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q 加入籃球部（五）
場上的籃球的跳動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響，彷彿早就排練好的打鼓，砰——砰——什麼東西越逼越近，壓抑著胸膛，幾乎破土而出……
白羽的右手心擰出了汗，聲音在壓制中顯得顫抖：“可是……手，還有腳……”現在的她，遍體鱗傷，受傷的戰士怎麼再上戰場？
白羽因為低頭的緣故，些微的汗水從她的額角脫落，黑框眼鏡微微下滑……
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衝湧，一口一口吞噬著她的肌肉，熱得發燙——不停的在她的耳邊呢喃著：試一下，試一下，試一下……
突然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發涼的體溫，
白羽抬起了頭，正是黑子微微發亮的眼睛，他開口：“只是投一下籃，沒什麼的。站著不動就好了。”
如同獵人佈下的陷阱，一步一步，引誘著獵物上鉤。
嘖，這樣的誘惑。
黑子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調，有些低的聲線，帶著微微冰涼的味道。
或許真的是瘋了，白羽擰緊了自己的衣腳，聽到了自己微不可聞的聲音：“好。”
相田從籃球場的另一端移開了視線，瞥了眼黑子那邊，皺起眉頭：怎麼了？
但還來不及深想，注意力又被場上脫線的火神拉走：“喂！你又直接撞人了！你想犯幾次規啊！想死嗎你？”
而黑子、白羽面前的籃球場上，正是數十個正在嘗試著運球突破上籃的成凜籃球部隊員。
因為運動設施的緊張，籃球場一樣跟著緊張，只有兩個練習的場地。好在成凜籃球隊員整個加起來也不足三十人，勉強夠用。
“前輩！”
“前輩——”黑子喊了兩聲後，才有人注意到場邊的突然冒出來的藍毛。
“能借用一下籃球框嗎？”對於自己的存在感，黑子習以為常。
“呀，黑子要投球？”前輩們露出笑容。
“不是。是白羽。”黑子老老實實地回答。
而此刻的白羽，正低著頭望著腳的前方。直到黑子的聲音反覆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她似乎……答應了不得了的事？
“誒？小羽嗎？”眾籃球部員都發出驚呼，他們看向了坐在冷板凳上的白羽，依舊沒有回過神來，“小羽要打籃球？”
黑子的表情說明他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心思。
誠凜眾總算安靜了一會兒，有人開玩笑道：“小羽看著我們打所以也想玩玩嗎？”
有的人還是比較理智：“如果要學投籃的話，還是其它時間比較好吧。”
“嗯，小羽女孩子要小心喲。打籃球很容易受傷的，受傷了就不好了。”
……
是的，他們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站在場外為他們遞水遞毛巾的女生突然要打籃球？
打籃球無可厚非，但……
一些一年級的部員已經皺起了眉頭，“喂喂，好端端的幹嘛啊？”
白羽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啊拉沒事啦，白羽這麼可愛。以後抽時間，我專門教你打球吧。”一個二年級的學長跑出來說話。
吶，結果就是這樣吧。
女孩子打籃球一定是開玩笑，只是玩玩而已。像遊戲一樣是過家家，是男生展現自己風度的時候。
“一下就好。隊長，可以吧？”黑子的聲音冷不伶仃地冒出，他的目光對上了日向順平。
日向頭痛地錘了下自己的腦袋，“就一下吧。大家讓一下，都下去休息一會兒。”場上的隊員有些意外，但也沒什麼不可以接受的。有的人對白羽說了聲加油，有的人直接下場休息……沒有什麼人注意場上。
日向走下籃球場的時候，瞥了眼白羽。
相田曾經說過：白羽，是個很神奇的女生。
“來吧。”
黑子的聲音響起，在自己的腦袋上方。
白羽緩緩地抬起頭，黑子似乎露出了笑容，他伸出了手：“只是打一下。”
黑子的手已經伸到了自己的身前，白羽愣了一會兒，隨即低下了頭。她用右手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勉強地站了起來。腿有點發軟。她沒有再看黑子，也沒有注意黑子的手最終是怎麼樣落下的，“謝謝。”
真是固執的小孩。
走進籃球場地的感覺是神奇的，只是一踏入賽場，心跳就開始加快。有那麼一瞬間，白羽蒙了一下——好久不曾這樣站在籃球場上了。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戰士，戰士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但她重來沒有想到，她會以那樣的方式離開的戰場。
腳踏過白底的邊線的那一刻，她的目光牢牢地被球場中央的籃球吸引住了。無法離開。
黑子彎腰抓起了籃球，“接著。”球直線飛了過來，速度不快，白羽輕鬆地抓住了，牢扣在右手上。
一個女生能單手抓球，這似乎就很了不起了。場下有人對白羽吹了聲口哨。
而遠處的相田，此刻，她的眉頭已經狠狠地皺了起來。
那個女的到底想幹什麼？
不知道自己左手不能動嗎？腳也不能動嗎？連走路都不穩的傢伙還想上場？太沒理智了，她是想把自己的身體給毀了嗎？還是乾脆就靠那唯一能動的右手打球？
事實也是如此，
白羽站在標準的投籃位置，罰球線上，雙腿的脹痛無時不刻不刺激著她的神經，只要挪動一步，就會軟下去。但與之相反的是，她渾身發熱的身子，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腦袋都在冒煙了。
手裡的籃球似乎有了心跳，有節奏地應和著此刻的自己。
只有右手可以動……真是諷刺啊。
再次站在場上的自己，如此的窩囊。
白羽的目光落在了前上方的籃筐上，右手微微扣緊了籃球，上臂前伸出，前臂上舉，手腕後翻，肘關節自然彎曲……每一個動作都做的很慢，不急不緩，如同慢鏡頭回放一般隨意自然。
出乎黑子意料之外的是，白羽的眼神非常的平靜，如同一灘湖水，卻沒有半點波紋。
而此時，場下的日向神情一凜：看似很簡單的單手肩上投籃，卻彷彿重複了早就計算好的運動路線，手指的位置、手臂伸出的角度、出手的高度、肘關節與地方的夾角……簡直是完美！
沒有多少人注意白羽的投籃。就算注意到了，也是略微意外，白羽的動作還挺正常的嘛。
所有的動作不快，卻一氣呵成，白羽微微眯起了眼睛，大臂抬起，小臂伸出，壓腕，屈指——球如同被一股風溫柔地託出，一個輕柔的幾乎靜止的弧線從人們眼前劃過，刷——連入籃都帶著輕柔的氣息。
砰——砰——籃球落地。
日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這個動作，但在白羽出手的那一刻，他幾乎遏制不住地睜大了雙眼：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只是個站在罰球線上一個簡單的投籃罷了。最標準的位置，最輕鬆的入藍角度，而且還是充分準備後的投球，能進球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還是有幾個注意到場上的誠凜隊員加油了一下。
有人提意見道：“第一次投籃能這樣很了不起了。要繼續努力哦。”
“那個身體動作太僵硬了。尤其是腿，要注意一下喲。投籃是全身體的動作呢。”
“那個投籃的角度可以再高一點，萬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砸籃筐了。”
在一個女生面前，他們樂於展現他們的籃球知識和水平，有一種隱約的自己站在上位的得意感。
這群傢伙真是傻透了。身為誠凜的射手的日向忍不住看了自己那群傻部員幾眼：你們的籃球都白打了嗎？什麼都看不見嗎？那個女孩的動作，如同教科書般的動作，幾乎沒有破綻。最讓他震驚的是，白羽在出手時手腕略有旋向下壓的動作，完美的銜接，不帶一絲遲疑，他差點就錯過了這個收尾的動作。
什麼第一次投籃啊？這個動作是一個生手能做的出來的，他就撞牆死給大家看！
什麼身體動作太僵硬，人家是完全達到了只靠右手的動作來控制整個籃球啊！！
最可笑的事，投籃的角度再高一點？你沒有看到人家那球幾乎是空心入籃嗎？你能找到比那更精確的角度？
這是個所有初學籃球的人都知道的單手投籃的動作，但卻讓日向猛然有了一種在看表演的視覺享受。流暢的動作、一氣呵成的出手、毫不停滯的收尾動作，每一個細節都如此精妙。明明只有右手動了，但讓人恍然間，有種白羽整個身體輕盈了的感覺，像漂浮了空中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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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比日向更清楚那個動作背後所代表的東西。
不僅是完美的球感，還是其背後無數次的練習，無數次的投籃，無數次的重複……直到肌肉都形成了記憶，身體都記住了動作，深深地刻進了骨髓裡。
假的吧？
日向的額頭滲出汗水。
如果說第一次的投籃他可能眼瞎了，高估了。
但接下來，白羽又重複了三次投籃，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弧度，甚至連籃球入網的聲音都似乎是一樣的。
教科書般的動作。
四次投籃，四次空心入網。
日向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他甚至無法出聲。
不帶這麼刺激人的。
如此溫柔的投籃，如此溫柔的動作，卻有著讓日向咋舌的破壞效果。
溫柔的一把刀。
白羽不投了。她放下了籃球，身子有些晃動，黑子及時上來扶住了她。
兩個人就這樣慢慢地走下了場，穿過了日向，走到了後面的候補席上。
“隊長，可以了。”
日向只是本能性地回應了聲，“哦。”答應後，他立馬反應了過來，轉頭看向身後候補席上的休息的白羽。微微出了汗，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極力控制住顫動的腿部。
等等？
日向似乎注意到了什麼，這個女生，剛剛投籃……之所以身子下半部分動都不動，是因為腿有問題？
靠——幾乎是瞬間就被自己的想法打擊到了。
這個女生，到底是什麼人啊？
場邊的一些一年級部員的聲音還響動著：“小羽幹的不錯嘛。以後可以跟我混了。嘿嘿。”
“小羽多聯絡一下，肯定可以做的更好的。”
“小羽可以來我練習喲！”
……
真是的，這群傻瓜的眼睛都瞎了嗎、
而此同時，相田教練的大吼門響起：“幹什麼大家都很閒嗎！？火神你給我過來！看來大家都很有精神的樣子！練習賽，就一節，十分鐘的練習賽！那邊要是輸了就給我脫光了衣服去跑操場，邊跑邊喊‘我是基佬’，好的就這樣！！“
場下哀嚎聲遍野，“嗚哇！怎麼可能啊，剛剛做完兩百個俯臥撐啊！！”
“真的不行了，要累死啦。”
“要是輸了被女朋友聽到怎麼辦！嗚哇——”
“去死吧你這個有女朋友的傢伙！公敵！今天一定要幹掉你！！”
……
“你可能要等一會了。”黑子的聲音在白羽旁邊響起，“打完比賽再回去。”
剛剛在場上投籃，每一個球都是黑子扔過來的。他沒有讓白羽動任何一步。此刻的白羽，無法違逆黑子的任何一句話，她低下頭，“隨便你，我還有作業沒寫完。”十分鐘，大概夠了吧。
黑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張口：“白羽，也可以看一下比賽。”看看，我的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