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棉走在後面，跟著李冬子，擔心她會有什麼閃失。李冬子卻談笑風生若無其事顯得是那麼隨意，那麼無所顧忌。李冬子穿的是一套四成傑企業管理人員統穿的制服，白襯衫藍短裙。白襯衫透明，能清楚地看見背脊上一條細細的帶子。
回想著和李冬子曾經的纏綿和繾綣，柳三棉就這麼一心跳，一心慌地走得燥熱，走得下面脹脹的磨擦得難受。
到了村委會委員，揚眉早早地便立在門口。王社說，揚眉，馬上就要村民換屆選舉了，我準備上她當村長。
柳三棉見笑到，王社，你真是直話直說，農村一些事，我是親身經歷的太多太多，選舉村長，那是要向家家送禮拉選票的。還有，上上下下都要打點，別以為一個小小的村長是那麼好大的。
那是，我也只是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而已。王社說，市裡讓我們這些選派幹部臨走時把村子的兩委班子配備好，要有繼任書記和村長，至於揚眉，我覺得她還是比較合適的人選。年輕，有文化，是黨員，在外打工見過世面。
王書記說的是哪裡話，我只是盡一個黨員的職責罷了。揚眉笑到，現在上面要搞雙培雙帶，我是黨員，是要盡一個黨員的義務的。
什麼是雙培雙帶。李冬子望著揚眉，那神態，並不顯得和揚眉生分，其實，她是麼第一次見揚眉。
雙培雙帶是一個工程，是我們農村裡的事。揚眉牽起李冬子的手，她的表現更令王社和柳三棉咂舌，那神態像是多年沒有見面的朋友一樣。揚眉邊說邊拉著李冬子朝辦公室走去。你是城裡人，好多農村的人事你是不懂的。現在，上面要搞新農村建設，農村黨建工作要有所創新。所謂雙培雙帶就是把黨員培養成致富帶頭人，把致富帶頭人中的先進分子培養成黨員，黨員帶領群眾共同發展，黨組織帶領致富帶頭人不斷進步。我們村子自從王書記來了以後就把雙培雙帶作為加強基層組織建設和發展經濟的有效手段，緊抓不放，積極培育致富帶頭人和高素質的黨員幹部，取得了明顯的成效，既帶富了一方百姓，又促進了梨花灣的科學發展。
是嗎，王社，你來以後還真幹不少事呢。柳三棉和王社跟隨揚眉和李冬子走進辦公室，柳三棉看一眼辦公室裡擺設的錦旗和獎牌，笑了笑，這個村子，我知道歷來都是會做表面文章的。
不過，自從王書記來了以後，我們村的工作卻是腳踏實地的。揚眉邊倒茶水邊說，王書記在我們村子實施千畝鋼架大棚設施栽培，發展萬畝草莓、西瓜生態種植基地的千萬工程。草莓生態園、千畝花生種植基地、蔬菜專業種植基地、西瓜示範基地四個雙培雙帶示範基地和黨校實踐培訓基地，已初具規模。虎山鎮草莓生態園區位於我村境內，規劃總面積600畝。鎮政府先後投入00萬元加強草莓生態園基礎設施建設，架電、打井、鋪路、修橋、挖溝、挖蓄水塘、鋪設節水灌溉管網等，用現代設施裝配農業。這些事蹟，都上了省市電視臺和報紙的。
也就是幹一些事情，被記者吹噓了一番。王社說，來村子以後，很少回家是真的，瞧，我現在一身裝扮和說話做事，有時候真覺得自己象個農民了。和農民在一起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說話做事也像他們一樣大大咧咧。
我是領教過的。李冬子笑著看了看王社，有時，你喝醉酒時，會不停地給我打電話，只是第二天問你時，卻不知道電話裡說過什麼話。太有意思了，王社，以後，還是要少喝一些酒吧。
柳三棉問村裡有多少人在四成傑的企業打工，問村裡人對四成傑的企業印象怎麼樣？揚眉回答，村裡的人都贊四成傑好。四成傑為村裡做了許多好事。他不僅關心村裡老人，也關心村裡婦女，每年三八都資助她們婦女出外旅遊。他還關心村裡的孩子學生，設了一個獎勵基金，凡是考上重點初中、重點高中的都給予獎勵。去年，村裡有一位子弟考上大學，他就應承支付所有大學學費。據說四成傑的企業有一條不成文規定，凡是村裡的人，願意到他的企業打工的，在同等條件下，給予優先照顧。全村百分之四十的人都在他的企業打工。
這些事情都是真實的，我和四成傑交流過，四成傑說當年多虧那個挖井死去的李正東老漢收留過他並接濟他，現在自己的日子過好了，要知道報恩。
柳三棉又問了揚眉一些事情，李冬子看著柳三棉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這樣工作認真的政府官員，李冬子覺得是不多見的。現在這年頭心甘情願為企業辦事的沒幾個。一些人一點小事，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小事，偏要搞得復複雜雜，理由多多地要到企業來，來企業也不見辦正事，只是天南海北閒聊天，厚著臉皮死賴著不走，等下班等企業請吃飯，甚至於，很理所當然地向企業提出這樣那樣的個人要求。柳三棉每次來四成傑的公司都目的明確，每一次辦完事，從不久留，來匆匆，去也匆匆，完全是那種真正來為企業辦事的人。
在交談中探討出自己要得知的用地情況，這樣，既顯出了柳三棉的睿智，又讓對話者不覺得生份。如是，李冬子柳三棉也有了深一層的認識，他成熟、穩重，思路清晰、指揮合理，讓人感受到，他具有掌控大局遊韌有餘的智慧。這時候，李冬子雖然不知道柳三棉做那麼多準備工作將在解決徵用地問題中發揮什麼作用，更不知道，柳三棉要採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方法解決徵用地問題，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農村工作必須創新思路，當年求溫飽和分田單幹是有歷史貢獻的，三農問題也就是要抓好農村改革，我覺得今後農村改革的方向就是要加大土地流轉，用公司加農戶來發展現代農業。這幾年的幾個一號檔案，始終都將增加農民收入作為核心目標。
柳三棉說，從理論上講公司加農戶的結果，就是農民被迫從加工業、運輸業、流通業、儲藏業、生產資料生產和銷售、農村金融、土地農轉非收益等領域退出，讓位於資本家，農民只能搞種植業和養殖業，甚至養殖業都不能搞了。
揚眉說，是的，發展養殖正迫使農民逐步退出田地，不過，農業現代化結果只能是農民只獲得種植業和少量養殖業收入了，農民收入會隨著所謂的農業現代發展而下降。這些年我們農民收入的增加部分主要是勞務收入，扣除農民家庭的農民工收入，我們農村人的實際收入是下降的。上面只知道要數字，就是那個GDP，你們不知道那些數字是怎麼統計出來的，一個鄉鎮上報年收入千元，另一個鄉鎮就要上報5千元，不然的話，就是這個鄉鎮的工作沒有成績。
數字出官，數字出成績，這個我是知道的。柳三棉接過王社遞給他的煙說，嚴格來講，農民工是產業工人，其收入是不應該統計在農民收入之中的。我覺得所謂農業現代化和增加農民收入的努力是完全失敗的！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可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卻在不斷擴大。菲律賓經歷了0年左右的快速發展，被西方人稱為亞洲典範，現代化水平僅次於日本。在菲律賓快速發展時期，香港、臺灣、南北韓的大量勞動力輸出到菲律賓就業。但從上個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菲律賓經濟衰退、社會動盪、政局不穩，人民生活日趨艱難。今天的菲律賓，有0％的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每10個菲律賓人中就有一個背井離鄉，總計約800萬人在海外打工，僅在香港就有70萬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菲律賓女傭。
三棉，你說的對，現在三農問題的關鍵是在現代化過程中，怎樣對待農民、農村和農業。王社點燃一支煙說，農業和農村的金融保險、土地交易、農產品加工、流通、倉儲、生產資料生產和銷售、技術服務和基礎設施諸多領域，都需要政策上和法規上的補充。現在，農民只能從事種植業和養殖業，大量自耕農在大公司的擠壓下被迫外出打工，以後，在農村的年輕人會越來越少，大量的失地和失業農民湧進了城市，進城的很多農民工找不到工作，失業問題又會轉化成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這是潛在的危機呢。
在在土改的基礎上，在限制大資本下鄉的同時，扶持小農組織起來建立以金融合作為核心的綜合農協，變傳統小農為組織化的現代小農，包括金融保險在內的農村經濟都由農民協會主導發展，這才是三農工作的出路。揚眉呷一口茶說，王社當初把我推薦到他們宿州學院圖書館，我在那裡也看了一些三農方面的書刊，我以為三農工作在現代化的過程中，土地轉移只許在農民之間進行，還有，進城的農民要和城市居民一樣能享受國民待遇。我們都能看出來在現代化的過程中，農民逐步減少，農村經濟比例逐步下降，城市化、工業化高速發展，必然會出現社會兩極分化問題。在這個過程中，經濟繁榮、社會和諧、政局穩定顯得尤為重要。
要不，總書記怎麼提出要建設和諧社會呢。李冬子已經感覺到揚眉的非凡，她看一眼柳三棉說，你們這些市府高官，真的要時常下來聽一下民眾的呼聲。
是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柳三棉深吸一口煙說，我們是一個人口密度較大的農業國家，在現代化過程中，農業和農村現代化道路選擇對全域性有決定性的作用。如果選擇資本消滅小農的道路，農民將被迫非農化，勞動力價格會非常低。長此以往，雖然有利吸引外資但內需會嚴重不足，國家經濟自主性不強，社會和環境等問題也會非常多，風險是非常高的。我覺得以後走小農合作的發展道路，農民自主非農化，農民和工人收入會同步增長，內需會隨著發展而擴大，那樣，經濟自主性強，各種風險是可以控制的。我們國家農村人口基數較大，減少農民是一個長期過程，農村經濟是農民收入的主要來源，要保護農民分享農村經濟。搞好三農工作，主要是搞好農民問題。我們現在要做的當務之急是提升農民的商業能力，增強農民經濟實力，而不是靠政府救農民或帶農民。小農家庭經營，如果長期這樣下去，農民工在城市安居樂業就不可能，減少農民也不可能，城市化就會徹底失敗；如果沒有農民工工資維持小農家庭經營，小農就會大面積破產。這麼多年了，農民人數並沒有減少，小農也沒有現代化，農村也沒有現代化。這樣下去，國民經濟將會在農村這一塊出現薄弱環節。中國農村經濟佔GDP總量的1％弱，其中種植業和養殖業大約佔5％左右，只有這5％是農民的，其餘都被非農民佔有了。5％的GDP，要養活60％多的人口，是不可能的。長此以往，兩極分化是必然的，全面小康是不可能的。
嗯，眼前，我覺得墟城正面臨這些問題。王社彈一下菸灰說，經濟開發區牽扯農民用地問題，農村城市化的程序要加快，但一些具體事宜卻是要具體對待的。
虎山經濟開發區要建立工作園和農業園區，這是龍市長臨走時的一些設想。柳三棉輕嗟一聲說，咱們墟城經濟落後，如果一些外商都想用廉價土地和勞力生產搶佔我們墟城用地，就算整個墟城都變成經濟圈，土地也是不夠用的。現在的徵地制度，最要注意的是讓農民擁有分享土地農轉非資本化收益的權利。基層換屆選舉工作馬上就要開始了，王社，揚眉，我覺得你們梨花灣可以當作新農村建設的試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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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這方面的設想，試點村，是要經濟市裡批准的。王社說，這裡有經濟扶持和經濟利益的問題，不是一個小事。我和揚眉正商量如何上報試點村的事呢，如果批下來，可能村子會馬上進行改造並上一些經濟專案。
鄉鎮大換屆，有些被組織上安排到基層掛職鍛煉期滿的要調任市區工作。柳三棉彈一下菸灰說，現在，虎山鎮天災人禍、抗災自救、泥石流治理、新農村建設試點、鄉鎮換屆，都是大事呢，你要和柳鎮長多交流一下，她身上的擔子重著呢。柳三棉想起了柳茹，他知道柳茹的實際工作能力是有的，這些年，她一直撲下身子研究三農問題，對新農村建設和統籌城鄉發展路徑的探索，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柳三棉知道虎山鎮這些鄉村幹部的眾生態，他們有志同道合的同志，也有分道揚鑣的另類；有兒女情長的母愛，也有忠孝難全的無奈。但是，更多的鄉村幹部還是有理想追求的，他們工作艱辛，有著豐富的內心世界。長期在基層工作，對三農問題、新農村建設、統籌城鄉發展路徑的探索，都有著積極的見解。
面對著眼前高談闊論的柳三棉和王社還有揚眉，李冬子悄聲問柳三棉，今晚可以出來陪我喝杯咖啡嗎？我在咖啡廳等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