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七千金磅，一個銅板也不能少，咱們已經談了一個多小時了，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莊園待客室，維塔絲看著手中的咖啡，吹散表面的熱氣，悠然說道。 坐在他對面的勒斯深吸一口香菸，有些無奈，但也沒有說話。 “這個價格實在是太高了，維塔絲女士您要知道，目前布蘭提斯的水果市場雖然存在缺口，但以這座果園的來說，其中種植的水果品類都來自凱隆。 產量低、種植難度大，而且很多水果並沒有獲得市場的認可，還處於推廣階段。我相信您也清楚，接下來的幾年，這座果園的年利潤都不會超過五千金磅，算上各種開銷和果農工資，實在算不上什麼優質產業。” 坐在勒斯旁邊的傑西臉上很是為難的樣子，耐心解釋道。 維塔絲對這些理由毫不在意，“我不懂這些，但是我父親當年買下這座山三十年開發權的時候，花了四萬金磅，而修建這座莊園也用了將近兩萬，我給出的價格也只是成本價。” “女士，賬不是這麼算的。”傑西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是不懂算賬。”維塔絲從手包裡掏出一根香菸，剛準備翻出打火機點上，菸頭卻自行燃燒起來。 她有些忌憚的看著一臉微笑的勒斯朝自己點頭，輕輕吸了口。 巫師這種故事中神秘詭異的人，一般都給人留下邪惡殘忍的印象。 維塔絲沒想到這世上真的存在巫師，而她的父親又是被巫師殺死，對同為施法者的勒斯還是感到有些害怕的。 人總會對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尤其是弗蘭克的行為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五萬五千金磅，這是我的底線，否則我會委託拍賣行公開拍賣。”維塔絲鑑於目前的情況，稍微退了一步。 “這個價格還是……”傑西還想再努力一下。 “我之所以跟你們談，是因為我們家的情況已經夠糟糕了，我不想花太多心思處理父親的遺產問題，巴庫雖然很愚蠢的害死了我們的父親，但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畢竟是我的哥哥，接下來我急需一筆錢用來把他撈出來，然後回凱隆處理那邊的產業，這是我讓步的理由，但請你們不要太過貪婪了。” 維塔絲認真的看著勒斯，她知道這位帥氣的年輕人才是真正做主的那個。 勒斯看著對面這個在談判開始就變得氣場十足的女人，心中有些感嘆。 畢竟是大商人家的子嗣，雖然性格和作風不好，但好歹也是在商人家庭耳濡目染下長大的孩子。 異國他鄉，父親身死，唯一的哥哥又被警察抓走，這個據說性格放蕩不著調的女人倒是沒有被困境擊倒，反而能夠從容處理這一堆爛攤子。 想到這裡，勒斯倒是對這個女人有了一絲讚賞，至少不是那種無藥可救的紈絝子弟。 “五萬五千金磅……”他將燃盡的菸嘴扔進菸灰缸，“去看看果園，如果沒問題的話，就這樣吧。” 下午，在維塔絲和老管家的陪同下，勒斯一行人去了山上的果園，維塔絲還專門安排了負責果園的老果農來給他講解。 亞倫當初選得這座山確實不錯，山勢較為平緩，水源充足，而且有百分之四十的土地竟然是自然形成的黑土，如果不是總面積太小，倒是個種植糧食的好地方。 初級治療藥劑原料中的甜球就種在了那片黑土上，總共五百多顆甜球樹，再有一個月就要進入完全成熟階段。 至於其他的果樹，勒斯沒有太在意，最終都是要被砍了或者轉賣的。 下山回到莊園，勒斯一行人準備離開。 馬車前，勒斯和維塔絲做著最後的商討。 “一共六萬金磅，包括莊園、果園的一切設施、傢俱，還有全部老果農的僱傭合同。” “這裡的果農基本上都是我父親從凱隆帶過來的，不能都給你，我也要把他們帶回去，最多給你十個。”維塔絲說道。 “十個？就要我五千金磅？”勒斯很不滿意的看著她。 “當然不是，還包括我父親研究一輩子的種植技術手稿，其中就包括甜球的。我想你雖然不是為了種果樹，但也應該會需要這些。”維塔絲意味深長的笑道。 這個年輕的富商在剛才參觀果園的時候，明顯暴露出並不懂果園的經營和種植，對此也絲毫不關心，唯獨重視那種甜球。 勒斯深深的看了維塔絲一眼，“你似乎跟我印象中的樣子有些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沒什麼，就這樣吧，六萬金磅，我會在一個月內籌集到資金。” 勒斯沒有深究，轉身上了馬車。 “再見，勒斯先生。” “再見，美麗的女士。” 倫克架著馬車緩緩開動，返回城市。 …… 平穩的馬車上，奧康納三人正熱鬧的討論著莊園裡發生的事情，坐在主位的勒斯則看著窗外發呆，想著如何拿出六萬金磅。 “老闆，公司在一個月內拿不出六萬金磅的現金，這筆錢要從哪裡來？”坐在他身側的傑西小聲問道。 勒斯釋放了一個包裹住兩人的消聲術，示意他不用偷偷摸摸說話。 “公司現在賬上有多少？” “三萬四千五百二十六個金磅。”關於這個資料，傑西是必須要每天牢記的。 “也就是說，以我的股份，能提出兩萬六千金磅左右？” “確切的說，是兩萬五千八百多。” “你今天回去之後，儘快準備洗掉我家裡那一萬四千多金磅，加起來就是四萬了，剩下的……” “老闆，要不向銀行申請抵押貸款？”傑西建議道。 “這個辦法不行，之前我父親抵押房產時，說明用途就是開辦芝寶公司，銀行很難再給咱們貸一筆錢。 就算銀行看重打火機市場，公司價值的稽核和股份質押也需要很多手續，一個月的時間也很難完成。” 勒斯不看好走銀行的路子。 “本以為這個果園最多也就四、五萬金磅，可那個維塔絲就是不鬆口。”傑西苦惱道：“抱歉，老闆。我沒能把價格談下來。” 勒斯對此並不在意，反而安慰了他兩句。 實際價格出乎預料很正常，他們對果園的預估價格有些想當然了，傑西也已經很努力的找各種理由壓價，但是談了半天維塔絲也沒有鬆口。 要不是她誤以為勒斯是個巫師，有些忌憚的話，連那兩千金磅都壓不下來。 “其實，我還是覺得這處產業值不上六萬金磅的價格，那個維塔絲好像看出了咱們必須買下來的決心，所以才不肯降價。”傑西不甘心道。 勒斯笑了笑，這是當然的。 維塔絲最初給的價格是六萬金磅賣出莊園和果園，這個數並不是實價，其中存在著不小的砍價空間。 但傑西在談判之前得到了自己的指示，儘快拿下這座果園，而且是必須。 因為布蘭提斯附近只有這裡有甜球的種植。 傑西畢竟是個年輕的商人，他之前並沒有遇到過這大的收購談判，雖然口才不錯，但還是被那個維塔絲摸清了虛實，暴露了己方必須買下的決心，咬死價格不為所動。 勒斯估計亞倫留下的這份產業在布蘭提斯的市場價格也就四萬五千金磅左右，他們實際上算是吃了虧的。 除了亞倫的種植技術和那十個經驗豐富、簽了二十年僱傭合同的果農值得上五千金磅的附加價格以外，勒斯可以說是白白多花了一萬金磅。 但勒斯心態不錯，也沒有因為這一萬金磅而過多的惱怒。 這筆錢是註定省不下來的。 整個布蘭提斯唯一擁有甜球種植技術和果樹的果園，他勢在必得。 傑西在談判和交流過程中，不小心暴露出了他們這夥人不懂水果批發和種植的一些情況，讓維塔絲明白他們有其他的、必須拿下果園的原因。 這個聰明的女人因此多要了他們一萬金磅，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說實話，勒斯也不是什麼聖人。 維塔絲真要是以此為要挾，獅子大開口要個十萬、八萬金磅的價格，說不定勒斯就真要動動歪腦筋了。 但維塔絲很好的把握住了尺度，沒有要的太狠。 一萬金磅，還不至於勒斯玩些場外的手段。 儘管他已經在和維塔絲的交流中，發現了一些關於亞倫之死的異常。 “老闆，我感覺這個女人……好像……” “跟咱們在管家和那個叫莉莉的女僕口中所瞭解印象不一樣？”勒斯淡淡問道。 “嗯，就是這樣。”傑西點了點頭，“好像……沒有那麼傻……” “是什麼讓你覺得，一個富豪的子女，雖然風評不佳，就一定是個傻子？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系嗎？”勒斯提醒道。 “額……這好像還真沒什麼聯絡。” 一個生下來就不需要努力，也確實不努力的人，不代表她就真的一點真材實料都沒有。 維塔絲這個女人在談判中，雖然沒有給傑西那種面對老辣商人的感覺，但也不是個傻子。 對傑西用來砍價的種種藉口，她都說出了有理有據的反駁，而且面對傑西數次表示準備放棄談判的表演，很有自信的死死咬住價格不鬆口。 “我本以為這種紈絝子弟就是個廢物，脫離了家庭根本什麼都不是，結果輕敵之下，輕易被人家找到了破綻。”傑西慚愧的檢討道。 勒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敵是一方面，你確實沒有大宗交易談判的經驗也是一方面，這不全是你的錯。何況，這個女人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的，她一直在裝。” “裝？為什麼？”傑西詫異的問道。 “我也不清楚，不過無所謂了，跟咱們沒什麼關係。”勒斯從座椅下的櫃子中拿出幾個杯子和紅酒，隨後散掉了消聲術。 三個學生的注意力也很快轉了過來，克裡斯蒂娜伸手接過了酒瓶，給其他人倒上。 他們三個都沒有對消聲術那明顯的魔力波動，以及老師跟傑西說話時一絲聲音都沒有聽到的事情表示疑問。 這點眼力，是個正常人都有的。 勒斯舉起酒杯，微笑道：“談成了這筆生意，以後魔法部就有了自己的藥材培育基地，雖然現在還沒什麼成果，但這也算是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值得慶祝一下。” “乾杯！” “乾杯！” …… 亞倫莊園。 維塔絲看著僕人們將父親的遺體仔細清理後，換上潔白的長袍，送入莊園的地窖暫時存放，以免因為布蘭提斯常年炎熱的天氣而導致過早腐爛。 “葬禮安排在明天早上，你現在派人去通知跟父親有往來的朋友們前來參加，不用通知太多人，再找一個拉瑪教的牧師來主持葬禮。”維塔絲對身後侍立的老管家說道。 “小姐，拉瑪教的牧師有些不太好找。” 在凱隆王國，拉瑪教存在時間悠長，教義中大部分內容都是勸人向善，教士們也經常幫助窮人，受人尊敬，名聲很不錯。 請拉瑪教的牧師來主持親人的葬禮，是凱隆的傳統，而亞倫在布蘭提斯的朋友，大多數其實也是凱隆商人。 可拉瑪教在諾亞這邊的傳播遠不如在凱隆王國，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本土宗教，外來教派很難有傳教市場。 “布蘭提斯這麼大的城市，總會找到的，抓緊時間。”維塔絲淡淡說道，語氣不容質疑。 “知道了小姐，我馬上去辦。”老管家畢恭畢敬的應了聲，隨後轉身離去。 周圍忙著將亞倫的臥室改成靈堂的僕人們都偷偷看了出門的管家一眼，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洩露老爺秘密給少爺導致釀成大禍的叛徒，卻並沒有受到什麼懲罰。 他們覺得就算警察沒有帶走老管家，如今主事的小姐也應該將他辭退，說不定還會暗中找人弄死這個叛徒。 可現實是，維塔絲小姐根本沒有再提關於老爺身死的事情，老管家也像往常一樣，接受主人的吩咐，然後找人去辦。 只不過，他所服務的人，不再是亞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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