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殷妙和路德維希視線相撞。
心裡先是意外, 然後是疑惑,緊接著情緒起伏,被突其來的欣喜與酸楚填得滿滿當當。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欣喜是潮, 酸楚是汐,兩個浪頭交相拍岸,最終匯合成連綿的潮汐,引發摧枯拉朽的海嘯。
桌底下的手機早已被她捏得隱隱發燙, 就在幾分鐘之前, 殷妙還曾猶豫過是否應該把團建的地點告訴路德維希, 但思慮良久, 最終還是畏畏縮縮地作罷。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勇敢無畏的小姑娘。
可是她沒能想到, 路德維希就這麼突然出現了。
像是身披鎧甲, 忠貞不二的堅毅騎士, 影隨形地守護在她面前, 時刻準備為她揮出長劍。
一日宣誓, 終身效忠。
路德維希在滿場群眾好奇、驚豔兼打量的目光中, 淡定地坐到殷妙身邊。
他的嗓音猶帶著屋外的涼意:“我想見你, 正好週末沒什麼其它安排, 我就過來了。”
“不是,”殷妙眼神閃躲, 刻意壓低聲音, “你注意點影響行不行?還別人呢?”
路德維希頓了頓:“可我說得是德語……”
殷妙無言地嘆了口氣:“我說大哥,你睜大眼睛看看在座諸位, 噢對除了那個紫頭髮的,其他全是學德語的專業翻譯,你說這是瞧不起誰呢?”
路德維希順著她的音望過去,對面果然全是一張張耳朵豎得高高, 準備看好戲的吃瓜臉。
除了眼神茫然的駱羽凡和悠悠,其餘人臉上都明晃晃地寫著“我懂我懂,你們繼續”。
他不太高興地垂下眼眸,迅速切換成中文:“……你別生氣,都是我的錯。”
殷妙聽完更氣了:“很好,下連駱羽凡都能聽懂了。”
路德維希不敢說了。
邊兩人安靜下來,角落裡的駱羽凡卻坐不住了:“不是殷妙,你倆別在那說悄悄,大家都等著玩遊戲呢,你趕緊給他講講規則,咱們好開始啊。”
殷妙瞪他一眼:“他玩個什麼?他連都說不利索,過來給你當吉祥物嗎?”
被打上“都說不利索”標籤的路德維希抿了抿嘴唇。
他不爭不吵,面上擺出一副逆來順受的討巧模樣,算是預設殷妙的說法。
駱羽凡不情不願地嘀咕:“哪有你麼護著人家的?怎麼我們還能合起夥來欺負他啊?”
殷妙據理力爭:“我沒有護著他,我是為了大家的遊戲體驗!”
她說著說著想起什麼,又兇巴巴地瞪了駱羽凡一眼:“我們在這裡的定位該不會是你發給他的吧?你難道是小報告精嗎?”
駱羽凡一晚上莫名其妙吃了她兩頓排頭,氣得差點跳腳:“我打什麼小報告了?我連哥們兒的微信都沒加,我怎麼知道他哪兒冒出來的!”
兩人吵吵的時候,竹簾再次被掀開,林錦書也進來了。
她剛泡完溫泉,頭髮半溼,正拿著塊幹毛巾擦拭,見到屋裡的景象,頓時笑了。
“喲,麼熱鬧?”
林錦書往裡走了兩步,無意中發現坐在殷妙邊上的路德維希,表情不由驚訝。
“嗨路德,好久不見啊。”
路德維希張了張嘴唇,似乎是想跟她打聲招呼,餘光瞟殷妙一眼,又沉默下來。
他認真思考幾秒,然後用標準的牛津腔英文說道:“晚上好林,好久不見。”
“……”
對面有人忍不住,細碎的竊笑響起,魔性的笑聲像會傳染,很快全場都拍著桌子起鬨。
林錦書呆了兩秒:“不是什麼情況?怎麼忽然開始說英語了?”
錢飛連忙站起來給她解釋剛剛的故事,林錦書聽得嘖嘖稱奇,眼神意味深長地來回打量兩人。
周圍不斷有人肯請殷妙幫忙,說服路德維希加入遊戲,湊個人頭。
殷妙再厚的臉皮也禁不起這麼多雙眼睛的圍觀打趣。
她只好板起臉,囫圇解釋道:“我們準備玩一款邏輯策略的桌遊,現在少個人,你要參加嗎?”
說完還記得補充一句:“規則比較復雜,你先上網自己查查吧。”
路德維希沒動:“你參加嗎?”
殷妙實實說:“我參加啊,我還挺有興趣的。”
路德維希緩緩點頭:“那我也加入。”
殷妙不信任地看著他:“個遊戲真的很難,而且要說很多,你中文行嗎?”
路德維希似乎笑了笑:“比哲學還難嗎?”
殷妙:“……”那倒也沒有。
她自暴自棄地說:“算了,你先玩一局試試吧,不會的再問我。”
……
溝通完畢,玩家就位,首屆安濟譯社團建版“狼人殺”正式開始。
第一局遊戲,因為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偏心,殷妙主動申請當法官。
發放身份牌的時候,她特別留意路德維希的表情。
別人要麼擠眉弄眼,要麼表情誇張,唯有路德維希神情淡然,從面上絲毫抿不出身份。
殷妙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壓根沒看懂自己的手牌。
由於場上還好幾位新人玩家,局遊戲約定俗成算是教學局。
駱羽凡給大家簡單講解遊戲規則,亂講越混亂,最後丟下一句“先玩一局你們自然就明白了”。
身為法官的殷妙只好無奈開始走起流程。
“天黑請閉眼。”
“狼人請睜眼,狼人請互相確認身份。”
駱羽凡、錢飛以及其他兩位男同事先後睜眼,彼此對上目光後,無聲地嘎嘎怪笑起來。
殷妙掰著手指頭一數,忍不住為好人陣營默哀。
好傢伙,場上為數不多的高玩全聚齊了,狼隊簡直是夢幻開局。
把路德維希拿的是平民牌。
白天發言的時候,殷妙總是不由自主地偷看他。
能看得出來,路德維希在努力學習適應,他的發言很簡短,但總算沒出什麼紕漏。
大多數時間裡,他都在埋頭記筆記,漂亮凌厲的德語花體字寫滿了整整兩頁白紙,別人滔滔不絕地說分析,唇槍舌劍,他就一言不發地凝神靜聽,認真得跟像考漢語水平測試一樣。
——還得是最高的六級。
德國人的嚴謹與專業在他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而因為他得天獨厚的英俊相貌,份特質又在不知不覺中昇華,形成他個人的獨特魅力。
殷妙恍惚間產生錯覺,神思彷彿一下子到無數個兩人共同度過的圖書館下午,到她依舊深深為他著迷的時候:她坐在路德維希旁邊,枕著他的胳膊偷偷打盹,而他安靜地翻動書籍,認真研究他的深奧哲學。每次殷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總能看到路德維希稜角分明的專注側臉。
在她因為肚子餓而睡醒後,他就會轉過頭問一句:“醒了?”
時候還會發出很輕的笑聲,然後伸手替她擦去嘴角亮晶晶的口水。
再然後……
再然後殷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強迫自己過神,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遊戲上。
好人陣營非常努力地試圖穩住局勢,但畢竟實力懸殊,遊戲在第三個白天結束,狼隊勝利。
相比起隊友的鬼哭狼嚎,路德維希沒有任何失望或氣餒的情緒。
他默默掏出手機,對照著筆記內容,自己一個人覆盤起來。
殷妙坐他身邊:“剛那局哪裡聽不懂或沒學會嗎?我可以教你。”
路德維希放下手機,抬頭的時候眼尾含著淺淡的笑意:“我很多不明白。”
殷妙轉動著桌面上的空杯子,假裝不在意地說:“要不下把我帶你玩吧?讓你也贏一次……如果我們同陣營的。”
殷妙心裡拼命說服自己,她才不是偏心路德維希,就是性格善良大方美麗可愛而已。
不然平時那麼驕傲的人,玩個遊戲老是輸,看著也怪可憐的。
兩人在角落裡講解討論上一局遊戲出現的戰術和套路。
駱羽凡卻支使錢飛和幾位男同事扛了兩大箱啤酒來,“哐”地一聲砸到桌子上。
“都別跑啊,輸了的得接受懲罰!一人一瓶!”
“啊?還懲罰啊?不是隨便玩玩嗎?”
“隨便玩玩?你以為過家家呢?都打起精神來,今晚不醉不歸!”
駱羽凡吭哧吭哧地給輸家們分酒,分到路德維希面前時,還故意晃了晃瓶身。
“哥們兒,我敬你是條漢子,你可不許耍賴啊!”
路德維希伸手去夠酒瓶,中途被殷妙按住:“你自己開車來的?喝了酒怎麼去?”
他手裡動作一頓,違心地應道:“……嗯,自己開過來的。”
大院底下的停車場,駕駛座裡正盤著雙腿打消消樂的司機忽然打了個噴嚏。
夜裡四周寂靜,空無一人,他往外探了探腦袋,嘴角微撇,把座椅調成平躺模式。
就老闆今天這急匆匆過來這架勢,他估摸自己八成得一個人開車回去。
殷妙聽到路德維希的答,躊躇良久,最後從他手裡抽出酒瓶。
“算了我替你喝。”她啟開酒瓶,往杯子裡倒滿,然後一口一口慢慢飲盡。
路德維希眉眼舒展,坐在邊上安靜地看著她。
駱羽凡眼尖,注意到他們這個角落的貓膩,立刻不滿地叫嚷起來。
“殷妙你怎麼還耍賴呢?替酒的得罰兩個!”
殷妙放下酒杯,淡淡懟了句:“別忘了裡我是老闆,你還想繼續玩嗎?”
駱羽凡瞬間消聲。
殷妙轉向路德維希,正好趁機三連問,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怎麼知道我們團建的地址?是駱羽凡發給你的嗎?你們什麼時候聯絡的?”
路德維希緩緩搖頭:“不是。”
殷妙將信將疑,她現在看誰都很可疑:“真的?”
路德維希沉默兩秒,實在抵擋不住她帶著水意的質問目光,實交代:“莫在勒威和安濟的專案微信群裡,我用他的手機挨個新增裡面的成員……其中幾位的朋友圈開通相簿許可權,裡面有今晚團建的照片,我點贊後留言問他們具體的地址。”
殷妙眼神呆滯,聽得一愣一愣的。
專案群、朋友圈、相簿許可權、點贊評論騙定位……
不是你一歪果仁,微信裡那些花裡胡哨的功能,怎麼玩得比我還溜呢?
……
喝酒懲罰過後,第二局遊戲開始。
把殷妙摸到了“狼人”牌。
她心下微微嘆息,看來帶路德維希躺贏的承諾要食言了,他們兩個應該在對立面。
法官按部就班地念出流程:“狼人請睜眼……”
殷妙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向她微笑招手的林錦書和另一名同事。
一、二、三、誒?還匹狼呢?
她疑惑地左轉右轉,正對上路德維希明亮澄澈的雙眸。
殷妙:“……!!”
什麼運氣?他們倆竟然……都是狼?
對面林錦書已經開始用手勢商量戰術,她先指了指駱羽凡,比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殷妙瞭然地點頭。
林錦書又指指自己,手掌平攤往上抬,然後點點殷妙和另一個同事,手掌往前推。
殷妙秒懂,她的意思是,自己悍跳預言家上警,讓殷妙他們兩個在底下衝票。
咦,好像忘記安排一個人,說路德維希應該幹什麼呢?
她連忙轉過頭看他,只見對方面色冷靜,姿態沉著,單手搭在桌面上,明晃晃的大佬坐姿。
麼厲害,全聽懂了?
殷妙歪了歪腦袋,用手勢問他ok?
路德維希平靜地看著她,平靜地……搖了搖頭。
殷妙:“……”
算了算了,幫幫菜鳥吧。
她指指路德維希,再點點自己,接著雙手握住,意思是“你跟我繫結,我幹嗎你幹嗎”。
路德維希眨了眨眼睛,慎重地點了點頭。
手勢溝通結束,在法官“狼人請閉眼”的聲音中,殷妙安心地等待白天到來。
桌底下忽然伸過來一隻寬厚的手掌,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腕不放,還順著往上摸索,偷偷在她掌心撓了幾下。就像她剛剛比劃的那樣,兩隻手握得緊緊的。
殷妙緊緊閉著眼睛,氣得嘴唇顫抖。
人,人是真聽不懂假聽不懂啊?怎麼還……還耍流氓呢!
說好要帶人躺贏的局,狼隊卻在上警環節出現崩盤。
第一晚被刀的駱羽凡沒被救,當法官宣佈他“死亡”的訊息時,他當機立斷地拍出自己強神獵人身份,觀察現場一圈,直接開技能帶走發言超好的林錦書。
人都在懷疑他開錯/槍,只有殷妙知道,形勢已經變得不妙起來。
第二晚真預言家倒牌,沉默地撕去警徽,而留在他警徽流第一位裡的殷妙無奈被抗推出局。
靠著路德維希個划水的菜鳥,另一匹獨狼最終孤掌難鳴,無奈敗北。
懲罰的啤酒再次擺到面前,次是整整兩瓶。
殷妙願賭服輸,抱著酒瓶子咕嚕嚕地開喝。
路德維希想去碰她手裡的酒瓶,被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開。
殷妙時候看起來已經有點微醺了,她臉蛋粉粉嫩嫩的,嘴裡氣乎乎地不停碎碎念:“啊啊好氣好氣,我就不信了,下把我一定要贏!”
像極了她十八歲時,不依不撓發起脾氣來,那副嬌憨又天真的樣子。
要什麼,不要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她都能給你數叨得明明白白。
路德維希目不轉睛地凝視她,眼神裡滿是溫柔和寵溺。
他低頭又認真複習一遍自己做的筆記。
個遊戲的規則,他大概已經明白了。
……
第三局遊戲開始。
之前泡溫泉和逛街的安濟成員陸續歸來,替換掉場上的新手小白。
眼下除了路德維希,其餘玩家都是老手。
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大家坐在小板凳上,笑呵呵地嗑瓜子喝啤酒,談笑風生。
一局,殷妙摸到了“女巫”,一張能救人也能毒人的神牌。
第一天晚上,當法官說到“女巫請睜眼”時,她眼神灼灼,野心勃勃地睜開雙眼。
讓她來看看,今晚要拯救的是哪頭小~綿~羊。
法官比出數字五:“今天晚上他死了,是否開解藥?”
殷妙滿場尋找五號,結果五號就在她邊上。
——路德維希。
他安靜地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低垂,還不知道命運的大刀已經落到自己頭上。
殷妙滿懷憐愛地看了他一眼,法官比出“救”的手勢。
“天亮了,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發言環節開始,因為昨晚自己發出去一張“銀水”,殷妙特別注意路德維希的表現。
他的發言比起前兩輪很大進步,條理清晰,思維開闊,明顯看出是個好人視角。
殷妙慈愛又安詳地點點頭,自己救的崽終於成長,還學會盤狼坑了,不枉她開解藥救他。
一局,她沒任何理由地狂站邊路德維希,而路德維希彷彿也意識到殷妙對他的偏愛,兩人配合默契地強強聯手,抗推出兩名可疑的狼隊玩家。
大半個小時後,遊戲進入尾聲,場上只剩下五個人。
只要再投出一匹正確的狼,她和路德維希就能獲勝。
——殷妙是這麼想的。
她安靜而喜悅地準備迎接勝利時刻的到來。
緊張的氛圍裡,法官正要主持計票,路德維希忽然動了。
他面對眾人伸出手掌,五指上,輕輕往裡一抓。
然後薄唇輕啟,緩緩念出溫柔又低沉的咒語:“boom(自爆)。”
殷妙呆若木雞。
路德維希指刀殷妙,剩下的狼隊友手起刀落,迅速做掉她這個場上唯一的真神。
屠邊成就達成,狼隊獲得最終的勝利。
殷妙難以置信地望那個面色依然平靜的男人。
狗東西路德維希,都學會自刀騙人了???
你騙我的藥也就算了,竟然還騙我的心!!
早知今日,第一晚就給應該直接“毒”死你!
她好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