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n(行)。”
殷妙在路德維希充滿期冀注視中, 清晰而緩慢地搖頭。
“分手就分手,你明明可以用一萬種藉口來騙我,為什麼偏偏要選傷人呢?”
路德維希低下頭, 輕輕覆住她的手。
或許是輸液的速度太快,殷妙手背摸起來有點涼。
“是我錯……”
“當然是你錯!”殷妙想抽回來,但對方握得很緊,她完全動彈得。
路德維希仔細觀察吊瓶的刻度, 替她調慢速度, 這才低聲說道:“那個時候, 我一心只想你能平安, 沒有想到那麼……”
殷妙冷笑著睨他一眼:“沒想那麼, 你就能說出那些誅心話, 那要是再給你時間想多點, 是不是還得給我再安上十個百個罪名?”
路德維希任打任罵:“……不會。”
他頓了頓:“當初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但請你相信, 無論現在發生麼, 我都能護住你。”
殷妙特別冷酷無情傲嬌地拒絕:“用了謝謝, 我已經是那朵任人採擷的小白花了, 而且這裡是華國,是社會主義國家, 是世界上治安好最安全的地方, 我用擔心哪位高貴的‘公主’一個不高興就讓我缺胳膊斷腿。”
路德維希眼神落寞:“是啊,在這裡, 你確什麼都不用害怕。”
殷妙偏過頭,深深吐出胸中鬱氣。
她不管不顧地衝著路德維希發火,其實很沒有道理,說到底, 她們兩個都是當年那場分手慘劇的受害者,她沒有立場苛責他。
捫心自問,這六年裡自己甘和怨恨,是衝著路德維希去的嗎?
,是衝著當年那個軟弱無能,任人欺凌自己。
面對面說開相之後,她早就怪路德維希了。
但因為那個“傻—”分手理由,罵他一句“狗東西”就是活該。
殷妙轉過頭不看他,聲音近乎呢喃:“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你。”
路德維希執著地望向她的眼底:“我會等,直到你宣判我刑滿釋放的那天。”
連著掛了幾天吊瓶後,殷妙終於滿血復活,精神煥發地出院重新做人。
到安濟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她受到群眾熱烈歡迎。
尤其是米婭,一看到她出現,眼淚瞬間成了關不上水龍頭:“老大嗚嗚嗚,都是我好,我以後一定每天都練習無稿翻譯,往死裡練嗚嗚,絕對不讓你再那麼辛苦……”
殷妙淺笑著摸了摸她腦袋,用兩根手指頭將她一點點推離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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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志氣,乖啊,鼻涕眼淚擦擦,我這衣服限量款的,能水洗,別給我弄髒了。”
錢飛同志在辦公室角落裡,毫不給面子地咧嘴狂笑。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小米的悲傷卡在半空,上下,終給咽了下去。
殷妙轉而溫柔安慰她:“這次算是累積經驗,後面幾場你好好加油,別讓我失望。”
米婭瘋狂點頭:“放心吧老大,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等殷妙出去後,錢飛翹著二郎腿,苦口婆心地唸叨:“小米啊,老大這次為你,那可真是含辛茹苦肝腸寸斷披肝瀝膽啊,你可一定要吃一塹長一智,儘快成長起來,好好替她分憂解難哦。”
“嗯!”米婭堅定地點頭。
“那在分憂解難的過程中,是不是要時刻關心老大的身體?”
“嗯!”米婭雙手握拳。
“那在關心老大的過程中,是不是可以順便給你飛哥送一星期愛心便當早餐?”
“嗯……嗯?”米婭狠狠瞪著她,“你做夢!”
首席財務官辦公室內,林錦書將一沓裝訂好紙質合同遞給殷妙:“和勒威補償條款初步談妥了,對方態度挺好,商務那邊給了10%經濟補償,接下去把這專案順利結了就行。”
殷妙接過後,隨意翻了幾頁,心裡卻惦記著另一樁事:“海蓮娜情況你知道麼?”
“你說她啊?”林錦書停了一下:“老蔡這,可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在京市開公司做意的,哪個心裡明兒清,得罪誰也能得罪蔡律師,否則天天給你發律師函警告,哪個公司受得住?”
“聽說前幾天還有獵頭試圖聯絡那位海小姐,結果蔡允澤一出手,現在全都沒動靜了,像她這種高階崗位總不可能和應屆一樣去跑面試吧,我看要是還想在華國混下去,她得考慮轉行咯。”
殷妙嘴角微微上翹:“你這語氣,怎麼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啊?”
林錦書細細手指直戳她腦門:“誒誒,別說你解氣啊,我才信呢。”
“解氣解氣,改天得好好謝謝學長。”殷妙無奈地笑。
林錦書收回手指,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繼續說道:“過要說狠,誰都沒你那位初戀狠,要是普通離職也就算了,大不了人家海蓮娜鋪蓋一卷回德國總部繼續混唄,好嘛這傢伙,直接發全集團郵件把人拉入黑名單,一點後路都不給對方留,簡直就是辣手摧花,對付起女人來一點都不心慈手軟啊!”
殷妙面色訕訕,這徹底說不出什麼“謝謝,改天請人吃飯”話了。
林錦書雙手搭在她肩上,臉上滿是好奇。
“我看人家對你還是一往情深,你考慮複合?”
“時間太久了,有些坎很難再邁過去。”
她挑眉表示懷疑:“那就這麼算了?”
殷妙佯裝嘆氣:“……走著看吧。”
兩人聊完私事,殷妙語氣輕鬆不少,淺笑著道:“說這些了,勒威專案整個德語組忙活這麼久,等順利交付以後讓行政那邊安排,我請大家團建吧。”
林錦書嘴裡嘖嘖感慨,雙手豎起兩個拇指:“殷總大氣”。
殷妙要請客team building(團建)訊息一出,安濟德語組徹底沸騰了。
“殷總我愛你!!”有女生激動地拍著桌子大喊。
“哎不許亂喊啊,咱們安濟禁止辦公室戀情。”立刻有人假模假樣地糾正。
“那殷總你是我爸爸!”女生倒也機靈,立即改口。
眾人頓時一片哈哈哈,笑得前仰後俯。
殷妙被他們弄得哭笑得。
“好了,你們還是想想去哪裡玩吧,老規矩,先提議然後民主投票。”
男生們躍躍欲試:“我們去打混合籃球賽怎麼樣?包個場?”
嬌滴滴女生立刻皺眉反駁:“起開你個鋼鐵直男,誰要和你去打球啊?出一身汗臭死啦。”
“哎,我聽說彌雲區那邊度假水鎮錯,還可以泡溫泉,要我們去那?”
“這個聽起來靠譜!”
“泡溫泉!我投泡溫泉一票!!”
……
後團建意向表交上來,“泡溫泉”這個選項竟然得到了80%支持率。
殷妙望向這幾個字,垂眸不語。
行政小姐姐斟酌著說:“大家意向比較一致,殷總您是覺得哪裡合適嗎?”
殷妙過神來:“噢沒有,溫泉就溫泉吧,挺好,你們安排。”
沒什麼合適,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幸好關於溫泉,她能記起的都是美好的憶。
週五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下午五點,此次團建成員們揹著旅行包,提著行李箱,準時聚集在公司樓下。
算上這會還在外面出差,安濟這次的隊伍有將近十五人,他們將搭乘大巴於今天晚上抵達度假水鎮,並在那裡愜意地度過週末時光。
告別學時代後,殷妙還是第一次坐大巴去旅遊。
林錦書給她留了位置,殷妙上車後,把頭自然地枕在她肩膀:“困死了,讓我靠會。”
林錦書剛剛結束通話電話,轉頭對她說:“老蔡手頭有案子走不了,讓我們先過去,他有時間再來。”
“嗯,”殷妙點點頭,“那我讓人留一間房。”
她剛想摸出電話交代錢飛這事,手機裡忽然跳出一條訊息。
下班了嗎?過去接你。
是路德維希發來的。
林錦書正好偏頭看到,雖然對面發得是德語,但幸這裡是兩位德國留學生。
她笑了笑:“你們倆玩角色扮演呢?”
“啊?”殷妙解。
“下課了嗎~我來找你吧~我們去約會吧~這小媳婦語氣就是那時候你嗎?一模一樣。”
殷妙拿腦袋狠狠撞了她一下:“閉嘴吧你。”
林錦書聳聳肩膀,配合地做出嘴巴拉拉鍊的動作。
殷妙低下頭,重新考慮起回覆措辭。
了,今天公司要團建。
去哪裡?
東邊吧……我也清楚。
清楚當然是假,這麼含糊其辭,明顯就是不想說意思。
那邊似乎也明白她言下之意。
“正在輸入中……”狀態保持好久,後跳出來一句。
好,玩得開心。
知道為什麼,殷妙看到這句話後,幅度很小地抿了抿嘴角。
突然就是太開心了。
安濟的行政部門以年輕人為主,估計平時旅遊攻略做得少,特別會選地方。
他們訂是水鎮裡一家民宿風客棧。
石砌圍牆,迎風招展布幡招牌,遠遠看去很有武俠電影裡“新龍門客棧”感覺。
客棧裡自帶好幾個湯池,夜晚涼風一吹,霧氣氤氳繚繞,極具人間仙境飄渺感。
愜意地泡著溫泉,再望向遠處山上起伏雄偉長城和夜空中繁星,人生快意不過如此。
大家對這地方都十分滿意,在前臺統一辦理入住後,錢飛過來把房卡鑰匙交給殷妙。
“老大,你睡眠好,給你單獨定了套間,臨山那面,老闆說晚上安靜得很。”
“謝了。”
小姑娘們分完房間,笑嘻嘻地過來和殷妙說要趁著天還沒黑,去水鎮附近逛逛。
還有迫不及待要先去泡溫泉享受水療,好意思地你推我我推你擠著走遠。
殷妙安靜地望向他們,彷彿看見當年那個見麼都新奇自己。
十幾個人呼啦一下子散了大半,殷妙也轉身往外走去。
錢飛剛剛抬頭看到,疑惑地喊了一聲:“老大,你也出去啊?”
“嗯,出去轉轉。”
殷妙坐在大院門口的石頭矮凳上,舉目向遠方眺望。
彌雲區的度假水鎮是北方難得見到的自然村落風格,青山碧水,充滿江湖豪邁之氣。
曾經,她把這裡安排進自己畢業旅行計劃裡。
沒想到六年前沒來成,兜兜轉轉,六年後還是來到了這裡。
她拿出手機,再次垂眸盯著對面發的那條訊息:好,玩得開心。
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聊天了。
觸景生情,她突然生出莫名衝動,想把自己此刻的定位發給那人,然後惡狠狠地說一句。
是要補給我畢業旅行麼?說話還算數嗎?
手指猶豫地滑過鍵盤,剛敲出兩個字母,就逃避般地收了起來。
算了,人家工作也很忙,還是別打擾了。
殷妙在外面吹了會風,欣賞片刻燈火湖景,起身往走。
客棧裡有間很大的活動區,專供團隊遊客使用,之前行政說會安排一些活動,讓大家有興趣可以過來參加,她關心團隊內部關係,打算抽空過去看一眼。
剛邁過門檻,殷妙就看到一顆背對她熟悉腦袋。
紫色摩根燙,到一米八的身高,年輕人口若懸河,就差站到桌面上揮斥方遒。
她脫口而出:“駱羽凡,你怎麼在這?”
駱羽凡被身後的動靜嚇了一跳,頭看見是她才松一口氣:“是你啊。”
“我帶悠悠週末來泡溫泉,結果正好在門口碰到小飛,他說你們在這裡團建呢。”
都是同個小區的鄰居,家裡女主人關係又好,駱羽凡還和錢飛一起打過好幾次球,自然認識。
殷妙將信將疑地盯著他:“假,你會偷偷跟蹤我吧?然後又給我媽打小報告。”
“我靠!你把我當麼人!”駱羽凡委屈巴巴地掏出證據,“我比你們來得早好麼,你看我還發朋友圈了呢!”
他調出手機,上面果然有他拍水鎮照片,新鮮熱乎還帶著定位。
駱羽凡鄙視地看著她,故意酸溜溜地說:“咱倆都翻篇少年了,你會是還惦記我呢?”
殷妙被他氣笑了:“你腦子進水了吧,我惦記你個……”
一個“鬼”字沒說出口,她的眼神瞥到後面看熱鬧的同事和撅著嘴巴明顯不太開心悠悠,及時改口,“兄弟你這話說的,就是巧合麼,來來來大家都坐,別拘束。”
有人熱情地提議:“咱們來玩桌遊吧?”
駱羽凡立刻舉手:“我和悠悠也加入你們,人多熱鬧。”
殷妙輕哼:“你臉皮夠厚啊。”
駱羽凡假裝沒聽到。
“剛好十幾個人,如玩狼人殺怎麼樣?這樣大家都能參與。”
立刻有人熱烈附和,也有人搖著頭說自己會。
駱羽凡更來勁了:“沒事會我教你們。”
都是搞語言工作年輕人,腦筋和嘴皮子利索得很,性格也開朗,駱羽凡很快和他們打成一片。
殷妙笑了笑,也就隨他們去了。
十二人的標準局,算上忽悠過來兩個完全的小白,湊來湊去還差一個人頭。
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局,就差一個人玩不了,眾人愁得知道怎麼辦才好。
錢飛拿起手機發消息:“林總還在樓上,我問問她來不來。”
“哎不對啊,”有人又數了一遍人數,“還差個法官呢,得再叫一個。”
“這會大家都去泡溫泉要麼出去玩了,上哪找人吶?”
話音剛落,緊閉的木門微動,有人掀起竹簾,半低頭進來。
駱羽凡瞄了一眼,立刻誇張地拍了下大腿:“喲,這人就來了麼!”
殷妙背對門口盤坐在蒲團上,聞言好奇地回頭。
來人身量很高,鉑金色的髮色被夜風吹亂,深邃而情墨綠眼眸正正好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