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子哥，真的是你呀。”柳三棉也流淚了，他緊緊地握住馱子的手，整個人都樂得蹦了起來。
“還象個孩子呀，不過，人長得越來越帥了。”馱子拉著柳三棉手，笑著對一個年輕的女子說，“羅蘭，這就是我對你說起過的我三弟，柳三棉。羅蘭，我兄弟可是個人才呀。他有七步之才，不信，你們可以現在考他一下。羅蘭，我兄弟，很有才華的。”
“看上去挺灑脫的，叫柳三棉？”羅蘭打量一下柳三棉說，“合化哥，他就是你說的那個連襟吧。我還是有一點印象的，記得你們小時候常在一塊玩，不過，那時你和三棉哥都不願意帶上我，總惹得我到咱媽面前告狀。”
“是的，巧得很，就是在你出國那一年，葉月兒來墟城尋親，正好向三棉問路，我和三棉是從小一塊在黑桑樹下長大的孩子，嫁給他我是放心的。三棉人不錯的，人家現在是大幹部了。”合化說著說著臉色陰鬱起來，羅蘭卻在開心地笑著。合化很想告訴羅蘭，其實他也很想他們過去兒時的快樂時光，但那畢竟逝如流水，現在他們都已長大，都要面對太多的不幸和變故。合化望一眼霧氣蒸騰的射鹿湖說，“只是我老婆不該投河尋短見的呀。”
“算了，哥，你不要再傷心了。”羅蘭的眼裡淚光閃閃，她走過去牽起合化的手說，“哥，你不要再到這裡來了，這是個傷心地，你總在這兒轉悠，我和媽媽都會擔心的。哥，你準備一下，跟我一塊去國外吧。媽常唸叨著你哩。”
“不，我不走。”合化的口氣不容置疑，他緊緊地盯著湖面說，“羅蘭，你告訴媽，讓她不必為我憂心，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有黑爺在，我和媽會放心的，只是現在的生意不是那麼好做，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和黑爺的地毯加工廠合作的。但現在國際市場不景氣，我們要等一段時間再說。”羅蘭嘆息一聲說，“哥，商海無情，你只是跟著黑爺跑跑腳，還沒有真正知道商海的兇惡，哥，生意不是好做的呀。”
“羅小姐，咱們這一次來是和市政府談判的，如果可能的話，咱們可以讓你哥插手一些生意上的事，當然，我這個三棉弟弟既然和你哥是親戚，不如就讓他們兄弟一塊聯手幹吧。”馱子盯一眼羅蘭說，“羅小姐，羅總那兒是把大權放給你的，你可以代表他做任何事。”
“見我二哥了嗎？”柳三棉打斷馱子的話說，“大哥，咱們兄弟仨好多年未見，該好好地聚一下了。走，到我二哥那兒去。”
“馱子叔，你們去吧。三棉，我們也是剛到墟城，黑爺說到這湖邊找到我哥，我們就來了。馱子叔，你和三棉一塊去吧。”羅蘭牽起合化的手說，“哥，走，咱們也回家去吧。”
柳三棉朝停在岸邊的寶馬車揮一下手，便帶著馱子一塊上了車。望著遠去的寶馬車，合化囁嚅著幾下嘴唇，但他終於沒有說出什麼。羅蘭看出了合化的意思，她象是安慰合化又象是在自言自語，這世道，什麼都會改變的。也許過去你認為不怎麼樣的一個人，會在一夜之間成為暴發戶。也許一個位高權重的人，會突遭變故成為一個窮光蛋。沒有什麼公道可言，我們這些人都是無能為力的。
羅蘭拉著合化走上岸，她望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嘆息一聲說：“哥，這幾年墟城的變化還是挺快的，聽黑爺說你們把生意做到了南方，你還跟著黑爺去了一趟香港？”
合化擠出一絲笑意說：“是澳門，黑爺過去在那兒呆過的。黑爺做生意是有一套的，他懂得利用人，也很會賺朋友的錢。現在我們的生意全靠他過去的一些朋友幫忙，我只是跟著跑龍套，真正談生意還要靠黑爺。”
羅蘭說：“黑爺沒有什麼大本事，我知道的，他只是比別人敢拚罷了。愛拚才會贏，哥，商場如戰場，談不上什麼人情的。我在美國，有時會擠掉咱們華人自己的貨單，但那也沒有辦法呀。上一次和我一塊來的那個林大衛，你知道的，他的老爸現在要插手我的生意，搞得我好一陣子焦頭爛額，當然，最後還是我贏了。但我知道外公為此很擔心，他是很欣賞大衛的，總想讓我嫁給他，讓我成為林家的兒媳婦，這怎麼可以呀。我和大衛鬧翻了，羅家太平洋公司在墟城的代理人現在也名正言順地換上了我。哥，說到做生意，我們都是要好好地學一學的。我們有太多的中國式的七情六慾，可在生意場上是不講這些的。外公是得知林大衛暗地裡和日本山頭火電器公司勾結才下決心不要他的，現在，大衛他們的林氏科技企業明火執仗地幫日本人做事，這令外公非常傷心。其實，我早都聽一些美國朋友說起過林氏科技一直靠賣外國人科技情報維持生計，這是最令華裔所不齒的。但那是資本主義國家，為了錢，有些人可以出賣靈魂，可以出賣一切。”
合化嘿嘿笑一下。
羅蘭一愣，她覺得合化的笑聲很怪，便止住腳步望一眼合化說：“哥，你笑什麼？我說的是真的呀。”
合化向前扯一下羅蘭，示意她繼續朝前走。
合化愛撫地拍了拍羅蘭說：“你說的意思我懂，如果沒有咱們中國人，外國人連原子彈都造不出來。咱們中國人是挺聰明的，可我總覺得自己是一個很笨的人。羅蘭，從小我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大笨蛋，讀書不如王社，幹生意又不如你，當官不如柳三棉，咱們這些在黑桑樹下長大的孩子，就數我最沒有出息。”羅蘭開心地笑了起來，她笑得彎下了腰，但牽著合化的手仍不願意放鬆。合化木訥地說，“羅蘭，你不要笑我了，我知道我是很笨的，但這又什麼辦法呢？”
羅蘭的眼裡笑出了淚，她擦拭一下說：“哥，你挺幽默的，你不笨，我知道你是一個最聰明的人。小時候，我要什麼你都能滿足我的。你會用花草紡織帽子給我遮太陽，用桑枝給我編鳥籠，還會逮好多美麗的鳥兒讓我養，你還會用柳條擰出一個笛子讓我吹，那時，我是多麼佩服你呀。哥，有誰說你笨了嗎？”
羅蘭見合化搖晃一下腦袋，嫣然一笑說：“哥，這一陣子你就跟著我，哪兒也別去，看一下你妹子我是怎麼談生意的，好嗎？以後，你到了國外，咱們的羅氏太平洋公司還靠你支撐哩。”
合化又嘿嘿地笑起來，他摸了一下頭上很破舊的軍用棉帽說：“不行的，再說，我並沒有想到到國外去。我只想把自己要在墟城要幹的事幹好，做個普通老百姓，我很知足的。”
羅蘭把合化帶到墟城經濟開發區時，合化總是心裡直打鼓，他總是不停問羅蘭到這裡幹什麼。羅蘭笑一下說，談生意呀，是一位姓楊的大老闆邀請我來的，走，咱們一塊去見識一下吧。
走進廠辦公室時，羅蘭才發現古大虎正和林大衛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人談笑風生。
“到底還是捷足先登了，林總。”羅蘭笑著和林大衛打著招呼，“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叫上我呀。”
林大衛很灑脫地和羅蘭握一下手說：“我知道你會來的，剛才古廠長說到來的人是你，我就想，你到底還是來了。我們都為家族生意上的事耽擱了不少時日，現在也該時我們決斷的時候了。來，給你介紹幾位朋友。楊一其，九州汽車工業有限公司的總裁。這幾位是楊總的助手，想必你都是第一次見面吧。”
楊一其把手遞向羅蘭，和羅蘭握過手之後說：“羅總，把你邀請到這裡來，請你不要見怪。”楊一其說著指一下身邊的幾個人說，“邢遠海，郭海波，翟大成，靳華，張志華，趙後禮，他們都是原省拖拉機廠的人，現在都已歸屬我的公司。兼併省拖拉機廠後，我們重組的九州汽車工業公司想在墟城上馬鋼圈車間和緊固板車間。羅小姐，我們來了有幾天了，已基本上辦妥了兼併墟城汽車修配廠的手續。我們可以開誠佈公地談，林氏科技願意與我們合作，貴公司給我的來涵我早已收到，把你約到墟城來，我只是想邀請貴公司和林氏科技企業一起看一下我們公司合作的夥伴。我們和古廠長已初步達成意向，市領導也基本上同意我們兼併修配廠後的運作方案，現在，只要有一家公司願意投資，我們九州公司就可以在墟城運轉了。當然，這只是公司的初步計劃，下一步，我們公司準備在墟城的虎山溝開發區上馬整車生產線。以後的合作方向是林氏科技公司轉讓我們技術，貴公司如果願意投資的話，我們可以掛牌中外合資企業。”
羅蘭微微一笑說：“楊總，我剛到墟城，這一次在這裡會面，確實出我預料。其實，我只是想到省城看一下你們的總部，至於能否合作，還要等我回到美國後再定。既然我們現在見面了，我想我們還是坐下來正式談一下。楊總，就象你說的那樣，我們可以開誠佈公地談一下。”羅蘭說著指一下合化說，“這位是我的哥哥，叫杜合化，以後，我有些墟城的業務想交給他代理，你看行嗎？”
楊一其打量一下合化說：“羅蘭小姐，我們現在可以把各自公司的概況相互通報一下。這位杜合化先生是你哥哥，對吧，他以前做過生意嗎？”
羅蘭望一眼合化笑到：“哥，你最近去了一趟澳門？”羅蘭見合化點一下頭，她便笑著對楊一其說，“我哥為人忠厚，在生意場上最講誠信，他在墟城可以是可以代表我們公司長期與你們公司合作的。”
楊一其把臉轉向古大虎說：“古廠長，你看，今天真是好戲連臺，是不是有必要在哪裡宴請羅小姐和杜先生呢？”
古大虎差不多沒有作什麼考慮就說了一聲去天鵝賓館，於是，一行數人便驅車出了墟城汽車修配廠的大院。
天鵝賓館早已是銀裝素裹，古雲龍和武少波還有幾個隨行人員早已等候在賓館門口。合化隨著羅蘭一腳踏上賓館的紅地毯時，心情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激動。他和黑爺去南方也曾出入過各式各樣的賓館，但這一次是和墟城的一些市領導見面，並且將和他們一塊共進晚餐，這是合化想到未敢想的事情。
合化的座位緊挨著羅蘭，他望著非常輝煌的枝型吊燈，很想長長地出一口氣，他覺得整個人都有一種惚若夢中的感覺。合化在心裡暗暗想著他計劃好的今天要幹的一些事，他未料到羅蘭會從天而降，當時，他徘徊在射鹿湖邊時一想到葉子墜湖身亡的情景，就恨不得馬上跑到苗社長那兒把他殺死，當然，他還想到要先奸苗社長的妻女。合化在心裡醞釀著他的復仇計劃，他設想著整個計劃的每一步得到實施後的情況，就在他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羅蘭和馱子找到他了。合化在葉子自盡後時常一個人跑到湖邊發呆，有時會一整天動都不動，黑爺找到他時很擔心會出什麼事，但過了一陣子並未見合化有什麼舉動，便放心地去跑他的地毯加工生意去了。合化覺得身邊象是有個女孩子在和他說話，他把昂著的頭顱扭過去一看，果然見一個身穿旗袍的嬌豔女子正笑微微地望著他笑。
合化有些緊張，他只是愣頭愣腦地盯著那女子不說話，那女子輕聲說到：“先生，是否把你的帽子取下掛到衣架上？”
合化緊張地把他早已放下護耳的軍用棉帽捂一下說：“不用，不用，不要摘我的帽子，這帽子很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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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人輕笑一上，合化望一眼他身邊的人，他看到他們差不多都脫去了外套，合化這才感覺到室內溫暖如春。
羅蘭想起合化有一個耳朵殘缺，便打著圓場說：“謝謝你，小姐，不好意思，我哥哥有些傷風，你去吧。”
合化很感激地看一眼羅蘭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