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數學課結束，莫燁和張大鉻於教學樓外匯合，前往歷史課開講的教室。當坐抵最後一排，莫燁卻總覺得教室裡缺乏講述過往塵埃的嚴肅氛圍。教室中人數不多，女生清一色穿著蓬鬆裙子抹了淡妝，首飾輕墜像個公主，而男生則是在炎炎夏日裡穿著正式，腰佩紋章如同騎士。
這裡不像課堂，倒像個化妝舞會。
張大鉻意識到不大對勁，教室中沒有他熟悉的面孔，便詢問坐在前排的男生，“我說朋友，這裡不是歷史課教室嗎？”
身穿古樸西裝的男生轉過頭，回答道，“今天我們需要空間大一些的教室，所以和歷史課臨時調換了教室。”
張大鉻一拍額頭，這才想起上節課時歷史老師確實說過這茬，不過自己因為偷偷在桌子底下研究鍊金銘紋沒有聽清。正準備拉莫燁起身，上課鐘聲卻已經敲響。
授課老師從後方走入教室，伸腿一勾帶上大門，哼著吟遊詩人的小調踏起碎步走到講臺，高舉起手打了個響指，坐在窗邊的學生收到指令後拉下捲簾，厚重的羊毛簾放下遮蔽陽光，明亮的教室沉入黑暗。
授課老師是個長相一般的男性，配以淡金色波浪長髮和白皙膚色卻有著難以形容的氣質，手臂揮動間蓬鬆的喇叭袖飛舞，劃燃一根火柴後點亮講臺上的蠟燭，燭臺上鍊金符文運轉燃起藍色光焰，灼灼夏日難見的習習涼風使教室迅速降溫。
莫燁和張大鉻穿著短袖，頓時有了冷的感覺，這才明白上課學生為何穿得那麼厚重。可問題是，這到底是什麼課程？
阿嚏！
受不了冷意的張大鉻打了個厚重的噴嚏，授課老師也發現了課堂中的兩張新面孔，頗感欣喜道，“大半個學年過去也未見到有新人加入，想來兩位是找錯教室的迷途幼鳥罷？”
莫燁和張大鉻對視一眼，同時起身。張大鉻歉然說道，“打擾了老師，我們這就走。”
“無妨無妨。”授課老師連忙攔下兩人，說道，“兩位找錯教室必然是命運指引的一環，上課鐘聲已然敲響，現在再去教室必然免不去因遲到遭到責罵，何不妨在此旁聽一堂課程？”
一頭淡金色頭髮的老師用極為正式的貴族禮儀彎身施禮道，“在下諾煙，歡迎光臨龍文學課。”
兩個迷路的少年面面相覷，莫燁復問道，“什麼課？”
“《龍》文學課。”諾煙老師再強調一遍，旋即拍拍手道，“課代表，請為兩位來客獻上詞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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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先生。”坐在最前排的少年站起身，從講臺上的書架中取出兩張印有文字的紙張後走到莫燁面前，旋即一怔。
莫燁方才便聽到對方聲音耳熟，臨近觀察這才發現是自己的熟人。
王可，開學時曾和莫燁同坐一輛馬車的同學，一段時間中關係稱得上是朋友，不過之後某段時間兩人斷了聯絡，再相見時也只能稱對方是自己的熟人而已。
仔細回想的話，和王可最後一次見面，就發生在和張大鉻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王可並沒有如當初般穿著打滿補丁的布衣，如教室主流般一身騎士便裝，不過消瘦纖薄的體形卻撐不起顯然是借來的寬鬆衣裝，邋邋遢遢反而有些滑稽的感覺。沒有和莫燁發生目光接觸，將兩張紙遞送給莫燁和張大鉻後王可便徑直回了座位。
“這小哥有些面熟啊。”張大鉻對有一面之緣的少年還留有一些印象，莫燁卻想起在這裡遇到王可並不意外，開學之初時王可便對龍文學課表現出強烈的興趣，同時反復強調在這裡他遇到了讓他怦然心動的真命天女。
莫燁有些好奇，王可在這裡，那麼他的真命天女人呢？
“我遲到了。”教室後方推門聲響起，燭火照不到的陰影中少女走入教室，拆下扎住頭髮的皮筋，她雙手貼住脖子往後一揚，淡金色長髮絲般飄舞，美麗光澤漣漪般流轉。她走出陰影，絕豔的面孔壓住燭火奪人目光，半闔雙眼下黛綠色的瞳孔藏著光芒，看向講臺上的諾煙，再次陳述道，“我遲到了。”
“固有事實沒有必要重複兩遍，納蘭。”諾煙苦笑道，“回你自己的座位去。”
納蘭這個名字好像有聽到過一次，莫燁也忘記是在哪裡，少女從身旁經過，精緻的側臉反而讓莫燁更眼熟一些。莫燁毫不掩藏的注視撩撥到了納蘭的第六感，少女扭過頭，盯著莫燁道。
“你身上的香味很足。”
莫燁環顧四周，這才發覺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便反問道，“異性的荷爾蒙氣息？”
張大鉻瞥了莫燁一眼，心道你個騷貨，這說法不是暗示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喜歡你的體味，是否對你有好感麼。
粉嫩的舌頭輕舔嘴唇，納蘭抿嘴一笑，“不，是美食的氣味。”
納蘭和莫燁再沒任何交流，徑直坐到前排的座位上，而從她進入教室開始，王可便垂著頭，再不敢四處亂瞟。
莫燁心想看王可這表現，他的表白要麼還沒開始，要麼一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兩位新來的同學應該是弄錯了歷史課教室，才誤入到這裡。既然如此，不如由我越廚代庖，講一些關於《龍》的有趣小歷史吧。”
從講臺後搬出一張椅子很隨意地坐下，雖然翹著二郎腿，諾煙老師卻依然給人一種行儀端正的觀感，他開始講述道。
“龍最初誕生於原初時代，分為東方聖神與西方破壞獸兩支，在人類理解中都是強大與威嚴的象徵，近似無敵卻無跡可尋，畢竟這時候的龍只存在概念，常見於文學，現實之中並不存在，嚴格來說是停留在人類思想中的唯心存在。
原初時代末期，人類因未知原因第一次消亡，流亡者組成組織攜手進入第二個紀元黑暗時代，這個唯心的時代可考歷史已然不多，只知道中期某個危機將人類幾乎斬殺殆盡時，一位大賢者攜帶白石和不完整的賢者之石潛入潛意識的最底層，也就是全人類的共有認知中，將《龍》存在的虛偽謊言植入其中。當這種傳奇生物的存在成為人類通識，精神相面的強烈扭曲干涉物質相面，第一對飛龍憑空誕生在這個世間，繁衍為一個種族徹底擊潰人類敵人，龍的存在從此便不再動搖。
臨抵黑暗時代末期，人類再度消亡，一部分人類逃入海底構架出唯物的機械文明，此時稱為深海時代。而另一部分人堅持將造物者稱為《神》，透過潛意識深潛進入深層，篡改人類通識進而扭曲世界規則的方法創造出名為《魔法》的技藝，製造出漂浮的島嶼逃亡天際，他們的紀元稱為天空時代。
深海時代末期，人造生命暴亂，電迴路生命體誕生之初設計便具有漏洞，對於它們來說世界只有0與1，也就是只有《是》與《否》，任何事情必須辨清對錯。對於人類來說，無法判斷是非，解釋因果關係的《悖論》一旦無法成立，頂多笑一聲便會繞過，但人造生命對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會進入無休止的迴圈思考直至瘋狂，他們摧毀了人類一手建立的深海城市，與創造自己的生物一同滅亡，這也是鍊金師協會嚴禁電學發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天空時代末期，人類認為《神》的存在有跡可循，便透過人體煉成的方式試圖用嬰兒身軀捕獲《神》的血脈用以進一步發展鍊金術，從而達到《神》的高度甚至將其超越。但如諸位所知的是，人體煉成是造物者之下不可觸碰的存在，所謂《神的血脈》作為非人類，在誕生之初便被埋下消滅人類的種子，成為了天空時代的滅世者。
而在災難從未終止的大陸上，龍族徹底斷去與逃難人類之間的聯絡，成為徹底自由的種族，作為自由民廣泛分佈在再沒有人類存在的大陸各處。不過因為本該只存在於幻想文學中的基因太過強悍導致母龍極難生育，強烈的繁衍本能下龍族的性慾極為旺盛，性甚致災，無數呃……帶洞的生物盡皆成為了龍族發洩生育本能的工具，龍族子孫亞種不知凡幾，唯一慶幸的是因為生殖隔離的緣故，這些亞種沒辦法繼續生育。
而到了後來，人類從天空迴歸大陸從此進入荒野時代，龍族盤踞在各自領地中，與原主人秋毫無犯。但一些強悍、邪惡的亞種徒有龍族的外貌，卻沒有龍族的高貴風貌，襲擾人類村莊這種小事不用多說，歷年來整個大陸被幻化成人形的惡龍綁去的貴族女兒、郡主和公主，手牽著手足夠繞大陸一圈。為了報復惡龍的可恥行徑，人類便透過大規模征伐的方式消滅這些壞傢伙。”
諾煙咳嗽了一聲，“我說的《征伐》指的是口頭上的，畢竟最優秀的獵人遇到不知是何亞種的惡龍，資訊不對稱的情況下都存有翻車的危險，多數情況下人類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惡龍使壞，再透過寫小說滅龍的方說抒發憤怒情緒，這也正是我們這門課程討論的物件，紙面上的《龍與滅龍》。”
教室中間一個似乎頗有身份的小姑娘怯怯地舉起手，“老師，既然惡龍可以變化為人類……那麼人類之中是不是也有不少潛入進來的壞東西？”
“可不是嗎？”諾煙眯著眼睛，瞳孔變得尖細，“說不定現在就有龍混在我們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