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嗣南掙脫她的手，靠在柱子上，半睜著眼睛迷湖的問她，“你呢？你就不知道心疼我？”
他的聲音倒是中氣十足，連對面都聽見了。
因為此刻方雨微正站在門口看著二人。
吳羨好又去扶他，並低聲說：“好了，別鬧了。”
顧嗣南反而抓著她的手質問道：“我問你呢，你會心疼我嗎？”
他雖醉了，可腦子還不湖塗。
若不是方雨微今夜過分熱情，他只怕真會稀里湖塗的跟她睡了。
他心裡記著，吳羨好不會如此。
所以，他睜開眼看到方雨微的時候心裡更來氣。
他回來時特意吩咐過底下的人把他送到吳羨好屋裡。
他卻在方雨微屋中醒來，他能怎麼想？
無非是吳羨好心裡還沒接受他。
吳羨好再一次伸出手去拉他。
“先進來。”
顧嗣南整個人好像長在了柱子上似的，一步也不肯挪動，嘴裡不停的問他，“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吳羨好，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吳羨好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要是再不收斂，以後別想再進我的門了。”
顧嗣南皺眉，一副委屈的模樣看著她。
吳羨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像哄孩子似的說道：“好了，好了，你醉了這會肯定難受，先進去躺會？”
他扭頭往書房走，走了兩步又看著吳羨好說道：“你說，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吳羨好的目光不自覺的看向方雨微。
她此刻五官擰成一團，眼眸中的火要將她烤熟似的。
吳羨好也是穿的單薄，此刻在這風口上站了一陣，一時涼了身子。
“阿嚏！阿嚏！”
聽她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顧嗣南又搖晃著身子到了她跟前，他兩手在她的雙臂上來回摩挲了一陣，嘴裡滿是抱歉的話。
“是我不好，趕緊進屋去添件衣裳。”
顧嗣南拉著她的手大步往裡頭走。
二人進了屋，合上了門，那外頭看熱鬧的自然也就散了。
她的手腳涼的嚇人。
“到床上去蓋著。”他以命令的口吻對她說道。
吳羨好窩在床上，他又忙倒了杯熱水過來，“喝口熱的暖暖身子。”
吳羨好接過杯子看著他，“裝醉呢？”
顧嗣南捏了捏眉心，表情極為難受，“沒有，真醉了，但腦子還不湖塗。”
吳羨好喝了一口水，又送到他的面前。
顧嗣南愣了一下，接過來兩口喝了個乾淨。
吳羨好摸了摸他的臉頰，微笑著說：“傻子。”
顧嗣南歡喜的將她抱在懷裡，“姐姐不生氣就好。”
吳羨好在他懷裡又接連咳嗽了一陣。
“躺下，躺下。”顧嗣南連聲說道。
吳羨好縮在他懷中，他喝過酒，身子燙的嚇人，所以她絲毫不客氣，將自己的手腳擱在他身上。
顧嗣南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打了個寒顫。
吳羨好看著他並沒有挪動的意思。
他一把拉過她，笑的甜蜜。
吳羨好的頭枕在他的臂彎裡，她緩緩說道：“以後別再說那樣的話了……”
顧嗣南應下了。
她又說起去看烏蘇靈的事，顧嗣南也應下了，似乎只要她開口，他是可以為她傾盡所有。
烏蘇靈再見她時，是哭著撲進她懷中的。
她的聲音哽咽的不像話。
“我聽外頭的人說姐姐嫁給顧嗣南做妾了，一品居也關了……姐姐，我好擔心你。”
吳羨好看著她，烏蘇靈還是那副模樣，在這樣的冬日裡頭，即便外頭的陽光那樣好，她也好像枝頭上搖搖欲墜的花。
她摸了摸她的小臉，“瘦了，顧行止不給你吃的？”
烏蘇靈拉著她的手走到榻邊坐下。
“他對我很好，姐姐教我的我都記著，如今我的日子算好過，只是我放不下姐姐。”
吳羨好信她說的是實話。
她低眸，又道：“可，顧行止這次受了重創，他是有意要除掉姐姐洩憤的，這些日子我總放心不下，顧嗣南雖對姐姐好，可那院子裡頭還有個方雨微，始終是個麻煩。”
吳羨好心頭只覺有些對不住烏蘇靈。
“我沒事，你再等些日子，我有法子幫你脫身。”
烏蘇靈的童孔一顫，她忙拉住吳羨好的手，“姐姐，若是可以我們一塊走吧！”
吳羨好搖頭，“顧嗣南待我很好。”
烏蘇靈沒有絲毫的猶豫，“姐姐這樣的人，不應該困在那小小的宅子裡頭。”
吳羨好低頭轉動著手腕上的鐲子，澹澹道：“有什麼關係呢？來日方長，沉得住氣的才是贏家。”
烏蘇靈看著她，直覺告訴她吳羨好在下一盤大祺，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顧行止身邊待著，時刻盯著他的動向。
“姐姐有時候需要儘管跟我開口。”
吳羨好點頭，又問道：“西苑那位蘇芊芊如今不再為難你了吧？”
“她？也就那樣吧，偶爾同我爭執兩句，不過……我怎麼說也是姐姐教出來的，她那點手段，隨便應付。”
如此，她心裡才算放心了些。
回去時是顧嗣南來接的她。
顧行止留了他說話。
“過去的事也該翻篇了。”
顧行止冷哼一聲，“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絕不會留她一命的。”
“皇上那邊，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找補回來，這立儲的聖旨一日沒下來，我們就不算失了機會。”
顧行止極為不難的說道：“你是沒看見我四哥的樣子，就差橫著走路了。這還沒當上太子呢，他就如此囂張，若是來日為儲君，他只怕一時三刻就要我們去死。”
顧嗣南拍了拍他的肩頭，低聲告戒道：“你如今也越發沉不住了，這些話也是大庭廣眾之下可以說的？”
顧行止煩悶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趕緊走吧，你那位美嬌娘還等著你呢。”
只要提到吳羨好，他嘴邊的笑容是止不住的。
顧嗣南向他行禮告辭，大步上了馬車。
吳羨好就安靜的坐在他身旁，一手掀開簾子，看著外頭的景色出神。
顧嗣南偏過頭看著她，“過兩日你同我一塊進宮去謝恩。”
吳羨好疑惑的看著他，“嗯？”
“皇后娘娘賞賜了一尊上等紅珊瑚給你，說放在屋裡喜慶，這樣大株的紅珊瑚實在少見，成色也漂亮。”
吳羨好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顧嗣南又說道：“我知道你不喜這些身外之物，所以我給你準備了別的。”
吳羨好看著外頭有些走神，沒留意聽他說什麼。
她的反應無疑是給他淋了一盆冷水，可這一路過來，顧嗣南也算十分忍耐。
他合上眼也不再多說什麼。
吳羨好放下簾子，她只覺得手冷的厲害，所以直接塞進他的掌心裡。
顧嗣南也就將她的手握著。
她輕靠在他的肩頭，柔聲問：“你給我準備了什麼？”
顧嗣南低眸看著她，“我以為你沒聽見。”
“聽見了，只是冬日來了，我又怕冷，所以有時覺得累，不想搭話。”
“你從前不像這樣。”
吳羨好緩緩道：“自從中毒痊癒以後，身體不如從前了。”
吳羨好心裡明白，顧嗣南總想一次又一次的確認自己選擇了他。
所以，她也並不覺得他煩。
畢竟他年幼一些，幼稚是小孩子的常態。
“嗣南。”
“嗯。”
“我覺得……”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
“姐姐！”
顧嗣南叫她時都有些破音了。
他倉皇之中伸出手來替她擦嘴，可那血沾染在他的掌心。
這樣刺眼的紅又將他的記憶拖拽回那段難熬的日子。
“怎麼回事？”他問她。
吳羨好就這麼看著他，她疲憊寫在臉上。
“你看著我，看著我，別睡，別睡！”顧嗣南急得要命。
他低吼著對車伕說，“回府，去把城裡的名醫聖手都請來！”
吳羨好的手輕拉著他的衣裳，“嗣南，若是我死了，別把我埋在土裡頭，我不想那些蛇啊，蟲啊，來咬我的身體，把我火化吧……”
“我不許你胡說。”他的聲音哽咽。
他好不容易得到她，還不曾同她共度幾日，她好像那風箏，又要斷線從他手中飛走了。
吳羨好靠在他懷中合上了眼。
“吳羨好，你不許丟下我！”
顧嗣南抱著她回到王府時，整個人都恍忽了。
他坐在迴廊處的臺階上，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疼。
孟側妃快步從東院過來。
“你們這些奴才又是幹什麼吃的？就叫世子爺坐在地上，還不快去搬了椅子來！”
孟側妃又打量這天時，“這天這樣冷只怕要下雪了，先去把炭火這些備上，再去庫房裡頭把那些藥材取出來，待會看看哪些用的上。”
孟側妃走到顧嗣南跟前，溫柔說道：“快起來坐，你若是身子再有個好歹，可叫王爺怎麼辦？”
顧嗣南又懶懶的坐到椅子上。
屋門開了，大夫從裡頭出來。
顧嗣南忙湊到跟前詢問道：“是怎麼回事？”
那大夫松了一口氣，回稟道：“好在發現的早，是……是硃砂中毒。”
顧嗣南這會倒是醍醐灌頂了，“難怪她這些日子總是沒精神，明明沒吃什麼，這口中還上火起了好幾個大包，手腳又涼的嚇人，原來都是有跡可循……”
“毒從何來？”孟側妃忙問道。
那大夫抹了抹額頭的汗，“這不好說，若是有意為之，可能會在入口的東西裡，也可能在衣物或用具上……”
孟側妃猶豫一陣，吩咐道：“還請大夫還開藥方。”
那大夫應下便又往屋裡去了。
孟側妃又對顧嗣南說道：“你也別著急，我立馬讓人徹查這屋子裡頭的下人，定然會找出是誰下的毒。”
顧嗣南看向她，“很難嗎？不過是爭寵這一套，你應該再熟悉不過。”
孟側妃的臉色難看。
顧嗣南又說道：“羨好的胎只所以會停，就是因為方家的人收買了給她安胎的大夫，給她用了藥……這一次，不過故技重施罷了。我倒覺得可笑，她到底是方家的女兒，還是你的女兒。”
他這話雖說的難聽，可孟側妃倒也理解他如今正難過。
“若世子妃真做過這種事，我定然不會寬恕她，會依法來辦，你也彆氣了，先進去看看羨好吧。”
顧嗣南這頭進了屋，孟側妃那頭就命人把方雨微屋裡的下人通通帶到了廳裡。
可“事關人命”誰也不敢認。
而方雨微回來時，見氣氛詭異，還有些不明所以，“這是怎麼了？”
孟側妃坐在上座上，臉色嚴肅的嚇人。
她冷聲道：“把世子妃身旁的小桃給我押上來。”
話落便有兩個小廝上前將小桃抓住，摁在地上。
小桃雖是奴婢，可是一等婢女，平日裡心性又高傲，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委屈。
她自然不肯就範，死命掙扎著，嘴裡大喊道：“無憑無據為何要拿我！難不成七王府就如此欺辱人？”
方雨微自然是護著她的，忙說道：“側妃娘娘，不知我這奴婢做錯了什麼事？”
孟側妃冷眼看著她二人，沉默了一陣後，她緩緩說道：“我信你是個單純的丫頭，可身旁沒個好奴才在好的心地也是枉然。你不是要證據，我且問你，羨好為何胎死腹中？她這次又為何身中硃砂之毒？”
方雨微一愣看向小桃，問道：“你做了什麼？”
小桃真是恨不得當場去撞柱死了算了，她這主子這會問出這句話不是明擺著要推她出去定罪嗎？
孟側妃笑了，胸有成竹的說道：“世子妃的口氣是真有其事了。”
方雨微看著小桃，心裡開始權衡。
而小桃也清楚，若是這件事和方雨微扯上關係，那顧嗣南肯定要以“善妒”的名頭請求和離的……
所以，她在必要的時候必須保全自家主子，才能保住方家的榮光。
小桃立馬改了口，“是我，胎死腹中是我所為，可硃砂之毒，奴婢一概不知。”
孟側妃眉頭微皺，看向方雨微，冷聲問道：“世子妃就一點不知情？”
不等方雨微開口，小桃又忙說道：“我家主子一向心善又不喜爭寵，縱然心中不悅，可忍忍也就罷了。可我見不得她委屈，所以自作主張收買了大夫，讓吳羨好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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