我郡,隨從的將校吏員必然不少,此人應是其中之一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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