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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蓬山此去(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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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晉當眾宣讀天子旨意——犯上作亂者只魏斯元一人爾, 魏州臣民仍是我臣民, 凡歸順朝廷者一律不追問前情。天子聽聞外甥魏博節度使去世, 悲痛不已,特命令狐晉代他前來弔唁,並撫卹節度使之老母幼子寡妻。又聞魏博節度使之子年幼不能統領一州, 特冊立節度使之叔為留後, 代為執政,並賜輿服若干……

一切塵埃落定。

收拾未遂的叛亂的餘波, 又花了幾日功夫。

少年跟著令狐晉出入於魏州權貴的門廳, 親眼目睹他的威望和手段, 崇敬之餘又隱隱感到不甘。

而韓娘一直陪在趙國公主身邊。她性子並不像旁的大家閨秀那般柔婉賢淑,卻自有討人喜歡的地方。趙國公主對她幾乎無話不談, 短短數日相處下來, 就喜歡得恨不能認了她當乾女兒。

這一日少年陪同令狐晉前來拜見趙國公主,恰遇到韓娘從趙國公主處出來。

三人正在門口相逢。

韓娘行禮離去之後, 趙國公主請令狐晉進去。觀他神色, 忽然便笑道, “你要是喜歡就納了她。這孩子聰明伶俐, 倒不辱沒你。”

少年就護衛在門外,這話一字不差的落入他耳中。

他心下震動——趙國公主看著這麼喜歡韓娘, 可依舊隨口就能說出讓她給人做妾的話。

令狐晉笑著搖頭,“您別這麼說。她是正經的官宦出身,父親是羽林軍大將軍韓世坤。”

趙國公主驚詫道,“當真?”她畢竟是遠嫁聯姻的公主, 韓世坤的名號還是聽過的,“那她為何……”

令狐晉察覺出自己失言,略一思索,便解釋道,“……她和旁的閨秀不大一樣。”

少年這才知道,原來早在四五年前,令狐晉就已見過韓娘了。

那年韓娘女扮男裝,孤身一人前去追趕父兄的軍隊。她褐衣兜帽,披著髒兮兮的麻布披風坐在路邊枯樹啃乾糧時,令狐晉的斥候兵身中三箭,人衰馬竭,仆倒在她面前的土路上,揚塵撲了她滿嘴。

白骨蔽野,千里荒蕪。目力所及,獨她一人。

……

小姑娘帶著情報找到了令狐晉軍中,並且居然真的見到了令狐晉。

令狐晉奉旨撫軍,路過相州。韓娘的大哥韓薦之奉父親的命令前來護送他,恰也在他營中。韓薦之一眼就認出這髒兮兮的假小子就是自家小妹。

令狐晉彼時不知曉韓娘的身份,還想著獎賞她。無意中聽見韓薦之私下訓斥妹妹,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詫異於這姑娘無法無天,終還是沒忍住,尋機問她一個姑娘家為何不好好待著,卻要跑到這等兵荒馬亂之處。

而韓娘給他講了一件自己年幼時見過的事。

那一年她五歲,街坊裡,有個女人被殺。

為何被殺?

因為前一年亂兵來襲,她的父兄帶著家眷逃亡——因嫌她累贅,沒有帶上她。於是叛軍來時,她就落入賊手。但她模樣姣好,性情和順。曲意逢迎之下,竟從賊子手裡保住了性命。

可一年之後,官軍殺回來了。賊首伏誅,她也被官軍“救”了出來。

……而後她就因屈身從賊,被當眾處死了。

她受死時百姓蜂擁前來看熱鬧,將穢物投擲到她身上,罵她不要臉。

韓娘年紀小,看不懂,她問,“可是這麼多官軍都沒擋住賊啊,她怎麼擋得住?那麼多大人物都沒事,為什麼偏偏要殺她?”

卻被姐姐用力的捂住了嘴,“……別說了,小心被人聽到。”

那個女人被殺了,所有人都拍手稱快。

就只有韓娘蹲在她被殺的地方,看著地上被鮮血浸透的泥土。沒有人能理解一個五歲的小姑娘的難過和懵懂。

後來鄰居家的小男孩走過來,想拉她回去。

她問了他同樣的問題。

——小男孩蠢頭蠢腦的,理解不了她的困惑,可他天性純善,是唯一陪著她難過的人。

他的回答令她印象深刻。

他說,“大概……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做吧。”

少女眼含嘲諷的看著令狐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亂世之中,區別男女又有什麼用處?我阿爹守城,家中奴婢、姬妾,我們姐妹全都得皮甲上陣,和男人一樣殺敵。我還聽說有名將守城,糧草不足,便將家中小妾捐出來,殺了讓大家吃肉。一將功成,還不知有多少女人成了果腹之物。大叔您莫非覺著,我身上能剮出的肉,比千里投軍的用處還大些?”她說,“……我寧肯因做蠢事而死,也不願什麼都不做等死。”

她要拼盡自己的全力,去攥住自己的活路。

只這一面,令狐晉便再忘不了這個眼裡透著兇光、口中說著荒謬言論的小姑娘。

“這是只野狸子,”令狐晉笑著告訴趙國公主,“閨房哪裡鎖得住她。”

趙國公主聽得毛骨悚然,但出乎少年的預料,她沉默良久之後,竟說,“……也是個有見識的姑娘。”

少年忽的想起——十一年前那場兵變,河朔三鎮反了兩鎮,獨趙國公主所在的魏博沒反。但也有傳言說,當時趙國公主的丈夫已派兵策應另外兩鎮,似乎還有意捨棄柔弱的親生兒子、冊立侄兒為繼承人……但他隨即便暴病身亡,趙國公主扶持兒子掌控了魏博的局勢,才有十年來魏博的風平浪靜。這位公主也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人。

他正在想,坊間傳言趙國公主和魏斯元有私情會不會和當年的事有關,就聽趙國公主又說,“我聽說韋娘死後,你一直沒有續絃。如今不正有個合適的人選嗎?”

少年腦中便嗡的一響——他立刻便意識到趙國公主說的是誰。

令狐晉顯然也聽明白了,忙拒絕道,“不成不成,我的年紀都夠當她父親了。”

“你才三十出頭,還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哪裡就委屈了她。你不嫌棄她就夠了。”趙國公主笑道,“她家裡也保準願意——只怕還求之不得呢。”

令狐晉依舊笑著搖頭,“您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她當是……已許配人家。我也……一時無意續絃。”

……少年已不記得他們後來又說了些什麼。

他只是拼命去想,自己身上有什麼勝得過令狐晉的地方。

可他想來想去,也只有年輕、未曾婚娶這兩點令狐晉也曾有過——所有男人都天生會在人生的某個階段擁有的優點。

……他沒有任何一處能勝過令狐晉。

可是後來他想起了他和韓娘年幼時的事。

那年他們都五歲,街坊裡有個女人被殺。

他們牽著手,格格不入的在激憤、狂歡的人群中,為這個有罪的女人的死去感到難過。

韓娘騙了令狐晉,那時他說的並不是“因為她什麼也沒有做。”他說的是,“……他們說因為她從賊,她不應該從賊的。”

“不從賊,賊要殺她。從了賊,官軍要殺她。都要殺她,官軍和賊有什麼兩樣?”

那時他不知為何就明白了韓娘的悲憤,他猛的抓起韓娘的手,說,“我會保護你的,不管賊來了還是官軍來了,我都保護你。”

韓娘說,“呸,你連我都打不過。”

“那我也會保護你!”

——只有那顆喜愛著她的、九死而不悔的心,他絕不會輸給令狐晉。

處置完魏州的事,令狐晉回朝,隨行人等俱都受到天子嘉獎。

令狐晉有意將少年提拔到自己身邊任職,但少年拒絕了。

令狐晉同他對視許久,顯然看懂了他的決心和理由,沒有再多強求。

韓娘得知此事焦急不已,質問少年為何要拒絕令狐晉的任命——他們不顧一切忙碌這一場,難道不就是為了讓少年得到令狐晉的賞識,為少年的前程尋一個貴人相助,也為他們的婚事,尋一個令她父親無法開口拒絕的冰人?

但少年只是說,就算沒有令狐晉的賞識,他也會憑本事謀得前程。

韓娘又失望又惱怒,“這世道若真這麼容易謀得前程,我又何必拼死拼活算計這一場?”她懷著最後一點希望,“至少找個機會向令狐公坦誠你我之間的事,請他為我們做媒。這次若沒有你替他吸引刀兵,刺客沒那麼容易得手。我也向他提過你我之事。只要你開口,以他的為人,必定不會拒絕。”

少年只是說,“我會請媒人登門提親。”

韓娘凝視著他的眼睛,恍然明白了什麼。

“……你不要犯傻。普通媒人根本進不了我家的門,我阿爹不會答應的,你別給自己招禍啊!去找他吧,就算你拒絕了他的辟舉也沒關係,他是君子,不會記恨這種小事……”她越說便越失去冷靜,“難道我還比不上你一時自尊?去求人一次又能如何?你究竟在發什麼瘋?”

他被令狐晉的高潔封緘了口舌,根本無法開口質問韓娘,“難道你不知他對你的居心”。

他只是重複,“我會找到體面的媒人……”

他會拼上性命打動她的父兄,向他們求一個證明他能配得上她的機會。

這少年已成孤家寡人,註定將一切事埋進心裡,孤身一人踏上深淵之上那根搖搖欲墜的獨木橋,去尋海市蜃樓一般的前途。

而後一去不回。

他去提親了。

韓娘這次終於猜錯了——他進了韓家的大門。畢竟是新受嘉表的翊衛,聽說他登門求見,韓娘的大哥韓薦之抽空接見了他。

請媒人說明來意後,韓薦之若有所思。他並沒有立刻拒絕,甚至面色都沒怎麼變,只答道,“……我做不了主,得去問問父親的意思。”

看上去,一切全然不像韓娘所說那般艱難。

韓薦之去向父親請示。

不多時,少年聽到裡屋有說話聲。

“……外面來了個楞頭小子,說想娶你。你去看看,是不是你早先提的那個?”

而韓娘說,“那都是賭氣之言,你們也當真?”

正說著,韓娘便從門後走過。透過半卷的珠簾,正和少年四目相對。

短暫的怔愣之後,她眼眶霎時變紅,仿若看透了他的結局般,眸子有濃重的悲哀。但她飛快的冷下了面容,傲慢的別過了頭。

她身後人問道,“……是不是他?”

少女厭惡的回答,“——別什麼阿貓阿狗都讓我看。這種人,你們也想讓我點頭?”

少年沒有等韓薦之回來。

……他的人生太單純了,從來都沒意識到,自己會被以這種方式拒絕。

可他依舊想要弄明白,韓娘究竟為何會有這種轉變。他頹唐的遊蕩在韓府周圍,只想要趁著韓娘出門時見她一面,問個清楚。

韓娘一次也沒有出來過。

她安然在府中讀書、唸經,偶爾做做女紅。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韓娘的姐姐歸寧。

少年失魂落魄的蹲在角落裡,轎子裡的少婦自府中出來,掀了簾角向外看了一眼,便差丫鬟來施了他一串錢。

——他竟已形似乞丐了。

少年捧著那吊錢哈哈大笑,笑著笑著便落下淚來。

他狀似癲狂的搖搖晃晃的大步疾走,不知何時就到了河邊。那系錢的紅綃散了,銅板叮叮噹噹落在亂石上。

他茫然的低頭看了一眼,正待將那紅綃丟開時,忽見上有字跡。他顫抖著展開,見上寫著“三年五載”。

他不知韓娘是不是又在戲耍他,可腦中還是記起韓娘的話“三年五年,我都等得起”。

他便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冬日宮中會獵,翊衛府調撥軍隊護衛,少年名列其中。

他“病”了小半年,早先在魏州立下的功勞早煙消雲散了,並沒能藉機平步青雲。所幸賞得的官職還在,比尋常翊衛稍好些。

他巡視過四周,從馬上下來,解了酒袋子,喝一口酒暖身。

不遠處太子府裡兩名親衛走過去,他們的說話聲隨著風,斷斷續續的飄過來。

“……他央動三哥說項,韓將軍當然願意……可他家妹妹彪悍得很,直接給三哥沒臉……三哥可是郡王,太子的親兒子啊,都拿她沒轍……”

“三哥也給他臉面,二十好幾了還是個混人,成天喝花酒……你沒見他在酒肆裡纏著胡姬親嘴兒的模樣。”

“……邢國公的孫子嘛,人是混了些,可面子在那兒……”

少年喝完酒,重又翻身上馬。

——親衛府裡不是勳貴就是皇親,人在宮中待得久了,很容易就會消磨志氣。

相州一帶又有戰事。

韓薦之奉命調動神策軍出征,少年所部也在調撥之中。

他雖沒經歷過大戰,但魏州城宴會上那場短兵相接,也並不遜於戰場廝殺。

少年適應得很好。

他手中唐刀不停的斬斷皮甲和皮肉,飛濺的鮮血和殘肢讓天地都顯得昏暗……但他畢竟在廝殺中活了下來。他拄著長刀坐在染血的黃土地上,稍作喘息。正待起身整頓行伍時,眼前忽然的一黑,鮮血濺到了臉上。

他茫然的抹了一把臉,低下頭,看到了從自己左胸前穿出的□□簇——那箭簇的形制是神策軍內所用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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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蹌了一步,回過頭去,看到射箭人的臉。

太子府中親衛,邢國公的孫子。

少年並沒有立刻死去。

他看到那人騎著馬到他面前,嘲諷,“我的女人也是你能覬覦的?”但他竟沒有太深的感觸。

他只是想起自己曾想過,他願意為韓娘去死。如今他真的要死了,不知道韓娘會不會難過。

他想起他們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起他送她的那枚銀吊墜被她改作領釦,在每一件衣服的領前隨她一顰一笑晃動著。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那墜子是要送給他媳婦兒的……

一開始全是些很美好的回憶,可是……他苟延殘喘得太久了。而他們之間的美好記憶,並沒有那麼多。

他開始想起那日他登門提親時,她漠然以對。

——明明她說過,只要能平安從魏州回來,就向她父兄坦白一切的。可她食言了。

但後來他又想,她那麼說,應該只是為了保護他吧。你看,他這麼輕易就被人暗害了。若她哥哥拿定主意不讓他活,他又能活幾天?

可是,為什麼韓娘連試都不肯試一次呢?若她以性命相逼,賭誓非他不嫁,莫非他父兄寧肯她死也不會答應他們的婚事嗎?

她都不知道,她那一句話幾乎捅穿了他的心。

……然而他很快就想通了——韓娘一直都是很惜命的,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已經知道要為未來謀劃了。她一直都想要更安穩的、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生活。這樣的人,怎麼會有為什麼事去以命相拼的衝動呢?

……原來韓娘也不是那麼完美無瑕的人啊。

……原來韓娘並沒有那麼不顧一切的喜歡他啊。

若他能早些放開她的手,也許韓娘便不必活得那麼辛苦了吧。

再後來,他便想,若自己沒有遇見韓娘,現在會在做什麼。

他想起起家鄉的羊群,想起大櫟樹樹梢上吹過的風,想起響水河的一晚上就能釣一籮筐的螃蟹。

……想起家鄉年邁的父母。

他恍然意識到,自從來到長安,他竟一次都沒想過要回鄉看一看他的父母。

他忽然為自己即將死去感到劇烈的痛楚和懊悔。

他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他竟讓他的父母白髮人送了黑髮人,他甚至沒有給他們留一下一句話,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念想,就在異鄉為一個他永遠也配不上的女人死去了。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他還是喜歡韓娘。

可他為自己的作為感到了後悔。

韓娘這樣的女人,若沒有為她拼上性命的覺悟,單憑過去那個無所事事的他,原本一輩子也不配遇見的。於是他不顧一切衝上去拉住了韓娘的手,拼命追上她的腳步。

可在真正即將失去性命的時候,他才發現——果然還是活著,更重要一些。

他對韓娘的喜愛,太沉重,太痛苦了。想來韓娘也是同樣的感受吧。

若當初沒有送她那枚墜子便好了。

若重逢後沒有認出她來便好了。

若求親被拒時能徹底放手便好了。

……若現在能陪在父母身旁,平安活著便好了。

但一切都已經發生,再也無法改變了。

他的意識漸漸被黑暗吞噬。

他嗅到花香,明明已看不見了,卻依舊知曉有神明駐足在他身畔。

他聽到她問,“你可有什麼遺願未了?”

他說,“……我有很久沒回家了,請您幫我回家探望我的父母。”

“可有什麼信物嗎?”

他想了想,彷彿卸下什麼重擔一般,說道,“……我有一枚銀墜子,送給了不該送的姑娘。請您幫我拿回來,就以此為信物。”

“……你可有話要帶給那位姑娘?”

他目光空茫,最後的執念也將消散了。

他搖了搖頭,“沒有……若她已忘了我,那便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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