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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0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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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時,只有林如海、賈敏夫婦並黛玉一人。

除了在外面的應酬,林如海每日幾乎都陪著妻兒同桌用膳,幼子林智年紀小,自有奶孃照料,並未上桌,而林睿早在黛玉剛過完生日,和俞恆便去姑蘇求學了。賈敏雖是百般不捨,但長子學業要緊,只能忍痛別離,諄諄囑咐無數。幸而俞老太太不放心幼孫,早於年前就在姑蘇置了一處三進小院,帶人搬了過去,竟是打算長住姑蘇,好看顧著些。

賈敏這回大傷元氣,得林如海百般叮囑,足足調理了小半年至前日方好,因此竟未能親自送長子去姑蘇求學,只打點了行李,命二十來個管家僕從相隨,連兩個奶孃也一併打發去了,又命人早早收拾了姑蘇祖宅,也託了俞老太太一番。

因而獨有黛玉坐在林如海懷裡,就著林如海手裡的調羹喝湯。

黛玉胃口甚小,因春分時犯了咳疾,著實吃了半個月的藥,導致她近來不愛吃飯,才喝兩口便不肯張嘴了,靜待林如海和賈敏飯畢,漱了口便跑去看弟弟。

林如海命奶孃丫頭跟著,面上掠過一絲憂色,問賈敏道:“今日大夫怎麼說?”

即使千般仔細,萬般謹慎,黛玉畢竟年紀小,幼兒發熱咳嗽已是常事,何況她胎裡又有些弱症,雖比上輩子強了許多,不必從吃飯時便開始吃藥,但是每逢換季之時,她仍舊易患舊症,林如海十分擔心。

賈敏笑道:“今兒並沒聽她咳,醜兒的熱也退了,將養幾日便好了。”

林如海點點頭,不再言語。

賈敏勸解了一番,同林如海在園中消食時,想起今日得的訊息,悶悶不樂地道:“今日接到了母親來信,怕是元春必定進宮了。母親和二哥此舉,實屬不智,打量著別人都是傻子呢,虧得還託我請俞老太太給太子妃寫信,在宮裡照應元春一些。”

宣康帝年過半百,近年來後宮已不大進嬪妃了,而太子正當壯年,儲君之位極穩,東宮妻妾子嗣不多,誰不明白賈家的主意?不然,好好的仕宦名家之女進宮做什麼?當真是老老實實做十幾年女史,然後三十歲時出宮?賈敏暗歎,元春既進了宮,名分上便是宣康帝的人,太子哪敢出格?若無宣康帝並皇后出言,壓根兒不能進東宮半步。

彼時已是三月下旬了,夜風不冷不熱,前面丫鬟提著羊角燈,後面林如海扶著賈敏的手,不緊不慢地行於園中花間,聽了這話,並未介面。

賈敏絮絮叨叨地又道:“不知道母親和二哥是怎麼想的,本就大不如從前了,偏還奢靡非常,不知將就儉省。玉兒說的這話,便是我想說的,好好的綾絹紗羅不做衣裳,倒用來做花兒扎在枝頭上,過後就無用了,白白浪費許多。我聽大嫂說,她近幾年來冷眼旁觀,族中子嗣愈多,事務又忙,上上下下只知錦衣玉食,排場使費極大,瞧著內囊已經盡上來了。”

林如海道:“你沒勸岳母?總不能到了寅吃卯糧的時候再說,那時已經晚了。”他比賈敏更明白,上輩子若沒有自己死後林家偌大的家業盡入榮國府囊中,榮國府焉能大張旗鼓地建造省親別墅,恭迎元春省親,又安享了多年富貴,不必憂心銀錢。

賈敏搖搖頭,道:“老爺當我沒說?幾次三番,哪有人肯聽呢。母親講究體面,何況家中雖說不及祖父和父親在時那樣興盛,到底和別家不同,為了外面的架子,不想叫人小覷。”

林如海不置可否,今生賈赦還了一筆虧空,又沒有自己家的家業,榮國府怕要比上輩子早幾年出現銀錢窘迫之景了。他們自作自受,自己何必多管閒事?他總不能拿著自己家的銀子倒貼榮國府去撐他們家的體面,這些可是要留給自己的兒女的。

嚥下後面半截,將前面的想法一說,林如海道:“咱們遠在江南,總不能管起岳家的事,倒讓人笑話,既然勸說不得,只能各安天命罷了。”

賈敏嘆道:“我何嘗不知?這些年,我看得明白,孃家樁樁件件就沒辦幾件聰明事,榮國府比別家不同是真,可是做事卻讓人不敢苟同。幸而如今娶的大嫂頗有見識,管得大哥一房井井有條,並未出格兒,若是再加上大哥一房,那才熱鬧呢。只是府裡頭偏有老母親坐鎮,焉能不為之憂慮。如今,元春進宮已成定局,咱們去送禮的人帶回書信,信中說已經將名字報上去了,只等著八月進宮待選。我只盼著元春聰明些,怕就怕孃家到底還有些舊部,皇后娘娘選了元春後,反將她賜給太子。皇后娘娘並非太子殿下的生母,太子殿下儲君之位穩當得緊,倘或有一日太子登基,皇后娘娘勢必要送跟前心腹,以示其意。”

聽到這裡,林如海忍不住看了賈敏一眼,真真讓她說中了。皇后娘娘非太子生母,亦非九皇子生母,上輩子九皇子登基後,她便將元春賜給了九皇子,她是嫡母,既賜女史為妃,九皇子自不能辭。當然,元春的冊封來得古怪,想必其中還有林如海不知道的緣故。

林如海料想,恐怕皇后要留元春在跟前幾年了,說不定,太子登基後,便會將元春賜給太子,畢竟今生若無意外的話,太子必定為新帝,而非上輩子的九皇子。

皇后其人,林如海深知,絕非簡單人物,不過倒也能屈能伸,九皇子登基後,其嫡出七皇子封為忠順親王,此封號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新帝的意思,不求他建功立業,只求他做到忠順二字,而太子的諡號卻是義忠,因此忠順親王流蕩優伶,名聲大壞,反而在落得了個清靜,而承繼義忠親王的太子長子,卻因心懷不忿,意圖謀反,最終被賜毒酒身亡。

林如海道:“多想無益,你別太費心了。”

賈敏又是一嘆,抬頭看了一眼天邊殘月,點頭道:“誰也不能管誰一輩子,我理會得。只是元春若進了東宮,咱們在俞老太太跟前頗不好看。”

林如海呵呵一笑,安慰道:“此事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到時候再說。”

兩人又說了一回京城諸事,賈敏既問了去送禮的人,那人又是個精明圓滑的,難免知道京城中其他人家的訊息,京城各家大多盤根錯節,從中能看到各家的動靜,直說到方先生來拜,賈敏回房,林如海去了書房。

一進書房,方先生便站了起來。

方先生乃是林睿的先生,林如海對兒女教養一視同仁,既請先生,自然請了最好的。方先生乃是進士出身,做過官的,不過祖上落了罪,子孫再也不能出仕,方在林家做館。如今林睿去姑蘇求學,方先生不好白留在林家,意欲辭館別圖。

林如海聽了來意,他不想給黛玉請賈雨村做先生,忙開口挽留道:“先生留下又何妨?小女數年後也該上學讀書了,先生學問好,人品又是一流,若是別人,我卻不放心呢。”黛玉聰明伶俐,再過三年,便該正經上學了。對方先生,林如海早有如此打算,倒也不是今日心血來潮。好先生難求,何況方先生這樣極得他心意,又教導林睿多年的。

聽了林如海的話,又知林如海素來心疼女兒,方先生心中一動,倒也願意,只是仍舊搖頭道:“女公子今年不過兩歲,等到上學,也得三年,難不成這三年內我都無所作為只領府上束脩不成?何況,我是閒不住的人,實不肯耽誤三年工夫。”

若真是這般,他卻是受之有愧了。

方先生本就有讀書人的風骨,哪肯閒置三年。

林如海想了想,道:“不知先生辭館後有何打算?”

方先生嘆道:“尚未有所打算,我乃罪臣,僥倖未曾身陷囹圄,哪敢說自己的打算,只盼著有人看中我一點子粗淺知識,請我做館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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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暗暗苦笑,他本無辜,卻受他人牽連,也是言辭不當,與人留下話柄,落得如此,又連累子孫,真是有愧於祖宗,這些年若不是林如海幫襯了一把,請他做西席,束脩並三節兩壽不斷,恐怕一家老小都沒有棲身之地。

林如海聽了,卻笑道:“我舉薦先生去睿兒現今求學的書院如何?先生博學多才,實不該埋沒於鄉野之處,此書院原是家學,而後方有四方學子來拜,如今已頗具規模,先生到了那裡,才算是一展所長。”

方先生大喜,隨即躊躇道:“我若過去,豈不是有損書院清名?”他頗有自知之明,既知自己身份,自然不願意連累書院。

林如海笑道:“世人耳聰目明,不是人人都盯著舊事不放,何況先生在寒舍教導犬子多年,誰不知曉先生的才氣?再說,那書院裡並非人人都是大儒,也並非人人都是鄉宦,其中也有壞了事落了罪的官員,在書院中求得清淨之所。雅*文*言*情*首*發”

此言並非虛妄,乃是事實。

林如海性子豁達,並不在意世人言談,但凡是有才華卻又命運不濟的人,只要他們品行良善,非藏奸之人,他都願意親自相邀去書院做先生,或是親去,或是命管家下帖,如今書院中似方先生這般的先生已有三四個了。

因林如海此舉,別處的先生趨之若鶩,都願意在姑蘇書院教導學生。

方先生對此頗有耳聞,聽了林如海的話,自是滿意,林如海如此看重他,他少不得投桃報李,道:“我只是閒不住,且去書院幾年,三年後,女公子上學,定然回來。”

前者雖然名聲極大,但是後者單獨教導學生卻是十分清閒。方先生算了算,三年後,自己也有五十歲了,精力不濟,倒不如回來教導黛玉,同林睿一般,頂多身邊有兩個伴讀的小學生,一個小女孩兒家,工課不限多寡,不必費力。教完了黛玉,還有林智呢。

因此,東家和先生皆大歡喜。

第二日,林如海先修書一封,命人送給方先生帶去,方去衙門上班。

賈敏已經從林如海處知道來龍去脈了,忙命人準備了許多禮物,既有給方先生餞別的禮物,又有託方先生捎給林睿等人的東西,料理完,便沒有別的事情了。

這日賈敏悶坐半晌,閒來無事,難得今日沒有人請客,亦無訪客,家中諸事又不必費心,因覺春陽溫煦,偏生心中思念長子,抑鬱難解,便命人在亭中設案,取了一張古琴,淨手焚香,端坐案邊,然後素手撥絃,清音流瀉而出。

此亭臨水而建,四面曲廊環橋,推窗便可見一汪碧水,數只鴛鴦。

亭中地上鋪著紅氈,黛玉坐在上面逗林智頑,乍聽樂起,立時側耳傾聽,雙眼緊盯賈敏,而林智已滿五月,躺在氈上揮舞著藕節般粉嫩的胳膊腿腳。

不同於元春擅撫琴,迎春學弈棋,探春惜春如今尚且不知,賈敏卻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歌聲亦極清澈,除了林如海閒暇在家時夫婦二人撫琴吹、簫,一唱一和外,平常忙於家事,又常出門,已是極少作此消遣了。

不獨黛玉姐弟二人,旁邊侍婢亦沉醉其中。

一曲作罷,餘音嫋嫋,眾人方驚醒過來,暗暗驚嘆不已,黛玉跑到賈敏跟前,伸手去撥弄琴絃,聽到錚錚兩聲,眼睛亮如春水,嚷道:“我也會!”

賈敏臉上變色,道:“仔細些,別割了手!”

黛玉挑了一根琴絃,扯了扯,放手一鬆,錚然有聲,得意地道:“沒有。”

聽到她嬌嬌嫩嫩一嗓子,賈敏不禁莞爾,彈了一曲,心情不若先前那般煩悶了,摟著黛玉,手把手地教她辨認宮商角徵羽,口內笑道:“等割了手才有你哭的時候呢。等你大些,除了跟你父親讀書識字外,也得跟我學管家理事。不過,若是學琴的話,竟是請教你父親為上,他的琴藝比我還強呢。我能教你的,只管家本事和針黹女工、應酬交際罷了。”

想起和林如海琴瑟相和之景,賈敏臉上露出一絲溫柔,溫婉雍容。

黛玉聽得似懂非懂。

賈敏卻是一笑,又繼續道:“小丫頭,你要學的東西多著呢,咱們這樣人家,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都得精通,針黹女工還罷了,能做幾針過得去就是了,還要學會唱些雅而不俗的曲韻,免得和人相聚,興之所至,擊案而歌,她們唱得出,你卻接不過,豈不是讓人笑話?到那時,咱們幾代人的臉面都沒有了。”

達官顯貴之家相會,哪裡都是說些世俗經濟,他們的消遣多著呢,賈敏見多識廣,對此十分精通,本來受此教養,在女兒身上自然寄予厚望。

賈敏早就打算好了,除了針黹女工外,其他的都得仔細教給黛玉。

黛玉哪裡懂得賈敏所言,只覺得琴聲悠揚,如同流水潺潺,十分動聽,便纏著賈敏教她。賈敏打算教她一點作罷,她年紀太小,等幾年才好。誰承想,她倒來興致了,不肯讓賈敏收回古琴,胡亂撥動之下,不小心割傷了手指,登時哇哇大哭。

賈敏唬了一跳,一面命人拿藥來,一面哄她。黛玉一哭,躺在氈上的林智也跟著哭將起來,慌得眾人哄這個,哄那個,好半日黛玉方止住哭聲,姐姐既不哭,林智又吃了奶水,嗚咽兩聲,也不哭了,反倒笑起來。

黛玉手指上裹著一層紗,瞪了林智一眼,咕噥道:“還是哥哥好,醜兒壞。”

林智卻是一無所知,以為姐姐在同自己頑樂,咯咯直笑。

賈敏心疼女兒,安慰了半日,雖然流血不多,仍舊讓人做了些補血益氣的湯。

林如海回來,黛玉立時舉著手指給他看。

看到指頭紗上隱約滲出一點兒血色,林如海大吃一驚,道:“這是怎麼了?”

黛玉伏在父親懷裡,委委屈屈地道:“疼。”

賈敏在一旁解釋她受傷的緣故,林如海聽了,不免十分心疼,對賈敏道:“玉兒還小,這些等幾年教她,她又好奇心起,平常少拿出來為妙。再過一年才給她啟蒙呢,上了五歲才能學這些。到時候我叫人給她打一張小些的琴。”

賈敏道:“我何嘗不知,屢勸不得,傷了才肯罷休。”

林如海聽了,尋思半晌,道:“玉兒天性聰慧,此時又是好奇心起的時候,見什麼學什麼,然而琴絃傷手,棋子易入口,吞了才有咱們後悔的時候,我瞧只單教她認字罷,她已認得不少字了,另外,教她唱些雅緻的詞曲也使得。”

賈敏點頭稱是,道:“我也這麼打算呢,她年紀太小,只認字和唱曲兩樣可教得。”

商談過後,夫婦二人便只教黛玉認字、唱曲。

黛玉極其聰明,記性又好,耳濡目染之下,不消一載,便認得數百字,又會唱數十支小曲了。每逢外面相邀聚會時,聞得黛玉如此,都哄她唱曲,不過黛玉卻伶俐得很,非得有人唱,她才接,不然,便不張嘴,笑得眾人都說她小小年紀,竟是個人精。

倒是林如海常同友人相會,遊山玩水之際,黛玉頗有乃父之風,別人對酒當歌時,她立時便能介面,當然,她是不喝酒的,只對著林如海跟前的酒碗罷了。

林如海真真是把黛玉當做男兒教養了,百家姓千字文教完後,便以四書五經為啟蒙。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不知不覺,林如海已經連任三年鹽政了,至今仍未離任,這已是第四任了,較之當年的甄家,更得宣康帝的恩寵,甄家最多也只連任三年,哪一年宣康帝沒賞些東西下來,在這一年裡,林如海生日時,禮部奉旨賞了許多東西呢。

旁人見到林如海如此能為,愈加奉承,黛玉隨著賈敏出門,只得讚譽,別家男女孩子見了黛玉,亦不敢得罪她,幸而她生得好,嘴又甜,大多都喜歡她。

這日三月初十,連巡撫家請他們母女兩個賞花,牡丹開得滿園,噴芳吐豔,十分好看。

連巡撫進京述職去了,連巡撫的夫人在姑蘇無事,便回了揚州,她和賈敏交情甚好,頭一日便下帖子請她,黛玉見到連城,嘻嘻笑道:“連哥哥,你又胖了。”

連城年方五歲,雖是長於文官之家,卻生得虎頭虎腦,因是么兒,父母溺愛,吃穿又好,難免比同齡人顯得圓潤了些,肉嘟嘟的臉,圓滾滾的身,白嫩嫩的胳膊腿兒,和纖細嬌小的黛玉相比,好似一個白玉般的面糰子。

聽了黛玉的話,賈敏呵斥道:“你這小丫頭,說話怎麼如此無禮?”

黛玉吐了吐舌頭。

連夫人卻道:“你說她做什麼?她一個孩子,知道什麼?何況說的是實話。我也覺得城兒太胖了些,沉甸甸的墜手,都抱不動他了。”

在她們說話之際,連城早捧著一碟細點往黛玉跟前獻殷勤去了,臉上笑嘻嘻的,全然沒有半分惱意,對黛玉道:“妹妹,妹妹,這個軟爛,甜得很,妹妹定然喜歡吃。妹妹喜歡吃,等回去的時候,我送妹妹一些。妹妹想吃什麼,跟我說,我給妹妹拿。”

看了一眼點心,連城吞了吞口水,這是他最喜歡吃的了。

黛玉眼珠子轉了轉,道:“連哥哥,你吃。”

連城最喜甜點,無甜不歡,聽了黛玉的話,雖然很想吃,依舊先抓了一塊給黛玉,剩下的才往嘴裡塞,鼓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道:“妹妹也吃。”

黛玉攥著點心,跑到賈敏跟前,道:“媽媽吃。”

連夫人見狀,忍不住讚道:“好伶俐孝順的孩子,一塊點心都想著你這做媽的。我竟是白養活了城兒了,他長這麼大,只顧著自己,我還沒吃過他親手遞上來的點心呢。”說到這裡,連夫人看了幼子一眼,比黛玉大兩歲,也已讀書了,偏生他在家裡年紀最小,人人都疼他,將那些好的都讓給他,反令他如今不如黛玉討喜。

連城聞言,登時瞪圓了眼睛,嚥下嘴裡的點心,看著碟子上的點心只剩些渣滓了,碟子本就極小,所盛點心也不過四塊,他給了黛玉一塊,自己連吃三塊猶為不足,不禁愁眉苦臉地道:“媽,你說遲了,點心沒有了。”

他猶豫了一下,忍痛道:“廚房裡還做了幾樣點心,本來說給妹妹的,兒子叫人拿來?”

瞧連城一副捨不得的模樣,連夫人素知他嗜甜如命,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嗔道:“誰還稀罕你一碟子點心?真真不知道像了誰,這樣愛吃點心,既這麼愛吃,竟是留著自己吃罷。我們玉兒也不稀罕你的點心呢。”

一句話說得連城幾乎快哭了,她卻招手叫黛玉到跟前,摟著她道:“都不能指望他,這樣小氣,還是女兒貼心。”

賈敏望著黛玉臉上一閃而過的狡黠之色,知道自己因她對連城無禮訓斥了她兩句,她便惱了,故意如此,果然讓連夫人說了連城幾句。念及於此,賈敏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才多大,就懂得自己給自己出氣了。

黛玉在連夫人懷裡,瞅著連城笑,神情十分得意。

既是自己女兒所為,賈敏少不得解勸道:“小孩子家知道什麼?唯知吃食,你沒見我們家智兒,好東西從來不撒手。我瞧著你們城哥兒極好,只不過比不得女娃兒心細罷了。”

提到林智,連夫人忙道:“怎麼沒帶來?我還想見見呢。”

賈敏嘆了一口氣,道:“前兩日不好,大夫叫靜養呢,哪裡敢帶他出門。說實話,我倒羨慕城哥兒生得壯實,又能吃。我這三個兒女,除了睿兒好些,剩下兩個竟都是討債的,沒一日不擔心。玉兒比他兄弟還差呢,也不知怎麼著,從年初到如今,三不五時地病一回。”

連夫人摟著黛玉,關切地問道:“大夫怎麼說?總得知道病根兒罷?”

賈敏搖頭道:“從玉兒和他兄弟出生到如今,都說是胎裡弱,將養十來年便和常人無異。可是,調理了這些年,玉兒頭幾年雖說每逢春分秋分容易咳嗽些,平常偶爾也病兩次,卻沒什麼大礙,不似今年這般,病的次數太多了些。”

對此,賈敏愁得不得了,兒女生得嬌嫩,病得如此,她哪能不擔心呢?

聽賈敏說到自己,黛玉握著拳頭抵著嘴,嘻嘻直笑,哪裡明白賈敏話裡話外的擔憂。

連夫人道:“這也奇了。我看,府上還是去請有名的大夫,多請幾位大夫,一塊兒給玉兒診脈,相互討教些,細細查明病根兒才是,一氣去了病根兒日後就不必擔憂了。不然,這樣經常生病,便是好好的身子骨兒,也折騰得不好了。”

一語未了,連城已經笑容如初,不曾將連夫人先前的話放在心中,只扔下碟子,擦洗了手,然後招呼黛玉道:“妹妹,我帶你去看花。”

黛玉掙扎著下去,連夫人忙命人跟上。

連夫人生平最喜牡丹之天香國色,在閨閣時極擅工筆牡丹,因此連家的牡丹園在揚州一帶十分有名,花開似錦,皆是名品,黛玉年紀雖小,已然露出不俗的風範,隨著連城跑到園中,立在花下,映著火煉金丹,讓人頓覺入畫。

連城伸手便掐了一朵牡丹塞給黛玉,笑道:“妹妹,給你。”

黛玉道:“你掐它下來做什麼?開在枝頭上豈不是好?你們這些掐花折柳的人最可厭了,殊不知花兒也跟人一樣呢。”

連城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撓頭道:“你掐我,我自然覺得疼,可是花柳焉知疼痛?你看,我才掐了花兒,剩下的枝葉依然翠色、欲流,並沒有像我一樣哭泣。因此,花柳樹木和人是不同的,既開在枝頭,便是給人看,讓人折了去插瓶的。”

聽了這話,黛玉轉身就走,不想才走兩步,忽然一頭栽倒,嚇得奶孃丫頭一窩蜂上來。

連城見狀也慌了手腳,丟下手裡的牡丹便擠進人群,踮著腳尖往朱嬤嬤懷裡看去,口裡道:“妹妹,妹妹,我以後再不掐花折柳了,你別惱。”

見黛玉昏迷不醒,朱嬤嬤心急如焚,忙對連城道:“城哥兒莫怕,我們姐兒不曾惱你。”

說著,抱著黛玉疾步走向賈敏處。

連夫人和賈敏本就在牡丹園中,見連城掐花,黛玉不滿,正說笑,忽見黛玉跌倒,早已都站起身來,快步過來,正好迎上朱嬤嬤。

連夫人一疊聲地問道:“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回事?城兒,可是你惹妹妹了?”

一面說,一面急忙命人去請大夫。

一時之間,連家人仰馬翻。

連城眼淚汪汪地道:“妹妹怎麼不和我說話了?一定是我惹妹妹生氣了。媽,你快叫醒妹妹,我以後聽她的話,再也不掐花折柳了。”

賈敏忙道:“訓他做什麼?玉兒好端端地自己跌倒,咱們都看著了。”

大夫很快便請了來,賈敏和連夫人坐在屏風後面,等得焦急不已,哪裡想到,一連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不中用了,請他們預備後事。

賈敏三十餘歲方得此女,從小兒愛得如同心頭肉、眼中珠,真真比兒子不差絲毫,甚至猶有過之,又有林如海那般疼愛女兒,處處小心謹慎,用外面的話說,黛玉自小過得比公主都自在,先前還好好兒的,怎麼這會子就突然不中用了呢?賈敏忍不住痛哭失聲。

連夫人也紅腫著眼睛,自責道:“都是我們的不是,原想請你來賞牡丹,哪裡料到反傷了玉兒。玉兒跟咱們說話時,千伶百俐,我不信,這就不好了,咱們揚州有許多名醫,這就再去請,多請幾個來,總有一個能治好玉兒。”

賈敏拿著手帕拭淚道:“她這病來得突然,又全然沒有徵兆,並不是府上的緣故,太太何必自責?”繞過屏風,見黛玉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奄奄一息,哪裡還忍得住。

早有訊息送到了林如海處,林如海匆匆趕來,他忽然想起了上輩子黛玉亦曾如此昏迷不醒,只是卻不是今日,後來遇到了癩頭和尚要化她出家,自己夫婦不捨,他說了那段話後,便就此消失無蹤,不久黛玉便醒了。

林如海接賈敏母女兩個回家,黛玉依舊未醒,賈敏哽咽道:“這可怎麼好?”

林如海亦是心急如焚,嘴裡卻安慰道:“別擔心,你忘記了,靈臺師父說咱們女兒來歷不凡,定然會平安無事的。”

賈敏哭道:“我才不管她有什麼來歷,如今是我女兒,我只盼著她平安罷了。”

說畢,忙又命人快馬加鞭去姑蘇,請問靈臺師父。

和賈敏一樣,林如海如何不擔心?何況此事突然,和上輩子的時間並不相同。他紅著眼睛,滿心激憤,難道自己重活一世,仍舊挽救不了女兒的命運?既然甄士隱一家已然和上輩子不同,英蓮平安無事,何以自己女兒卻病得如此厲害?

難道非得等到那個行蹤詭秘的癩頭和尚出現?想到這裡,林如海忙吩咐道:“叫人盯著門口,倘或有個癩頭和尚,立時請進來。”下人聽了,忙去吩咐不提。

賈敏不禁含淚道:“好好兒的,一個和尚有什麼用?竟是叫去姑蘇請問靈臺師父的人行程快些才要緊。”

林如海抱著黛玉在懷裡,摸她的脈息,雖然微弱,卻並非斷脈之象,心神略略一鬆,道:“你有所不知,這癩頭和尚是有來歷的。你忘記了?當年就有一僧一道,僧是癩頭跣腳,道卻跛足蓬頭,瘋瘋癲癲,要化英蓮去出家。”

賈敏道:“怎麼不記得?甄夫人跟我說過,那一僧一道還說英蓮是有命無運、累及爹孃之物,因甄先生不捨,那癩頭僧便念了幾句言詞,我記得是:慣養嬌生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當年,若不是老爺,英蓮元宵節便被柺子抱走了,而且後來甄家又走了水,倒是應了那和尚的話。老爺說的癩頭和尚可就是那個癩頭僧?”

林如海冷冷一笑,道:“正是此僧。”

賈敏心中狐疑,林如海是讀書人,如何知道癩頭僧能救得黛玉?

他們對僧道都不抱希望,就是提出靈臺師父和癩頭僧也只是略作安慰之語,將當地的大夫都請了過來,診脈後都搖搖頭,讓他們準備後事。賈敏守著女兒日夜啼哭,林如海看著妻女如此,饒是他本性堅定,但女兒昏迷數日不醒,終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林如海一面要照顧妻女,一面又要處理公務,竟是忙得分、身乏術。

又過兩日,黛玉依舊未醒,雖然氣息未泯,卻顏色如雪,十分憔悴。各處聽說黛玉重病,都紛紛前來探望,或是送藥,或是請醫,尤以連夫人為最。黛玉在連家忽患疾病,雖說和連家並無干係,然而連夫人心中卻是十分愧疚,命下人四處求醫問藥,送到林家。

夫婦二人病急亂投醫,然而始終沒有癩頭和尚半點訊息,下人晝夜兼程,奔波於揚州和姑蘇之間,帶回來了靈臺師父的話,只說平安二字。

賈敏心中略寬,但是女兒一日不醒,她便一日不放心。

這日林如海休沐在家,和妻子守著女兒,正憂慮間,忽然聽得隱隱一陣木魚之聲,然後便有下人匆匆進來,氣喘吁吁地道:“老爺,太太,外面果然來了個癩頭和尚。”

賈敏心頭一凜,納罕道:“咱們家這樣大的深宅大院,前頭又有衙門,木魚聲如何傳來?”

林如海不答,素知這癩頭和尚跛足道人確有幾分神通,忙命快請。

頃刻間,癩頭和尚便到了屋裡,只見那和尚果然癩頭跣足,邋遢腌臢,臭氣溢滿居室,賈敏早就避到屏風後面了。她見丈夫料事如神,忍不住側耳傾聽,只聽那癩頭和尚瞅著林如海懷裡的黛玉道:“此女原不該於紅塵之中,竟是舍給我罷,讓我帶她出家,了卻凡心。”

沒想到癩頭和尚果然來了,林如海冷冷一笑,道:“大師此言何意?若說她不該生於紅塵之中,如何又降生到我林家為女?大師一句話便要化我女兒,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癩頭和尚聽了這話,卻是長嘆一聲,道:“三生石畔當日願,一入紅塵,不過枉與他人作笑談罷了。與其在凡世間沉沉浮浮,歷盡悲歡離合,倒不如隨了我去,離了紅塵,便是她的造化,可保一世平安。”

林如海怒容滿面,道:“此言好生無理,到底是來救人,還是來害人?一句話讓我們骨肉別離,這便是功德?”

癩頭和尚道:“此乃命中註定,若要女公子平安無事,依我便是。”

林如海眼內出火,冷笑道:“什麼是命?我偏不信命,若說是命,我又算得了什麼?我女兒前生不作孽,今生未為惡,清清白白的女兒家,怎麼就命中註定只有出家才能化解劫難?你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真佛麼?既雲眾生平等,又說普度眾生,怎麼你們享盡了人間煙火,受盡了世人的膜拜,卻不能救人於危難?”

林如海滿心不忿,癩頭和尚神出鬼沒,輪到賈寶玉被魘,自送上門替其化解,便是寶釵,既得藥引,又得藥方,又得吉利話,唯獨英蓮和黛玉,卻要化她們出家,不出家,便留下幾句似是而非的讖語離開,絲毫不加以提點。明明他們可以提點做父母的,只需清清楚楚提點一句,兩個女孩子焉能落得一個不知故鄉,一個淚盡夭亡。

癩頭和尚道:“天道如此,我等修道之人,當順應而行。”

林如海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指著他,罵道:“什麼天道?我看你們只是想讓我女兒沒有個好下場罷了!便是出了家,靠你這樣的癩頭僧,我女兒能得平安?便是出家,也得有個出家的寺廟,剃度的師父呢,你算什麼?身無長物,不知來自何處,我女兒隨你出家,哪裡又能平安?別在我跟前說什麼天道,說什麼命運,蒼天既然允我此生,我便是逆天又如何?”

賈敏在屏風後面暗暗叫好,就是,那和尚一身臭氣,自個兒尚且顧不得自己,自己千嬌萬寵的女兒出了家,在哪裡定居?吃什麼?穿什麼?難道竟要隨著這臭和尚餐風宿露不成?她常說要化妙玉出家的和尚不是好人,不曾想,倒哄到他們家來了。

癩頭和尚被林如海罵得灰頭土臉,他面對甄士隱,又去過薛家,誰敢待他如此無禮,便是甄士隱也只是不耐煩地轉身而去罷了,薛家對他可是奉若神明,哪裡料到林如海劈頭蓋臉一頓痛罵。想到這裡,癩頭和尚突然想起似乎未在大如州見到落魄的甄士隱,白唱了好了歌,正自疑惑,如今聽到林如海這番大逆不道之言,不由得掐指一算,突然臉色大變,再看林如海面相,呆若木雞,神情間極是驚恐。

林如海並不懼他,何況為官多年,自有一股威儀,冷冷地道:“怎麼?無言以對了?我跟你說,你若是個有來歷有本事的大師,能救我女兒,便是我素來毀僧謗道,也許你一個金身。你若是坑蒙拐騙,只想著奉承他人,卻不理我女兒性命,看我怎麼將你打出去!”

林如海一聲令下,外面早有親兵家 僕應是,聽聲音,竟不下百人,聲勢甚重。

原來林如海早知癩頭和尚的來意,心中憤恨,也不知那和尚能不能救黛玉,何況後宅距離衙門又近,親兵家奴都住在自家後面一帶房舍之中,早得林如海囑咐,一旦聽到有癩頭和尚過來,立時包圍正院,叫那和尚插翅難飛。

癩頭和尚嚇了一跳,顫聲道:“施主,你可不能逆天而行!”

林如海看他一眼,道:“什麼是逆天?我為變數,我說了算。人生在世,若因順天而行,面對妻兒離喪不聞不問,豈非冷心無情?還算是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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癩頭和尚聽了這話,不禁躊躇起來。

他原就是世外的真人,應了蠢物之求,方至太虛幻境警幻仙子處交割清楚,令其夾帶下世,因那時雖有一半落塵,猶未全集,便與道人一同化作癩頭、跛足,點化隨著神瑛侍者下世歷劫的一干風流孽鬼,好彰顯神通,哪裡料到點化絳珠時竟遇到不在天機之內的奇人。他原和跛足道人說,世事竟未按天道而行,是否出了變故,不曾想,竟在這裡。

絳珠仙子本為酬謝甘露之惠而來,理應父母雙亡,無家無業,唯有寄人籬下,方得以將一世的眼淚還給神瑛侍者,待得債清之時,便該脫去凡胎,返回太虛幻境,繼續遊於離恨天外,飢食蜜青果,渴飲灌愁海水,方能得證大道。

如今出了這樣的變數,出家是行不通了,何況他的本意原不是來化絳珠仙子出家,只來點化其家人而已,她若出家,如何還淚?到那時他定被警幻仙子訓斥。只是,若是絳珠不出家,有這樣的父母兄弟,不經人間慘事,哪裡有眼淚來還神瑛侍者?

罷了,橫豎這回下世歷劫的乃是神瑛侍者,旁人只是相陪,便是略改命運,亦是無礙,將來見他即哭,也是絳珠仙子還了淚了,並不影響神瑛侍者享富貴經磨難,看盡世間悲歡離合,於是他雙手合十,道:“施主說得是,是我魔障了。”

林如海聞言一喜,卻又聽癩頭和尚道:“有施主相護,命格早改,女公子定能平安。”並不似上輩子那般說:“既捨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的話。

一語未了,人竟出門而去,近百親兵僕從竟未攔住,只見他倏忽之間,穿過人群,再定睛看時,已經沒了蹤影,竟似會縮地成寸的神通,不禁相顧駭然,忙到門外告知林如海。

賈敏不知外面景象,聽了這話,立時從屏風後面走出,道:“果然有些神通不成?”

林如海不及答話,忽聽女兒一聲嚶嚀,竟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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