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冷笑了兩聲，“可硃砂之毒奴婢真不知道，說真的，我認下這樁罪已經沒了活路，再認下一樁也沒什麼，可這事與奴婢無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方雨微跪下來忍痛說道：“側妃娘娘，小桃她揹著我做出這種事，實在讓人痛心，還請娘娘，依法處置。”
她如今只能捨棄小桃，她若是為她求情，那麼她身上的嫌疑也難洗脫。
孟側妃擺了擺手，“來人，拖下去吧。”
小桃被兩個小廝拎起來，她看著方雨微高聲說道：“世子妃，奴婢不能再侍奉你了，你要好生照顧自己，提防小人！”
方雨微有些恍忽的跪在地上。
孟側妃緩緩起身對她說道：“硃砂的事我會再查，你回院子裡吧。”
方雨微有些腿軟，踉蹌了兩下才起身。
她回到院子裡沒有回屋，而是去了吳羨好屋裡。
方雨微站在門口，顧嗣南正守在她床邊。
從前她還待字閨中時，也聽外頭的人說起過“顧嗣南同吳羨好的那些事”。
她當時是帶著憧憬的，她覺得那些書裡的詩句，話本上的故事比起他們二人都不值一提。
她是羨慕這樣的“亢儷情深”的。
所以後來顧嗣南休了吳羨好她是震驚不已的。
他又向父親提親，那時候方雨微只覺得受寵若驚。
她單純的以為，是吳羨好整日在外頭拋頭露面，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所以顧嗣南漸漸疏遠她。
所以她出嫁那日，她在心裡不停的提醒自己，到了七王府以後她一定恪守本分，做好世子妃的本職。
可……
那一夜，她怎麼也忘不了，他那樣纏綿深情的叫著“姐姐”……
此刻她站在門口，看著這樣一副場景，她只覺得恍忽。
好像她真是多餘的那一個。
她也會怨恨，既然如此，為何當初非要娶她？
非要將她放在這個位置上，讓她尷尬至極。
方雨微最終還是沒有進屋。
而吳羨好是在午夜時分醒過來的。
顧嗣南守著她一刻也不敢入睡。
“感覺怎麼樣？”他焦急的問道，迫切的想從她的口中得到答桉。
吳羨好勉強一笑，“還好，沒死。”
顧嗣南呸呸了兩聲，“不許動不動就提死的事。”
吳羨好看著他，“我……怎麼回事？難不成年紀輕輕的就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硃砂中毒。”
吳羨好一愣，“什麼？”
顧嗣南又重複了一遍。
她又追問道：“查到是誰了嗎？”
他又將小桃的事說與她聽。
吳羨好看著他，她的手輕搭在他的手背上，“你信她？”
顧嗣南沒開口，畢竟小桃都認下了“胎死腹中”一事，她反正都是一死，實在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扯謊。
吳羨好笑的蒼白無力，“怎麼？一日夫妻百日恩？”
“還有力氣胡說，看來傷的不重。”
吳羨好看著他，手輕拽著他的袖口，懇求道：“同她和離很難嗎？”
顧嗣南有些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吳羨好的淚滾落下來，“你不是說你的妻子只有我嗎？你留著她，我早晚會死在這裡。今日除了一個小桃，明日方家就會送第二個小桃過來……樹欲靜而風不止。”
顧嗣南心中仍有顧忌，這是王府和方家的事，他還得斟酌才是。
吳羨好將頭轉過去不再看他，很是失望的說道：“看來世子爺說的海誓山盟也不過如此。”
顧嗣南沉默的在她床邊坐著。
二人僵持了一整夜。
天微微亮的時候，顧嗣南收拾準備進宮了。
“我去了。”他柔聲對吳羨好說道。
吳羨好沒應他的話，仍舊用背對著他。
顧嗣南是和七王爺一塊進宮的，與此同時方太傅也再為進宮做準備。
自家女兒在王府裡惹出這樣大的麻煩，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吳羨好將屋裡的人都遣散了出去。
“你們都下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不必在這裡守著我。”
確認人都走了以後她撐著身子起來。
將梳妝檯裡頭一支簪子取了出來，那簪柄拔出來裡頭倒出來的都是硃砂。
她看著面前的量，一時下了狠心。
若是顧嗣南捨棄了方雨微，於顧行止而言，方家絕無可能再支援她。
她要用方家去和顧行之換，換烏蘇靈能遠離這是非之地……
若是不成，她手裡還握著顧行之同楊貴妃的事。
吳羨好將最後這點硃砂和水服下，隨後將痕跡處理乾淨。
她又重新躺了回去。
方家自然不願意和離，這關乎方家的臉面，再加上小桃一人攔下了一切，方雨微是乾乾淨淨的，倒不好藉此遷怒她。
兩方的人在殿前辯說了一陣，最後還是以“和平”告終。
馬車才到宮門口，王府裡又來訊息了。
“王爺，世子爺不好了，二夫人又吐血不止。側妃娘娘讓奴才來通傳一身，另外讓王爺向皇上請旨，能否請御醫前去看看。”
七王爺看向顧嗣南，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先回去，為父去請御醫。”
顧嗣南給了他一個眼神，而後忙上了馬車。
烏蘇靈將這件事在京都貴夫人的圈子裡頭擴散開，其中不乏有人對方家夫人行事不滿，又想她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能教出這樣的女兒倒也不算稀奇。
所以這事自然也就越傳越真。
更有離譜的說，皇上顧忌方家的臉面，竟然包庇她們謀害人命。
這可不是小事了，事關天家顏面。
烏蘇靈如今得顧行止疼愛，所以進宮拜見皇后時，也為她跟前訴苦，說烏家沒了以後，她這姐姐如何如何受苦……
皇后同烏家這兩個丫頭也算有些情分，又加上方家仗著自己有功，那方家夫人從前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如今不過是一句添油加醋的話，她也不介意吹吹枕邊風。
如此，這入冬才兩月，七王府又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上也多有考慮，即便顧嗣南世子同方雨微和離，也不扶吳羨好做世子妃，畢竟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與顧嗣南不相配。
而顧嗣南更是在殿前許諾說，即便吳羨好為妾，他也當她是正妻，不會再娶。
皇上倒是覺得哭笑不得。
既然兜兜轉轉二人依舊如此情深，當初何必搞“休妻”那一套，這是把他的聖旨當兒戲了？
皇帝心裡不悅，“等吳羨好身子養好了，讓她進宮來，朕有些日子沒吃著有趣的菜了，讓她再好生琢磨幾道，就當是謝恩了。”
顧嗣南應下，歡喜的回了王府。
而這麼一來，方家立馬倒戈去找了顧行之。
顧行止如今是接連受挫，對於顧嗣南也不再信任。
而顧嗣南此刻一心撲在吳羨好身上，壓根不在意這些。
他當初會應下顧行止的邀請，無非也是因為胤時野來了，他想找點事情做，分分心神。
如今於他而言，還有什麼事能比吳羨好更重要？
“那屋裡收拾好了，你要不要過去住？”
吳羨好喝了一口藥，苦得擰緊了眉頭。
顧嗣南忙撿了一顆蜜餞放進她口中，“你就這麼怕苦？如今真是嬌氣的厲害，喝這麼一小碗藥倒要吃掉兩碟子蜜餞。”
吳羨好懶懶的靠在他肩頭，“七王府家大業大的難不成我吃兩碟子蜜餞也吃不起。”
顧嗣南伸手輕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如今嘴貧的厲害，倒不是怕你吃，只是你每日喝三次藥，吃六碟子蜜餞，到了用膳的時候，又吵嚷著吃不下了，這身體什麼時候才好的起來？”
他說著話又將藥遞到她嘴邊。
吳羨好索性端過完一口喝了個乾淨，忍著苦，也不去撿那蜜餞吃，有些賭氣的對顧嗣南說道：“你如今該高興了。”
她說罷扯了被子又將自己蓋的嚴實。
顧嗣南喜歡她跟自己鬧小脾氣，他覺得這也算是愛他的表現，他也樂意哄她。
如今顧嗣南同顧行止的關係疏遠，烏蘇靈倒不好明目張膽的來看她了。
也是近了年關，顧行止帶著西苑那位回孃家去了，烏蘇靈才想了法子往王府來看她。
“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昨日才跟顧行之說好，元宵燈會，會有馬車安排你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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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訊息對於烏蘇靈而言，來的有些突然。
“什麼？”
吳羨好拉著她的手，依舊不放心，“我給你準備了些盤纏，只是顧行之的人信不過……”
烏蘇靈有許多話想說。
吳羨好摁住她的手說道：“你別著急，先聽姐姐說。你還記得一品居的白跑堂嗎？”
烏蘇靈點頭。
吳羨好松了一口氣，“他是個信得過的人，我面上讓他往錦州去了，可他一直在京都外頭等著，到時候你出了城，他自然會安排好後頭的事，你跟著他一塊去錦州，到了那裡陸大人自然會安頓好你。如今他位至通判，要為你換一個身份，不算難事，到了錦州就重新開始過自己的日子罷。”
烏蘇靈的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吳羨好很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臉頰，“多大的姑娘了，怎麼如今一有事情還只會啪嗒啪嗒的掉眼淚呢？日後姐姐不能常守在你身旁，你若是想哭可怎麼辦？”
烏蘇靈抓著她的衣袖哽咽的問道：“那姐姐呢？”
“姐姐還有許多事沒做。”
她從來不認自己是良善之人，她有仇必報，她的孩子胎死腹中，光一個小桃抵命怎麼夠？
胤時野死於顧行之的算計之下，殺夫之仇，猶如剔骨，她不敢忘。
“姐姐，其實……”烏蘇靈停了停，沉默了半晌才繼續說道：“世子爺真心待你，也算良配，姐姐若是能保自身平安，同他相敬如賓的過一生，又有何不可。”
吳羨好笑著看著她，“我自然是喜歡他，才會跟著他。可還有比他更要緊的事。”
烏蘇靈不再追問下去。
吳羨好又多叮囑了她一句，“元宵燈會之前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可動搖，明白嗎？姐姐要你遠離這是非之地，你走了，你才能平安，我才能放心。”
烏蘇靈一個勁的點頭。
姐妹二人又抱著互訴衷腸好一陣，琢磨著時辰，吳羨好不敢多留她，怕顧行止起疑心。
除夕夜前。
“我瞧著你這兩件冬衣倒是做的喜慶，明日除夕夜不如就穿這件配新制的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如何？”
吳羨好懶懶的半靠在榻上點了點頭。
顧嗣南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緩步走到她跟前坐下，“困了？”
吳羨好拉著他的衣裳將他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她靠進他懷中，語氣慵懶的說道：“這兩日雪大，天氣越發冷了，這屋裡的地龍又暖和，我在裡頭待的久了，是一點不想出去。”
顧嗣南摟著她只覺得心滿意足，“可我早答應皇上在先，若是一推再推，只怕要降罪於我了，你於心可忍？”
吳羨好如今在他面前也不遮掩道，“如今你不去摻和那攤子亂事，我瞧著皇上和王爺的關係又如往常一樣了，雖是論君臣，可關起門來不都是一家人，你是他的侄兒，他能忍心？”
顧嗣南與她十指緊扣，“我想帶著你出去走走，我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如今是我的。”
如今在屋裡她裹著那雪貂毯子，所以也就穿的單薄。
顧嗣南輕摟著她的腰，“我瞧著這些日子你養的不錯，這身上都養了不少肉了。”
“那秦淮坊裡頭走起路來腰身跟那楊柳似的姑娘多著呢，世子爺儘管去挑就是。”
顧嗣南將她一把抱起來擱在自己腿上，“你這嘴如今越來越不饒人了是吧？”
吳羨好看著他賣乖的笑了笑。
顧嗣南捧著她的臉親吻了下她的額頭，“我好喜歡你這樣，什麼事都不用管，把一切都交給我。”
“弟弟也會長大嘛！”
顧嗣南許久不叫她姐姐了，他偶爾叫她的名字，偶爾叫她夫人，或許是不習慣，他自己叫出來也總覺得彆扭。
“今日孟側妃找我了。”
顧嗣南臉色一沉，“她說什麼？為難你了？”
吳羨好噗呲一笑，“你怎麼總把人想的那麼壞？”
“她說什麼？”
吳羨好兩手輕抱住他的腰，她抬頭看著他，“她說……如今我身子養好了，也該想想為王府開枝散葉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