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q 白羽的比賽（一）
相田的話一出，別說白羽了，就是日向他們也大吃一驚。
火神首先把眉毛皺了起來，打量了白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出聲：“不是開玩笑吧，感覺一推就壞了。”並非他看不起白羽，相反，他對白羽的認知早就改觀了，但說實話，投球真的不代表什麼，尤其還是在身體素質上弱了不止一個等級的女生。
籃球，是綜合性的體育運動，個人的身體素質、攻擊防守能力、籃球意識、團隊配合意識是重點，而個人獨特的單打能力都是在以這些為基礎的前提下才能成為必殺的武器。更何況，決定籃球比賽不僅僅是個人，還包括團隊的配合、戰術的指揮等。
把這些條件排開來一看，白羽在他們眼中也就是一個投球有點厲害的小妹妹，平日裡互相玩玩就算了，但真要上場真刀真槍的對幹，他們可下不去手。
日向也幫腔：“相田啊，突然讓白羽上不好吧。白羽也沒打過什麼比賽，沒什麼經驗，要是繼續受傷……”這才是他們最擔憂的，你說這是個什麼事啊，一堆大男人，打起球跟斗架一樣，磕磕碰碰太正常了，一不小心就磕出火了，打紅了眼也是常事。白羽要往那一站，誰不得讓一讓，連碰到了都不安心啊。這樣一來，這比賽還打什麼打？
相田忍不住嘆了口氣，這種情況她早有預料。連她都是下了這麼大的決心才肯定的事情，就別說日向他們了。說實在話的，一開始就是把白羽界定在他們球場之外的，平時也就是打鬧一下玩，真要把白羽當做他們並肩的一員，還是有些突兀了。這就跟男澡堂裡突然插進一個女的感覺差不多一樣的彆扭。
但是……
相田瞥了眼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悶頭不做聲的白羽，“白羽，能上嗎？”
早在火神出聲的時候，白羽就低下了頭，神情也隨著他們的話漸漸變得僵硬，不是傷心，正是因為他們說的太過實際，她才無法忽視。有些問題是她天生存在的，例如身體因素，有些問題是隨之延伸出來的，經驗不足、對抗能力弱、團隊配合意識幾乎為零。
但麗子的話不斷在她的腦海裡迴繞，“白羽，等會你上場……白羽等會你場上……等會上場……”只是聽到，就覺得血液凝固了一般，一句她以為她永遠都不會聽到的話。那麼自然的，“白羽，等會你上場。”不是突發情況下頂替，也不是無奈下的湊數，就是實實在在的上場。
控制不住啊……白羽的慢慢地把自己顫抖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壓住自己有些變調的聲音，“我可以上。”
這一次，她想任性。
旁邊的黑子不自覺間眸子也暗了一下，轉頭就能看見低著頭的白羽劉海下臉頰和下巴，嘴唇因為抿得太緊而有些發白。
黑子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柔和，拍了一下白羽的肩膀，等到白羽抬起頭，“走了，去熱身。”
白羽就這樣半拖把走地被黑子給帶走了，神情還有些懵懵懂懂的。
場面突然變成這樣，日向他們啞然，相田滿意地點了點頭，斜視了眾誠凜一圈，攤了攤手，“那就這樣吧。”
“搞什麼鬼啊。”火神灌了口飲料，嘟嘟囔囔地走開了。
……
誠凜體育館的籃球場，週六下午四點，正是誠凜基礎訓練後的練習賽時間。
當桃井穿過誠凜的校道，正一路觀察著誠凜高校的每一個細節的時候，嘴角的笑容突然停頓了一下，目光很快地挪到了前方不足百米的籃球場……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打球的聲音無疑。籃球擊打聲異常的激烈，節奏變動很快，腳步聲也繁雜和緊湊。
似乎嗅到了比賽的味道。
桃井加快了腳步，當目光透過大門觸及到室內的籃球場時，瞳孔剋制不住地縮了一下。
賽場上，有一個女生。
頭髮隨意地用一個橡皮筋扎在腦後，此時正和前面的劉海一樣混亂成一團，幾乎看不清楚女生的樣子。
但很快，桃井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個女生……
“不會吧，這也太拖累了吧。”相田旁邊有一年級的在小聲抱怨，“學長們根本就無法放開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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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白羽換下來的小金井也顯得不安，屢次隨著白羽的動作而攥緊了神經，但同樣的，他也看到了白羽在球場上的不適應。
第一節比賽已經過去了三分鐘，誠凜二年級這邊勉強拿到了7分，而火神那一邊，卻已經被砍下了12分，一開場就被壓制了這對二年級來說也是少有的情況。而這一切的最大原因莫過於此時在場上還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的白羽。
實在是經驗太不足了啊，小金井扼腕。
跑動不積極，一直都沒有跟上二年級這邊的比賽節奏，甚至還有一次因為沒有放好自己的位置，甚至擋住了伊月俊傳球的路線。在防守上的威懾度幾乎為零，和隊友的糟糕配合，可以說完全沒有配合，補位意識不足，很多時候連阻擋的效果都做不到。還有一次，在火神衝上來時，她甚至和防守的日向前輩撞上了，場面一下混亂不堪。
誠凜二年級一向是以高效的配合形成的攻擊力作為特點的，這下可好，白羽彷彿硬生生地把誠凜二年級割成了兩半，前村不著後店，攻擊力直線下降，數次被火神強攻下來。
唯有的兩次白羽碰到了球，但估計是太不適應在對抗中出球了，感覺也沒找到，而日向的傳球也沒有意思是讓白羽出手的，畢竟位置太過偏僻防守壓力又重，只好借白羽一個空擋做一個傳球的中轉站，但白羽的配合意識太弱，腦海裡根本就沒有傳球這個詞，這結果倒好，伊月可憐巴巴地等著球過來了，白羽抄著球就往補防的人的空擋子裡鑽，但奈何白羽也就一個新兵蛋子，這樣的高強度的對抗也讓她一時之間吃不消，找不到出手機會也想不到要傳球，但對方也抄不到白羽的球，硬生生到最後吃了個24秒的犯規。
日向最後也是帶著麵條淚上來拍拍白羽的頭的，囑咐著妹子沒事就在旁邊看著好了，別亂晃。
他以前怎麼就不知道妹子的破壞力也是一等一的。
桃井早在第一節比賽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到場邊，但由於沒什麼動靜，也沒多少人注意。畢竟週六回校的學生也不少，沒事來湊個熱鬧看比賽也是正常的。
在桃井看來，場中的比賽多少有些怪異，甚至不像一場比賽。很明顯，雙方的男生都很顧忌那個白羽的存在，無論是正面對抗還是防守，都儘量避開那個女生，即使碰上了動作上也是謹慎的很。另外，那個女的水平在她眼裡就是一灘水泥，在球場上完全是無頭蒼蠅一樣，連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到，甚至還擾亂了別人的位置……這又不是街邊那種小孩子間的追著一個籃球跑的遊戲，那個女的簡直就像是從來沒有比過賽一般。
為什麼要讓她上？
桃井盤起了雙手，半低著眼瞼，嘴角的笑容依舊是一點微微的。
旁邊的相田早有預料這種情況，但明顯，場上的情況要糟糕多了，忍不住輕聲道：“真的沒有比過賽啊。”
“嗯。”
“誒？”剛剛似乎聽到了回應聲，相田轉頭，就看見黑子端端正正坐著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比賽。
嘖，這姿勢，和白羽也太像了吧。但相田可不會忘了問白羽的情況，比起她，黑子明顯要知道的多啊，“白羽她從來沒有上場比賽過？”
“應該是的。”
“呃……”
“如果沒錯的話，這也是她自從一年前不碰籃球後最長的一次上場。”黑子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場上那個喘著氣在眾人中顯得瘦弱的身子。
相田揉了揉太陽穴，“難道真的是我太急了。”還是她看錯了，其實，白羽並不適合籃球場？
“不會的，”黑子出聲，似乎是想了一下，才接到，“她很高興。”
聞言相田一愣，隨即露出笑容，看了眼場上，“就你護著她。”
但很快，他們就漸漸感覺到一絲不同了。原來一直突兀著的白羽彷彿生鏽的輪軸上了潤滑油一般，雖然沒有起什麼作用，但似乎也不出亂子了？比賽似乎正常了？
“誒……”桃井敏銳地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比賽的下半節誠凜二年級的比分也漸漸開始回升，看著似乎是二年級的攻擊力上來了，但如果再仔細一點便能看見是那個女生不出問題了。
不出亂子，這說的輕鬆，但對於一個剛剛還滿場子搗亂的生手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不出亂子，不僅意味著要找好自己的位置，還意味著不要妨礙別人的動作。恰當的站位，避開戰爭中心，避開隊員的跑動補防換位路線，甚至還要避開傳球路線和投球線……別說這對一個生手來說了，就是對於一個普通籃球隊員來說都是困難的，誰能有那麼強的大局觀和判斷力？誰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迅速的走位？更重要的是，這麼會有隊員上場是為了避開鬥爭熱點的呢？
等等——
桃井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避開鬥爭熱點，遊離在所有人之外，不妨礙球賽的正常進行，這樣的效果……
不就是黑子的無存在感嗎！？
桃井愈發覺得有些不對了，腦海裡一竄而過的想法如同回放般不斷閃現，不自覺間目光死死地鎖定在了那個奇怪的女生身上。
她和黑子完全不一樣，她沒有黑子的misditection，更別說那天生的無存在感了，而且之前還是個連跑動都混亂得一塌糊塗的傢伙。
伊月持球，跑動的時候，白羽一直在日向的旁邊跟著，在伊月俊選擇傳球的物件的時候彷彿有所感應的一般突然往後退了兩步，神奇般地擋了擋防日向的那名一年級的步伐，在這個空擋，日向已經輕鬆接球繼續往前場推進。而同時，白羽已經穿過那名防守隊員，跟在了火神的旁邊，雖然防不住火神卻還是追的上對方的腳步的，似乎看得出來對方要去阻攔日向的出手，在火神跳起的一瞬間猛地一個滑步竄到了火神的前面，硬生生讓火神卡了一下……桃井幾乎要遏制不住自己一剎那的驚呼聲，這個時機抓得好恐怖。
而這一切的一切，因為白羽遊離在熱點之外，幾乎沒有人發現。
畢竟，大家更會關注籃球在誰的手中，怎麼樣的持球突破，誰會去看這個時候的其它人在幹什麼呢？
桃井突然覺得指尖有些發涼，巨大的反差讓她無法相信腦海裡的分析，五分鐘前她還堅信這是一個沒有打過籃球的妹子，而五分鐘後對方的大局觀、對球路、走位時間精準的判斷讓她咋舌，不是一個浸淫多年籃球的傢伙是不會有這種籃球意識的。
無法攻擊力，就乾脆把自己從隊伍中排出來嗎？
桃井所沒有想到的是，這是白羽最無奈下的選擇。此時她的境地，和之前無數次被隔閡在比賽之外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以前是被迫的，而這一次，她只能主動去承受。
前輩們之間的配合儼然成型，她無法加入，不能成為助攻，但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成為了阻力。拖累，這個名詞太難聽，她反射性地討厭這個詞彙。
為了不拖累，她再一次選擇了禁錮自己的籃球。
只是不妨礙籃球比賽的正常進行，她還是能做到的。
不就是，遠離所有籃球會出現的地方嗎？
有誰，比她還清楚籃球會出現在哪裡呢。
場中的白羽，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匆忙間對上場邊相田不安的眼神，卻連一個笑容也露不出來。似乎，她真的不太適合賽場啊。
視野之內，幾乎是反射性地判斷出了火神出手的地方，而底線右邊就是水戶部前輩要阻攔的地方，要避開水戶部，最好在水戶部出手前壓一下火神的速度……思慮間，她已經穿過半場直直地衝向了迎面而來的火神。
“該死的，又是這樣。”火神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出現了，每一次都會詭異的突然出現的白羽，彷彿是看準了他的每一步，攔不住他，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卡他一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漸漸忽略了白羽是個女生的事實，也忽略了最開始他們把這場比賽當做一個鬧劇的定論。
隨著第一節的比賽逐漸接近終點，誠凜二年級的分數猶如神助一般漸漸上來了。
而火神那邊的分數卻彷彿受到了阻礙一般，增長緩慢。
但即使這樣，火神比分依舊超前，20：17。
最後一分鐘，伊月俊持球。
目光飛快地在眾人中巡視一圈，煩躁地發現整場的人都被盯防了，火神也長腦子了，知道要守住最後的優勢不強打。誠凜二年級的得分點主要是外線的日向和內線的水戶部，但這個時候，水戶部是指望不上了，兩個人的夾擊。而日向，則是被火神守住了。
火神作為一個綜合實力很強的選手，各方面的資料都不弱，在最後關頭內卡住日向還是做得到的。
該死的。
伊月俊不能多想，就算是自己強攻也要把這一球投出去，這一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飛快地避開盯防自己的人，也不理對方的追擊，直直地穿入半場，中投他的水平也不錯……沒想到剛過半場火神就上來了，伊月頓時壓力大了，前後夾擊，準備傳球，卻發現本應該空出來的日向已經被補位成功，沒有空子可鑽，而水戶部太遠，而球路也被火神擋住了——到底要怎麼辦？
關鍵時刻，伊月俊的鎮定就來效果了，鷲之眼飛快地在半場區域內定位，幾乎是瞬間就鎖定在了左弧上方偏邊線的空出來的一名隊員——白羽？
因為幾乎沒有起什麼作用，連對方都忽視了的隊員？
白羽卻是皺著眉，打量著場上的情況，這個時候，她哪邊的忙都幫不上，站在一邊是最踏實的。
卻轉瞬間，感覺到熟悉的氣流聲襲來，幾乎是發射性抬眼——
場邊的小金井猛地叫出聲：“那裡、就是那裡，那裡不就是白羽所說的她不需要看籃筐也能投球的一個地方嗎？！”
對於白羽的速投，一直跟著白羽鬧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小金井的話音未落，就聽見刷的一聲——籃網被摩擦的聲音。
砰。籃球落地。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場內寂靜地似乎只剩下了呼吸聲，火神還停留在衝向伊月的半路，日向還著急著準備強行衝過來……籃球從籃筐底下滾到了場外。
第一節結束。
只有小金井還哆嗦地出聲：“這，這也太快了吧。”
場外的桃井的眼神在一瞬間鋒芒頓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