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q 加入籃球部吧（六）
在高強度的訓練後進行比賽，這不是理智的作法，雖然只是十分鐘的練習賽。
相田在眾隊員場上後，就站在場邊，眼睛飛快地在每個人中移動著，觀察每個人的運動狀態。她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雙手置於胸前，一言不發。
誠凜隊員的身體素質整體較差，在基礎上就出了問題，想要和全國一線的豪門球隊抗爭，這體力必須跟上去。將近一個一星期的高強度體力訓練後，眾人已經開始適應，身體的痠痛等症狀也漸漸習慣，多數人又進入一個瓶頸。這一次的練習賽，是一個突破口，在體力耗到低點的時候的潛力似的大爆發。
誰能堅持下這十分鐘，誰能爆發，誰就算上升了一個臺階了。
只有這樣，在正式比賽中，在關鍵的第四節中，全隊也能跳到最高的比賽狀態，超水平發揮。
相田抿起了嘴，神情並不輕鬆，她忍不住又向球場走了兩步，腳離邊線的位置不過半米。身後的白羽想要出聲提醒，但接觸到相田的神情打消了這個念頭。白羽忍不住也把目光放在了球場上，意料之內的，隊員腳步沉重、大喘氣，攻擊失誤頻繁，回防速度慢，整個球場如同一潭死水。這對於籃球比賽來說，是相當少見的艱難的死氣沉沉的狀態。
體力最好的火神此刻的狀態也不佳，一個下午被相田一對一的訓練，沒有絲毫的懈怠和偷懶，但相田說的沒錯，無數次不計後果的灌籃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還能跑，還能跳，但感覺自己的腿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慢一拍……該死的！
如果說還有什麼值得稱讚的亮點的話，那就是黑子。
從表面上看黑子的身體素質很差，力量弱、速度慢、身體柔韌性不足，各個肌肉的數值也都接近零點。但單單從黑子場上的表現看的話，是無法想象的。
他在各隊員中移動的速度很快，跑動到位，舉手投足間就已經找到了最好的站位。他如同幽靈似的在隊員中晃動，misdirection用的毫無痕跡，或許有人注意到了他，但只是轉瞬間目光就被其它吸引開來。
這種如同幽靈一般的飄忽感，沒有人會說他速度慢。
相田輕輕點頭，瞥了後面的白羽一眼，張口道：“黑子對場上的節奏把握很漂亮。”他從來都不是耀眼的衝在前面的人物，他更像一個後勤，但後勤，也分級別的啊！明顯，黑子是boss級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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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伸手，一個轉身，一個滑步……黑子的視線在眾人中飛快地滑動，身姿輕盈，仿若腳剛沾地就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腳一落地，身體一頓，眼神平靜，但出手卻毫不怠慢，飛快的打球，向右狠狠拍出——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其他球員只覺得眼前一閃，火神就踏著惡魔的腳步衝進了禁區……
再轉眼，黑子又不見了。
所有的隊員都覺得身後一涼，消失的黑子更加的恐怖。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他的旁邊，也不知道他什麼出手，但你知道，他幾乎沒有失誤。幾乎是到達極致的斷球傳球能力！
黑子並不高大，甚至瘦小，但是，只要和他對賽了一場，你就再也不敢小覷。他是個能讓這個賽場都不安心的存在。
剛剛上場幾分鐘，黑子與火神的高默契的配合如同剛剛上膛的機關槍，勢如破發，以摧枯拉朽之勢砍下了9分。
白羽的手中抓緊的筆漸漸放下了。她忍不住抓下了自己的眼鏡，目光在微微模糊的球場上緊抓籃球的跳動。只有這樣，她才能看到籃球傳走的弧度和軌跡。
她不得不承認，黑子的籃球，真的到達一個極致了。幾乎達到了可以達到的最高水平，連瓶頸都找不到。
超低的存在感、幽靈般的身影、飛快的出手、詭譎的傳球角度和路線……
同時存在的是，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強大的觀察力。瞬間的站位、確定籃球落點、決定出手時間、判斷接球人員、最後決定的傳球路線。
黑子他是有天賦的，但令人驚嘆的是，在外在條件的各種限制下，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了最大的限度——即使這樣的籃球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籃球。
“黑子的籃球，很奇怪吧。但是另一個意義上的強大啊。”相田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沒有轉頭，但白羽知道，這句話是說給她聽的。
白羽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隨即扯了扯嘴角：“這樣的籃球犧牲太大了。”
相田點了點頭，“黑子的能力已經很成熟了，估計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很久了。在奇蹟的世代，他的能力最多成長至此了。”他是無法單獨存在的影子，依附於團隊，但過於強大的單人組合如同正午的直射的陽光，影子被踩在腳下縮成了一團。
相田閉上了眼睛：“他不會就這樣的。”
白羽一瞬間有些惶然，有些發愣。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習慣性地去尋找球場中的藍毛，像是期待什麼，又逃避看到什麼……她握緊了拳頭，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在她的心底深處，也隱隱期待著什麼。
“白羽有想過和黑子一起打球嗎？”看比賽之餘，相田放了些注意力在白羽身上。
白羽聽到問題的時候表情有些發愣，她抿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到了什麼，“唔，會被氣死吧，”她和藍毛一向不對頭，不過，“估計會很痛快吧……他像一個bug。”
如果他在身邊的話，她是不是，只要想著投籃就好了？
“白羽加入籃球部就可以和黑子一起打球了喲。”看到白羽的口氣有鬆動，相田一點都不客氣。
白羽黑線，一直都沒有放棄啊。
“說起來，籃球場你最喜歡的地方是哪裡？”相田仿若無意。
或許是聊天的氣氛太融洽了，白羽沒有拒絕的理由，她張口：“外線。”
“誒？外線全部嗎？”相田忍不住挑眉，這範圍也太大了。
“嗯。”白羽動了一下手指，似乎笑了一下。
——她是無角度限制的超級外線射手。
白羽的眼裡閃過一絲暗淡，苦澀漫開。不過，也僅僅如此了。除了一手漂亮的投籃外，她什麼都不是。
“白羽，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呢。奇蹟世代的。”相田緩緩張口，“是日本當代高中生中水平最高的射手之一。”綠間真太郎，命中率百分之百的超高弧線投籃。
“啊，似乎聽過。”最近很多人都提到了奇蹟世代。
“他是得分後衛，靠一手從不失誤的外線投籃出名。超高弧線的投籃，籠罩範圍很廣，高度也無法企及，是個得分機器。”說到最後，相田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畢竟是和自己同一型別的籃球運動員，白羽的注意力轉移了。真的是無失誤的投籃？
超高弧線的投籃啊。白羽想了一下那個場景，她望著球場上跑動的球員出聲：“身高一定很高啊。”幾乎帶了點恨恨的味道。
剛剛投過球的手指尖還殘留著籃球的觸感，彷彿抓一下，就能憑空碰到一個籃球。
場上的比賽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最後五分鐘，二年級的正選爆發，氣勢反轉，開始打壓一年級的隊員。“我們才不要脫光跑操場啊！！！”“老子可不是基佬啊——”
所有人都憋著最後一口氣，體力、技術什麼的都拋到了腦後，手已經抬不起來了，腳也跑不動了，身體都在晃動……只有最後的對勝利的意志還堅持著他們。
白羽的身體又顫動了一下，很久遠的記憶浮上了腦海。
——你不要想了。你那點籃球水平，不夠看的。
從六歲起就陪伴起她的籃球啊……最終沒有受到任何認可。
她有一手很漂亮的投籃，但就像所有人說的那樣，除此之外，她一無是處。瘦小的她站在賽場上就如同暴風雨中飄搖的小舟，站不住，也站不穩。
成凜的賽場上，對抗更加激烈。到了後期，幾乎成了純肉搏戰，身體的撞擊，頻頻的犯規，不斷摔倒的隊員……
白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她不敢看了。
因為弱小，所以沒有能夠守住她的籃球。
她曾經被一米九的對手撞到在籃下背部撞擊痛的全身抽搐；她也在人投籃的時候被手肘狠狠地打到了臉部，當場就血絲就從口裡冒了出來；沒有人能傳球給她，她只能站在最遠的地方徒勞無功地看著比賽而無法突破防守；就算拿到了籃球，在對方瘋狂揮動的手臂中，她找不到空隙……
吶，這就是她。
他們都是這樣說的：算了，長得太矮，又沒有對抗的力量。你以為投籃就行了嗎？你抓的到球嗎？你投的出去嗎？
籃球，可不是只要投籃的。
它是血淋淋的肉搏對抗啊。
“小心——”相田的聲音撕破了白羽的思緒。
白羽猛然抬頭，正對上賽場，在激烈的搶鬥中，日向正準備出手三分投籃，而火神已經逼近高高跳起，同時衝過來的還有水戶部追著火神而來，而旁邊還有兩個一年級部員……所有人都扎堆了。
在混亂中，有人撞到了日向，有人犯規撲向了火神，場面一片混亂——該死的。這個態勢必然要有人受傷啊！
相田遏制不住地往前踏了兩步。
最後三十秒。
一年級與二年級分數比，18:20。
沒有人想放棄這一球，誰也不會放棄——
“啊——絕不會讓你進球的！！”空中的火神因為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在瘋狂的怒吼好中，他的瞳孔中只剩下那個漸漸飛高的籃球……“去死吧！”一聲暴吼，火神伸長了手臂，對著籃球狠狠地拍了出去——
一年級的球員都忍不住松了口氣，太好了。
可與此同時，突然又有人慘叫起來：“糟了！教練——”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踏到邊線的相田麗子身上。他們的眼睛猛地睜大，在他們的視野裡，那個被火神拍開的籃球飛快地衝向了相田……天啊！
所有人大腦都蒙了一下，一片白光。
怎麼了？
而相田，因為情緒的高度緊張，身體竟然在這一刻無法動彈。放大的瞳孔中，倒映著飛速變大的籃球。
怎麼辦——快點阻止那個籃球！！
而這個時候，空中的火神摔了下去，日向倒地了，一片狼藉。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所有都來不及的時候，更讓他們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嘴巴張大，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在混亂中，白羽最先看到了被火神拍飛的籃球。幾乎是在瞬間，她就判斷出了球的方向——該死的！那個教練在幹什麼！！快躲啊！
所有的場景都在回放，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籃球場上的自己，面對無數個衝擊而來的籃球，迎身上去義無反顧……“啊——”就算沒有一個人承認她的籃球……
如果無法碰到球的話，她就千次、萬次地去抓……
如果沒法投籃的話，那麼她就再快一點，再準一點，一碰球就出手，一出手就入藍……
——這樣的籃球！！你們也不承認嗎！！
白羽覺得眼前一片都模糊了，什麼都看不見了。憑著本能，她彈起了身體，右腳發力，身體如同彈射出去的弓箭，飛快地撲向相田——
驚呼聲都堙沒在了腦後，她什麼都聽不見了。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衝上去！衝上去！
“我的籃球，你們怎麼敢不承認——”白羽的怒吼一聲，身體已經接近了相田，而衝射而來的籃球就在眼前，旁邊所有人的都不可遏制地發出了慘叫聲，“天啊！”
就在所有人眼前，就在相田麗子不可置信的近距離的前面，
白羽的右手攜帶著狂暴的怒氣一舉包住了籃球，甚至在空中靜止了那麼一秒，就在所有人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白羽的動作突然變了……
怎麼回事？她到底想幹什麼？她想投籃嗎？
所有的人腦海閃過這個恐怖的設想。
不會吧，身體都要摔下去了，怎麼可能投得了籃！！那種情況下，還敢出手？她瘋了嗎？
啊，她是瘋了。
白羽殺紅了眼，身體的重心迅速下落，她的視野裡只剩下遠處的籃筐，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進去吧。”她突然喃喃一聲。與其溫柔的聲音相對比的是，她暴烈而大幅度的投球動作，右手包著球向後翻過一個巨大的弧度——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在弧度達到頂端的時候，全部的力量積蓄待發，手腕迅速翻動內旋，球如同子彈一樣射了出去。
——有本事，就不要讓她抓到球。
否則，你們都沒機會了。
“砰——”激烈地擦上了籃板，一個微小的反彈後，籃球如同燃燒的火球攜帶著不可逆轉的咆哮之勢暴力地撞進了籃筐裡。沒錯，就是撞進去的。不是灌籃，卻讓人猛然有了一種籃筐籃板都在震動的驚愕。
第一次看到有這樣的暴力的投籃。
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場內寂靜的恐怖。
“我看錯了吧……”聲音從喉嚨的深處乾澀地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