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的時候真是充滿了巧合。 或者說，一個秘密越想要守住，就越可能在某些巧合之下被人發現。 秘密是否會暴露，完全取決於知道秘密的人有什麼想法。 比如忠誠的老管家。 他為亞倫服務了二十年，也算是經過大風大浪。 被自家老爺的競爭對手威脅收買時他沒鬆口、經商遇匪時他揹著亞倫跑了三十裡地也沒放棄。 但當他發現亞倫想要再培養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心中有些猶豫了。 老管家也有兩個兒子，他們現在分別服務於巴庫和維塔絲，是他們最信任的僕人。 以後，不管誰繼承老爺的遺產，老管家的其中一個兒子都必然會成為新任管家。 但要是亞倫想再生一個孩子，那結果就完全不同了。 老管家今年已經五十七歲，身體又不好，他估計只剩下三五年的壽命。 自己這一死，老爺還能信任他的那兩個兒子嗎？私生子長大要十多年，誰知道這期間會發生什麼？自己的孩子還能當上管家嗎？以後他的兩個兒子難道一輩子都要當僕人？ 有了這種小心思後，老管家覺得老爺的決定太草率了，並找了一大堆藉口安慰自己。 凱隆老家那邊一旦發現就要出大事，少爺小姐會鬧騰，亞倫年歲太大很難看到私生子長大成人等等理由。 ‘既然有這麼多問題，那乾脆讓老爺打消這個念頭好了。’他這樣想道。 於是，老管家將亞倫準備培養私生子的訊息偷偷告訴了巴庫。 巴庫知道這件事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無比憤怒。 自己的父親這麼大歲數了還想著培養個孩子，他就這麼看不上自己這個兒子嗎？ 但他沒有去找亞倫當面爭執或者對付那個偷情的女僕，因為他也自知沒辦法憑藉自己的意志來改變父親的想法。 巴庫有另一個思路，無法阻止父親要孩子，但可以讓父親無法再生育。 這樣一來，父親就會更加重視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 至於如何做到這一點，他想到了一個人。 之前他在本地交到的朋友帶領下，去過布蘭提斯的黑市。 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個自稱巫師的神秘人，他們認識的過程，就是因為那個巫師隱晦的向自己推銷加強版迷夢水和壯陽藥。 這個叫弗裡克的巫師所製作的藥劑非常不錯，一來二去巴庫和他也就熟悉起來。 巴庫在這過程中也見識了弗裡克那些神奇的巫術，大感驚訝。 在得知父親準備放棄自己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這位充滿神秘色彩的巫師求助。 將事情和弗蘭克全部說明後，巴庫原本是準備讓他研究出一種可以使父親絕育的藥劑，偷偷讓父親中毒。 可弗蘭克表示他並沒有這種藥劑，還建議直接幫巴庫殺了他的父親，讓巴庫馬上繼承遺產，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巴庫考慮再三後，其實是拒絕了這個提議的，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 弗蘭克極力勸說，巴庫猶豫了很久之後還是沒有同意。 他給了弗蘭克一筆錢，讓他找一找其他朋友那裡有沒有能夠讓人徹底絕育的藥劑，隨後就去想其它辦法。 但他沒想到的是，沒過幾天，弗蘭克竟然擅作主張，在沒有通知自己的情況下直接殺了他的父親。 巴庫十分肯定這是弗蘭克做的，因為之前他們經常交易藥水，算是比較熟悉。 弗蘭克曾經就給他展示過一種四個手指、像是某種獸類爪子的法術，可以伸進動物的體內捏碎心臟。 當他在城裡公寓醒來，聽到僕人說什麼魔鬼取走了父親心臟後，心中簡直是驚駭交加。 但事已至此，他也無法挽回，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匆匆趕了回來。 道爾頓、勒斯、維塔絲三人看著頹然坐在那裡崩潰流淚的巴庫。 “你怎麼能這麼做？！你害死了父親！”維塔絲哭著大喊道。 就算再怎麼說，亞倫也沒有虧待過自己的子女，他們奢靡的生活都是由他提供的，維塔絲沒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會弒父。 “我沒想過要殺父親，是那個該死的巫師自作主張的！”巴庫雙手捂著臉，顫聲辯解道。 道爾頓叫來警員先把兩人帶走，然後看向身旁的勒斯，“你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巫師做的？” 勒斯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道：“以目前的施法者等級，無論是誰，只要用過法術，都會被發現。” “隔空捏碎心臟，怎麼做到的？”道爾頓好奇的問道。 “不算太難，但需要一定的控制力和技巧。” 說著，勒斯在身前凝聚出一隻魔力構成的手掌，伸向桌子上擺放的花瓶。 他的動作很緩慢，神情也很認真。 隨著魔力手掌接觸到花瓶，瓶身開始輕微晃動起來，幾條細微的裂縫漸漸出現在花瓶上，勒斯操控的魔力手掌也順利伸了進去。 然後勒斯散掉魔力，上前將瓶子裡的花束拿出來給道爾頓看，底部的花根全部折斷了。 “實質化的魔力在透過一些障礙時可以直接虛化傳過去，之後再次凝為實質，但這對施法者來說並不是很好操控。 總有一些魔力粒子來不及轉換虛實，死者身體上的深紫色淤青就因為一部分實質化魔力粒子強行通過而導致的皮下出血以及魔力與肉體反應所留下的痕跡。” 道爾頓看著被扔在桌上的花枝以及存在數條細微裂縫的花瓶，道：“那個弗蘭克可是連裡面的肋骨都弄斷了，他很強嗎？” 一個穿花瓶、折花枝都有些費勁，另一個能穿越人的胸膛，捏斷肋骨和心臟，差距很大的樣子啊。 看著道爾頓那懷疑的眼神，勒斯無奈的解釋道：“巫師和魔法師的法術本就不是一個體系，我之前沒見過這種法術，但巫術的原理一般都很簡單，所以現場復刻出來給你見識一下，那個弗蘭克都不知道練了多久，自然比我強。” 道爾頓恍然的說道：“原來如此。” “不過……還有一點，為什麼亞倫死時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又問道。 勒斯沉吟一聲，“可能是想要更好的偽裝成魔鬼殺人，用其他手段讓亞倫陷入了昏迷。” 說完，他又一笑。 “這傢伙似乎喜歡裝神秘，根據巴庫的說法，這個殺死亞倫的法術一開始就是獸爪的形狀，還特意研究這種並不實用的法術，真是幼稚。” 道爾頓沒接話，他不是很瞭解這幫施法者的想法。 這件莊園兇殺案既然已經真相大白，剩下的就是抓捕那個實際犯案的兇手——弗蘭克了。 巴庫被控制，亞倫的後事留在莊園給維塔絲處理。 去村子尋找線索的兩個警員也已經回來，證實前幾天村子裡來了一個穿著黑衣斗篷、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三十多歲男子，借住在村民家中三天，今早離開了村子，乘坐賣貨的馬車去了城裡。 道爾頓估計這個人就是弗蘭克了，他準備將巴庫帶回警局詳細審問有關這個巫師的情報之後，再實施抓捕。 道爾頓準備帶人離開，勒斯送他到了莊園門口。 “你不走嗎？” “還要等一會兒，雖然時間不太恰當，但我還是準備今天就跟維塔絲小姐說一下收購果園的事情。”勒斯解釋道。 “那好，謝謝你今天的幫助，沒有你的提醒和證據，我很難逼著巴庫認罪。”道爾頓誠懇的道謝。 “沒什麼，這個巴庫和弗蘭克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他回到莊園之後的表現也出賣了他，相信你也注意到我提到巫師之後，他根本沒有表示驚訝和詢問。” 道爾頓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這場所謂的魔鬼殺人案從一開始就沒騙到他，窗戶和花池中的腳印簡直太明顯了，那個巫師的計劃真是非常蹩腳。 兩人握了握手，道爾頓騎上警局的快馬，準備離開。 勒斯則站在一旁微笑著揮手告別。 然而，我們的警官大人卻並沒有縱馬離去，反倒有些不自然的看著一臉笑意的勒斯。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嗯？我應該說什麼？”勒斯攤手問道。 “比如……一起去抓那個巫師，我不相信你對那個弗蘭克不感興趣。”道爾頓無奈的說道。 “說實話，我還真不太在意這個人，看他的手段，也就是個中級巫師。”勒斯無所謂的說著。 殺死亞倫的那個法術看著不錯，但以勒斯對魔力的操控，只要多加練習就可以達到完全沒有外表傷痕的程度。 目前他覺得自己的魔法控制力和查理這個高階巫師差不多，那麼弗蘭克估計也就是個中級巫師。 但他真的不在意嗎？ 當然不是。 沒遇到的時候，勒斯也沒工夫主動去找，但遇上了，而且還是個兇徒，勒斯倒是有心思去看看。 但他不能主動提出這一點，先開口的永遠處於弱勢。 而道爾頓這邊，其實也是希望勒斯能夠協助他們抓捕弗蘭克的。 以他從布朗寧口中所聽到的關於巫師的瞭解，這幫人手段很多，有的法術甚至可以讓人無聲無息的中毒，警局一幫騎士，對付同樣是騎士的兇徒自然把握十足，但面對可以說幾乎沒什麼瞭解的巫師，就難免會出問題。 如果勒斯這個布蘭提斯目前最強的官方施法者能夠協助他們抓人，就可以提前發現一些危險和麻煩。 但道爾頓也有點小心思。 今天從見到勒斯開始，他就處於一個相對被動的位置。 女僕遺留在亞倫臥室的內衣是在勒斯那幾個學生的幫助下發現的，關於私生子的事情雖然屬於歪打正著，但也是勒斯提醒的，後來詢問巴庫時，也是勒斯給予了關鍵線索，讓道爾頓有把握逼迫對方交代。 這一圈下來，他這個拉文克分局冉冉升起的新星感覺自己好像一直都被人家碾壓的樣子。 最後關於抓捕弗蘭克的行動，道爾頓心知這個勒斯肯定是感興趣的，畢竟他們都是施法者。 可道爾頓就是故意沒有開口邀請勒斯，想要對方主動參加，也算出一出自己的‘惡氣’！ 結果沒想到他也是真的能沉住氣，自己都要走了也沒有開口。 這下道爾頓反而有些坐蠟，他想讓勒斯參加抓捕是為了減少可能出現的警員傷亡的，這可不是什麼年輕人之間的意氣之爭，而是實實在在的人命。 於是，道爾頓還是服軟了。 “咳咳，勒斯部長。我記得第七處成立之初，就規定了你們的權利和義務，其中好像有一條是關於巫師犯罪問題，第七處有責任派人協助相關部門解決。” 勒斯聽他這麼做，臉上故作做為難的說道：“是有這樣的條例，但第七處目前人手緊缺，人員實力低下，還不能擔此重任。” “你剛才還說一個中級巫師根本看不上！”道爾頓簡直要被氣笑了，找理由之前能不能注意聯絡上下文。 “呃……哈哈……” 勒斯訕訕笑了兩聲，自己剛說的話就給忘了。 “好吧，咱們也別在這打啞謎了，我的條件是抓住弗蘭克之後，他要交給我們第七處關押處置。” 一個地下巫師，還有著中級巫師的實力，勒斯當然對他腦子裡關於地下巫師組織的情報很有興趣。 “這……按照流程，故意殺人且性質惡劣的犯人，抓住後要馬上提交審判申請，法院定罪後立即處死，你把人提走了，我這邊手續上很難交代，家屬這裡也沒法瞞過去。”道爾頓皺眉道。 王國立法權掌握在最高議會手中，司法解釋權分給法院，警察局只有抓捕的權利，但無權給犯人定罪。 如果勒斯把人帶走，而警局這邊又是立案狀態，沒有兇手，法院沒法判，警局也沒法結案，結果就是犯人明明抓住了，重案組這邊也還是壓著一個未破案件，年終破案率又要拉低一點。 “我會和我們處長說的，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第七處這點面子還是有的。”勒斯勸道。 “那好吧，我暫時接受這個條件，但回去之後還要向上級彙報請示。” “沒問題，我等你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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