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散,白雪落。錦簾垂,紅燈掛。饌餚美,歌舞搖。
偌大的沉香水榭,歌舞昇平。逸興王陸荊四平八穩得坐在上位,下方兩廂鋪開,共有三十六張小案,各路英豪具坐,分給他們的侍女侯在身後。
滿座皆為男子,只有她一個女子。
若木坐的位置離陸荊還是比較近的,僅隔了個徐許。非善坐在他們對面,他旁邊是空著的。
徐許告訴她,那位是住在東平院的,最近正好不在。
若木可以感受到大家目光的灼熱,假裝忽略,一心一意地盯著歌姬美人,吃著身前佳餚。
第一場舞的領舞是先前在門口見過的那個媚眼美姬。今夜她身著火紅裹身舞衣,金絲流蘇隨之擺動。舞姿狂放大氣,一躍意衝九重霄,一墜猶如魚沉水,雙袖舒展如浮霞遊霧。
讓人看的不覺沉醉,彷彿看見一隻高傲如火的鳳凰遨遊天地之際。
舞畢,群座叫好。若木從他們的讚賞聲中知道,此人乃是陸荊的沙華夫人。
曼陀沙華,地獄之花,妖豔蝕骨。也不知是陸荊為她取的,還是她本身就叫此名。
“真是個美人。”若木忍不住感嘆。
“她可是大克第一美人。”徐許在旁接話,見她目露好奇,立馬開始解釋,“她原本是群香閣的頭牌,容貌天下第一,一舞傾國,傲氣的性子也是眾人難近。對王爺一見傾心,從此做了這籠中的金絲雀。”
若木嘖了兩聲,再看向陸荊,悄悄打量幾眼,放低了聲音跟徐許低聲說:“這王爺也不是天下第一的美貌,看起來挺普通的,怎麼就一見傾心了?”
徐許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陸荊,小聲提醒:“王爺的耳朵好使的很,你別亂說話。”
若木有種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尷尬,吐了吐舌頭,企圖挽回:“我這也不算貶低王爺是吧……”
“你可別說了。”徐許無奈道。
所有舞姬退下,陸荊朗聲道:“多月不見諸位,外出途中也有幸得各位出手相助。在此,陸荊以此酒敬謝諸位!”
“王爺客氣。”
若木不明所以地跟著客套,大家都是一口悶,也就閉著眼睛跟著灌了下去。酒水剛沾喉嚨,當即刺激地喉頭一收,咳了出來,幸好腦袋偏的快,都吐到了身後的地上。
不過,這也算是當眾出醜了。若木此時卻顧及不得,感覺喉嚨被燒的難受之至,捂著脖子,死命地想把酒都咳出來。
陸荊見狀,這才反應過來。若木常年在庵廟中生活,雖說沒什麼顧及,卻也極少沾染酒腥。一開始沒有想到,確實是他的疏忽。
見香葉已經端了杯熱茶給她遞過去,立馬跟身邊人吩咐,將若木的酒換成了茶。
“若木姑娘不能飲酒,是本王疏忽了,還望若木姑娘見諒。”陸荊立馬當著眾人的面道了歉。
不過眾人的心思多少有了些變化。本以為她看起來別無優長,是被王爺看中才得以住入平字房。如今瞧著,王爺連她不飲酒都不知,看來兩人關係並非那般。不過,可見這丫頭定是有非俗的才能。
“是我逞強了,真是丟人。希望沒有影響到各位。”若木順了順喉嚨,悻悻笑道。
陸荊笑了笑,起身鄭重向眾人介紹若木:“若木姑娘一直幽居深山,今日入住逸興王府,著實是陸荊之幸。”
若木被他的高帽子壓低了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不知姑娘有何神技?”
下面突然有個人站起來詢問。
若木不知如何應對,看了看陸荊,見他暗示自己可以展示一番,猶猶豫豫地用袖子蒙上了見面。
“若木本是個乞丐,無流之輩,無甚特技。”若木謙虛道。
座下卻皆為譁然,因為從若木嘴裡發出的是個渾厚清醇的男子聲音,正是逸興王陸荊的聲音。不過有些人反應過來,只覺是些“口技”之類的花巧末技,不值一賞。
陸荊卻是目露欣賞,另眼相看。
“獻醜了。”
還是那道男音,若木將袖子放了下來,當即嚇呆眾人,有些受不住的直接摔倒在地。坐在徐許身邊的,衣發打扮還是個女子,臉卻換了一張,是跟陸荊一模一樣的臉。
眾人不斷在陸荊和她的臉上來回對照,就連坐在旁邊的徐許都瞧不出半點問題,連連稱妙。對面的非善忍不住拍掌叫好,下座眾人不覺佩服誇讚。
若木笑了笑,袖子又從臉上劃過,一張臉皮撕了下來,收回了袖中。想著應該是沒太丟人,還專門看了眼陸荊確定一下眼神。
陸荊笑眼彎彎,一雙桃花眼格外好看。若木像是受到了肯定,笑得極為燦爛。雖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易容術跟師父學了個差不多,也很是有自信,卻因未在江湖混跡過,也沒在高手面前實驗過,所以不敢隨意託大。第一次將易容用在幹正事兒上,就被陸荊連番戳穿,徹底擊碎了她的自信心。
這次露一手,看眾人表現,她的實力原來是很強的。
後面她再坐在那裡,感覺腰板也挺直起來。
陸荊見她比剛開始進來自在多了,也就放心了。卻是疑惑,她是何時做的自己的假面?意欲作甚?
他們來回敬酒,客套閒聊,莫不歡愉。若木在其中以茶代酒,渾水摸魚,還是將注意力放在歌舞和美食上。
果然,在沙華夫人獻舞後,另一位冰雪似的夫人也不甘遺落,獻上一隻劍舞。
三尺青鋒,自身的寒冷銀光與燈燭的暖意昏黃相交匯,在劍上流轉反射,令人眼花繚亂。高冷美人面帶白紗,額間雪梅,一身白色單衣,層層薄紗,如仙如霧,腰間串串環佩,發出細微的叮噹脆聲。腳步乾脆,身姿瘦外而內勁,劍出劍收利落凌厲。一段劍舞,孤傲出塵,與沙華夫人的豔麗睥睨形成極大的對比。
又是一場視覺盛宴。若木再次感嘆陸荊的好命,不由向徐許打聽,此為何人。
“她乃是逸興王的冬青夫人,是武林盟主易道生的女兒。王爺參加武林大賽的時候,與王爺不打不相識,之後便跟隨侍奉。”徐許娓娓道來,將他們二人之間的認識經歷也大致說了一遍。
若木驚呆,不敢相信地看了眼陸荊。他看著劍舞,面上含笑,卻不見絲毫愛慕之情。若木偏頭低聲詢問:“你在開玩笑?武林盟主的女兒,冬青夫人?那王爺的王妃得是多大的人物?”
徐許遮掩著靠近悄聲道:“王爺並無王妃。”
“我去,沒王妃?武林盟主的女兒給他做妾,武林盟主也幹?要是我早就把他的王府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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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別亂說話!”徐許及時捂住若木的嘴,再次皺眉警告,“在場都聽得見得。”
若木悻悻,果然是都聽得見。因為她看見冬青夫人已經腳底打滑,有栽倒的趨勢。眼尖看見下座某個位置有個人已經衝起來,有幾個也蠢蠢欲動。若木來不及多想,直接拍案而起,藉著近的優勢,三腳貓的功夫也能先行將冬青夫人接住。
若木將冬青夫人的腰肢一攬,那盈盈軟腰讓她都不覺心動一拍,思起了不該有的雜念。掃了眼停在他們面前的男子,是個面色鬱郁,白嫩優雅的人。那男子見狀,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禮退下。
“冬青夫人,你沒事吧?”
若木戀戀不捨地鬆開她的腰,笑著詢問。這可是發自內心的。
“無事,多謝若木姑娘。”
一直未聽過她說話,此時言語入耳,若木是一陣激靈。聲音脆然,如清泉沁人心脾,比那環佩之聲還悅耳。
若木傻笑兩聲,訕訕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拍徐許的肩膀,眼睛不離冬青地詢問:“夫人說話可真好聽,剛剛冒頭的那個男的是誰啊?”
“他啊,他是‘琴聖’商宮。”
若木挑眉:“這麼厲害的人物,坐在那兒?”
“那是他自己要求的,住在樂華院,宴席等座位居中間,取不上不下,不偏不倚,中庸之處。”徐許毫不吝嗇地為她做著普及。
若木頓時對這位‘琴聖’深感欽慕。
“他之前是在武林盟主的十三莊作留,冬青夫人沒來多久,他也跟來了。”
徐許很是巧妙地又八卦了一段私情。
若木忍不住往他身邊湊了湊,想聽更多的八卦:“我就說有問題。”
剛剛若木是故意搶先一步的,只覺得王爺的女人當著王爺的面倒在別人的懷裡,任誰看著也不妥當。
“不知各位最近可有什麼異事可說來與眾人聽聽?”
陸荊突然的開口打斷了他們二人的交流。若木環視四周,緊張垂頭,生怕自己被點名。
“近日,小弟倒是聽聞一件趣事。東都官衙的一文書,名叫顧長風,其家出了一樁命案,臘八節那日其母親與兒子被毒死,經查乃是其家中名叫荇兒的丫鬟所為。此丫鬟是顧長風亡妻蔓娘的貼身丫鬟,受不了顧長風之母終日貶毀蔓娘,因而懷恨在臘八粥下毒,毒死了顧家老太與獨孫。”非善先開口講述。
見有人開口,若木長舒了一口氣,準備與徐許探討一番此環節是何意思,卻被非善所說的故事吸引。聞聽又是一樁命案,若木不由緊皺眉頭,心情沉重,再次回想起一月前的戶縣系列慘案及最後悲劇。
“此案可是有何問題?”陸荊順著便問。
非善神秘一笑:“此事趣便趣在這顧家一家人身上。他們許與王爺還有幾分沾故。”
“哦?”陸荊好整以問,眉頭不覺皺起。
若木身邊的徐許也是神秘一笑,端起一杯酒水緩緩飲下。(未完待續)