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門就聽到“大舌頭”痛苦的呻吟聲。我跑到他床前，看他正在難受地打滾，一個勁兒指著自己的嘴，那裡腫得似乎更厲害了。我趕緊攙他起來，扶去醫務室。醫生給“大舌頭”掛上吊瓶，裡面估計上用了鎮靜的藥物，他很快就平靜地睡了過去。我在病房裡面坐得乏味，想想不如早點給前女友打個電話，看看她又掌握了關於鶯女的什麼情況。
她媽媽接的電話，告訴我她還在睡懶覺，然後試探性地問我是誰。我費力敷衍過去，正要掛電話時，她媽媽叫我稍等，因為她已經被吵醒了，正準備來接。
“喂，不好意思，忘記你放假呢。”我連連道歉。
“呵……”她打個哈欠，看來確實被擾了清夢，“沒什麼，反正無事可做，睡覺都睡傻了。”
“就是想問問細川鶯的事情，可有什麼新情況？”
“這麼關心她啊，我看她將來要是不嫁你就虧大了。唉，我找了好幾個人，總算探聽到一點兒去年她軍訓出事前的情況，真是不易啊。”
我笑了：“以你的業務水平，沒早生個幾百年去東廠當特務才算虧大了。”
“你給我滾，我想當太監也當不成啊——說正經的，找到一個去年軍訓跟細川同寢的人，當時她倆都是免訓的病號。那個人好像有什麼先天性的哮喘病，而細川呢，據說是大腳趾輕微骨折，不知道怎麼搞的，我懷疑是她自虐的原因。
“反正不管怎麼說，女生營房那段時間只有她們兩個人。哮喘病同學由於不敢過分勞累，所以大多數時間就在寢室聽廣播。而細川卻是每天一瘸一拐地去院子裡轉悠。
“其實細川這個孩子雖然有說有笑，但是內心孤僻得很，再加上有那種毛病，所以平時很少跟人交心，在同學中也沒有特好的朋友。因此她的行蹤也沒有多少人知曉。她獨身一人出去，但也總是準時在吃飯或者睡覺前回來，照理說一切正常。
“可是有一天，直到熄燈時間都沒有見她回來。同營房的人不禁著了急，一邊報告班長，一邊出去尋找，結果就在早訓場上發現了她，那裡去年有輛廢棄的坦克車，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在的。”我聲音有些顫抖，“然後呢？”
“她們找到細川的時候，她正坐在早訓場上，倚在坦克的履帶上面，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而她的手上，抓著滿滿一把那種寬透明膠帶，甚至許多膠帶粘在了胳膊上，臉上——總之滿身都是。
“幾個女生都慌了神，趕緊把她送到醫務室急救。很快她便甦醒過來，可是記憶似乎一下子喪失了，人也遲鈍許多，就像那天我對你說的，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近乎痴呆的人。
“軍訓基地對此事十分重視，一開始確實懷疑有歹徒施暴來著。但是一瞭解到細川有自虐的習慣，無論校方還是軍方都找到了推卸責任的藉口。細川家倒沒有苛責什麼，畢竟女兒有點不正常，他們心底有數，這件事情最終就不公開地定性為細川自己心理問題造成的行為失誤，僅此而已。至於為什麼她渾身沾滿了透明膠帶，對一個心理不正常的人，反正多怪異的事情也可以用此解釋。”
“就這些？”我凝神靜聽完，出了口長氣。
“嗯。不過，以我的直覺來說，搞清她為什麼沾滿那麼多膠帶，為什麼昏迷不醒是最關鍵的。”
“真是辛苦你了。”我語帶歉意地說。
“唉，”她嘆口氣，“你說咱倆為什麼分手呢？就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知道，或許人本來是芥子之身，所以計較的東西就更瑣碎吧。”
“這幾天悟出來的道理？”她問。
“嗯，最近經常面對無邊無際的星空來著。”
“看來你是長大了。”
“是呀，鬍子都老長了，一直留著。”我呵呵笑著說。
和前女友通話之後，我又回到了早訓場上，試圖從那坦克周圍找到一些去年的痕跡。但是什麼都沒有，一年的風吹日曬足以摧毀一切細節。
我坐在場地上，背靠履帶，試圖體會鶯女去年坐在這裡昏迷不醒的原因，但是徒勞無功，或許我根本沒有她那種自虐的傾向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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