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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影沉沉(上冊)_第六章 驚慌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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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蕭君並沒有去學校,這種事情,就連林晴川,她也不敢說出來,簡直無法相信!一個人走到附近的地鐵站,失魂落魄地下了長長的臺階。低垂的地道沉沉地往頭頂上壓下來,彎彎曲曲地向前延伸,空氣分外陰涼,觸體冰冷。兩旁大大的廣告牌發出慘淡的白光,像是電影裡幽靈的臉,鬼氣森然。趙蕭君只覺得陰慘慘、冷颼颼的,這一路走來似乎通往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膽戰心驚之餘,想要跑,卻無處可逃,腳步沉重滯澀,幾乎抬不起來。

不知道怎麼上了地鐵,扶住欄杆,傻傻地站了一站又一站,後來見到有空位,呆滯著臉坐了下去,也不知道到底坐了多少站,有人猛然撞了她一下,再抬起頭,人潮已經空了,然後聽到熟悉的站名,又茫然無措地走了下來。無意識地跟著人流出了地鐵口,眼前突然一亮,刺痛得頭腦發昏。

乍然下見到紅沉沉的夕陽,像舞臺上的佈景斜斜地掛在天邊,異常的紅,重重地塗了色彩,隱隱含著詭異不安的氣氛。周圍沒有一絲的晚霞,半點陪襯的都沒有,冷清清地直直往下墜。趙蕭君好不容易烘乾的眼淚看見這樣的夕陽,眼淚猛地像開了閘的洪水譁啦啦地又流了出來。路人詫異的眼光她也看不見,懵懵懂懂地拐彎,轉身就走。

突然一輛黑色的賓士從小巷子裡拐出來,趙蕭君像渾然不知一樣,用手背擦著眼淚,直直往前闖。車子緊急剎車,尖銳的聲音傳到趙蕭君的耳朵裡,她才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蒼白,面無血色重重跌在地上,眼淚泉水般湧了出來。手臂上擦傷了,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可她好像沒感覺似的。

她似乎聽見有人問她要不要緊,有沒有傷著哪裡,要不要去醫院等話,全部像夢裡在聽耳語一樣,縹縹緲緲,進不到腦子裡,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用人家遞給她的純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滿臉的淚水,然後扔在地上,舉步就走,也不管後面連連叫住她的人。

她受了這麼一場驚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精神稍微好了點,手臂上的疼痛使她頭腦清醒了一些。信步在街上茫然地亂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陳喬其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他說他喜歡她,要和她交往,簡直是瘋了!他還是一個中學生,還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趙蕭君有些害怕。到底是什麼使她害怕?到底是什麼?真的只是陳喬其說的那些瘋言瘋語嗎?真的是嗎?難道不是她自己使得她更加的害怕嗎?她心底的恐懼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陳喬其能怎麼樣呢!她怕的是她自己的沉淪!趙蕭君拼命阻止自己繼續往下想。

她不斷地說服自己,用盡全力說服自己,陳喬其還是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少年,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他只不過將感情的寄託暫時轉移到自己身上,只是這樣而已。每個男孩都有一定程度的戀母情結,大概因為自己長期陪伴照顧他,使他有種心理上的依賴,陳喬其對自己一定是這種感情在作祟。而他自己因為年紀和經驗太少,分辨不清楚什麼是真正的喜歡,所以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罷了。只要善加引導,一定會解決的。

趙蕭君不斷用這種藉口拼命麻醉自己。就這樣強扭著事情的方向,一直往下想,想到後來,連她自己也相信確實是這樣,心問口,口問心,義正詞嚴地對自己說就是這樣的。陳喬其一定是因為這樣才會分不清楚的。他只不過是一時迷惑不清而已。趙蕭君找到事情的立足點,忽然覺得理直氣壯起來。剛才的彷徨害怕全部沉到看不見的黑暗中去了——只不過是暫時的麻痺,是她自己下意識地不願意深想,她不願意朝那個方向去想。

還在附近遊蕩的時候,陳喬其正心急如焚地到處找她。他打電話給林晴川,林晴川說她一天都沒有見到趙蕭君,陳喬其那麼冷靜沉穩的一個人急得臉色都變了。趙蕭君空手出門,也沒有帶手機,什麼都沒帶,除了牛仔褲兜裡揣的十塊錢。陳喬其哪裡坐得住,於是瘋了一樣,跑在大街上到處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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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回回找了好幾趟,終於看見呆呆坐在路邊上兩眼發直的趙蕭君,剛剛松了一口氣,想起自己說的話,想起趙蕭君的反應,心口又緊縮起來。昏黃的燈光漸漸亮起來,投下一團一團深重陰冷的樹影,斑駁錯雜,像藏身於暗夜的森林裡。陳喬其立在影影綽綽的黑團裡,靜靜地看著屈起雙膝,雙手緊緊抱住雙腿的趙蕭君,頭無力地抵在臂彎裡,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站了一會兒,發覺她下意識又縮了縮。知道夜風漸起,她有些冷了。於是從黑暗裡走出來,一步一步移到她面前,坐在旁邊,雙手圈緊,將她靠在自己身上。

趙蕭君木然地任由他雙手環住自己,思緒有半刻的停頓。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輕輕推開他,不動聲息地站起來,平靜地說:“天黑了,我們回去吧。”陳喬其有些詫異她的反應,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嗯”了一聲。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住處,沒有半句交談。

打開門,漆黑一片,趙蕭君愣了一下,心裡甚是悽惶,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摸開關。左摸右摸老是差那麼一點點。陳喬其一隻手越過她,低聲說:“我來!”聲音就在耳朵底下,似乎能感覺到他軟熱的呼吸。趙蕭君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慌亂起來。黑暗裡“啪”的一聲,燈光乍亮,趙蕭君趕緊轉頭背過去,太亮了,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

陳喬其拿玻璃杯去倒水,先接了一點涼水,然後換熱水,感覺手上的溫度差不多之後,才遞給她。趙蕭君就是在大熱天,還是喜歡喝熱的水。不過,太熱的話,又喝不下嘴,所以陳喬其總記得接熱水之前先接一點涼水。趙蕭君皺眉坐在沙發上,左手不自覺地搭在小腹上,一口一口慢慢喝完。陳喬其又走進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兩片藥片。趙蕭君一看,臉色微紅,是她平常服用的止痛藥。陳喬其似乎也有些尷尬,蹭到她身邊,“喏”了一聲,然後塞在她手裡。趙蕭君低頭吞了下去。又是一陣沉默,氣氛既微妙又尷尬。

趙蕭君站起來說:“我累了,先去睡了。”正轉動房門上的銅手柄的時候,陳喬其在後面輕聲喊住她:“蕭君……”聲音微微的有些顫抖,充滿不安和不確定。趙蕭君回過頭來看著他,眼神深邃清冷,認真地說:“喬其,不要胡思亂想,要好好學習,知不知道!”陳喬其有些委屈,直直看著她,眼中全是趙蕭君的身影,一重又一重,怎麼都去不掉。用滿含悲傷的語氣說:“蕭君,蕭君!”趙蕭君立即沉下臉來,教訓說:“陳喬其,你給我好好學習!不要整天想東想西的!小心我教訓你!”然後用力甩門,將他關在外面。

趙蕭君懶得開燈,衣服也不脫。黑暗裡,窗戶裡洩漏進來的燈光朦朧可見,一小點一小點,像空地上左一處,右一處的紅色的小花,稀稀疏疏。她面朝下成大字狀倒在床上,腦袋裡翻江倒海,掙扎著不肯停歇,像散亂的雜草,怎麼都理不順。時間一長,覺得呼吸不順,十分難受,於是翻了個身,轉頭看見鏡子裡的反光,到處是黑沉沉的。

她將手枕在腦袋後面,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大概地梳理了一通,無論如何,她得想個

辦法斷絕陳喬其這種不正常的依戀。手段如果太激烈的話,可能會使他一時衝動之下引起更大的麻煩。最好是悄悄地轉移他的注意力。等他再大一些,或許就能將這些事情淡忘。趙蕭君決定儘快找工作。這樣就有正當的理由和陳喬其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不引起他的反感和猜疑。

趙蕭君不等學校的安排,自己開始著手找工作。在網上查了許多的資訊,簡歷一封一封投出去,早出晚歸,到處奔波走動,也參加了幾場面試,仍然沒有任何的訊息。她苦著臉對林晴川抱怨說:“怎麼找個工作就這麼難呢!大學生就這麼不值錢?你不知道呀,那應聘的地方人頭湧動,簡直可以淹死人!唉……”林晴川安慰她:“現在還不是找工作的最好時機,你再等一等!不過,我今天剛聽一個研究生部的學姐說齊成公司要招人,她想去面試,你要不要也跟著去試一試?”

趙蕭君連忙問:“那他們要招什麼樣的?”林晴川聳肩:“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有幾個職位。你上網去查一查,事先做好準備,沒準就進了呢。”趙蕭君有些氣餒地說:“哪有那麼容易進的。齊成公司說大不大,可是也不是什麼小公司,競爭一定很激烈。你看大街上的大學生,到處都是。”林晴川一個勁兒地安慰她:“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你反正也沒什麼事,還不如去試試,好歹是個經驗。”趙蕭君果然找來資料,一項一項準備起來。她應聘的是助理文員之類的工作。可是就這麼一個打雜的工作,前來應聘的人幾乎把房間給擠爆了。

趙蕭君和一起來應聘的學姐坐在人堆裡,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信心十足的樣子,她額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悄聲說:“天啊!怎麼這麼多人?”那學姐比她有出息多了,鎮定自若地說:“現在哪兒都一樣,齊成公司在業內算是不錯的。大家都想進來。”隔了一會兒,又說,“你有沒有聽過齊成的老總?”趙蕭君心不在焉地搖頭,一心只盯著面試的那扇玻璃門。開開合合,和她忽上忽下的心是一樣的。

那學姐附在她耳邊悄聲說:“我也是剛聽人說,齊成的老總長得很英俊哦。”趙蕭君“哦”了一聲,問:“不是老頭嗎?”那學姐笑:“齊成上市沒幾年,他們老總成微據說是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靠科技白手起家的,大概很年輕呢。”趙蕭君敷衍地點頭,隨口說:“這麼厲害!又是一個天才!”那學姐也感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人家年紀輕輕的已經是老總,而咱們還在人堆裡打滾呢。”趙蕭君覺得有些口渴,喝了一口水,說:“我是不管齊成的老總厲不厲害,我只要進他的公司,當一名普普通通的員工,就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

趙蕭君緊張得不斷喝水,這會子又進來許多面試的人。她看著黑壓壓、“嗡嗡嗡”的人群,胸口緊窒,有些氣悶,站起來悄聲說:“我去一下洗手間。”那學姐點頭,側身讓她出去,低聲叮囑:“快點回來,馬上就要開始了。”趙蕭君一路擠出來,有些暈頭轉向。她剛進這種高樓大廈的辦公樓,還有些不適應,覺得到處都長得一樣,一方塊、一方塊細細地被隔開來,裡面一層,外面一層,組合得像一個“丐”字,簡直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

她沿路找了過來,門到處是虛掩的,也分不清楚哪裡是哪裡。轉個彎,又走了一會兒,看見門的正上方懸掛著銅製的小牌子,伸手推了進去,光線太亮,到處明晃晃、影沉沉的,閃爍著生硬的光線,泛著金屬光澤,全部打在她身上,有些承不住。她站在洗手檯前,看著光亮透明的大理石,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喪失信心的緣故,總有些噁心欲吐的感覺。乾脆掬水洗了把臉,額前鬢角的頭髮全部浸溼了,她抽了張紙隨便擦了擦臉,看見右首邊上有一處通道,正開窗通著風,於是走過去,心想先冷靜冷靜再回去。

剛拐進去的時候,看見一個人正拿著電話側對著她打電話。她也不在意,輕輕靠在白色的石牆上,對著視窗吹風。堵住的心口稍稍舒服了一些。那人身穿正式的西服,背影直挺,也沒聽見他說什麼,只是簡單的幾個“嗯”“好”之類的。看不清表情。轉過來的時候,看見趙蕭君,似乎有些吃驚,盯著她看了一眼。趙蕭君對他笑了一笑,覺得可能打擾到他,不敢多看,於是站直身體就要走。

他跟在後面突然問:“你是來應聘的?”眼睛瞄了瞄趙蕭君手中的求職簡歷。趙蕭君微笑著點點頭,快步往前走。那人一直跟在後面,指著左首邊說:“應聘的會議室在那邊,這是我們辦公的地方。”趙蕭君驀地臉紅耳赤,匆匆地道了謝,急急地往左首轉彎,走到走廊的盡頭,突地愣住了,不知道該往左首走還是右首走,伸著頭仔細回憶剛才是從哪一邊過來的。這種辦公樓,大都相似,第一次來加上心理緊張,有些迷糊也很正常。

那人又接了一個電話,說完的時候,見趙蕭君還立在那裡,不由得出聲問:“怎麼了?”趙蕭君回頭,不好意思地說:“我不記得該往哪邊去。”他木著臉,伸出手指了指右邊。趙蕭君像有鬼在後面追一樣,狼狽地回到面試的會議室。覺得真是無用到家了,連路都不認識,人家怎麼要你當員工!

答完筆試然後是面試,主考官問了幾個常見的問題,趙蕭君也不記得自己到底答了什麼,渾渾噩噩地走出來,只記得主考官最後面無表情地說:“請趙小姐回去後等我們的訊息。”趙蕭君耷拉著頭灰溜溜地走出來,感覺頭頂的太陽蒼白無力,整個大街上也是冷清清的。一氣之下,跑到附近的麥當勞連吃了三個辣雞腿漢堡,灌了一大杯的可樂。

一陣狼吞虎嚥,肚子充實了,人也就舒服了許多,大大嘆了一口氣。然後在精品店裡逛了一圈,只看不買。任由推銷的小姐說得天花亂墜,她最後笑笑說:“今天沒有帶錢,只是先過來看一看的。”那小姐立即對她失去興趣,口中仍然敷衍地說:“不要緊,不要緊,您慢慢看。”轉身招呼別的顧客去了。

直等到下班的人潮逐漸散得差不多的時候,她才意興闌珊地穿過車來車往的斑馬線,往公車站牌那邊走去。人行道上的綠燈已經在閃爍,趙蕭君急急忙忙往前跑。剛氣喘吁吁地跑過兩邊的機動車道,一輛私家車從身邊飛快地越過,一陣急竄起的暖風吹得她衣衫飄飛,頭髮亂舞。

趙蕭君嚇得往旁邊一跳,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黑色的大奔,亮黑亮黑的,光滑可鑑,映得出人影。車牌號是觸目驚心的六個零,天!有夠酷的!她咂了咂舌,跨上臺階,還忍不住回頭張望,然後見到混在車流中正朝這邊開過來的公車,正是她要乘的,立刻沒有心思再想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陣風似的朝站臺上奔過去。

回到住處,甩鞋甩大衣,甩包。陳喬其看著她,問:“面試得怎麼樣了?很累?”趙蕭君一屁股在沙發上躺下來。陳喬其靠過來說:“不先吃飯?”趙蕭君懶懶地問:“外面買的?”陳喬其偏過頭去,半天才說:“不是!”趙蕭君疑惑地問:“不是?那哪來的飯?”說著抬起身子看了看桌子上蓋著的碗,走過去一看,一大碗的西紅柿雞蛋炒飯,吃驚地問:“你炒的?”陳喬其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

頭。

趙蕭君用勺子撥了兩下,米飯有些焦黑,不過勉強還能吃;西紅柿炒得黏糊糊的,雞蛋厚厚的一大塊一大塊地躺在米飯上面,裡面不知道有沒有炒熟,幸好還沒黑。挑了一小勺嘗,鹽都沒有炒勻。見他一臉期待的表情,忙使勁咽了下去,問:“你吃了沒?”陳喬其微微搖了搖頭。

趙蕭君連忙說:“你吃這個不營養,而且也吃不飽,今天晚上出去吃吧。我請客。”陳喬其見她這麼說,立即拿起她剛吃過的勺子挖了一大口米飯,連忙吐在垃圾筒裡,皺眉說:“好鹹!”急急地跑去倒了一大杯水。趙蕭君見他悶悶不樂地回來,安慰說:“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下次記得少放一點鹽就可以了。為什麼突然想做飯?”

陳喬其抿著唇沒有回答。趙蕭君揮手說:“你自己想做飯當然好。下次跟在我旁邊學一學就會了。”她心裡想著,等她找到工作,自然就忙起來。陳喬其要是自己能做飯,她可以省許多心。於是一心慫恿陳喬其學做飯,很熱心地教他煮飯的時候水要浸過手背,炒菜的時候味精要最後放。陳喬其居然真的學起來,他這個年齡會做飯的恐怕找不出幾個,更何況還是男孩子。

晚上正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林晴川打電話來問她面試得怎麼樣了。趙蕭君譁啦啦地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完全沒有希望!聽說有幾個居然是清華北大的學生!不就一個小小的助理嗎?為什麼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樣。怎麼就那麼困難呢!我聽見主考官冷著臉說‘趙小姐,請你回去等我們的訊息’的時候,心都涼了半截!真是流年不利!”林晴川忙說:“還好啦,還好啦。哪個主考官不是那樣說!又沒有明確拒絕,只是讓你等訊息,還是有希望的。”

趙蕭君垂著眼嘆氣:“人家敷衍的話也聽不出來!你當我傻子呢!唉,反正是沒希望了!心都死了!”林晴川在那邊賠笑兩聲,嘿嘿的任她發洩。最後趙蕭君口風一轉,可憐兮兮地說:“晴晴,看在我這麼悲慘的分上,明天請我太白樓吃飯吧!”林晴川勃然色變,還來不及反抗,趙蕭君繼續在她面前轟炸。炸得林晴川慘綠著臉說:“趙蕭君!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認識你!存心讓我破財是不是!”趙蕭君笑嘻嘻地掛了電話。第二天果然敲詐到林晴川一頓豐盛的晚餐。吃得林晴川回來的路上一直橫眉冷對,心痛不已。

可是世事又往往出乎人的意料。過了兩天趙蕭君居然接到齊成公司複試的通知。說是複試,其實就走一走過場,培訓培訓,認識認識新同事、新上司。喜得她差點沒有召告天下,普天同慶。雖然只是打雜供人使喚的工作,可是這年頭能混碗飯吃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林晴川知道後,怪叫:“趙蕭君,你今年到底走什麼狗屎運!那個研究生學姐都沒有進去,你這個半吊子本科畢業生居然混進去了!”硬逼著她到天一樓請客。趙蕭君知道躲不掉,很乾脆地請了幾個相熟的同學,狠狠地甩了大把的銀子,用她自己話說是“打腫臉來充胖子”。幾個人死命拉著她灌酒,趙蕭君連連告饒說她對酒精過敏。眾人不依,都說酒精過敏多喝的話就習慣了。以後在職場上打滾,還少得了喝酒!趙蕭君因為高興,多少喝了一點,回去的時候難得沒有大吐特吐,倒頭大睡。

第二天太陽都照到窗前,她兀自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日月之幾何。陳喬其不耐煩地踢門進來,大聲說:“趙蕭君,都幾點了,還不起來!”趙蕭君被他大吼大叫一通,只是“哼哼啊啊”了兩聲,繼續將頭埋在枕頭下,沒有動靜。陳喬其一屁股坐在她床前,扯著她被子說:“起來了,起來了!你答應今天陪我去看電影的!都幾點了!趕快起來!”趙蕭君下意識地用手捂住頭,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說:“煩不煩呀,在家看不就得了!”陳喬其臉色一變,沉聲問:“起不起來?”趙蕭君閉著眼睛,沒有動靜。

陳喬其突然一把掀開她的被子。趙蕭君感覺到涼意,睜開眼睛,“哇”的大叫一聲。她身上的睡裙有一半滑落下來,見他還直直地盯著自己看,臉不紅氣不喘的,連忙抓過被子,氣憤地喊:“陳喬其,你幹什麼!”陳喬其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假裝咳了一聲,酷酷地說:“叫你起床呀!”趙蕭君氣得滿臉通紅,指著他的鼻子罵:“有你這麼叫人起床的嗎?”陳喬其用鼻子冷“哼”一聲,說:“誰叫你睡得跟豬一樣,叫都叫不起來!”他還振振有詞!趙蕭君氣得握緊雙拳,爬過去就要揍他兩拳。

趙蕭君憋著一口氣爬起來,悶哼哼地往桌子上一坐,看見陳喬其翹著腿得意地在一旁看電視,筷子敲得“砰砰”響。趙蕭君氣憤地說:“今天不去看電影了!”陳喬其回過頭來看她,問:“為什麼不去!不是早就說好了嗎?”趙蕭君用力瞪他:“氣都氣飽了!還看什麼電影!”陳喬其猶豫地說:“可是我電影票都買好了!”說著從兜裡掏出兩張電影票。

趙蕭君有些傻眼,內心掙扎了一會兒,然後問:“什麼時候的?”陳喬其晃了晃手上的電影票,說:“上午場的。”趙蕭君心想不去的話白白浪費了,而且又給他落下嘲笑的口舌,說她說話不作數,沒有信用,還是去好了。命令陳喬其收拾碗筷,見他一臉得意的樣子,想起早上的事情,氣就不打一處來。一把拉住陳喬其嚴肅地說:“陳喬其,以後不準隨便進我房間!”陳喬其將臉一撇,冷哼說:“你自己記得鎖門不就好了!”趙蕭君氣得跳腳,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陳喬其,我會記得的!”

趙蕭君挑了兩套中規中矩的職業套裝,開始了她在齊成公司的為期三個月的實習生涯。表現好的話,繼續留下來,不然的話只好走人。第一天下班的時候,許多同事都在等電梯,突然見到他們部門的曹經理率先對一個正走過來的年輕的男人恭敬地喊:“成總。”後面幾個剛認識的同事也都恭聲喊了一聲“成總”。他點了點頭,對大家禮貌性地笑了笑,便往另一邊去了。

趙蕭君站在人群後面,想起來他就是面試那天給她指路的那個人,沒想到他竟然是齊成的老闆成微!忽然有些擔心,那天有沒有給他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呢?要不要緊?自己的前途命運可是全部押在這裡了。後來轉頭一想,這種小事,他哪會放在心上。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於是寬下心來。

旁邊有幾個女同事直到下了電梯還在那裡悄悄地議論:“成總真是帥呀!我每天偷偷看他一眼,就覺得臉紅心跳的。真是典型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另外一個女同事不懷好意地說:“成總還沒有結婚呢!大家努力呀!”有人介面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呀!”旁邊的人全都嘻嘻地笑起來,鬧成一片。趙蕭君跟在後面,心想又年輕又多金又有才華,果然是十足的金龜婿,想得連自己也笑起來。

從此,趙蕭君便夾著尾巴在齊成公司裡任勞任怨,她自己也十分重視這個工作,凡事兢兢業業,小心翼翼。不會的慢慢地跟著旁人學,察言觀色的本事自小在陳家就練會了,所以還應付得過來。雖然免不了吃些苦頭,受人排擠,可是還是很滿意,不敢有半句怨言。一心希望三個月後留在這裡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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