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帶孝子見在場的人都沒什麼表情，除了管家也無人上來勸慰，心知再裝下去也毫無意義，便逐漸收斂了好不容易裝出來的沉痛表情。 老管家給他們大致講述了亞倫死亡的經過，包括魔鬼殺人、女僕和老爺偷情還有私生子的事情。 “你這個賤婊子！還想謀奪我們家的財產，竟然還想當主母？！” 巴庫和維塔絲聽完之後對莉莉這個勾引父親的女僕恨的牙癢癢，甚至要衝到她面前教訓她，結果被周圍的僕人和警員攔了下來。 女僕嚇得趕緊人群後面，臉色相當難看。 亞倫現在死了，不說之前的幻想都無法實現，她還要面對這兩個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兄妹，簡直糟糕透了。 道爾頓很快制止了這場鬧劇，走到兄妹面前，“你們好，我是負責這次案件的警察，現在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們。” “還問什麼？快點問！”巴庫一臉不難煩的說道。 維塔絲倒是很有禮貌的朝道爾頓問好行禮，還拋了個媚眼，“您有什麼想瞭解的盡可以問我，但最好能快點，我還要主持父親的喪葬事宜，不像某個花花公子，只想著儘快分家產。” 說完，她故作鄙夷的看了身旁的哥哥一眼。 “你說什麼？！”巴庫怒道：“你個不知檢點的女人，是你想著快點分家產，然後去城裡養著那幾個吃軟飯的情人吧！” 維塔絲不屑的撇著嘴，看都不看身旁的巴庫，“那些都是我的朋友而已，不像某些人，臉上的口紅印是誰的都分不清了吧？ 父親生前每次說你，你都頂嘴，把他老人家氣得厲害，父親一死，倒是裝成孝子急忙跑回來了，剛才哭得那麼大聲，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你有多傷心。 我看……你的淚水是為了以後不能再從家裡拿錢而哭的吧？” “呵，你還不是一樣！”巴庫說不過自己的妹妹，旁邊又站著這麼多人，他也不能破口大罵讓人看了笑話。 道爾頓輕咳一聲，示意他們別再吵了，隨後又讓老管家找了個空房間，帶這對兄妹進去問詢。 管家安排了一間小型吸菸室給道爾頓，隨後又讓僕人上了些茶點。 “那麼現在我要問幾個問題，希望你們如實回答。”道爾頓坐在單人沙發上，拿出向管家要來的筆和紙準備記錄。 他沒叫手下進來，盡量減少這對兄妹的緊張情緒和警惕心。 “有什麼就快點問，問完了請你們趕緊離開，我父親去世，家裡還有很多事情要我處理。” 坐在側邊沙發上的巴庫一副主人翁的架勢，懶散的斜靠著沙發扶手。 而他旁邊坐著的維塔絲則矜持的坐在一邊，笑著點了下頭。 “第一個問題，昨天你們都幹了些什麼，在哪裡？”道爾頓問道。 巴庫一聽就挑起眉頭，“什麼意思？你懷疑是我們幹得？我父親明明是被魔鬼殺死的，心臟都被隔著胸膛掏走了！” 在來吸菸室接受問詢之前，他們都去瞻仰了亞倫的遺體，也見到了那種詭異的傷痕。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魔鬼的存在，在您父親的臥室窗戶上還有地面花池中，我們發現了人類的腳印，這是一起正常的謀殺案，所以每個有嫌疑的人都是我們懷疑的物件。”道爾頓嚴肅的說道。 “人類怎麼能造成那種傷勢？” “這就不是您需要在意的問題了，兇手如何殺人是我們警察要考慮的事情，您只要回答我的問題，昨天在幹什麼。” 巴庫深吸一口氣，道：“昨天我在公寓睡到下午，醒了之後跟朋友去了浪情會所，在那裡玩了一夜，今天上午剛回到家睡覺，就被莊園趕來的僕人叫醒了。” “浪情會所？”道爾頓想了想，“中產區帕沃街那個？” 這種地方基本上可以認為是高檔妓院，對於中產區的男人們來說，下城區那種進去就脫褲子的地方太低階，所以衍生出了這種歌舞、玩樂賭博、色情服務等專案集合於一身的高檔場所。 “沒錯，看來警官大人也去過？”巴庫調侃的笑了。 道爾頓沒理會他，而是在紙上寫下了這個地址，準備叫人去問一下巴庫昨晚是不是真在那裡。 然後，他又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端坐的維塔絲。 這位濃妝豔抹的女士正從手包裡拿出一盒女士香菸和最近在有錢人中很是流行的打火機，白色的煙霧從紅豔嘴唇中緩緩吐出。 “我昨天上午去了一家畫廊參觀，中午和幾個女性朋友吃飯，之後就回家歇著了，直到今天莊園僕人找到我。” 巴庫嗤笑一聲，看著自己的妹妹道：“你還在追那個小白臉？這段時間又給人家花了多少錢？” 維塔絲來到布蘭提斯不久後就看中了一個在畫廊工作，長相英俊的年輕畫家。 這種沒資歷、沒作品的畫家，日子一般過得都很艱難，維塔絲為了取悅他，就時不時去畫廊買幾張價值不菲卻無人問津的低劣畫作。 “伯納德是個很有天分的人，只是還沒遇到屬於他的機遇，他可跟你這種遊手好閒的不一樣。” “我是你的哥哥，你跟我說話事能不能注意下語氣，還有外人在呢！” “呵，你也配嗎？” “你再說一次？！” 道爾頓在紙間沙沙寫著，沒去管這對兄妹的爭吵。 隨後，他又問了幾個問題，比如最近有沒有和人結仇，有沒有感覺到亞倫有什麼異常。 結果兩人回答的中規中矩，沒有任何可以當做線索追查的地方。 道爾頓正想著對兩人的詢問先告一段落，準備通知他們可以離開，另一道聲音響起了。 “巴庫先生，你身上怎麼會有塞克藥劑的味道？” 道爾頓聞聲轉頭一看，差點把這個一直沒說話的人忘了，剛才他也跟了進來。 勒斯依靠在房間窗戶邊，胸前端著杯紅酒，正背對三人欣賞著窗外的景色。 “塞克藥劑？那是什麼？”巴庫不明所以的問道。 道爾頓也有些好奇，他也沒聽過這種東西。 勒斯轉過身，嘴噙著一絲微笑走了過來。 “這個名字你可能不熟悉，但換個名字你肯定知道，它還叫做迷夢水。” 聽到這幾個字，三人臉上露出了恍然神色。 巴庫有些不自然的點了下頭，道：“我昨天確實喝了一支，怎麼了？” 迷夢水是近幾年在布蘭提斯流行起來的一種高檔奢侈品，也可以說是新型毒品，雖然使用它的人從不承認這一點，王國的法律對其也沒有任何禁止。 這種藥水的作用是讓喝下它的人精神極度興奮，並一定程度的影響他們的判斷力，變得更加狂放、大膽，同時可以極大增強某方面的慾望，觸感也更敏銳，最重要的是，喝下它的人睡著以後必定會做一個心想事成的美夢。 所以被稱為迷夢水，意思是迷離美妙的夢境之水。 這東西一出現，就飛快風靡了布蘭提斯的上流社會，成為一些年輕人縱情玩樂時必不可少的東西。 完全取代了傳統毒品——迷幻蘑菇的作用。 這種吃了之後雖然同樣很嗨，但偶爾會看到小人的東西，現在已經淪為下城區民眾的解壓品。 “你發現了什麼？”道爾頓連忙問道。 勒斯走到三人面前，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看著粘稠的酒液掛在杯壁上緩緩流下。 有些嫌棄的將這杯醒了半天才發現度數有些高的紅酒放到桌上，勒斯開始解釋。 “迷夢水這種可以讓人興奮的新型藥水，其實是由一種名叫塞克藥劑的巫藥經過稀釋和加入其它材料得到的，它原本的作用是在短時間內提高巫師的精神力，使得施法和冥想時效果更好。” “巫藥？”道爾頓一愣，“就是巫師才能配置的藥劑？” “沒錯。”勒斯點頭道：“這種藥劑原本只有單一的集中精神、放空雜念的作用，由一個叫塞克的巫師發明並命名。普通人使用的話，短時間內會變得十分呆滯，思維遲鈍，長時間使用很可能變成白痴。” “啊？！”維塔絲下意識的喊了一聲，自己也偶爾在歡好的時候使用迷夢水。 不會……她也要變成白痴了吧？ “這位先生，巫師是什麼？童話故事嗎？真的有巫師存在？你不會是在瞎編吧？”維塔絲連忙問道。 巴庫聽了之後，緊張的攥了攥拳頭。 “你說了這種東西經過稀釋和再次勾兌的。”道爾頓看了維塔絲一眼，心中有些好笑。 “是的。”勒斯在顯擺的時候忍不住點燃一根香菸，“塞克藥劑這種東西在出現後不久就被證明有劇烈的成癮性，它的原料大量使用濃縮過的迷幻蘑菇汁液，長時間使用的巫師都產生了嚴重的精神依賴性，甚至沒這東西就不能進入冥想，精神力也下滑的十分厲害。 巫師們很快停用了這種藥劑，但塞克不死心，仍然想要改良他。 最後他發現，迷幻蘑菇中的致幻成分在濃度不一時，效果也差距很大。只要稀釋到一定程度，就沒有了消除雜念的作用，而是使人的大腦極度興奮、身體敏感。 於是他就又加了一些東西，變成了迷夢水，販賣給有錢又想尋找刺激的年輕人。” 根據勒斯在第七處看到的資料，這種迷幻水，可是大陸上大部分地下巫師組織用來收集資金的主要途徑之一，畢竟他們得不到明面上的支援，資金匱乏，而巫師是人，不僅要吃飯還要享受，可不是什麼苦修者。 “所以……這種藥劑是巫師在背後販賣？”道爾頓疑惑道，這又能證明什麼。 勒斯嘿嘿一笑，看向了巴庫。 “迷夢水由塞克藥劑稀釋勾兌後得到，在主要原料上用的都一樣，但有種叫做苦艾根的東西，正常來說會被去掉，因為它的催化作用會使迷夢水的藥效強烈很多，普通人喝了這種加強版有可能產生後遺症。 絕大多數地下巫師組織不會賣這種加強版，因為一旦用了加強版出事的人身份很高，會牽連到他們，而且本來也沒人跟他們的迷夢水競爭，何必推出加強版。 可是……為什麼我在巴庫先生的身上，聞到苦艾根的味道？” “這……是我從黑市上買的，因為普通的迷夢水我用得多了，感覺沒有最開始那種刺激和興奮感，之後又偶然發現有人賣效果更好的，應該就是你說的什麼加強版吧？”巴庫吞吞吐吐的答道。 “嘖……我怎麼覺得不是這樣？”勒斯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你就是一個普通人，不懂巫師的事情可以理解，但下次記住不要在內行面前編這種瞎話。”勒斯淡淡說道。 其實他也不算多內行，但第七處雖然目前沒能力管理地下巫師界，但查理那幫人從琴康帶過來的一些地下巫師組織的資料和通用規則，讓他對此也瞭解不少。 看著有些迷茫的道爾頓，他好心解釋道：“每個城市中的地下巫師組織都有自己的地盤劃分，比如在布蘭提斯，雖然我不清楚具體數量，但大致估計，應該存在四到六家巫師組織。 這幾家巫師組織為了穩定賺錢，肯定已經分配好了利益，像迷夢水這種一金磅一支的暴利商品，他們肯定已經達成一致的意見。 就算有哪個巫師組織破壞約定，想要撈更多的錢，也不會在黑市上販賣加強版迷夢水，因為太容易被發現了。” 道爾頓能當上重案組副組長，自然也很快察覺到了關鍵點，他猛然看向露出緊張神色的巴庫。 “你的加強版迷幻水，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你……是不是跟哪個巫師有直接聯絡？！” 勒斯解釋的很明白，巴庫能得到加強版迷夢水，不可能是正常買到的，因為沒人敢賣。 一旦買家洩露了訊息，賣家肯定會被壟斷了布蘭提斯迷夢水市場的幾家巫師組織找上門報復。 可巴庫確實有這東西，反推過來，那就說明他很可能跟某個巫師認識，直接從他那裡購買，隱蔽又安全。 本來這跟亞倫的死看似沒什麼關係，但道爾頓早就有所猜測，這個第七處的魔法部長之所以對這個兇殺案上心，硬要攙和進來，肯定不是因為好奇或者收購莊園的問題。 亞倫的死，一定跟施法者有關，很可能兇手就是一個巫師，這也解釋了死者身上的傷痕為什麼那麼特別。 巫師的手段他之前見過兩次，跟騎士這種超凡職業的攻擊手段差別很大，那詭異的四指掌印就不算什麼稀奇了。 面對道爾頓的喝問，巴庫的神色有些慌張。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道爾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但我可以做個假設。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你認識了一名掌握神奇力量的人，他的手段很像是故事傳說中的巫師，又有更好的迷夢水，所以你們就此結識，保持聯繫。 之後有一天，你又巧合的發現自己父親準備再要一個孩子，並讓這個孩子來繼承自己的家業。 你意識到，如果眼睜睜的看著這件事發生，在未來你很有可能被這個弟弟趕出家門，失去生活來源，再也無法花天酒地，父親對你的厭煩和責罵也讓你非常憤怒。 要不要殺了父親，在目前遺囑和繼承人沒有變更的情況下拿到大部分產業呢？ 恰好，你又認識一個手段詭異的巫師，他一定有辦法悄然殺掉父親，還能讓到來的警察因為奇特的傷痕而無法確定兇手是誰，甚至如果來的警察頭領有那麼一些迷信，直接就可以當成魔鬼殺人而避之不及、草草結案。 這樣一來，事情完美的得到解決。沒有什麼私生子和家產之爭，也不用再低聲下氣的向父親要錢，是吧？” 勒斯坐在邊上看著道爾頓的推理，覺得事實應該就是如此。 其實巴庫的計劃還算不錯，如果不是遇到了同樣作為施法者的勒斯和辦案謹慎認真的道爾頓，很可能就像他推測的那樣，草草結案。 這個時代的人還是帶著些迷信思想的，否則那個老管家不會一開口就是魔鬼殺人。 就連道爾頓帶來的警察中，也有很多人的臉色發緊，心中對亞倫的死裝產生驚懼、害怕的情緒。 真要是換個迷信點的人領隊，巴庫和維塔絲顧著分割遺產，不追究父親死因，很可能最後成了一個懸案，不了了之。 最終，在道爾頓的步步緊逼之下，巴庫還是交代了所有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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