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同學,你出來一下。”
鍾尚強大步走進我們五班教室,嚴肅地說道。看到班裡現在的氛圍,他楞了一下。
跟他來到走廊,我有種不詳的預感......
“怎麼樣,我們班現在的學習氛圍。”
他不屑地轉過頭,“比熊孩子更可怕的,是真小人。”
頓時,我一切都明白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被三班發現了。
“說吧,怎麼處理。”
他趾高氣昂地吆喝著,令我很不舒服,但這一次確實是我們做了錯事,他有這個資本。
事到如今,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的責任。我簡直後悔死了,當時如果直接拒絕胡瓦白他們的非法請求......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如此行為加上動機極其惡劣,即便自首至少也是記過處分。
“怎麼不說話?”
“可以給個機會按自首處置嗎?”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一點爭取了。
出乎意料,他很爽快就答應了。
“這沒問題,具體作案者報上來。”
我如實報上胡瓦白,呂無思二人姓名。
“明天上午間操時間,帶他們去校團委。”
他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這事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我還是問出了如此掉價的問題。
“呵。”
冷冰冰的聲音一瞬間劃過,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教室門口,望著窗外,心想著,已經過去兩天的事,他們到底如何發現的。
晚自習我再次感到學習效率下降,無法靜下心來,坐在桌前提筆不知多久,作業才寫下不到兩頁。記得以前在教室裡,他們公然打牌喧譁,我都能旁若無人地投入學海,而現在教室如此安靜,氛圍如此良好,我卻反而難以靜心。
我轉過頭來,看了下趙黃昏。他正拄著頭,看上去若有所思,墊在胳膊肘下面的作業本已經翻到今天的最後一頁,都寫滿了。
的確,以前他所難以忍受的,僅僅是不良的吵鬧環境,如今教室早已改頭換面,他學習的煩惱,自然不復存在了。
要是我也能這樣該多好。
放學了,我作業還沒完成,只能晚上帶回寢室繼續補。
背上的書包比往日多了幾分分量,壓得書包帶在肩上下滑,我不得不一直聳肩以免書包滑落。
走在路上,想著事情,不知不覺自己已經被回寢室的男生隊伍落下了。夜裡他們已經快要超出我的視線,我怎麼才意識到。
是我的身前一直有一位男生,令心不在焉的我產生自己還在男生隊伍中的錯覺。
除了趙黃昏,還能是誰。我上步來到他身側。
“才注意到我啊。”他笑道。
“剛才在想事情。”
“三班的事?”
“你怎麼知道。”
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輕快地說道:
“是我告訴他們的。”
“什麼?”
我再上前兩步,站在他面前:
“也就是說剛才說去校門口買吃的是騙我的?”
“沒騙你呀,我買了袋QQ糖。”
他從兜裡掏出QQ糖,倒出來三粒遞給我。我一把推開他的手,他繞開我繼續不緊不慢地像寢室走去。你還真是夠悠閒啊!
“你知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我質問道。
“知道啊。”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幹?”
“你朝我兇什麼啊,幹了壞事的是他們,又不是我。我只不過是依法檢舉,嗯算是見義勇為的一種吧。”
我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忽然感覺他和我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可你這是在犧牲集體榮譽,損失西樓名聲啊。你不是最在意這些的嗎?”
經過小樹林,地上已經有少許落葉,人踩在上面嘎吱作響。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我。
“你還記得,改革的最開始,當初我們在這裡的談話嗎。”
“記得。”
“那個時候我說過,為了目標去努力,就是一場有限的遊戲,是吧。”
我點點頭。
“當你用作弊的方法玩遊戲,無論贏或輸,你會得到快樂嗎?”
“不會。作弊贏了只會覺得,自己不是真的贏,得不到那種成就感。要是連作弊都輸了,只會更加自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這不還是很明事理的嘛。”
“可是和現在的情況並不一樣啊。”
“說來聽聽,怎麼不一樣。”
我想了想該舉什麼樣的比喻來形容,有時覺得人類語言實在是局限性很嚴重,稍微深刻的東西就難以直接表述。
“你會下棋吧。下棋的時候有個原則,永遠不會想自己之前行過的棋,只考慮未來棋局可能的發展來決定現在該行哪一步。”
他點點頭,“這我當然知道。”
“假設重新回到那一天,我肯定不會同意做黑事。但是既然已經做完了,顯然息事寧人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啊。”
他笑了。
“所以我已經舉報完了,你應該想現在你如何走下一步吧。”
啞口無言。
拿我的邏輯來內部否定我,難想象這是一介文人所言,你怎麼不去參加辯論社呢?
“好啦,不跟你鬧。就按你的話來說,假設下棋有二對二雙人賽,儘管我從沒見過這種比賽。然後假設我隊友偷摸的犯規,我事後發現,是一定要求退到那一步的,如果做不到就申請比賽作廢。自己所在團隊用犯規的方法取得勝利,我心裡會很難受,就這樣。”
還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啊,我也只能任由他這樣了。這感覺就像辛辛苦苦搭建的積木城堡,裡面搭進去一隻死蟲子,然後夥伴眼裡容不得蟲子,非要全都拆了。我心裡真的是難以平靜。
......
星期五一早,我來到班級就告訴胡、呂二人,你們的行動被三班人知道了,讓他們間操時間跟我一起去校團委。
聽到這訊息,胡瓦白差點跳起來。一向沒心沒肺的呂無思,也變得面色嚴肅。
“不可能啊,我明明確認過沒人的。難道是走廊監控?”
“走廊監控隨著熄燈就一起關了,我以前翻教室偷球,從來都沒被抓過。”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解釋。算了讓他們自己慢慢猜吧。
到了間操時間,我和胡、呂二人走向辦公樓。象徵著青春飛揚的熱血廣播體操音樂傳來,我卻感到煩躁不已。
鍾尚強正在辦公樓四樓恭候我們。
“哎喲,你怎麼像個犯人一樣。”他故意把“你”拉很長的聲音。
看向我身邊的二人,絲毫看不出他們有一絲愧疚。呂無思神情有點疑惑,胡瓦白則是挺直了胸板,無所謂的樣子。
好像自己一道都是低著頭走來的,不小心把自己帶入了犯人身份呢。
“咋辦。”
“還能咋辦,你倆進去自首。放心,我事先沒報告,自首算你們的。”
胡瓦白朝鐘尚強瞪了一眼,隨後拉著呂無思敲門走進校團委辦公室。
我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四樓的辦公室大多屬於學校高階領導,連門都是兩道防盜。站在門外完全聽不見門裡任何聲音。
鍾尚強雙手扶在窗臺上,望著窗外。這個位置視野裡除了東教學樓,就只有樓下的幾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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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幹嘛。”
“想看看你們的處分。”
真是不願意跟他說話。
我無聊地下樓,去三樓轉一圈。學生會辦公室開著門,裡面沒人。看來他們都去檢查間操了。辦公室電腦沒關,我看了下截止昨天的各班紀律衛生評比分數。
我們五班的原始分除去第一天寢室分低於六班,從第二天開始不相上下。截止昨天,原始分總分位於西樓第一名,而且超過了東樓的三班和四班。
看到這裡,我心裡更加五味雜陳。原來明明我們憑實力就能超過四班的。然而這個還算看得過去的分數,馬上就要消失了。
再來到四樓,校團委辦公室的門開啟了。雖說加入學生會已經時間不短,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四樓辦公室,以前和校團委這邊打交道的一直是鍾尚強。
豪華的古桐色單人桌,書櫃和沙發,與學生會辦公室相比,這裡要明顯高貴氣派不少。
校團委書記是一位中年人,一向神情嚴肅,面目已經充滿皺紋,看上去至少五十有餘。我鞠躬向他問了聲好。
一陣噪聲過後,印表機下緩緩生出兩張處分通知單。
胡瓦白,在夜晚封樓後翻牆入樓,前往其他班級,故意破壞衛生,弄亂桌椅擺放,弄髒黑板等等。主謀動機極其惡劣,在此給予記過處分。
呂無思,在夜晚配合胡瓦白破壞衛生,作為從犯,在此給予通報批評。
......
縱使二人再沒心沒肺,手裡拿著處分的他們也抬不起頭。
“現在的學生,心機真的是可怕。我們當年倒是也有打架鬥毆的,可從來沒人會幹這種事。”團委書記點了一根煙,叼在嘴邊。
“您放心,我們學生會一定協助您管好學生紀律。”鍾尚強說道。
“有你這樣能幹的人,這代學生會我放心。”
離開校團委,走在樓梯上,呂無思向鍾尚強問,這事是怎麼暴露的。
“你不知道?是你們班自己人舉報的啊。”
鍾尚強你為什麼連這個也要說啊!這世界真的是不停給我找麻煩。
說完這句話,鍾尚強走向三樓走廊,想必要去學生會。胡瓦白立馬朝我翻了臉。
“好你個橙子,你被人家欺負了,我們哥倆給你報仇出氣,你反倒賣我倆,有你這樣做人的嗎?”
我一時語塞。我該告訴他們告密者是趙黃昏嗎。
煩死了,為什麼要讓我承擔這些啊。
“呵呵,商易成,我算是看透你的人品了。從此我退出揚帆組,以後任何改革有關的事,別再找我!”
胡瓦白一步兩階樓梯跑下樓去。
我嘆了口氣,看向身邊的呂無思。他朝我無奈地攤開雙手。
“別看我,我不會幫你勸他的。”
“呂無思你......”
“一猜就能猜到,告密和趙黃昏有關吧。”
我只能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別誤會,我之前是幫你勸了不少人。但這次不會,趙黃昏他跟我們價值觀根本不合,這個組織,結局必然是解散,只是早晚的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