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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0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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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皇太后欲賜女官給新帝,太上皇原厚待老臣,想到元春是賈代善的孫女,又想到林如海是元春的姑父,亦頗為贊同,不止夫婦二人如此,來請安的孝敬親王也說好,新帝挑眉一笑,對孝敬親王道:“怎麼?你也來勸我?我卻覺得不必如此。雅*文*言*情*首*發”

眾人聞言一驚,沒想到他會直言拒絕。

元春眼底神色一黯,難道自己當真要蹉跎到三十歲才能出宮?到那時自己又有什麼前程可言?他們家原本求不到皇后跟前,不過是皇后忽生此心,自己才趕了巧。

皇太后覺得新帝有些不知好歹,自己賞賜女官給他,便是自己親子忠順親王對他的投誠之心效忠之意,他竟這樣乾脆利落地拒絕?雖然皇太后的確想著元春跟了自己多年,行事極得自己心意,自己給她的恩典不少,好叫她在新帝跟前替自己母子多說些好話。但是更多的是皇太后本不大看得上賈家,從前賈家得罪過自己的兒子,所以想看出的元春的心思後,早早將她打發走。這也是賈家赫赫揚揚百年,不敢求到皇太后跟前的緣故。

太上皇皺眉道:“怎麼?你不願意?是看不中還是別的緣故?”

新帝笑道:“父皇容稟,兒子雖是剛剛登基,但是身邊服侍人等都送上來了,並不缺女史使喚,皇后身邊亦不缺。何況早已下旨於禮部,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後者今年八月就進宮了。賈女史深得母后喜愛,換了人母後未必用得順心如意,因此還是讓賈女史依舊服侍母后罷。”

新帝心中微嘲,他剛剛登基不過數月,這就開始在自己身邊名正言順安插人了麼?他是元後嫡子,與這位繼後之間不是沒有嫌隙,寧願用明年選上來的宮人,也不願用她的。

太上皇素疼新帝,今新帝有格外孝順,見他不願,也不強求,何況賈元春並非獨一無二,和賈代善相比,到底自己的兒子重要,因此聽了這話,便點頭道:“你說得極是,明年選上來的更好些,賈女史雖是才貌雙全,到底年紀大了,未必能服侍你幾年。”

太上皇看了看元春,果然略有些不滿意,新帝是他最滿意的兒子,當然要給新帝最好的,聘選妃嬪都得是年輕嬌嫩模樣兒。

皇太后聽了,臉上略有一絲難堪,元春亦是暗暗難過,羞愧欲死。

新帝聽了太上皇的話,心裡一陣感動,亦決定即使太上皇退了位,自己也得好生孝順太上皇,微微一笑,向皇太后道:“雖說長者賜,不敢辭,但身為人子,總得替父母著想,不能因一時享樂,就讓母後無人可使。”

皇太后道:“我賜下賈女史,自然是有道理的,身邊不缺賈女史一人。”

孝敬親王敬重新帝和皇后夫婦,又覺得再辭的話,難免令皇太后心生不滿,皇太后既為太后,不好羅唣新帝,卻可以遷怒於皇后,忽然勸道:“母後既然賜下,陛下受了便是。陛□邊不缺人,不如讓賈女史到皇后娘娘身邊,賈女史服侍母後這麼些年,於許多事知曉得更清楚些,也好服侍娘娘料理些檔案東西。”

新帝看著他,見他連使眼色,知他有話要說,不覺心生訝異,但是他素知孝敬親王是個踏踏實實辦差的人,自己也要重用他,遂笑對皇太后道:“既然如此,那便將賈女史送到皇后身邊罷,一會子讓皇后來向母后謝恩。”

皇太后聽了這話,方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道:“這才是了,我也是體貼你們的意思。”說完,忙命人給元春收拾東西,打發身邊的大宮女送元春過去。

元春暗暗松了一口氣,與其留在皇太后身邊,終究還是跟著皇后更好。

新帝眼底微沉,冷冷一笑。他本就不打算收了元春,留在皇后身邊,不過是為了到時候好打發出去罷了,不過在之前聽聽孝敬親王是什麼意思才好。

孝敬親王看在眼裡,心想也太急了些,幸虧自己來了。這麼些年,他時常隨著新帝辦事,大概也明白新帝的心意,他才接手戶部的差事,實在是缺銀子,急得他腦子疼,故來找新帝商議怎麼籌錢,聽說新帝在這裡,也過來了,倒解了圍。

彼時皇后宮中來奉承的嬪妾才散了,因不久入夏,皇后正在挑選紗羅,除了給俞老太太和俞恆的外,又特特挑選了幾匹顏色鮮亮的香雲紗蟬翼紗軟煙羅等等,她年紀大了,不好穿,女兒又有定例,留著無用,意欲讓俞老太太捎出宮送給黛玉做衣裳。

聽了新帝的囑咐後,皇后感激林家對自己老祖母和兄弟的幫襯,自然願意多給他們家一些,橫豎自己並沒有給別人,除了給黛玉的,還有幾匹是給賈敏的。皇后的意思是林如海進了京,等林如海回去時帶給賈敏母女。

就在這時聽說皇太后打發人來,皇后微覺詫異,忙命人請進來。待她聽完來意,臉上不動聲色,微笑著打量元春,想來因為皇太后送她過來,今日打扮得十分鮮豔,頭上插著幾枝金珠釵環,臉上也抹了些脂粉,宮中除了嬪妃外,餘者宮女皆不能塗脂抹粉,不許多帶首飾,除了過年和萬壽節外,連鮮亮的衣裳都不能上身,此時可見皇太后的企圖。

皇后早先住在東宮,給原先的皇后請安時,見過元春多次,亦知榮國府的為人打算,幸虧賈敏極為明白,不然,倒不好打發。

皇后想到此處,笑道:“既然賈女史是皇太后給我使喚的,翠屏,帶賈女史下去安置。”來人不說其來龍去脈,她也猜到了皇太后的想法,料想新帝不要,才送到自己身邊,放在自己身邊,總不如給了新帝好,怕是退而求其次罷?

翠屏領著元春下去,皇太后的宮女亦告辭,皇后立時命人去打聽。她現今是一國之後,兒子已封了太子,即便太上皇和皇太后威勢不減當年,到底已經是太上皇和皇太后,將來做主的還是新帝和皇后,所以樂得奉承皇后,訊息打探得倒也容易。

皇后聽完,勾唇一笑。

新帝是名正言順登基的,自然看不過這些心思手段,他不願意留下賈元春,可見一斑。

聖上沒有這些心思,皇后便放心了,後宮勢必要進人,聘選嬪妃的旨意已下,她不能說什麼,亦無法反對,自從做了皇后她就明白。但是她卻能打理好後宮,守護好兒女,平平安安,學太子行事,總能熬到出頭的時候。當然,她也要防備妖妃禍國,若是真有這樣的人物出現,憑他們娘兒們如何名正言順,都抵不過聖上的一道旨意,因此須得小心。不過皇后和聖上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彼此的心性早知,聖上又是想好生治理江山的,眼前暫無此憂。

翠屏安置元春回來,從袖子裡拿出一個荷包,笑吟吟地道:“娘娘,賈女史倒大方得很,給我這麼一個荷包,沉甸甸的。”說著開啟荷包將裡面十幾個金錁子倒在掌心裡,那些金錁子打造得極為精巧,六錢一個,足足有十兩重。

皇后看了一眼,想起俞老太太曾說賈家豪富,道:“既給了你,你就收下罷。”

翠屏道:“真是出手闊綽,足足一百兩銀子呢,我攢四年的月錢也才九十六兩,不知道賈女史怎麼有這麼些錢。”元春的地位雖比她高些,一個月也不過四兩銀子,一年四十八兩,這金錁子一看就知道是從宮外帶進來的。雅*文*言*情*首*發

翠屏和元春是同年進宮的,當時被選進了東宮,服侍皇后已經j□j年了,最是忠心不二,經皇后調、教,哪能看不出元春打的主意,心裡自然替皇后不平。

皇后嗔道:“哪裡來那麼許多話?做你的事去。”心裡卻決定須得好好清理一番,宮闈向來嚴謹,禁止私相傳授,哪能任由人隨意夾帶私信私物進出,若是帶進了髒東西怎麼好?榮國府果然膽大包天,這般堂而皇之地將從宮外帶進來的錁子打點自己身邊的宮女,不知道到底是無知無畏呢,還是壓根兒沒把宮裡的規矩放在眼裡。

翠屏把錁子裝進荷包裡,笑道:“我才沒有多話呢,只是給娘娘提個醒罷了。”

皇后搖了搖頭,她見到元春後,雖知其意,面上不顯,她到了這麼大的年紀,也不必為這個爭風吃醋,對翠屏並旁邊幾個宮女太監道:“你們守著本分就是,賈女史乃是皇太后所賜,你們別太不給體面了,好生供著。”

翠屏道:“娘娘身邊早有女史了,兢兢業業的不敢懈怠,現今多這麼一個,像什麼?宮中各人使喚的宮女太監女官兒都是有定例的,難道娘娘要打發一個走不成?”

皇后微微一怔,旋即道:“等陛下回來了,我同陛下商量完再說。”

翠屏等人聽了這話,只好作罷。

卻說新帝和孝敬親王兄弟二人從上陽宮告退出來,新帝直接帶著孝敬親王到了大明宮,命人移了一把椅子與他坐,道:“九弟,本來我已經推辭了的,你讓我應承乃是何意?”

孝敬親王笑道:“正有一件事請問陛下呢,說來也巧,與此有關。”

新帝詫異道:“何事?”

孝敬親王便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末了道:“古往今來外戚之禍不小,按著微臣所說的去做,不過就是抬高幾家身份罷了,到時陛下的私庫不僅能多些銀錢,而且那些人家出了娘娘,勢必行事再無章法,陛下處置他們,也有了罪名。”

新帝撲哧一笑,望著一臉嚴肅的孝敬親王,道:“讓我怎麼說才好?你這想法,不好。”

孝敬親王頓時瞪大眼睛,他想了許久的法子,如何不好?

新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道:“你說的這些法子固然是有道理,然而終究太想當然了些。你說的這些人家,尤其是賈家,我早聽恆兒說過許多回,最是耀武揚威,頗讓人看不過去,倘或再出個妃子,行事豈不是更加無法無天?”

俞恆和林睿隨著林如海知曉不少民生世事,俞恆進宮後,新帝詢問,能說的他都說了,新帝再也不是那位對民間一無所知的皇太子了。

林如海教導兒女,皆令其知道民生疾苦,俞恆說的亦是這些,百姓如何困苦,賦稅如何沉重,達官顯貴如何欺壓良善,甚至門下奴才亦狐假虎威,強搶民女、強佔良田、替人打官司、放利錢,比比皆是,實在是不堪入耳。

新帝一直長於宮中,不知此事,如今明白了,焉能縱容那些達官顯貴繼續禍害民間。

孝敬親王一愣,只聽新帝又道:“以後你這話千萬別再提起,說什麼封了妃,給了恩典,回家省親,讓他們愈加作惡多端,咱們好有罪名一氣兒處置了他們,要知道天下百姓皆我子民,怎能讓這些人家有了權勢以後,肆無忌憚地欺凌他們?他們自恃家裡出了嬪妃,膽氣愈壯。我知道你在想那些達官顯貴世家多是尸位素餐者,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但是處置他們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咱們緩緩行之,總有一日能讓吏治清明,造福百姓。”

聽了這一番話,孝敬親王不由得若有所思。

新帝笑道:“你讓我收下賈女史,不會是想著抬舉她罷?”

孝敬親王道:“寧榮國府赫赫揚揚百餘年,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人人皆知,其權勢根深蒂固,門下舊部和奉承之人極多,他們想讓自己人做什麼官輕而易舉就能辦到,任命各處官員本是該由陛下做主,偏生他們就有本事舉薦自己人,安插在大大小小的職位上,魚肉百姓,自家偏偏無功於國,這樣的蠹蟲豈能留下?因此我想著,不如先從賈家開始,耗盡了榮國府的家財,四王八公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似他們這些人家,何必留下白拿俸祿!”

說到此處,孝敬親王十分憤怒,幾年前應天府接任程勝的官員並不是賈雨村,而是一位極有才幹的寒門子弟,不料卻被賈雨村借賈家之勢頂了下去。孝敬親王細細查訪後方知,不管是京城,還是外面,許多官職都是這些世家說了算,竟佔了不下一半,這些人做了官,自然對這些世家感激涕零,以他們馬首是瞻,上下官官相護,苦的只有百姓。

孝敬親王秉性最是剛直不阿,他立志做賢王,辦事毫無私心,又曾聽郭拂仙說過他自己的遭遇,若不是林如海額外照應,現今早不知道家裡如何破敗了。他極厭惡這些以權謀私的人物,所以一心想讓真正有才幹的人取代他們。

新帝明白孝敬親王深恨世家獨佔官職無所作為,亦曾向自己進言,多多提拔能做實事為國盡忠的寒門子弟,此心固然是自己所願,自己還想改制呢,但都不能急,道:“他們這些人家為自己門人謀利,我都清楚,不過急不來,咱們慢慢兒地清理,不必非要想罪名抄家才能辦好。你想,咱們緩緩地提拔有用之人,漸漸取代他們,豈不是比大刀闊斧行事的強?”

孝敬親王不解地道:“陛下的意思是?”

新帝呵呵一笑,說道:“父皇還在呢,都是老臣,動了他們,豈不是讓父皇心寒?用那些罪名抄了他們的家,咱們只能白落得一個刻薄寡恩的名兒,何必呢?得不償失。我已有了主意,多多重用真正有能為且品行良好的官員,無關寒門出身,還是世家出身,只要一心為國為民,這就足夠了。至於那些白拿俸祿的人物,到時我自有說法。”

孝敬親王低頭想了想,果然是自己矯枉過正了麼?他抬頭看向新帝,見他面目威嚴,比之父皇的仁厚慈和,更有一份殺伐果斷的氣度,沉聲道:“陛下說的是,倒是微臣想岔了,像蘇大人、林大人、顧大人這些雖然出身世家,行事卻和那些庸才不同,很不該以偏概全。”

新帝笑道:“你明白就好,我正要重用他們呢。”

孝敬親王臉上閃過一絲羞愧,道:“不知道陛下拿那個賈女史怎麼辦?瞧著不是個安分的,別給皇后娘娘添了麻煩才好。我原想著皇太后既然將她給了陛下,哪怕是別人,也一樣表明皇太后和七哥的心思,很不該推辭,再者,又恐皇太后尋皇后娘娘的晦氣,又想到了我自己的打算,才勸著陛下收下他。”

新帝莞爾一笑,道:“你來,倒替我解圍了,不必在意賈女史,回頭我跟皇后說一聲。”

孝敬親王想了想,搖頭道:“別人還罷了,賈女史出身不俗,賈家有舊部,又有世交,王子騰現今是京營節度使,管著京城的兵力,薛家似乎也是他們家的親戚,權勢有,銀錢也有,和甄家來往親密,若是他們真想做什麼,可容易得很,陛下好歹顧忌些。我記得有不少官員都是他們家安插的,都得了他們的意,忽然鬧事可就影響朝堂了。”

朝堂上泰半權勢都是被世家把持,這也是理所當然,達官顯貴之家不缺權勢銀錢,亦不缺先生教導,子孫為官者眾多,反而寒門子弟出身貧困,天生就比世家少了許多門路,而這些世家大半都是聯絡有親的,極容易影響朝堂。

就拿楊家來說,楊家和賈家世代交好,賈家是林如海的岳家,又和史家、王家、薛家皆是親戚,和甄家是世交,楊昊的兒子娶了南安王府的郡主霍燦,南安太妃的侄子葉停娶了王家的女兒,葉停的妹妹嫁到了保齡侯府,留下史湘雲一個女兒,楊旭妻子的內侄女是義忠親王王妃,女兒楊茹去年趁著義忠親王得勢時許給了西寧王府的世子,而南安王府、西寧王府和史家又各有親友世交,七拐八繞,竟都是親戚。

新帝淡淡地道:“你不必擔心,一個女史罷了。你當差這麼些年,覺得賈家可有人才能頂門立戶?寧國府不必說了,似賈珍那等為人處世,將來必定自尋死路。至於榮國府,當家作主的卻非長房,他們家也只長房嫡子還有些前程,其他人不過混日子罷了,正經尋個罪名容易得很,我早就記下他們家做的那些事了。我想起來了,榮國府是不是有個銜著美玉出生的哥兒?憑那樣的好色頑劣之徒,有什麼本事動搖朝堂?”

孝敬親王一想不錯,賈家長房雖有一個兒子長進些,可是和二房不和,絕不會替賈元春出頭,至於林如海,孝敬親王壓根兒不擔心,沒有人比林如海更聰明的了。猶豫了片刻,道:“史家也是聰明人,一直遠著賈家,薛家子孫無能,已呈敗象,唯獨王家的王子騰,陛下千萬別小看了他,王子騰掌管京城兵力,也是太上皇的心腹呢。”

新帝笑道:“你有什麼想法?”

孝敬親王是極實誠的人物,斷然道:“不如升了他的官兒,讓他遠離京城,京營節度使之職留給陛下信任的人。他不在京城,鞭長莫及,還能做什麼?”

新帝撫掌一笑,道:“好,我也有此意,九省統制如何?”

孝敬親王眉頭舒展,笑道:“明升實降,還讓人挑不出不是,妙極!這樣一來,倒也不必顧忌他們幾家什麼,今年秋日選了新人進宮,到時打發了賈女史便是,別留在宮裡讓皇后娘娘費心了。”南巡時他的女兒就是託皇后照顧,心裡感念得很。

新帝道:“朕登基之後,大赦天下,除了十惡不赦的罪人,餘者皆赦免其罪,朕還想著給後宮一幹女史宮娥恩典,不必等到三十歲,除了各人身邊的得用之人,其他悉數放歸其家,此事在今年八月選上新人之後再宣旨。”

新帝的意思十分明白,到時候把賈元春放出去便是。

新帝沒想過用抬舉嬪妃的方法處置朝堂上的權勢之家,難道抬舉了她們,就一定能按著自己的心思解決?他始終記得民間百姓之疾苦,一心想改制,用自己的法子慢慢來,總有一日能達成心願,何必用那些嬪妃。

孝敬親王的心思用意極好,就是有些事想得不周全。

新帝從前寵幸門人所獻的女子,未嘗不是利用她們表明接受門人投誠,如今卻覺得有些可笑,真正有本事有能為的人,沒必要利用那些女子,倒玷辱了自己。

孝敬親王瞭解新帝的心思後,也不再提這些了。

新帝晚間歇息在皇后宮中,聽皇后問起如何安置元春後,他想了想,把自己和孝敬親王的話刪刪減減,說了些給皇后知道,尤其是對於賈元春的處置。

皇后聞言,放下心來,笑道:“若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裁掉原先的女史了。”

新帝道:“白養著在宮裡幾個月,今年八、九月份選上新人進宮,宮裡原先的人能打發出去就都打發出去,這件事我已囑咐九弟了,不叫人知道,你也別聲張。不是我說,宮裡原先的人,哪有幾個清白的?我忌諱得很,倒不如不留。”

皇后點頭道:“我也這麼想,從前宮裡的人,哪怕是戶部才挑選了送進宮裡供咱們使喚的人,我都不如何信任,挑了新人好生調、教,才能忠心。”

三宮六院,裡裡外外,多少太監宮女,這個嬪妃在那個宮裡安插細作,那個宮裡在這個嬪妃亦如此作為,各有各的主兒,雖然自己也能收服他們,但是終究不如新的讓人放心。女史宮娥有了去處,至於太監,皇后遲疑了一下,問新帝的意思。

新帝道:“外面待選的閹人多不勝數,到時亦更換一批即可,至於原來的,也別都打發出宮了,太監日子不易,留下些老實本分地做粗活,至於那些仗勢欺人的,勒索官宦的,或者透露消息的,都打發出去,橫豎他們早就攢了不少東西,夠一輩子富富貴貴地過日子了。”

皇后溫婉一笑,道:“到底是陛下,也記掛著那些小太監的悽苦。”

聞言,新帝嘆了一口氣,道:“恆兒極好,我還想重用他呢,他今年十六歲了罷?老夫人有什麼打算?我想著在跟前給他安插個職位,你看如何?”

皇后忙道:“陛下想重用恆兒,乃是陛下的恩典,老祖母和恆兒求之不得,不過恆兒已經中了秀才,想從科舉晉身,眼前倒不急著做官。陛下,我就這麼一個兄弟,又想名正言順地撐起門戶,竟是容他晚些出仕罷。”

新帝感慨道:“恆兒倒是有志氣的,他的才氣我也深知,但是下一科秋闈還得三年,三年的工夫,我可等不及了。和恆兒一樣的,還有林家的林睿,都是好孩子。”

皇后聽他對俞恆如此讚譽,心裡歡喜,不過沒辦法,今年春闈剛過,才點了新科進士,俞恆和林睿必定得等三年,而且未必能一次高中。不是皇后覺得他們才氣差,而是科舉艱難,似他們這般年輕的極少,何況論及才華,他們還不如林如海。

新帝忽然靈光一閃,道:“我有主意了。”

皇后一聽,忙問是何主意。

新帝拍拍她的手,愈加確定了自己的打算,道:“朕今年初登基,明年改元,同年開恩科,讓恆兒和林睿一起參加考試。他們兩個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七歲,年紀都不小了,也只林卿家太謹慎了些,舊年壓著林睿沒讓他參加。”

聽到新帝意欲開恩科,皇后眼裡頓時閃過一絲喜色。正如她說的,科舉艱難,林睿和俞恆未必能一次高中,但是先行參加考試,有些經驗也好。

彼時殿試才過不久,許多進士尚未得職缺,忽然聽說明年開恩科,落榜之人大喜過望。

林如海被新帝叫進宮中,吩咐讓林睿明年參加,不覺失笑。

想一想林睿明年已經十八歲了,讓他試試無妨,林如海雖然壓著林睿,不讓他大出風頭,但是心裡明白打算趕不上世事變化,若是林睿明年考中,後年娶親,倒是一件風流美事,只是等自己回南時,林睿便不能留在京城,須得跟自己一起回南了。

兩省秀才須得都到金陵參加鄉試,林睿和俞恆亦如此。

這麼說來,俞恆也得回南。

他們都是剛進京不久,沒想到等林如海回南時,都得同行返回。

俞老太太悲喜交集,喜的是孫女封后,新帝眼見著重用孫子,憂的是孫子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尚未議親,林睿可是早早就定了親,只能二三年後便娶進門。幸而因新帝登基,孫女封后,自家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倒有不少人家暗暗打聽俞恆,權勢在眼前,又有自己從前說過靈臺師父的批語,都願意和自己家結親。

俞老太太越發覺得精神不濟,不知自己能熬幾日,各家來請吃酒時,每回都去,暗中觀察各家小姐的品行為人,想著給俞恆早早定下,也好放心。

俞恆本不在意這些,又見俞老太太一日出門後回來,半夜起來幾次,立刻勸道:“孫兒尚未功成名就,何必急著說親?再說了,他們從前都顧忌孫兒天煞孤星之名,今日因姐姐做了皇后就上趕著巴結,也太勢利了些。”

俞老太太滿臉愁色,道:“你讓我如何不急?你都十六歲了。想想睿哥兒,十五歲就定了親,你只比睿哥兒小一歲,偏沒個動靜,將來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同你父母交代?”尤其是近來她覺得身上不好,怕自己有什麼三長兩短,影響俞恆說親。

俞恆淡淡地道:“姐姐才做皇后,咱們風頭正盛,不如消停些,遲一二年再說。”再等一二年,黛玉十一二歲,也該說親了罷?

黛玉幼時俞恆不覺得如何,只疼她如妹,今年離別之時,見她嫻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另有一種風流婉轉,讓人心動,再想她素日所做詩詞文章,竟讓他至今念念不忘,十分牽掛。他看著黛玉從小小的嬰兒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想藏在家中,讓人無法覬覦其容貌才情,難怪林家父子三人都護得很,現在他也有這般心思。

俞老太太不知俞恆的心思,笑道:“哪裡還能再等一二年?到時你都多大了?”

俞恆正色道:“兩年後孫兒也才十八歲,張將軍定親時可都二十多歲了呢,現今誰不羨慕張將軍?功成名就,母慈妻賢,比許多早成親的人強十倍。”

俞老太太聽他提起張大虎,頓時一怔。

張大虎的確是極幸運的人物,娶妻至今,已經有了一雙兒女,自己又做了三品將軍,滿京城裡誰人不羨慕?可是她的孫兒,豈能蹉跎如此之久?

俞老太太猶豫了一下,道:“我已經暗暗透露出去了。”

俞恆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到時祖母只說不妥,推辭了便是。祖母就容孫兒任性一回罷,明年恩科,等孫兒考試回來,若僥倖高中,議親豈不是更有底氣?”

俞老太太嘆道:“我就怕等不到那時候了。”

聽了俞老太太黯然的語氣,俞恆臉色一變,連忙道:“祖母千萬別說這些話,孫兒還想著將來娶妻生子,讓祖母抱重孫兒呢。這回南下,孫兒隨著林大人一起,祖母就別太勞累了,好生在京城裡調養,就等著孫兒傳來的好消息罷。”

他和俞老太太相依為命十幾年,哪裡聽得俞老太太如此喪氣的話。

回思這些年來,全靠祖母,俞恆心中不覺十分酸楚。

俞老太太笑道:“好,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你放心罷,不看著你成家立業,我這把老骨頭就得好好地養著。聽娘娘說,聖上對你極滿意,要重用你,偏你走科舉,才想起來明年你開恩科,你須得好生攻讀詩書,別辜負了聖上的恩典。”

俞恆點頭稱是,心中打算和林如海父子一起回南,苦讀一年,參加明年恩科。

但是俞老太太早就透露了些訊息出來,許多人家想著俞恆本身才貌雙全,年紀輕輕中了秀才,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國舅爺,前程不可限量,自然願意與之結親,家裡有年紀相仿的女兒,見到俞老太太時,紛紛暗示。

俞老太太最疼俞恆,見俞恆一心苦讀,又聽他不願此時定親,便假作未曾聽到,橫豎這些人家的小姐她並不中意,倒也有藉口不置可否。

可巧迎春也到了說親的年紀,竇夫人和賈赦、賈璉商議過了,不送迎春進宮待選,正替她張羅著挑人家,忽一日,被叫到賈母房中,聽王夫人說俞家老太太透露要給俞恆說親的事情,迎春的年紀倒是十分相配。

竇夫人聽了,暗暗冷笑,面上卻不露聲色,道:“二太太不說替探丫頭張羅,怎麼管到我們迎春身上來了?我和我們老爺早有了主意,很不必二太太費心。”

俞家是什麼人家?俞恆又是誰?賈家一心想讓寶玉做國舅,竇夫人怎能不知,國舅沒做上,倒打起正經國舅爺的主意來。別說迎春身份不足以匹配,便是嫡出的,竇夫人也不願意讓迎春嫁到俞家,替二房打算去。

竇夫人心裡明白,王夫人如此言語如此打算,無非是想著他們家和俞家成了親戚,元春在宮裡的前程也就有了著落,實在是可笑之極!

賈母歪在榻上,微微閉眼,兩個丫頭拿著美人拳敲腿,彷彿沒有聽到。

王夫人面色一沉,道:“大太太這是什麼話?三丫頭年紀還小,急什麼?我不是見大太太正在替二丫頭張羅親事,才替二丫頭打算的麼?不管怎麼說,俞家哥兒確實是一門好親,和姑太太家有那樣的交情,本身又中了秀才,哪裡玷辱了二丫頭呢?”

竇夫人擺手道:“快別說這話,是我們迎丫頭配不上,也不敢作此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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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嬌在門外聽到這些話,皺了皺眉頭,這二房真真是瘋魔了不成?哪有讓迎春嫁給俞恆,然後讓俞皇后抬舉元春的道理?元春年紀大了,聖上又不是十分好色的,如今還做女史,自然有聖上的用意,何必在這裡汲汲營營,算計自家人?

她命人通報後進來,先給賈母請安,又見過竇夫人和王夫人,方對竇夫人道:“我替太太服侍老太太,太太快回去罷,芾哥兒哭著嚷著到處找太太呢。”

竇夫人一聽,知道陳嬌嬌乃是託詞,忙向賈母告罪,趁機溜之大吉。

賈母睜開眼看了陳嬌嬌一眼,微微一嘆,大房一家果然和自己離心了不成?時時刻刻針對著二房,本想著一家人和和睦睦地過日子,偏他們淨生事,倒不如當初娶了鳳姐,一家子和和氣氣的,正想到此處,忽聽說金陵來信給王夫人,王夫人忙回去了。

拆信一看,竟是薛蟠在金陵和人爭鋒落了下風,生意被侵吞了好些,王夫人忙請鳳姐過來商議,鳳姐陡然聽說此事,並不在意,她和牛耀祖夫妻這麼些年,半點兒不敢生事,忙笑說聽王夫人的吩咐。王夫人想到應天府的知府乃是自己家舉薦的賈雨村,倒放下心來,有賈雨村相助,想必能把被侵吞的生意奪回來,又想到王子騰升了九省統制,自家沒有親戚往來,便命人寫信讓薛姨媽進京。

薛家聽聞要聘選嬪妃和公主、郡主的伴讀,不等王夫人書信到,便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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