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胸口被勒得難受，莫燁喘了口粗氣，身上的馬術裝備似乎比前幾日訓練時更加緊身，他看向坐在亨頓爵士馬背上，即將和自己一同參加馬術賽的苦艾，“學姐，你是不是把束縛帶調緊了？”
“並沒有，我想顯然是這幾天你在輪椅上坐得安逸，發胖了不少。”苦艾一身長時間沒清洗的馬術皮裝，鞣製的皮衣長時間沒有養護顯得暗淡無光，肩部位置縫線開裂露出玲瓏鎖骨處的細膩白皙，和少女精緻的五官疊在一起也無法掩蓋她身上的邋遢。
莫燁下意識去揉腹部，心想自己的脂肪還在控制範圍內，大腿肉在這段時間馬術鍛鍊的反覆摩擦中倒是結實了不少。
苦艾聳聳肩，“開個玩笑，事實上我是故意綁緊的，如果能讓你在比賽中喘不過氣累倒在馬上，我反而少了個競爭對手。”
莫燁不敢確定乖戾學姐的兩段話中哪個才是玩笑。
晨光之下洛特中央廣場，四處都是將要參賽的騎手和他們的賽馬，馬的響鼻和咴聲一刻沒停下過，前幾日剛被大大掃除過的石板地面上被或幹或溼，或綠或黃的馬糞侵佔。蹄鐵是馬匹必備的裝備，糞兜卻不是，這些直腸子的優雅動物總會在吃早餐時順便排個晨便。
莫燁座下的白馬神色嫌惡地在糞便的縫隙間跳來跳去，它可不想讓清晨時剛用山泉水洗過的蹄子沾上汙穢。和它並行的老馬咧開漏風的嘴，無聲笑了兩聲。
越是廣場中央馬糞越是密集，參賽的馬匹多數也聚集在此。騎手領著他們的馬在此排隊抽籤，決定開賽時的出發順序。
畢竟洛特城中最寬闊的馬路不過只能讓十五匹馬並行，而參賽者合計卻有兩百多騎，開賽時如果一起出發聲勢將不亞於戰場上的騎兵部隊衝鋒，一個不慎引發混亂，參賽者落下馬背被踩成肉泥還是小事，失控的馬匹要是衝撞了貴族的觀眾席，那才是大過。
“第三批隊，第二排出發。”
莫燁抵達抽籤點時，前面的騎手剛剛抽完號，聽到自己抽出的是上籤，騎手興奮地攥拳耶了一聲，牽著愛馬往第三批隊的選手圈走去。
負責組織和監督抽籤的市政府的吏員將籤盒重新搖散，卻感覺自己被陰影籠罩，他抬起頭，只見少年少女兩個騎手還桀驁地坐在馬上，示意他們想要抽籤。
吏員眯著眼睛道，“下來說話。”
莫燁正準備從機械學和生理角度解釋自己二人穿著輔助馬術裝等於是被釘在馬背上，苦艾卻是先一步道，“騎術賽的規程上沒有任何一條規定騎手抽籤必須下馬。”
莫燁閉上嘴，眼睜睜看著吏員的神色變為不善，苦艾卻不以為忤，在鞍上一蹬示意老馬側過身子，纖弱的身子一橫從盒子裡取出兩封籤紙，將其中一封遞給莫燁。
苦艾是第五批隊也就是最後一批出發，莫燁則是第四批隊。
莫燁和苦艾坐在馬上準備離開，吏員卻是壓著感情道，“囂張的姑娘，希望你別後悔方才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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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給我穿小鞋？”苦艾扭過頭，無所畏懼道，“首先你不是裁判，只是一個負責抽籤的，我不認為你能在比賽中透過規則制裁我。其次你今天沒能坐上觀眾席而只能在這給我們服務，想來屬於沒身份沒地位，被貴族僱傭的最底層，未來的日子裡就算你我有交集，你除了對上級說壞話外什麼也做不了。”
苦艾用鬼臉做告別，吏員一噎，只能用眼神制裁這態度張狂的少女。
因為出發批隊不同，莫燁和苦艾需要在不同場地上集結，暫時臨別前苦艾問道，“你真的志在冠軍麼？”
“是的。”莫燁用恢復知覺的右手撓著後腦勺道，“我接受了一個委託，委託人希望我能將橄欖冠奪下，賞金頗高，我沒理由拒絕。”
莫燁情不自禁拍了拍身下白馬的脊背，嘴角不自覺勾出微笑的幅度，“再說有白焰在，我不認為我有輸的可能。”
白馬同樣情不自禁地扭過頭朝他啐了一臉唾沫。
“明白了。”苦艾從鞍袋中拿出裝有橘色帶氣液體的玻璃瓶，遞給莫燁，“喝下它，一瓶提神醒腦。”
莫燁揭開封裝，想也不想咕嘟咕嘟呵了下去，飽足地打了個氣嗝，“還挺好喝，橘子味的，這是什麼飲料？”
“混合了橘子水的毒藥。”
莫燁噗地一聲全部噴了出來。
苦艾面無表情道，“這種汽……毒藥可以透過食道直接吸收，你就算全部嘔出來也已經中毒。如果沒有解藥，你將無法控制身體，在大街上跳兔子舞三天三夜然後力竭而死，全身化為膿水。”
苦艾策馬往自己的隊伍行去，回身對莫燁道，“你敢在我面前奪下冠軍，我就把解藥扔到糞坑去。”
看著少女漸行漸遠的背影，莫燁又喝了兩口手中的橘色液體壓壓驚。
他不確定苦艾究竟是不是認真的。
“就算遭了一輪災禍，苦艾學姐的容貌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遠遠的觀眾席上，抄著望遠鏡的銀髮少年盯著少女遠去的側顏，嘖嘖道，“可惜受傷後她的身體太過消瘦，稍微豐盈些的話一定還是能恢復曾經的魅力，比起瓜子臉，她還是更適合以前的鵝蛋臉，而且我挺喜歡她因為馬術鍛鍊出來的健美大腿。”
“你的道行還是太低了，里斯小同志。”一旁年紀大了兩歲的學長同樣端著望遠鏡，只不過他的目光是在觀眾席上的漂亮學妹間切換，他糾正里斯的發言道，“對於一個毒舌的妹子來說，身材平板反而會是加分項。想想看，如果你把妹子抱在懷裡，胸口被她雞骨頭般的肩膀硌得生疼，耳中不斷迴響著她的辱罵，肉體和心理上的疼痛同時深入心臟，啊~那會是多麼美妙的感覺。”
學長摸著下巴道，“受傷給她帶來的影響就是讓她習慣長時間沒洗澡，身上凝結了厚重的雌性荷爾蒙氣味。在小嫩男和女性看來那是辣鼻子的臭味，但在我這種欣賞美的品評家眼中，那卻是如同濃郁美酒般的醇厚體香。想想看吧，如果她脫下襪子，晶瑩的腳趾上結著泥垢，你捧起那對因為癱瘓而無力反抗的玉足……”
里斯並不想想象，他放下望遠鏡愣愣說道，“學長，你真變態。”
“嘿嘿嘿，謝謝誇獎。”猥瑣學長結束顱內高潮摸著下巴笑了兩聲，同時將望遠鏡對嚮往另一個方向上行去的莫燁，“不過和苦艾小姐姐一起參加騎術賽的傢伙好眼熟啊。”
“那是我家課代表來著。”里斯總結道，“一個很危險，挺有女人緣的性冷淡。”
學長看著莫燁的側臉，陷入沉思，“等等，我先前好像見過他……”
回想起在新學年第一堂內修課外的簡單見面，他驚訝地站起身，“我想起來了！那個追著一年級第一美人離開的小滑頭！”
“追著沫梨離開？”里斯看著一臉激動的學長，“怎麼回事？”
“謝依同學受人委託，告訴我說如果能回憶起是誰在內修課上尾隨第一美人離開，必有重謝。”學長將望遠鏡瞄向不遠處的觀眾席，他剛剛在望遠鏡余光中看見了謝依，“現在只要找到決鬥女神經謝依……”
就在他將望遠鏡瞄準謝依時，兩道極為危險的目光跨過三十米距離穿透進學長心中，嚇得他跌坐回椅子上，怔怔道，“副校長，教導主任……”
想必自己剛剛無禮的窺視讓兩位退役老兵誤認是狙擊，被嚇破膽的學長哪裡還敢去找謝依，轉過頭問里斯道，“你們一年級是有個風雲人物叫作鍾如霆吧？”
當初謝依說過，如果有了線索可以直接找她，也可以尋找一個叫作鍾如霆的學生，不過要盡量避免讓人看到。按照里斯提供的資訊，學長找到了觀眾臺上規格頗高的私人帳篷，鍾如霆的座位就在裡面。
“真是鋪張浪費的貴族哦。”學長搖搖頭，正準備拉開簾門，兩個看守的衛兵警惕地攔住他的行動，“有什麼事嗎？”
“呃……”有衛兵看守，想來鍾如霆就在裡面，學長提高音量，讓聲音穿透輕薄的混紡織布，“我有事尋找鍾如霆同學，他的委託我可以完成。”
兩個衛兵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覷。帳篷裡傳出清麗的少女音色，“表哥他去買冰棒了，暫時不在。”
“啊？”學長並沒想到自己撲了個空，“對不起，打擾了。”
“沒關係的，如果有什麼要緊事的話，我稍後可以轉達。”
對方既然稱呼鍾如霆為表哥，那想必也是鍾如霆的關係親近者，便點點頭道，“他……”
兩個資深衛兵頗有經驗的堵住耳朵，目光卻依然警惕地盯著學長。少年被盯著發毛，咽了口唾沫，說道。
“在開學內修課的七蓮燈測試時，尾隨沫梨小學妹離開禮堂的傢伙，叫作莫燁。”
帳篷中一陣沉默，片刻後傳來回應，“謝謝，我知道了。”
五分鐘後，鍾如霆提著一個錫紙內襯的泡沫箱回來，開啟封裝後將埋在冰塊中的奶油冰棒取出，遞給表妹，“聽衛兵說剛剛有人找我？”
“嗯。”
沫梨穿著一身百褶花裙，白色的低幫皮鞋和短襪被整齊地擺放在地毯上，她雙手抱著膝蓋，光潔的小腳俏皮地搖動腳趾。
聽到鍾如霆的問題，沫梨回過頭輕輕笑道，“他說他的表妹愛上你騎馬的英姿了，希望能做媒請你吃頓飯。”
鍾如霆握著冰棒的手一僵，略顯懷疑地眨巴眼睛道，“雖然我對我這張俊臉挺有自信，也確切希望能有美人能主動投懷送抱，但是……我不記得我有在洛特騎過馬。”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把表哥你誤認作是誰了吧。”
兄妹二人很沒形象地赤腳坐在沙發上，看著下方即將開始的騎行賽參賽選手正在上馬。
視野中並沒有想看見的身影，沫梨撓了撓發燒的耳根，心道自己雖然在終末之日後便有了答案，但是從外人口中聽到確切的資訊……
自己還是羞得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