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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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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念才能不滅——

聽完我的話,林子情沉默了。

“你可以不用馬上答覆我,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有結論後,再來找我。”我也不忙著讓他馬上表態,丟下一句話,站起來,意欲離開。

“我怎麼找你?”林子情抬頭問。

衍已經來了,我的身份自然也隨之暴露,當然不可能再回錦衣夜行。

我傾過身,貼近他的臉,笑眯眯地問:“你以為手機是幹嘛用的?”

手機是個偉大的發明啊。

雖然輻射大了點。

林子情汗了。

“再聯絡。還有,謝謝早餐。”我揮揮手,將身上的風衣攏了攏,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很快融入大街的人來人往中。

林子情則被留在原地。

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了,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商鋪裡的工作人員懶洋洋地打掃著地板和櫥窗,逃課的學生甩著書包大聲喧囂地穿過衚衕,流浪的野貓對著行人虎視眈眈,嗚嗚直叫。我將手插在風衣兜裡,浮光掠影地掃視著周遭,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好幾條街,然後,發現自己並沒有第二個地方可以去,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投奔。

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那麼久,原來我一直被它置之度外,或者說,我把它置之度外。

想到這裡,我不免自嘲,停下腳步,倚著欄杆,點上一支煙,閒閒地看著身邊經過的無數的人,猜想他們的來歷,他們的往昔,他們即將要發生的故事。

第四只煙抽完,剛點燃第五只,有人從我嘴邊將煙拿了過去。

我愣了一下,他已將煙放在了自己的唇間,無甚章法地吸了一口,緊接著,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咳嗽得幾乎喘不過氣,白皙的臉變得殷紅,碧色的眼睛水潤潤的,委屈而懊惱。

我依舊靠著欄杆,很無語地望著小愛。

然後,目光一移,不客氣地瞪了安穆一眼。

虧他還是血族的高管人員呢,這點小事也辦不好。

安穆也很委屈,他取下墨鏡,無可奈何道:“他死活不肯上飛機,我總不能被別人當成綁匪吧?小愛的身份證件本是偽造的,他不配合,我也沒辦法。”頓了頓,他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當然,也可以催眠整個機場人員。”

“那你還不被林家五馬分屍?”我一頭黑線。

什麼餿主意!

“你有什麼好辦法?”安穆很誠心地請教。

“催眠小愛啊。何必舍小取大。”我說。

小愛在旁邊聽著,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一記白眼掃過去,“不會抽菸就別湊熱鬧!安穆,趕緊搞定他。”

安穆微微一哂,一副懶得理我的模樣,他別過頭,掃了眼小愛,對我說:“催眠他也沒用,他發燒了。”

我眨眼,“什麼意思?”

“發燒的人不能上飛機,你知不知道?”安穆慢悠悠地回答道:“得隔離視察。小愛如果被隔離,估計下一刻就會被軍隊押送到研究院解剖了。”

我大汗:竟然忘記了最近流行病很多這個事情。

不過——

“小愛你發燒了?小愛你怎麼會發燒呢?”我一驚一乍,走過去,將小愛手中那根燃了半支的煙拿下來,捻滅,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氣勢洶洶地望著他,“喂,不聽話的寵物是沒有點心吃的。”

我以為,這又是小愛的把戲,他只是不想離開。

因為,妖是不會發燒的。如果體溫詭異地過高,那恭喜你,你要經歷天劫了,搞不好會灰飛煙滅,可是小愛不會經受天劫,他是妖王的化身,和那些小妖不同,他是遊離在天劫之外的。

小愛抬頭看了我一眼,碧色的眼睛依舊水潤潤的,潤薄的唇張了張,想說什麼,又賭氣地一抿,他索性將頭轉向了馬路那邊,不再看我。

我被他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看樣子,他不像耍把戲。

不然,也犯不著擺出這樣一副滿腹委屈的模樣。

“真發燒了?”我訕訕,收起剛才的跋扈,伸出手,去摸他的額頭。

小愛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但他靠著欄杆,沒辦法後退,我的掌心就這樣壓到了他白皙溫潤的額頭上。

果然很燙,簡直燙得嚇人。

我擔憂地將手放下來,轉身看向安穆,沉聲問:“你沒對他做什麼吧?”

之所以放心將小愛交給安穆,是因為,血族的人對什麼妖王之魂並沒有興趣。

他們長久遊走在西方,修煉之法也自成一個系統。

可是,這樣寶貴的東西,即便他們不需要,也未嘗不可以拿來去交換他們需要的。

我心底起疑,免不了質問了安穆一聲。

安穆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嘴角一撇,很紳士地回了一句,“我對貓血一向沒興趣。”

他說得很認真,不像掩飾的樣子,甚至有點微惱。

我知道自己錯怪他了。

“不好意思。”我點頭,很誠心地道了歉,又看了看天色,道:“現在應該還有一班回法國的班機,就讓小愛留下來吧,我想辦法照顧他。你趕緊回去,別呆在G市了。”

安穆默然片刻,點頭道:“好,我先回去,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但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困難,我這邊隨時歡迎你。”

我笑,“謝謝。我會的。”

安穆轉身之前,往我這邊走了一步,俊臉貼到我的耳側,輕聲囑咐道:“錦夜,無論以後出了什麼事,都不要再扔下小愛了。”

我怔了怔,隨即微笑,“知道了。”

安穆走後,我和小愛對望了一眼,然後,我將手插到衣兜裡,轉身往路邊走去。

“走吧。”我招呼小愛。

“去哪裡?”他追了上來,輕聲問。

我扭頭看他。

這個時候才發現,小愛是真的燒得不輕,臉色泛紅,眼眸水潤潤的,被熱氣氤氳得煙燻繚繞,看上去頗為可憐。

我暗歎了一聲,上前拖住他的手,將那只同樣灼燙得嚇人的手,裹在自己冰涼的掌心裡,“先找個旅館,我看看情況。”

這樣無緣無故地發燒,肯定有它的理由。

難道,還是那個被封印的妖王之魂在作祟?

它叫囂著要出來,為它覆滅的種族復仇嗎?

想到這裡,我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對我而言,小愛只是小愛,與幾百年前,死在自己劍下的音全無干係。

我不要失去小愛。

如果這個世間,還有什麼值得我去執著,那便是他。

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用力,小愛朝我看了一眼,臉色愈紅,他有點訕訕,垂頭道:“我知道自己沒用,留下來只是給你添麻煩,可是錦夜——你真的不能為了對付衍,去與林家做交易。如果那樣做,你會被整個暗界追殺的。”

我淡淡地‘嗯’了聲。

小愛並不知道真相,他只是固執地認為衍對不起我,而我想與衍為敵。

也難怪,在我離開魔宮的時候,小愛還不曾修成人形,它只是一隻我在路上撿回來的野貓,至少衍是這麼認為的,它不懂那些愛恨糾纏,可它親眼看見,我是如何當著衍的面,將那顆血淋淋的心,包括自己的元神,用劍剜出來,棄於一側的。

我對衍說,“我欠你的,我不欠你的,統統都還給你了,以後,我們只是路人。或者,是敵人。”

那時候的小愛瑟瑟地縮在我的腳邊,支稜著耳朵,將‘敵人’兩字聽得分明。

“錦夜,你生氣了?”見我沒怎麼應話,小愛將腳步一頓,脆弱又倔強地望著我,“如果你說一句,我現在確實是你的累贅,我立刻離開這裡,等不是你的累贅時再回來。”

我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張開雙臂,踮起腳,輕輕地摟住他的肩,“笨蛋,你怎麼可能是我的累贅呢。”

“可我確實什麼都幫不了你……”小愛僵硬在我的懷裡,訥訥道。

我撇嘴。

“廢話,如果寵物那麼能幹,還要主人幹什麼!”鬆開他,拍拍他的肩膀,我重新抓住他熱騰騰的小爪爪,特豪氣特有擔當地說:“放心,以後不會再放養你了,我要把你圈在身邊,當小祖宗一樣伺候著,把你養成一隻加菲貓。好不好?”

“……不好。太胖了。”小愛大汗。

我笑,腦子裡也不由自主地出現了小愛變成小胖貓的情景,想起這樣一個妖嬈美人變成大腹便便、腦滿腸肥的模樣,就會覺得,此乃天下最最可樂的事情了。

“胖點有親和力啊。”我安慰那個仍在大汗的孩子說:“你長得那麼帥,會讓人有距離感的。”

小愛不解,嘟噥著問:“錦夜你喜歡胖的啊?可是你們看上的那些人,長得都不胖啊……”

我胡亂地點頭,含糊道“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懶得繼續分說。

小愛於是沉默了。

我們在馬路邊找了一間還算不錯的酒店,用我的身份證登記後,前臺用羨慕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又惋惜地朝小愛使勁地瞪了瞪,小愛渾然不覺,依舊將我的手反握在他熨熱的掌心裡,正兒八經的模樣,看上去很專注……也很深情。

難怪前臺小姑娘又嫉妒又豔羨。

拿到房卡,我帶著他上樓,房間在長而逼仄的走廊盡頭,不過,打開門後,空間還是蠻大的,雙人間,光線通透,背對著大街的陽臺,薄紗窗簾微微揚起,後面是一個小小的居民活動區,也是繁華裡難得的綠色花園,從七樓看下去,頗心曠神怡。

我卻將墨綠色的落地窗簾往中間一拉,再扭開床頭燈,照亮這間突然黯淡下來的房間。

“脫衣服。”我說。

小愛愕然地望著我,眨巴著眼,顯然不知道我想幹什麼。

“……雖然我來者不拒,但肯定不會覬覦你的美色。我只是看看你為什麼會發燒。”我趕緊寬慰他,“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先把自己變成女人,但千萬別變成一隻貓哦,毛太多,檢查起來太麻煩。”

他無語片刻,手放在襯衣領口上,開始解釦子。

“咳咳,還是先變成女人吧,免得你說我佔你便宜。”不知為何,雖然平日裡與小愛沒大沒小沒規沒矩的,但因為他剛才的遲疑,我也有點不自然起來。

就好像突然之間意識到,面前這只被我寵,被我調笑,被我經常性忽視的小貓咪,其實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男士,俊美而清貴,身姿頎長均勻,舉手投足,是間於花花公子與大男孩之間的氣質,輕浮在外,執著在裡。

他的手頓在第三顆紐扣上,抬眸靜靜地看著我,碧眸深邃而憂鬱,我被他看得心底發虛,正要發話。他沉默了一會,然後低下頭,繼續解釦子。

“你不是號稱男女通吃嗎,變不變有什麼區別。”他聲音淡淡,沒有變身。

我大窘,無言反駁。

小愛終於將釦子全部解開了。

白色的襯衣微敞,露出裡面白皙而健韌的胸膛,像用一整面美玉雕刻而成,光滑瑩潤。沒有傷痕。

我走上前,將手掌壓在他的右胸口上,小愛強勁的心跳順著掌心汩汩地傳來,雖然紊亂,頻率有點過快,但並沒有其它異樣。

我用自己所剩無幾的微薄法力,將他好好地檢查了幾遍,還是查不出是什麼原因導致他發燒的。

“把衣服全部脫了吧,再轉過來,我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其它東西?也許是沾到什麼了。”我將手垂下來,說。

小愛‘哦’了聲,將本已鬆垮的襯衣褪了下來,依言轉過身去,我歪著頭,看著他同樣如美玉雕刻的背部,百思不得其解。

心率正常,身上也沒傷痕或者符咒,無端端的,怎麼會發燒呢?

“算了,你先在這裡休息,我還是請教下其他人好了。”一籌莫展也不是辦法,小愛身上的熱氣越來越炙,瓷白的皮膚上也泛起了一層紅暈,再這樣下去,也不知道會怎麼收場。

雖然知道小愛不至於被一場莫名其妙的高燒奪去性命,但我也不忍心讓他遭罪。

“你打算去請教誰?”小愛轉身問我。

我正要回答,電話便響了,我囑咐了一聲‘稍等’,捂著手機退到陽臺邊,輕聲問:“你有結論了嗎?”

來電的人,正是林子情。

“嗯。”林子情在那邊淡淡地應了聲,道:“我答應你。”

我如釋重負,“那你現在過來一下,我有另外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好,地址。”林子情的回答很利落,幾乎不肯廢話。

我很快地報了現在所處的位置,然後,抬頭看了看漸漸黯下來的天色,擔憂道:“最好快點,我怕衍會先找到我們。”

林子情‘恩’了聲,結束通話電話。

我也將手機放了下來,轉身,卻見小愛正專注地望著我,一臉的迷惘和牴觸。

“林家的人?”

我點頭,“現在,也只有林家的人能幫我們了。”

否則,整個暗界,誰又有力量抵禦衍?

或者說,還有誰有膽子站在魔族的對面?

魔族已經儼然是暗界的霸主了。

“錦夜,我們一起離開吧。”小愛擔憂地看著我,輕聲道:“如果這裡被他找到了,我們就離開這裡,一起去法國,去其他任何國家,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嗯。”我點頭,“肯定會離開的,不過現在不行。”

“為什麼現在不行?”小愛依舊筆直地望著我,碧色的眼睛,純粹而繁複,彷彿有光線在裡面不停地折射往復一樣。

我笑,無法回答,“就是不行,寵物沒有提問的權力。乖乖地給我躺到床上去。”

小愛被我這樣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他沉默了一會,然後乖乖地爬到了床上,卻背向著我,將這個人陷進柔軟的床褥裡,靜靜地趴著。

“我不想當你的寵物了。”他冷不丁地說。

我笑,也曲腿爬到他身側,跪坐在旁邊,問:“幹嘛,想跳槽啊?你該不是看上安穆了吧?現在追還來得及啊。”

小愛將頭偏了過來,沒有像往常一樣跟我插科打諢,那雙清透繁複的碧色雙眸,像雨後的天空,對映著湖光的瀲灩風情。

“錦夜,我不當你的寵物了。”他重複道。

我漸漸斂起笑容:小愛的樣子並不像開玩笑。

他是認真的。

“你要離開我了嗎?”我輕聲問。

不知道為何,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有點傷感。

一直知道,小愛是遲早會離開的,什麼寵物不寵物,只是我們相互依存的藉口。他終歸要獨立,也會有自己的生活,我的故事已經落幕,我的人生一馬平川,早已經成為了定局,小愛卻不同,他還有很多很多可能,會愛上另外一個人,會進入另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不離開,只是用另外一種關係在一起。”小愛依舊趴在枕頭上,很認真地想了很久,才鄭重其事道:“你不要總敷衍我,也不要一個人去決定或者承擔,錦夜,我可不可以……與你一起分享一些東西。”

“我們不是一直在分享美人嗎?”我眨眼,重新笑了起來,“我哪次看到美人,沒招呼你一起去圍觀的?”

小愛卻沒笑,仍然很認真很正經地望著我。

“錦夜。”他叫停我。

“嗯?”

“把我的心拿去吧。”他說。

我怔住,笑容有點僵硬了,“開什麼玩笑。”

“就像衍拿走你的一樣,你再拿走我的,我把我的給你。”他繼續道,仍然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樣,你就可以忘記衍,我們再一起走,我知道你不會傷我,我也可以永遠不離開你,這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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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下身,趴在他的上方,伸手撫摸他滾燙的額頭,輕柔而愛暱,心底亦是一片柔軟,“傻瓜,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那個東西,也不是能隨便給別人的,你得留著,留著給另外一個讓你心動的人。”

“什麼是心動?”他眼波溫潤,依舊一眼不眨地望著我。

“就是——”我側頭想了想,“噗通噗通,胸口有一隻小鳥使勁地拍翅膀,快要飛出來的感覺。”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轉過身,平躺在床上,然後拿起我的手,往他的心口壓去。

我訝異地呆在那裡,看著小愛抓著我的手腕,眼見著便要貼上去,墨綠色的窗簾突然被一陣奇怪的風吹得獵獵作響,我悚然一驚,及時地將手抽回來,反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則抓起搭放在床上的他的襯衣。

“糟糕,衍來了,你必須馬上離開。”

終究是衍比林子情早來一步。

我說過,我已經封不住小愛身上的氣息了,衍總能透過小愛將我們找出來。

如果他發現了小愛,後果將不堪設想。

小愛猝不及防,被我拉起來,我根本來不及解釋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小愛在發燒的事實,拖著他便往外跑。

走廊依舊甬長而逼仄,電梯很慢,跳動的數字太過有氣無力。

小愛已經將衣服胡亂披上了,他看著我,依舊困惑,眼波瑩潤。

我卻沒工夫理會他,待電梯一來,我便把他往電梯裡塞,“你先下去,找到林子情,他會告訴你怎麼做。”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小愛站在裡面,轉身詫異地問我。

“我等會再和你們會合。”我儘可能給他一個寬慰的笑,往後退一步,等待電梯門合攏。小愛卻往前一探,用手抓住了電梯門,“錦夜,這一次,我不想再聽你的話了。讓我留下來好不好,我不想讓你單獨去面對他。”他的表情很認真,目光也出奇堅定,不肯退縮。

“別鬧。”察覺到衍的及近,我急了,板起臉訓了一句。

“我沒鬧,我也有決定自己行為的自由,不是嗎?”小愛說著,已經將電梯門坂到了一邊,就要走出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斷然地拒絕我,那雙一直水波瑩潤的碧色雙眸,出奇明亮,就像幻化成了鑽石一般,璀璨而堅硬。

這樣近乎強勢的小愛,是我所陌生的。

如果放做以前,我一定會笑他,會拍著他的頭頂,不以為意地說:“小愛啊小愛,你長大了,翅膀長硬了吧。”

可是現在,時間根本容不得我去調侃,也無法用輕鬆的語調去緩解此時突來的緊張氣氛,我只是將手放在他的身前,想也不想地將他囫圇地推進電梯裡,然後,在他再次抗拒之前,用額頭抵著他的,呼吸相聞間,我逼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這次你不聽我的,我們這麼多年的關係,就此恩斷義絕。”

其實不想說這麼狠的話,可是,時間不多。

小愛錯愕地抬眸,神色不明地回望著我。

我已經退開,按下了樓層數。

電梯門在我面前合上了,最後一幕小愛的臉,受傷而悵然。

待數字跳動了三次後,我轉過身,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衍。

依舊是醫院那套白色罩衫,戴著眼鏡,衍此時倚著房門,看上去儒雅英俊。

走廊的燈光打在他的鏡片上,有點反光,映得他的面孔曖昧不清。

我下意識地握緊拳。

因為手指在顫。

“錦夜,許久未見,你越來越不聽話了。”他卻氣定神閒,淺淺地笑。他笑的時候,整樓的壁燈都在滋滋地響,一閃一閃,明滅不定,就像短路一樣。

我聽見其它房間的人在嘀咕:哎,這大雨天,電路是不是壞了,怎麼燈泡時好時壞的?

面前,我與小愛呆過的旅館房間大門洞開,厚厚的落地窗簾被揚得老高,外面風雨如晦,天幕暗沉得好似世界末日一般。這算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大暴雨了,之前竟然半點徵兆都沒有。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衍的關係。

他有這個能耐。

這麼大的雨,小愛會不會被淋溼?

林子情應該趕到了吧,他會謹守諾言,照顧好小愛麼?

“看著我的時候,心裡不要想別人。”衍的笑容陡然一斂,剛才還苟延殘喘的燈管終於不負所望地爆裂開,整個樓道頓時一暗。

四周傳出一片罵娘聲。

衍依舊站在門口,因為室內滅燈的緣故,外面的天光便顯得出奇地亮,橫亙天地的閃電,縱橫如遠古自由的火鳳,裂開吐火的尖喙,長嘯著,盤桓在衍的身後,遊走著它們華麗而嗜血的羽翼。

風灌了進來,捲起他白色的長袍,短髮也張揚地翻飛著,掃過他深藏的眼眸,又好像颶風中唯一的磐石,堅固沉穩得讓人心生敬畏。

是的,即便已經下決心離開,甚至反叛,我依然敬畏他。

除卻那些狗血的愛恨情仇,他是一個偉大的王,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我心神俱凜,努力讓自己在狂風中站得筆直,“那你看著我的時候……”我說,淺笑,一步一步走近他,“心裡又在想誰?”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卻一味地要求別人,不是很可惡麼?

這個世上,凡事都需要對等的。

衍。

他沒有回答,或者說,不屑於回答。

我是誰?

無非是個死乞白賴耍盡手段要嫁給他的小草一株。

他娶我,是君王的信義,那些年,他對我也不可謂不好,至少,給了我應有的尊榮。

除此之外,我還要奢望什麼呢?

人尚且知道不可不知足,何況草木。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幽深的眼神,因為鏡片的緣故,看上去很平靜,了無波瀾。

這個樣子非常有蠱惑力,會讓人覺得他很無害。

我經常被他的模樣欺騙,即便在吃了無數次虧後的現在,還是忍不住,再一次,被他所騙。

“放了我們吧,衍。”我咬牙,捧著最後微薄的希望,輕聲道:“他對你已經沒有威脅力了,你已經是最強的人,是暗界最顯赫的君王。我保證,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把魔後的尊號還給你,什麼都給你,你放我們走,好不好?”

如果事情可以在最後一步停止,那該多好。

不過,似乎,那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罷了。

“我早該想到那只貓。”衍卻彷彿沒聽見我說話,臉上掛著興味的笑,他自語般丟下一句,然後低下頭,迎著我仰起的臉,眸光微閃,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鏡片之後,“為了他,你什麼都肯給我嗎?”

我抿嘴,不語。

“那命呢?”他依舊笑,溫和而儒雅,骨結清秀的手指,很隨意地撫過我的臉,就好像撫摸一隻小貓小狗。

我偏過頭,突然張唇,含住他的指尖,再用舌尖將他抵開。也在這一刻,收起了臉上所有的悽惶與希冀,它幻化成一輪笑,一輪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笑容。

那笑容太過妖冶,聲音卻陡然冷成了一簇冰。

“那個不能給,我還是對你的命比較感興趣一些。”我眼角微挑,下一刻,手腕翻飛,寫滿符咒的匕首,已經筆直地插入了他的心臟。

匕首並沒有插入多少,他的身體會自動做出防禦,不過,在他失神的那一刻,這哪怕一點點的傷害,已經足夠了。

這麼多年了,衍太久沒有被誰所傷了,所以,哪怕只是一點攻擊與刺痛,都會讓他難以適應。

他的動作滯住,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我已經退到了電梯邊,笑容依舊,手則抬起,將匕首拿到眼前,看著雪亮的匕刃尖端,那深紫色的,流光溢彩的血液,觀察片刻後,我將它湊到唇邊,舔了舔。

嗯,也是鹹的。

鹹,而且冷。

沒有一點溫度。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冷血啊。”我將匕首移開,唇角便留下來了深紫色的熒光。好似唇彩。

衍不置可否,凝望著我的目光依舊安靜。

那匕首上的符咒讓他在短期內無法動彈。

不過,我已經不敢再靠近他了。

其實,現在我們還能這樣平靜地對望,很大一部分原因,源自衍的剋制。

即便他暫時被符咒鎮住,他也完全有能力將我撕成碎片。

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召喚,這天地間的妖魔鬼怪,都會為他差遣。

可是,他什麼都沒做。

這也是我預料到的情況。

衍太驕傲,而且,至少,對我是有一點餘情的吧——就算是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死物,這樣任勞任怨地在你旁邊呆了幾百年,也會有感情吧。

何況,我還是個活物。

他不至於絕殺我,但有了這一次,下次見面,他也斷不會再客氣。

衍被制住後,大樓的電力系統恢復正常。走廊的燈重新恢復正常。

電梯的數字又開始跳動。

它正一層一層地往上爬。

我的舌尖留著衍冰冷的血腥味,抵著上鄂時,涼絲絲的感覺直沁心底。

“別再找我了,你該知道,我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我將匕首收進長袖裡,背靠著電梯的金屬大門,微笑道:“奉勸你一句,以後千萬別惹女人,尤其是不要把她逼急了。”

因為,每個女人都有變成蛇蠍的本能。

她們曾經對你多麼溫柔,就可以變得多麼強悍。

衍聽完我的話,竟然還能做到如斯平靜,他最初的訝異已經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莫測而興味的笑。

“這樣才是錦夜。”他淡淡道:“魔宮裡那個乖巧聽話的王后,倒一點都不像你。那個錦夜太蒼白怯懦了。”

我愣住,未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魔宮那個對他唯唯諾諾,言聽計從的錦夜,難道就從未入過他的眼嗎?

我很挫敗,簡直是傷心扼腕啊。

——天知道我為了維持那個賢惠知性的形象,費了多少勁,幾乎把自己忍成內傷。

結果,就這樣被他輕飄飄地否定掉了?

吐血。

撞牆。

……不過,那些已經是往事了,所謂往事如煙,我又何必為那些煙霧再爭辯什麼。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們沒干係了。”我聳肩,不以為意地說。

衍依舊是笑,鏡片後,那雙深邃如碧海的眼睛,閃著曖昧不清的光芒。

“如果把你逼急了,你會怎樣?沒有了那只貓,你還會像上次那樣一走了之?”他含笑問,聲音卻也冷了下去,如我剛才一樣,冷成一團冰。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這個時候,叮得一聲,電梯門再次滑開了。

我退進了電梯裡。按下了一樓的按鍵。在電梯合攏的那一刻,我迎著他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如果那樣,我會殺了你。”

那句話說完,電梯徹底地合上了。

我不知道衍是怎麼回答的。

只聽見,從電梯外逸進的一縷笑聲。

冷而輕的笑。疏疏淡淡的,像夏日碧空中被風送走的流雲。

待走到酒店大堂,我這才知道外面的雨有多麼駭人,大自然的磅礴浩瀚,終於向世人掀開了它的一角面紗,閃電一陣緊一陣,撕扯著天邊的紅雲,蒼穹裂開了口,紅色的血芒勾勒著樓層的輪廓,如連綿欲崩的山脈。雨勢很烈,狂風翻卷,傘是撐不住的,即便是雨衣,也被吹得緊緊地裹住身體,夾雜著冰雹一樣的雨粒,讓行人喘不過氣來,只能折服在黑暗力量的淫威下。

因為剛才的斷電,大廳有點亂,工作人員正在檢修線路,旋轉的玻璃門自己轉個不停,雨絲吹了進來,門口一片溼漉漉的水漬。

我朝四周迅速地看了一圈,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雨衣,只能將風衣後面的帽子戴起來,也不理會前臺小姐的阻止,大步邁入外面宛如世界末日般的雨幕裡。

當前第一件事,先去找林子情。

小愛應該已經找到他了,畢竟,又已經過了那麼長的時間。

只要林子情替小愛封住了氣息,我就立刻帶著他遠走高飛,去一個衍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們的生活。

也許,會再開一個酒吧。

酒吧的名字,依舊叫做錦衣夜行。

當然,那些都可以容後再想,當務之急,還是離開。

離開衍。

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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