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你，白天還滿嘴答應再也不抬頭盯著那人大人物看了，怎麼下午就被打成這樣了？”老袁正用手指從他身旁的一個碗裡點了些液體，然後塗抹在袁寧的臉孔上。
“嘶！”袁寧不自覺的發出了聲音。
老袁看著袁寧腫成豬頭的模樣，笑了笑，沒心沒肺的拿手指戳了戳，笑著問道：“疼不疼？”
袁寧開啟了他的手，沒好氣的說道：“肯定疼啊。”
“知道疼就好。”老袁眼神暗淡，看著袁寧，細心的給他的臉上塗抹藥酒，感嘆道：“受受傷也好，不然你總是不長記性，這頓揍估計夠你記上幾個月的了。”
袁寧沒有說話，藥酒很快就起了作用，他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本來今晚還想吃點好的，結果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那點錢全拿來給你買藥了。”老袁將藥酒放到了一旁，然後用拿了些草藥，放到藥臼裡用石杵搗碎後，將下午洗淨的麻布包裹著那些草藥，裹在了袁寧的臉上。
不過老袁手藝不佳，將袁寧裹成了一個大粽子後，在旁邊大笑了半天，才想起來給袁寧摳出了兩個眼睛的位置。
“感覺咋樣？”老袁問道。
袁寧搖了搖頭，說道：“頭重。”
老袁在袁寧的頭上輕輕拍了兩巴掌，笑道：“可不重麼，好幾錢銀子的藥材呢，全裹在你頭上了。”
“吃飯吧。”老袁招了招手，將飯菜端到了桌上，然後神秘兮兮的從床下拿出了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
老袁將那個油紙包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將上面的棉繩拆開。裡面是半隻烤的恰到好處的燒雞，燒雞被烤的金黃，原本肥肥油脂的皮都烤的焦脆。
袁寧疑惑的看向老袁。老袁嘿嘿一笑，說道：“這不是你的娘的忌日麼，我想著既然沒法去給她掃墓，不如給你吃點好的，讓她在那邊知道我這些年可沒虧待你這個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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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寧走到了桌子前，嘆了口氣，說道：“我肯定知道今天是娘的忌日啊，但是你這錢是哪來的啊，不是說都給我買藥了麼，就你平常的酒癮，難道還能省下這麼多的銀子？。”
老袁笑了笑，說道：“借的，可惜借不到太多，只夠買半隻的。”
“借錢做什麼，欠別人人情，大不了就不買啊，反正我娘也吃不到。”
老袁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哀傷的說道：“你娘生前我沒讓她過上好日子，這些年總覺得虧欠她，但是也沒辦法補救了，只好對你好點，讓我心安點。再說了，不就是半隻燒雞的錢麼，下個月發了銀子不就還他了。”
說完，老袁拿了個翅尖放入嘴裡咀嚼。
“吃啊，再不吃都涼了。”
袁寧只好盛了兩碗飯，然後端到了桌子上。
老袁埋頭吃飯，桌上滴酒未沾。袁寧這才知道，老袁的口袋裡是真的沒錢了。
酒飽飯足之後，袁寧收拾完了碗筷，剛想洗漱去睡覺，老袁卻喊住他，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袁寧坐下來說說話。
老袁坐在椅子上，思緒良久，才開口說道：“小吳被收進天牢了，明天問斬。理由是偷盜二皇子生母的財務。”
袁寧連忙反駁道：“他沒偷，他只是覺得裡面沒人，在院子裡面偷懶睡了一覺，連房門都沒進過。”
老袁笑了笑：“我也知道啊，那些人也知道，但是他們不在乎，他們在乎的只是那個褻瀆了二皇子生母的人的人頭罷了，說到底只是他運氣不好，被二皇子碰見了。”
袁寧想了想，沒有把吳止陷害他的事情說出來，而是簡單的問了一句：“明天什麼時候？”
“未時。”老袁靠在牆上，自嘲的笑了笑：“可憐啊，砍頭都沒有好時辰給他。”
袁寧點了點頭，默默記下了。
老袁看向袁寧，說道：“其實那些爬的高的人也一樣，生死從來不由他們自己決定，都要看他們頭上的人怎麼想。你看今天打你的那個人，她頭頂上的就是二皇子，二皇子日後如果爭取不到皇位，那麼他是生是死就要看三皇子的想法。”
袁寧突然問道：“是不是只有皇上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老袁笑了笑：“皇帝頭上還有無數的仙神呢，如果哪天皇帝忤逆了他們，說不定也是.......”
老袁沒有說出口，而是悄悄地用手指在脖子上劃了一下。
袁寧沉默了。
“其實，當個守衛已經是很自在的職位了，每日按時上差，只要遵守規矩，就能夠安穩的活著。等你長大了，爹口袋裡的銀子也夠你娶個媳婦的，那些貌似天仙的你還是不要想了，你娘那樣的就不錯。”
“嗯。”袁寧依然是沉默。
老袁看著這個已經不矮他多少的少年，心裡萬千感慨，他最怕的就是袁寧年少吃不下虧，心裡惦記著今天的事情。
“答應我好麼，不要去惦記那些萬人之上的位子，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雖然口袋裡沒什麼富裕的銀子，但是還是能活下去的。我真的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娘已經走了，我真的不想孤獨的活著。”
老袁神色有些哀傷：“等過完年，爹就找人把你調過來，到時候我倆的銀子加起來，天天喝酒吃肉都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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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根骨不錯，不如入了天機閣做右護法怎麼樣。”
“有什麼好處？”
“你見人可以不用再低頭了，除了當今聖上和我。”
“你是誰？”
“我是陰陽閣的閣主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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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袁神色哀傷的看著袁寧收拾衣物，問道：“不去不行麼？你看家裡也不缺銀子了，等再過幾年我就能攢夠給你娶媳婦的錢了，還能給你蓋一間新房子。”
那一年，袁寧頭也不回的去了北魏皇宮深處。
多年後，袁寧穿著那身半黑半百的長袍，站在那兩座墓碑前，神色異常的安靜。
“我爹怎麼死的？”
“上吊的。”
“知道原因麼。”
“老袁這麼多年一直過得不快樂啊，你入宮這麼多年連個音信都沒有，老袁還以為你死了。他天天吃完飯就在門口盼你回家，一年兩年還好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終究是撐不住了。”
“他可有什麼話語交代我？”
那人思索了一下，說道：“有，我記得是.........”
恍惚之間，袁寧彷彿回到了以前，他還是一名皇宮的小小護衛。那些非人的經歷還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他還是那個稚嫩的少年，臉上也沒有那個青色的紋身。
老袁神色哀傷的看著袁寧收拾衣物，問道：“不去不行麼？你看家裡也不缺銀子了，等再過幾年我就能攢夠給你娶媳婦的錢了，還能給你做一間新房子。”
袁寧看著那位依然駝背的老者，神色有些哀傷，放下了身上的包裹，說了句：“好。”
街道上的迷霧，終究是被風吹散了。
站在街道中央的袁寧呆滯的看著遠方，喃喃自語道：“好，爹我不走了。”
一把精緻的短劍出現在空中，亭霜執劍，劍尖直指袁寧的心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