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混賬
該死
可惡
無知的畜生
混蛋
該死
……去死吧
骯髒
不可接觸
難以忍受
弱智
白痴
無能之輩
別活著了
……
然後……
然後…………
跨越了這許多短詞後，嶄新的世界並沒有呈現在眼前。
“……”
所謂的天降大任，是假的。
所謂的雨後方能見彩虹，也是假的。
……
人的命運早就被決定好了。
該死的畜生永遠是畜生，高貴的人則永遠是人。
低劣的雜種永遠是雜種，優秀的人則永遠是人。
人生是不公平的。
人生是不公平的。
人生是不公平的！
並不是說上天給了你多少，就一定會以另一種形式還給你多少。
……勝利者，將一直一直勝利下去；直至死亡。
……失敗者，也將一直一直失敗下去；直至死亡。
舊話重提，
或許只有死亡，才是這世界唯一的公平吧？
然而…
不。
這次沒有然而。
因為，索索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他曾以為一切將變好。
但現實卻是，一切正在以另一種形式變得更糟。
沒錯……
更糟。
……
……
在此之前，他曾幻想過與歐丹的未來的美好生活。
建立一個小家。
過一段平凡卻安逸的生活。
生幾個可愛或調皮的孩子。
再在某個小地方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人際關係。
然後、然後…與她相扶相依，慢慢變老……
“……”
而在這一切的構想中，都不會留出薩爾瑪的位置。
想當然的，她是妹妹，而非應存在於一個兩口之家的合理合適的“第三人”。
所以，
所以，對最初的索索來說，薩爾瑪存在與否、討厭自己與否、與她的相處關係融洽與否……都是無所謂的。
這當然不是說她是個無所謂的人。
而僅僅是……在自己與歐丹的這種關係中，她…很多餘。
（……）
是啊。
她很多餘。
非常多餘。
儘管即便住在一起也無所謂，她是否會繼續從前那種荒誕生活也無所謂——但至少就索索一直以來的認知來看……自家“夫妻”與這個難纏小姨子的關係，最好是既不太近、又不太遠；既不會惹人閒話、也不至於令歐丹覺得自己太過不通情理的程度…………為佳。
（……）
當然，在此之前他的確曾幻想過與美麗迷人的小姨子發生些什麼。可那又如何？
“……”
他只是想。
也只敢想。
基於此點，他或許會妄想——因為，他是個男人；
可是，他卻絕不會就此做出些什麼——畢竟，他是個男人。
（……）
所以，當薩爾瑪向他如此露骨地表達出愛意的時候。他懵了。
懵了……
（這不應該。）
（這不合理。）
（這一定是假的！）
可是……
薩爾瑪的呼吸，薩爾瑪的溫度，以及薩爾瑪那翹首以盼的目光所傳達出的意思，卻都在證明此事是實非虛。
“……”
這種時候，倘若不對她做出點兒什麼，他簡直不是個男人！
可是，這種時候，倘若真對她做出點兒什麼……他就真不配再自稱為男人了。
（歐丹。）
（歐丹……）
微有些發燙的呼吸，輕撫著他的臉龐。
心臟跳得很快。
薩爾瑪的柔軟的雙峰，也緊緊依靠在他的懷中。
他……
他有了反應。
然而，這對嗎？
這樣的事…………
像這樣的事…………
是啊，他知道的。他知道這世上絕少有女人介意另一半是否有新歡——事實上，無論騎士故事還是現實生活中的夫妻吵架，無論丈夫有幾個女人、開展過幾段關係、甚至在即便有私生子的情況下，妻子就算最開始吵吵，最後也一定會對丈夫犯下的所有過失欣然接受…………是啊，他知道的…可是……
……
可是，他自己接受不了。
明明宣誓了愛一個女人，卻在身體上言不由衷的這種事：他接受不了。
明明將愛情看得很重，卻以各種理由為由欺騙伴侶的這種事：他接受不了。
“……”
所以，
“薩爾瑪。”
心臟依舊跳得很快。
薩爾瑪很有魅力，
她真的非常有魅力！
不會有任何一個男人拒絕和她發生點兒什麼，更不會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拒絕愛上她——索索深信這一點。因為，透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薩爾瑪她身為一個女人的魅力…………可是，正因如此。所以，他不能。
“薩爾瑪，你別逗我了。好嗎？”
“索索……”
她話語呢喃，
聲音亦宛若雀鳴。
“你對我也有意思，不是麼？”
“……”
“來做吧。”
她道：
“姐姐知道一切。在走之前，她就交代過在你有需求的時候我可以幫你做這種事——真的。我不騙你。”
“…………”
該硬的或不該硬的地方，都硬了。
而對此，薩爾瑪也明確感知到了：
“我喜歡你，即便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而無需承擔這件事帶來的一切後果。我……我只想和你一起快樂，即便如此…也不行嗎？”
“…………”（索索）
不行？
不行？？
怎麼可能不行！！！
可是……
可是…………
……
他又想起了歐丹。
就女性魅力來說，歐丹絕比不上此刻的薩爾瑪。
是啊，她很漂亮。
很可愛。
也很迷人。
……
但無論讓哪個男人評判，都一定會得出薩爾瑪要更漂亮、更可愛、更迷人，也更具誘惑力的這個答案。
（……）
然而，
不知從何時開始，
雖然壓在身上的是薩爾瑪，可索索的眼睛裡、腦海裡、心裡，卻全都盛滿了那個無論哪方面都似乎比不過薩爾瑪的…歐丹。
“……”
他能確認這種感覺是喜歡。
……不。
更準確的說，是愛。
他愛歐丹。
正如從前的他會立刻被瑪莎誘惑，也會在不經任何考慮的情況下開始想著和她如何上床一般——此刻的薩爾瑪，比起曾經的瑪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可說是一位完美的床伴！但是…但是這樣做，對誰公平呢？
對薩爾瑪？
抑或對我？
可是……
可是，這種事要是被歐丹知道了；她會怎麼想？
她難道不會為此傷心嗎？
她難道不會對我深惡痛絕嗎？
她難道不會就此有樣學樣，也開始準備去哪兒找個男人，再像這樣子報復我嗎？
而我……
我…………
……
漸漸地，
淚水充盈於眼眶。
他不想哭。
可是，眼淚卻順著眼眶洶湧而下。
結果……
他還是哭了。
……
即便有著萬無一失的假面，即便擁有能改變命運的力量，即便已經獲得了從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事物——究其根本，他也依舊是那個一無所長、一無所能的懦夫。
做決定很容易。
下決心卻很難。
……毫無疑問，這次拒絕後，今後就不會再有這麼美好的事了。
更甚至地，他甚至還可能就此得罪薩爾瑪。
她無疑會在歐丹面前講自己更多壞話。
也一定會編出許多來路不明的謊言。
……而最終結果，將極可能是歐丹徹底厭煩、厭惡自己，並將自己一腳踢開。
“……”
害處。
損失。
幾乎所有的道路，都指向了無盡的悲哀。
然而……
更可悲的是，在他眼前，卻明明白白只有這樣一條路可走。
……
……
他，
即便可笑，但他……
……
即便非常可笑，但他卻還是想當一個無愧於心的男人。
沒錯。
男人。
而不是別的什麼，為了利益而違背內心、為了美色而背叛愛情、為了權勢而拋棄忠誠的——那種垃圾。
自始至終，
的確，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弱者。
但自始至終，他都知道即便自己的心是弱者，但這顆靈魂，這顆光彩照人，足以與數千年來最偉大騎士相媲美的靈魂——卻一定是不朽的。
“……”
他，
相信。
他相信自己是不朽的。
更相信自己是光芒萬丈的。
所以，面對本不該拒絕的誘惑，他一邊流著淚，一邊以慘淡的語調回應：
“對不起。”
“對不起！”
他哭著，
哭著……
就像是一個玩具被奪走了的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哀嚎？
不甘心？
他不確定。
他知道自己非常非常愛歐丹。
而這份愛，在這一刻，似乎壓倒了一切理性的辯駁與考量。
拒絕此事，百害無益。
應承此事，幸福無邊。
……然而，
人，既然生而為人，便應當一直是人。
畢竟，至少在這件事上，索索堅信自己是高於動物的高貴人類。他有自己的操守，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的驕傲，更有自己的不肯拋棄、不肯放棄的本心。
他不是禽獸。
……
……
漫長的等待。
漫長的沉默。
他靜候著最終審判。
“……”
然而，
沉默依舊在持續。
在這個寂靜、靜寂的夜裡——
他惶恐、
畏懼、
希冀、
並彷徨……
……
而最後，他終於等到了來自薩爾瑪的回應。
“果然……我還是不太會說謊啊。”
“姐姐不答應你就不答應。那只要姐姐答應…你就，再不會有什麼怨言了吧？”
她的聲音，沉著卻無力。
沒有哭腔。
沒有不甘。
有的只是無盡的彷徨與難以形容。
他……
他聽到了她。
“我會繼續愛你的。”
“我，會繼續愛你。”
聲音。
他分辨不出聲音的目的。
他只知道……
聲音在繼續。
“即便你愛的是姐姐，即便你永遠都不愛我……”
然後，
然後…
他看到她笑了。
在淒涼的月光下，伴隨著月伴月與滿天繁星的燦爛輝光……她，在這片難以辨識的虛假中，悽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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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會，繼續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