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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離?【寂寞空庭春欲晚】_當時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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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護櫻桃蕊,寒翻蛺蝶翎。東風吹綠漸冥冥,不信一生憔悴,伴啼鶯。回首素影飄殘月,香絲拂綺欞。百花迢遞玉釵聲,索向綠窗尋夢,寄餘生。

——納蘭容若《南歌子》

因著辦喜事,明珠府上卻正是熱鬧到了極處。他以首輔之尊,聖眷方濃,府上賓客自是流水介湧來。連索額圖亦親自上門來道賀,他不比旁人,明珠雖是避客,卻也避不過他去,親自迎出滴水簷下。賓主坐下說了幾句閒話,索額圖又將容若誇獎了一番,道:“公子文武雙全,甚得皇上器重,日後必是鵬程萬里。”明珠與他素來有些心病,只不過打著哈哈,頗為謙遜了幾句,又道:“小兒夫婦此時進宮謝恩去了,不然怎麼樣也得命小兒前來給索相磕頭,以謝索相素來的照拂。”

納蘭與新婦芸初入宮去謝恩,至了宮門口,納蘭候旨見駕,芸初則入後宮去面見佟貴妃。佟貴妃因為是皇帝賜婚,而明珠又是朝中重臣,所以倒是格外客氣,特意命惠嬪與琳琅都來相見。芸初知琳琅新晉了良貴人,所以一見面便插燭似的拜下去:“芸初給惠主子、良主子請安。”

佟貴妃忙道:“快起來。”惠嬪滿臉春風,親手攙了她起來,緊緊執了她的手笑道:“你如今也是朝廷的誥命夫人,再說了,咱們如今是一家人。”

佟貴妃笑道:“這裡沒有外人,我特意叫她們來陪你,就因為你們是親戚,是一家人,不要生分才好。”接著又命人賜座。芸初再三地不肯,最後方斜著身子坐下。佟貴妃問:“你們老太太、太太都還好嗎?”芸初忙站起來,請了個安方道:“謝主子垂問,老太太、太太都安好,今日奴才進宮來,還特意囑咐奴才,要奴才替她們向貴妃主子還有宮裡列位主子請安。”

佟貴妃點點頭:“煩老人家惦記,我還是今年春上,命婦入宮朝賀時見著過,她老人家身子骨倒是極硬朗的。”芸初又請了個安:“都是托賴主子洪福。”佟貴妃笑道:“你們太太倒是常常入宮來,我們也是常常見著的。日後你也要常來,你可既是惠嬪的娘家人,又是良貴人的娘家人。”芸初笑道:“主子恩典能讓奴才常常進宮來,給列位主子請安,那就是奴才的福分了。”

略坐了一坐,佟貴妃便道:“你且去她們兩個宮裡坐坐,說兩句體己話。”芸初知佟貴妃署理後宮,瑣事極多,亦是不敢久留,便磕頭謝恩了出來,先隨惠嬪回她的宮中去。

惠嬪待她倒是格外親熱,坐著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又賜了茶點,最後芸初告辭,又賞了諸多東西。芸初從她宮中出來,又往儲秀宮去見琳琅。

待到了儲秀宮裡,錦秋笑吟吟迎上來,請了個雙安。芸初原曾在乾清宮當差,與錦秋是舊識,更因是琳琅面前的宮女,不敢怠慢,連忙攙住了不讓行禮,見著錦秋的穿戴神色,已經覺得不凡。待進了屋子,只見琳琅已經換了家常六合長春宮緞夾衣,頭上亦只是白玉攢珠扁方,不過疏疏幾點珠翠。見芸初磕下頭去,忙親手攙起來,一直拉著她的手,必要讓她到炕上坐。芸初誠惶誠恐:“奴才不敢。”琳琅心中酸楚,勉強笑道:“當日咱們怎麼好來著,如今你好容易來看我,咱們別拘那些虛禮,坐著好生說說話。”

芸初見她執意如此,只得謝恩後陪她坐下。一時碧落斟上茶來,她原是當過上差的人,只嘗了一口,便知是今春杭州新貢的雨前龍井。這茶少產珍貴,每年進貢的不過區區數十斤,向例宮裡除了太皇太后、太后、皇帝賞用之外,後宮之中罕少能得蒙賞賜。

琳琅道:“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出宮的時候,我正病著,沒有去送你。今日能見著,也不枉咱們相好一場。”芸初聽她這樣說,心中感觸,勉強笑道:“主子當日對芸初就好,如今……”一句未完,琳琅已經執了她的手:“我說了別拘那些虛禮。”芸初只覺得她指尖微冷,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臉上恍惚是笑容,可是眼睛裡卻是自己看不懂的神色。她雖有滿腔的話,亦不知從何說起。

過了片刻,琳琅終於道:“大哥哥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必然會對你好。”芸初聽到她提及新婿,臉上不由微微一紅。琳琅道:“往日咱們兩個總在一塊兒淘氣,如今竟成了一家人了……”說到這裡,忽然又笑了,道:“好難得的,你進來一趟,可我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芸初心中亦是感傷,琳琅卻就此撇開了話題,問了家裡人好,又說了數句閒話。因著天色已晚,怕宮門下鑰,琳琅含笑道:“好在日後總有機會進來,今天是大喜的好日子,我不留你了。”一面說,一面就從頭上拔了一支白玉簪子下來,那簪子是羊脂白玉,溫滑細膩通體瑩亮,竟無半分瑕疵。芸初忙行行禮道:“不敢受主子的賞。”琳琅卻親手替芸初簪在髮間:“我原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你,這枝簪子原是老太太舊時給我的,跟了我十幾年了。我雖萬分捨不得,你的那支既給了我,我這支便給你吧,也算是完璧歸趙。”

芸初念及出宮之時,自己曾將一支舊銀釵相贈琳琅留做念想,如今世事變幻,心中感慨萬分,只得謝過恩。待告辭出來,琳琅另有賞家中女眷的表禮,皆是綢緞之物,物飾精美,上用的鵝黃籤都並未拆去。小宮女一路捧了隨她送出宮門,方交與芸初帶來的丫頭慧兒。

納蘭雖蒙皇帝召見,但君臣奏對極是簡單,謝過恩便讓跪安了,此時便在宮門外等候妻子。待芸初出來,依舊是納蘭騎了馬,芸初和丫頭乘了朱輪華蓋車回府去。明珠府邸還在後海北沿,一路上只聞車輪轆轆。芸初自昨日起到現在,已經是十幾個時辰沒有閤眼,兼之進宮又時時警醒禮儀,此刻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這慧兒原是納蘭夫人房裡的大丫頭,為人極是機靈,自從芸初過門,納蘭夫人特意指派她去侍候新人。今日進宮謝恩,她自然跟來侍候。慧兒見芸初精神倦怠,忙從車內帶的奩盒裡取出抿子來,替芸初抿一抿頭髮,又贊:“大奶奶這支釵真好。”芸初不覺摸了摸那支簪子,笑道:“是適才良貴人賞的。”慧兒笑道:“奴才們在外頭茶房裡閒坐,幾位公公都說,咱們府裡出的兩位主子都是大福之人。惠主子自不必說了,良主子竟也是這樣得臉。”

芸初想起今日所見,不覺亦點了點頭,亦覺得眼下琳琅的聖眷,只怕猶在皇長子的生母惠嬪之上。待回到府中,先去上房見過老太太、納蘭夫人並幾位太太,將宮中賞賜之物呈上。老太太忙命丫頭取了西洋的水晶眼鏡來看,那些綾羅綢緞、妝花一經展開,金銀絲線耀眼,映得滿室生輝。老太太笑著點點頭,說道:“宮裡出來東西,到底不一般。”又細看了衣料,說道:“這只怕是江寧織造今年的新花樣子,難得惠主子這樣疼你。”芸初笑道:“回老太太的話,這幾樣是良主子賞的,那幾匹宮緞是惠主子賞的。”老太太“喔”了一聲。納蘭夫人笑道:“不管是誰賞的,一樣都是咱們家娘娘,都是孝敬老太太的一片心。”老太太一面摘了眼鏡,一面笑道:“我也不怕你們說我偏心,琳琅這孩子雖只是我的外孫女,可是打小在我們家裡長大,就和我的親孫女一樣。你們也看到了,或多或少,總歸是她的一片心意。”

一時大家又坐著說了幾句話,已經是掌燈時分,外頭的喜宴並未散,老太太留芸初在這邊用晚飯,道:“可憐見兒的,自打昨天進了門,今天又一早起來預備入宮,好生跟著我吃頓飯吧。”納蘭夫人笑道:“我們都要出去陪客,老太太這樣疼她,留她侍候老太太亦是應該。”又囑咐芸初:“就在這邊跟老太太吃飯吧。”芸初便應了個“是”。

納蘭夫人與妯娌幾個皆退出來,剛走到廊上,四太太就冷笑道:“掌心掌背都是肉,沒得就這樣偏心,不過就多賞了幾匹緞子,倒誇了她一大篇話。論到賞東西,難道這些年來惠主子賞的還少嗎?”納蘭夫人笑道:“老太太不過白誇兩句,再說了,這麼些年來,老太太誇惠主子,誇得還少嗎?”大太太亦笑道:“我瞧老太太並不是偏心,不管哪位主子得寵,咱們家還不是都一樣跟著得臉。連上回我進宮去請安,宮裡的公公們一聽說是良主子娘家人,都好生巴結。”這麼一說,自然更如火上澆油一般。四太太哼了一聲,並不做聲。納蘭夫人知道大太太素來與四太太有些嫌隙,這麼些年來因為惠主子的緣故,零零碎碎受了不少氣,今日果然幸災樂禍發作出來,忙忙地亂以他語,才算揭過不提。

芸初前一日過門,雖是洞房花燭夜,可是幾乎整夜未睡,不過和衣躺了一個更次。這日又是亥末時分才回房去,納蘭容若卻是過了子時方進來。荷葆見他雙頰微紅,眼眉餳澀,問了方知在前頭被逼迫不過,酒喝得沉了,忙與慧兒服侍他換了衣裳。慧兒見房內一切妥當,便低低地道:“大爺與新奶奶早些歇著,明日還要早起。”與荷葆一起率了眾人退了出去,倒拽上門。

容若酒後口渴,見桌上有茶,便自己斟了一杯來吃。夜深人靜,芸初乍然與他獨處一室,猶覺有幾分不自在,因見他喝茶,便道:“那茶是涼的,大爺仔細傷了胃。”便走過來,另倒了熱的給他。容若接過茶去,忽見她頭上插著一支白玉簪,心中一慟,便如失魂落魄一般,只是怔怔地望著她。芸初倒讓他瞧得難為情起來,慢慢低下頭,低聲問:“大爺瞧什麼呢?”

容若這才驟然回過神來,又過了片刻,方才道:“你頭上的白玉簪子是哪裡來的?”芸初這才抬頭道:“是今天進宮去,良主子賞的。”容若又隔了好一會兒,才問:“良主子還賞了你些什麼?”芸初笑盈盈地道:“除了這個,還賞了時新的織錦、宮緞,另外還賞給家裡老太太、太太們好些東西。”容若道:“她待你倒真好。”芸初答:“原先在宮裡的時候,我就和她要好。今日良主子還說笑話,說我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容若聽到“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十個字,心中便如刀割一般,痛楚難當。原以為此生情思篤定,誰知造化弄人,緣錯至此。思潮起伏,道:“原先你在宮裡,就和她要好?”芸初答:“我和她原是一年進的宮,在內務府的時候,又分在一間屋子裡,所以特別親厚些。如今她雖是主子,可今兒見了我,還是極親和待人。”見容若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紅,脈脈地看著他。容若卻是極力自持,終於難以自禁,問:“她如今可好?”

芸初道:“我倒覺得樣貌比原先彷彿清減了些。宮裡都說良貴人如今最得皇上寵愛,照今兒的情形看,一應吃的穿的用的,皆是天下頂好的,那可是真沒的比了。”

容若聽她這樣說,慢慢又喝了一口茶,那茶只是溫熱,只覺得又苦又澀,緩緩地咽下去。彷彿是自言自語:“一應吃的穿的用的,皆是天下頂好的,那可是真沒的比了……”

過了良久,方才道:“歇著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第三日是新婦回門之期,所以兩人極早就起身,預備回門,方修飾停當,又去上房向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才剛起身,丫頭正在侍候梳洗,見了芸初便笑道:“今兒是回門,家去可要歡歡喜喜的。”芸初笑道:“老太太和太太們都待孫媳婦這樣好,孫媳婦自然每日都歡歡喜喜的。”正說笑時,卻有丫頭慌慌張張地進來回道:“老太太,二門上傳進話來,說是宮裡打發人來,說咱們家娘娘不好了。”老太太是上了年紀的人,聽到這話,不覺像半空裡打了個焦雷,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旁老成的許嬤嬤忙斥責那丫頭:“到底怎麼回事,別一驚一乍的,慢慢說,別嚇著老太太。”那丫頭道:“二門上只說,宮裡來的公公在門上立等,說咱們家娘娘病了。”老太太急道:“咱們家兩位娘娘,究竟是哪一位娘娘病了?”

那丫頭亦不知曉,納蘭夫人亦聽得了信兒,忙過來侍候,傳了宮裡來的人進來。那太監神色極是恭謹,亦只道:“奴才是內務府打發來的,因良主子身子不豫,所以傳女眷進宮去。”老太太見問不出個究竟,只得命人請下去用茶,這廂忙忙地裝束起來,預備進宮去。芸初見老太太神色焦慮,便道:“老祖宗且放寬心,昨兒孫媳婦進宮去,還見著良主子氣色極好,想是不礙事的。”老太太不由牽了她的手,含淚道:“我的兒,你哪裡知道,那孩子打小兒三災八難的。我雖有心疼她,禁不住如今君臣有份,如今她是主子,反不得經常相見,我這心裡實實惦記。況且上回傳咱們進宮去,我聽說是小產,心裡難過得和什麼似的……”納蘭夫人忙忙地道:“貴人乃是有大福的人,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且不必多想。”一時侍候了老太太大妝,納蘭夫人妯娌自然亦要隨著入宮去。一列五乘轎子,從神武門入順貞門,便下轎換了宮中的車子,走了許久,方又下車。早有一位內監率著小太監迎上來,方請下安去。納蘭夫人因見是皇帝身邊的趙昌,嚇了一大跳,忙忙親手去攙,道:“公公如何這樣多禮。”趙昌滿臉笑容,到底請了個安,道:“奴才給老太太、列位太太道喜。”

見眾人盡皆怔住,趙昌便笑道:“太醫已經請了脈,說良主子原是喜脈。”老太太禁不住笑容滿面,一時喜不自勝,禁不住連連唸佛。趙昌笑道:“良主子昨兒夜裡起來,突然發暈倒在地下。哎喲噯,當時可把奴才們給嚇壞了,萬歲爺急得連臉色都變了,特旨開宮門,夤夜傳了當值的太醫進來。聽說是喜脈,萬歲爺十分歡喜,今兒一早便叫傳列位太太進來陪良貴人說話解悶,命奴才這幾日哪兒也不去,只在這裡侍候良貴人。還說日後凡是良貴人想見家裡人,便叫傳列位太太進來呢。”

老太太歡喜得只顧唸佛,納蘭夫人笑道:“有勞公公。”趙昌道:“請諸位太太隨奴才來。”便引著她們,自垂花門進去,入宮去見琳琅。

卻說這日梁九功奉了皇帝的差使去給太后送東西,太后所居的宮中多植松柏,庭院之中雜以花木,因著時氣暖和,牡丹芍藥爭奇鬥妍,開了滿院的花團錦簇。端嬪與惠嬪陪著太后在院子裡賞花,正說笑熱鬧,宮女稟報梁九功來了,太后便命他進來。梁九功磕頭請了安,太后便問:“你們萬歲爺打發你來的?”梁九功滿臉堆笑,道:“今兒福建的春貢到了,萬歲爺惦記著太后愛吃紅茶,特意巴巴兒地打發奴才給太后送過來。”

太后聽了,果然歡喜,小太監們忙捧著漆盤呈上來。太后見大紅漆盤中一色尺許高的錫罐,映著日頭銀晃晃的,十分精緻好看。隨口又道:“太皇太后倒不愛吃這茶,難為皇帝總惦記著我喜歡,每年總是特意命人進貢——我也吃不了這許多,叫皇帝看著也賞些給後宮裡吧。”梁九功便道:“萬歲爺吩咐奴才,說是先進給太后,餘下的再分賞給諸宮裡的主子呢。”太后點點頭,從專管抱狗的宮女手裡接過那只西洋哈巴兒,抱在膝上逗弄著,又道:“她們有的人愛吃這個,有的不愛吃,其實愛吃的倒不妨多賞些,反正擱在那裡,也是白擱著。”梁九功賠笑道:“萬歲爺也是這樣吩咐的,萬歲爺說,延禧宮的寧貴人就愛吃這個,命奴才回頭就給多送些去呢。”

太后聽了,猶未覺得什麼,一旁的惠嬪不由望了端嬪一眼,果然端嬪手指裡絞著手絹,結成了個結,又拆散開來,過不一會兒,又扭成一個結,只管將手指在那裡絞著。太后已經命梁九功下去了,端嬪心中不忿,轉念一想,對太后道:“皇額娘,說到寧貴人,這幾日好像老沒看見她來給您請安。”太后漫不經心地撫著懷中的狗,道:“許是身上不爽快吧,她是有身子的人,定是懶怠走動。”惠嬪道:“別不是病了吧。”端嬪笑了一聲,道:“昨兒我去給太皇太后請安,還在慈寧宮裡瞧見她,有說有笑地陪太皇太后解交繩玩兒呢,哪裡就會病了。”太后“哦”了一聲,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那哈巴兒,誰知手上的玳瑁米珠團壽金護甲掛住了一綹狗毛,那狗吃痛,突然回過頭來,就向太後手上狠狠咬去。太后“哎喲”了一聲,那狗“汪汪”叫著,跳下地去跑開了。惠嬪與端嬪忙圍過來,端嬪見傷口已經沁出血來,忙拿自己的絹子替太后按住,惠嬪忙命人去取水來給太后淨手,又命人快去取藥來。

太后罵道:“這作死的畜生,真不識抬舉。”惠嬪道:“就是因為太后平日對它恩寵有加,它才這樣無法無天。”端嬪在一旁道:“皇額娘平日就是對人的心太實了,對人太好了,好得那起不識好歹的東西竟敢忘恩負義,猖狂得一時忘了形。”太后聽了這句話,倒似是若有所思。傳了御醫來看了手傷,幸而並不要緊,又敷上了藥。自然已經傳得皇帝知曉,連忙過來請安,連太皇太后亦打發人來問,各宮裡的主位亦連忙前來問安。

到了黃昏時分,宮女方進來通傳:“寧貴人來給太后請安了。”端嬪笑道:“可真便宜了她,晨昏定省,如今可又省了一頭。”太后哼了一聲,道:“叫她進來吧。”畫珠已經進來,恭恭敬敬向太後請了安。太后素來待她極親熱,這時卻只淡淡地說:“起來吧。”惠嬪卻笑盈盈地道:“妹妹今兒的氣色倒真是好,像這院子裡的芍藥花,又白又紅又香。”端嬪道:“珠妹妹的氣色當然好了,哪裡像我們人老珠黃的。”

畫珠笑道:“姐姐們都是風華正茂,太后更是正當盛年,就好比這牡丹花開得正好,旁的花花草草,哪裡及得上萬一?”太后這才笑了一聲,道:“老都老嘍,還將我比什麼花兒朵兒。”端嬪笑道:“妹妹這張嘴就是討人喜歡,怨不得哄得萬歲爺對妹妹另眼相看,連萬壽節也翻妹妹的牌子。可見在皇上心裡,妹妹才是皇上最親近的人。”畫珠嘴角微微一動,終於忍住,只是默然。惠嬪向太後笑道:“您瞧端妹妹,仗著您老人家素來疼她,當著您的面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端嬪暈紅了臉,嗔道:“太后知道我從來是口沒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太后道:“這才是皇額娘的好孩子,心事都不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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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嬪又指了花與太后看,端嬪亦若無其事地賞起花來,一時說這個好,一時誇那個豔。過了片刻,太后微露倦色,說:“今兒乏了,你們去吧,明兒再來陪我說話就是了。”三人一齊告退出來,惠嬪住得遠,便先走了。端嬪向畫珠笑道:“還沒給妹妹道喜。”畫珠本就有幾分生氣,面帶不豫地問:“道什麼喜?”端嬪道:“皇上又新賞了妹妹好些東西,難道不該給妹妹道喜?”畫珠笑道:“皇上今兒也在賞,明兒也在賞,我都不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端嬪聽了,自然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妹妹,皇上待你好,大家全能瞧見。只可惜這宮裡,從來花無百日紅。”畫珠聽她語氣不快,笑了一聲,道:“姐姐素來是知道我的,因著姐姐一直照拂畫珠,畫珠感激姐姐,畫珠得臉,其實也是姐姐一樣得臉啊。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姐姐若將畫珠當了外人,畫珠可就不敢再替姐姐分憂解難了。”

端嬪輕輕地咬一咬牙,過了半晌,終於笑了:“好妹妹,我逗你玩呢。你知道我是有口無心。”畫珠也笑逐顏開,說:“姐姐,我也是和你鬧著玩呢。”

畫珠回到宮中,坐在那裡只是生悶氣,偏生宮女小吉兒替她斟茶,失手打破了茶碗,將她嚇了一跳,她一腔怒氣正好發作出來,隨手拿了炕幾上的犀拂劈頭蓋臉地就朝小吉兒打去,口裡罵:“作死的小娼婦,成心想嚇死我來著?我死了你們可都稱心如意了!”另外的宮女們皆不敢勸,幾個人都跪在地下。畫珠卻是越想越生氣,下手越發使力,小吉兒被打得嗚嗚直哭,連聲求饒:“主子,主子息怒,奴才再不敢了,再不敢了!”那犀拂小指來粗的湘妃竹柄,抽在人身上頓時一條條的紅痕,小吉兒滿頭滿臉被打的是傷。另一個宮女容香原和小吉兒要好,見打得實在是狠了,大著膽子勸道:“主子且消消氣,主子自己的身子要緊,沒得為個奴才氣壞了,主子可仔細手疼。”

畫珠猶發狠道:“我告訴你們,你們誰也別想翻到天上去,就算我死了,我做鬼也不能讓你們舒坦了!”幾個人皆苦苦相勸,正在此時,門外有人道:“喲,這是鬧的哪一出啊?”跟著簾子一挑,進來位衣飾整潔的太監。畫珠見是敬事房的大太監劉進忠,怔了一怔,容香忙接過犀拂去。畫珠方才笑了一笑:“倒叫諳達見笑了,奴才不聽話,我正教訓著呢。”劉進忠打了個千兒,滿臉笑容地道:“恭喜寧主子,今兒晚上,萬歲爺又是翻的主子您的牌子。”畫珠嘴角微微一動,似是欲語又止。劉進忠便道:“寧貴人,趕緊拾掇拾掇,預備侍候聖駕啊。”

容香連連向小吉兒使眼色,小吉兒這才躲出去了,容香忙上前來替畫珠梳洗。劉進忠退出宮外相候,同來的小太監不解地問:“劉諳達,旁的主子一聽說翻牌子,都歡喜得不得了,怎麼這寧貴人聽說翻了牌子,倒是一臉的不快活?”

劉進忠嗤笑一聲,道:“你們知道什麼?”另一位小太監道:“諳達當著上差,自然比我們要知道得多,諳達不指點咱們,咱們還能指靠著誰呢?”劉進忠便笑道:“小猴兒崽子,算你小子會說話,這中間當然有緣故的——咱們當奴才的,最要緊的是什麼?是知道上頭的風向。在這宮裡,同樣是主子,是娘娘,可是得寵和不得寵,那可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我倒問問你們,如何看得出來哪位主子最得寵?”

小太監嘴快,道:“要照記檔來看,寧貴人最得寵了,一個月三十天,萬歲爺倒有二十天是翻她的牌子。賞她的東西也多,今兒也在賞,明兒也在賞。宮裡都說,連新近得寵的良貴人也奪不了寧貴人的風頭。”劉進忠哈哈一笑,道:“光看記檔能明白個屁。”小太監聽他話裡有話,便一味地纏著他,但劉進忠露了這麼一下子,卻再也不肯說了。

待他們回到乾清宮,梁九功正領著人正等在暖閣之外,見他們送了畫珠進來,便雙掌互擊,四名小監便上前來,接過包裹著畫珠的錦被去,梁九功將嘴一努,他們便將畫珠送入大殿之後的圍房。梁九功這才返身進了暖閣,皇帝盤膝坐在炕上看摺子,梁九功悄悄上前,替換下侍候筆墨的小太監,覷見皇帝稍稍頓筆,便道:“已經起更了,請萬歲爺的示下,萬歲爺是就歇著呢,還是往儲秀宮去?”

皇帝想了一想,道:“就歇著吧。”梁九功“嗻”了一聲,問:“那奴才打發人去接良主子?”皇帝道:“如今戰事正緊,只怕夜裡又有摺子來,她這幾日老歇不好,今兒就不接她過來了,且讓她安安心心睡一覺。”梁九功賠笑道:“每日裡萬歲爺若是不過去,便必打發人接她過來的,今兒要是不去,主子必要記掛著。上回萬歲爺召見大臣,會議了一整夜,結果主子等到後半夜裡才睡下,後來萬歲爺知道了,將奴才一頓好罵,奴才可不敢忘了教訓。”皇帝便道:“偏你有許多囉嗦。”雖這樣說,隨手卻摘下腰上的荷包,道:“拿這個去給她,就說是朕說的,叫她今日早些睡。”又叮囑道:“她是有身子的人,叫她不必磕頭謝恩了。”

按例接到御賞之物,皆要面北磕頭謝恩,故而皇帝特意這樣叮囑。梁九功捧著荷包,“嗻”了一聲,退出來親自送往儲秀宮。待得他回來時,皇帝的摺子亦瞧得差不多了,見到他便問:“她說了什麼沒有?”梁九功道:“主子並沒有說旁的話,只命奴才請萬歲爺也早些安置。”皇帝點一點頭,說:“朕也倦了,就歇著吧。”梁九功擊掌命人進來侍候皇帝安置,因這日輪到魏珠守夜,梁九功率人一一檢點了門窗,最後才退出去。

方退出暖閣,卻見小太監小和子正等在那裡,見著他,便如見著救星一般,悄悄地對他道:“圍房裡的寧貴人鬧著要見萬歲爺呢。”梁九功道:“告訴她萬歲爺歇下了,有話明天再回奏吧。”小和子哭喪著臉道:“寧貴人發了脾氣,又哭又鬧,誰勸就罵誰,她還懷著龍種呢,咱們可不敢去拉她。”梁九功恨聲道:“一幫無用的蠢材。”話雖這樣說,到底怕鬧出事來,於是跟著他往後面圍房裡去見畫珠。

老遠便見到圍房之外,幾名小太監在門口縮頭縮腦,見著梁九功,紛紛地垂手侍立。梁九功呵斥道:“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去睡?只管在這裡杵著,等著賞板子不成?”小太監忙不迭都退走了。梁九功踏進房內,只見地下狼藉一片,連茶壺茶杯都摔了,畫珠坐在炕上抱膝流淚。梁九功卻請了個安,道:“夜深了,奴才請寧貴人早些歇著。”

畫珠猛然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他,一雙眼睛雖然又紅又腫,燈下只覺目光中寒意凜冽:“我要見皇上。”梁九功道:“回主子的話,萬歲爺已經歇著了。”畫珠卻失了常態,連聲音都變了調子:“萬歲爺歇著了,那他翻我的牌子做什麼?”梁九功微微一笑,慢吞吞地道:“寧主子不妨拿這話去問萬歲爺,奴才可不敢亂猜測萬歲爺的意思。”畫珠冷笑道:“打量著我傻麼?他只管拿我來頂缸,我憑什麼要枉擔了這個虛名?”說到這裡,眼淚不禁又流了下來。

梁九功賠笑道:“寧主子向來聰明,怎麼今兒反倒說起傻話來。您犯這樣的糊塗不打緊,可這三更半夜,夜深人靜的,您這麼嚷嚷,擱著外人聽見了,您可多沒體面。”畫珠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梁九功道:“跟萬歲爺撕破臉面,寧主子您有什麼好處?您還是安心歇著吧,萬歲爺早歇下了,您鬧也沒有用。”

畫珠熱淚滾滾,哭道:“我要見皇上,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見皇上。”

梁九功道:“寧主子,您怎麼就不明白呢。萬歲爺待您,已經是恩寵有加了,後宮裡的主子們誰不想日日見到萬歲爺,不獨您一個兒。不過就是讓您睡了幾夜圍房,現下萬歲爺可是處處優待著主子您,吃的用的,一應兒皆是最好的分子,隔三差五的另有賞賜,後宮裡其他的主子們,眼紅您還來不及呢,您幹嗎要和這福氣過不去?”

畫珠怔怔地只是流淚。梁九功見她不再吵嚷,便道:“您還是早些歇著吧,看哭腫了眼睛,明兒可見不了人了。”畫珠聞言,果然慢慢地拿絹子拭了眼淚。梁九功便道:“奴才告退了。”打了個千兒,便欲退出去。畫珠卻道:“梁諳達,我有一句話請教您。”

梁九功忙道:“不敢當。”畫珠眼中幽幽閃著光,聲音裡透著森冷的寒意:“求諳達讓我死也做個明白鬼——皇上到底是不是因為琳琅?”

梁九功“喲”了一聲,滿臉堆笑,道:“寧主子,可不興說這樣不吉利的詞兒,您還懷著身子,將來誕育了小格格、小阿哥,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可不興說那個字。”

畫珠死死地盯著他,問:“我只問你,是不是因為琳琅?”

梁九功道:“寧貴人這話奴才聽不明白。奴才勸寧貴人別胡思亂想,好生將養著身子才是。”畫珠冷笑一聲,答:“我自然會好好將養著身子。”梁九功不再多說,告退出來。走到門外,招手叫過小和子,囑咐道:“好生侍候著,留意夜裡的動靜,如果出了事,別怪我一頓板子打死你們算完。”小和子連連應是。梁九功又問:“寧貴人宮裡是哪幾個人在侍候?”小和子道:“這可記不得,要去查檔。”梁九功道:“明兒打發人去回安嬪,就說我說的,聽說寧貴人宮裡幾個使喚的人太笨,老是惹得貴人生氣,請安嬪將他們都打發去別處,另外挑人來侍候寧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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